害群之马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蓝艾草
知己
4.第四章
赵无咎掌兵多年,令行禁止,通常一个威压的眼神,手下将士心中难免惴惴不安,反省自己谏言行事可有不妥之处。
他在军中的声望并非身份之故,而是源于多年的身先士卒运筹帷幄,只是碰上柏十七这样的滚刀肉似乎就不太好使了。
柏十七并不惧怕他,眼神威压她装傻看不懂,还侃侃而谈运河沿途的风土人情,热情邀约:“堂兄长期闷在舱房里于身体不好,等到下一个城镇的时候,船上要补给果蔬米粮,不如咱们下船去转转”
赵子恒一脸黑线:堂兄的腿……兄弟你是不是没眼色
赵无咎双腿失去知觉之后,连宫里皇后举行的宴会都不肯参加,闭门谢客,除了宫中御医之外,外人一律不得见。
舒长风屏息在侧,神色紧张,可预见性的柏十七会遭到拒绝,只是不知道会不会引起自家主子震怒。
赵无咎锋锐的目光掠过自己的双腿,与柏十七直视。
他很想知道眼前油嘴滑舌的小子到底是真心诚意的邀请他,还是借此机会嘲讽他双腿不良于行。
柏十七一双眼睛亮如星辰,更兼着唇红齿白,端然一副好皮相,说起话来也是十分动听:“运河两岸风景各有不同,久困漕船,天天看着熟面孔都腻烦了,下船走走,尝尝当地美食,再听听小曲儿,不知道有多逍遥。”
赵无咎从她眼中看不到分毫嘲讽之意,她的口气再平常不过,对他坐着轮椅之事也视而不见。
“我这样子能随意走走”他心中不舒服,口气称不上多平和。
柏十七很是困惑:“为何不能坐轮椅可比两条腿走路舒服多了。”她凑近了去瞧:“可是轮椅坏了”也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一把带鞘的匕首,在轮椅上敲敲打打。
房间里突然陷入了一片安静。
赵子恒傻眼了,很想把傻兄弟拉回来,免得被堂兄一脚踹开,但是想想独自扎马步的凄凉,又默默将阻拦的念头按了下去。
舒长风更是瞠目结舌。
赵无咎并不是个亲和的人,某种程度上来说,甚至可以称得上冷情自律到了极致。
这么会子功夫,柏十七已经从轮椅左边轮子检查到了右边,又挪到了正面,掀起盖在赵无咎脚上的毯子,试图看脚踏板下面的结构。
她凑的极近,赵无咎低头,目光恰恰落在她的脸上,意外发现她的睫毛既浓且翘,他挪动轮子,本来准备朝后退的,脑子稍稍分神,居然犯了个难得一见的错误,竟是驱动轮椅朝前滚动,柏十七毫无防备之下,脑袋磕在了他的膝盖上,要朝后跌坐下去的时候,被他拉了一把,更是错上加错——她一头扎进了他怀里。
赵子恒:“……”
舒长风:“……”
赵无咎自己也很惊异于这种变故,他极不喜旁人近身,更没有与人肢体亲密接触的习惯,运算精密的大脑停顿片刻,毫不容情的去推怀里人的肩膀。
柏十七试图起身的同时屁股下
沉,身体矮了下去,堪堪抬头,恰把脸蛋撞上了赵无咎粗砺的大掌……
赵子恒捂着眼睛怪叫,义愤填膺:“堂兄,我总算明白你为何多年不肯成亲的缘故了,就算你喜欢男人,可也不能对我兄弟下手吧!”
舒长风:“……”
舒长风深深被眼前的连番巧合与赵子恒的言论惊呆,已经说不出多余的话了。
5.第五章
两人相识于苏州,赵子恒打扮的像个纨绔,行事也与纨绔无异,唯独性格爽朗大气,被她揍成了猪头,还能与她称兄道弟,实为难得。
柏十七曾经问过他家中境况,他也曾说过“靠着祖宗荫庇做些闲散营生”,又是从京都而来,便当他家中父辈在做生意,才能供他闲来挥霍。
说起来两人算是真正的狐朋狗友,一起吃喝玩乐看姑娘,唯独不涉正经事。
赵子恒看起来就不大靠谱,此刻眼神躲闪,吞吞吐吐:“我堂兄就……就是当官的嘛。”
柏十七:“几品官”
漕帮身份低微,柏十七每年押送漕粮北上,都要与沿途关卡大大小小的官吏打交道,便是个九品芝麻官,也能在她面前吃拿卡要,庶民之苦她早有体会。
赵子恒:“……论品级可就俗气了!”亲王是超品,不知道说出来会不会吓到无法无天的柏十七
柏十七踹了他一脚:“你就装吧你堂兄看起来就是个老古板,实在不大像个会巴结上司的,还一副忧国忧民的严肃模样,是不是品级不太高啊”
她心中已经勾勒出赵无咎不会钻营常年升不了职却任劳任怨的古板正经模样:“没事,反正就算是六七品官那也比我这个白身要强上许多。”
阶级壁垒森严,官员与漕船上押粮的她地位天差地别。
隔壁忧国忧民的老古板:“……”
赵子恒笑的心虚:“……也差不多吧。”亲王的上司就是当今圣上,亦父亦君,堂兄……似乎也用不着拿出钻营的劲头巴结亲爹吧
久经历练的柏十七笑骂:“你这胡吹大气还是改改罢!”京都官员遍地走,一块砖头砸下能有好几个四品官员,赵子恒犯了吹牛的毛病,她要再认真追究赵无咎的品级,岂不等于掀了他的面皮,让兄弟难堪可就不妙了。
她不再寻根究底,又提起下船之事,还诱惑赵子恒:“下个城镇可很是热闹啊,吃喝玩乐都有,你是留在船上扎马步呢还是下船去玩呢”
赵子恒想都不必想:“总不能咱们下船玩,把堂兄丢在船上吧”
赵无咎肯定不会同意他到处乱跑!
柏十七拍着胸脯保证:“这件事情包在我身上。”
等赵子恒又扎了两日马步,舒长风在漕船上搜了柏十七好几回,都没找到她的藏身之处,漕船终于停在一处颇为繁华的城镇准备补给瓜果菜蔬。
漕船停靠在码头上,柏十七便窜了出来,亲自去隔壁见赵无咎,笑的热情洋溢:“堂兄闷坏了吧咱们这就下船走走。”上手就来推轮椅。
舒长风连忙上前阻止:“柏少帮主,我家主子不准备下船。”
柏十七可不管三七二十一,推着轮椅就走,还谴责舒长风:“你懂什么一个人整天处于幽闭的环境,心里很容易生出毛病!你们做人下属的不但不替主子排忧解难,想办法逗他开怀,竟然还阻止他出门,真是太不称职了!要是担心安全问题,召集所有人跟着沿途保护啊!”
赵无咎还从来没遇上过在他面前自说自话,连意见也不肯征询就替他做主的人才,一时惊异的都忘了反驳她的话,就已经被推出了客舱。
外面朝阳初升,码头上一片繁忙景象,柏十七推着他下船的时候,向管伯使了个眼色,叮嘱道:“蔬菜瓜果还有肉类都多多采买些,可别多耽搁!”
管伯恭恭敬敬答:“少帮主玩的开心,这些事情就包在我身上。”
柏十七推着赵无咎的轮椅下了船,与已经蹦跶到码头上的赵子恒会合。
赵子恒看到她推着赵无咎下船,后者表情严肃,似乎十分不悦,舒长风带着一堆紧急召集的护卫们气势汹汹追了过来,倒好像要打架的姿势,联想到柏十七的保证,他不由为柏十七捏了一把汗,远远挥手:“十七,这边这边。”
柏十七推着轮椅,他高声大叫,顿时引的码头上的人都转头来瞧,见到坐在轮椅里的赵无咎,都当看稀奇一般盯着看个不住。
赵无咎双腿失去知觉之后,早就考虑到会有这样一天,他深居简出,有时候都要疑神疑鬼,觉得贴身侍候的宫人看他的眼神都不对,那些悄无声息垂头来送餐送水的宫人们似乎每次都会悄悄把目光停留在他的双腿之上。
骄傲如他,如芒在侧,到最后连贴身侍候的宫人们都被驱走了,留下来照顾的都是军
中带来的亲卫,总算是自在许多。
他僵硬的坐在轮椅之上,假如不是需要维持他那点可怜的尊严,说不定早就当众发怒了,他克制之下仅仅挤出两个字:“回去。”
赵子恒恰好走到了他们面前,不出所料的听到这两个字,吓的生生把一只脚又缩了回去,装聋作哑,决定不做出头的椽子,免得回头再被舒长风给收拾一顿。
柏十七凑近赵无咎的耳朵,小声反问:“堂兄是要回哪里去回船上还是回京都家中缩在房间里藏一辈子吗”
她呼出的热气扑在赵无咎耳朵上,有
6.第六章
柏十七推着轮椅停在了一处捏泥娃娃的摊子面前,非要按自己的模样让摊主给捏个泥娃娃。
摊主一把年纪胡子花白,一双手却异常的灵巧,按照后世的说法,属于捏什么像什么的手工达人,幼儿园小朋友最缺的那类家长。
赵子恒嘲笑柏十七:“哄孩子的玩意儿,你倒是喜欢,真让人怀疑你的年纪。”
柏十七虚心接受了他的表扬,捧大脸陶醉:“谢谢啊,这么别致的夸我年轻的,你还是头一个。”
赵子恒被她的无耻惊呆了,一肚子话竟然都被噎了回去。
没多少功夫,摊主便捏了个活灵活现的柏十七,除了比她本人略胖点,更显出一种稚拙的可爱,眉梢眼角的笑意跟她如出一辙。
赵子恒彻底拜倒在了手工达人的技能之下,瞬间就忘记了自己讽刺柏十七之事,一口气要求订制十几个同款自己。
柏十七瞬间就考虑到了用途:“你这是准备往后给每个相好的姑娘都准备一个照着自己捏的泥娃娃吗”
严肃如赵无咎,也忍不住发表了自己的见解:“胡闹!”
“可不是嘛!”柏十七随声附和:“两人蜜里调油的时候,姑娘对你的泥娃娃爱不释手,痴痴对着泥娃娃思念你。等两人闹掰了——别告诉我不会。以你喜新厌旧的程度,大概这一天很快就到来了。到时候姑娘一不高兴卸胳膊折腿泄愤,你很快就会被折磨的面目全非。”
赵子恒忽然觉得后背发凉,伸手要揍她,被柏十七躲开了,她竟然还学会了告状:“堂兄你可要为我作主啊,我是为了他着想,没想到他竟然恩将仇报!”
“你明明是取笑我!”赵子恒不依不饶:“我今日要是不揍你一顿,都对不住咱们兄弟一场。”他绕过轮椅要去揪柏十七。
柏十七滑如泥鳅,两人围着赵无咎的轮椅打闹,直瞧的几步开外的舒长风胆战心惊,生怕自家主子动怒,下令让拖出去打军棍。
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赵子恒本来就够聒噪的了,再加柏十七,简直就是两只会说话的鹩哥在周王身边扑腾。
令舒长风惊异的是,周王竟端然坐在轮椅之上,全然没有被影响,盯着摊主灵巧的双手目不转晴。
柏十七被赵子恒追着绕到了他面前,恰好挡住了他的视线,被他拦腰一拉,直接跌进了他怀里。
舒长风:“……”
柏十七:“……”
赵子恒:“……你快起来,压坏堂兄了!”
柏十七一头撞上赵无咎的胸膛,鼻骨都差点被撞碎,当场就流下两管眼泪——完全是生理反应。
她摸摸自己的鼻子,严重怀疑他在胸口装了块钢板,才能达到这种硬度。
赵无咎低头看到她眼泪汪汪的样子,皱着眉头教训她:“毛毛燥燥成何体统”掏出帕子扔到了她脸上。
柏十七从他怀里爬出来,擦干净眼泪,难得有几分难为情,低头打量帕子子角落的绣花:“刚才是不是压到堂兄了帕子等我回去洗过之后再还你。”
赵无咎自嘲的想:要是真的有感觉就好了。
“无妨。”
经此一闹,赵子恒也不再跟柏十七打闹,都守在摊子前面看摊主捏泥娃娃。
赵子恒的订制款泥娃娃完工之后,舒长风来推赵无咎,被柏十七拉住了:“等等,也要给堂兄捏一个。”
两个时辰之后,赵无咎坐在舱房里把玩依照他的模样捏好的泥娃娃,若有所思。
舒长风进来的时候,目光瞟到捏好的泥娃娃身上,不由就想起白天的事情,声音也有了几
分犹疑:“主子,今日柏十七将我们都哄下漕船之后,那个姓管的老头卸了一部分底舱的货,还重新采买了一批。按照律法早就超重了她 ,此事柏十七不会不知道 !”
柏十七有一点没有说错,赵无咎一张脸上写着“铁面无私”四个字,对于漕运的规矩也有所闻,他原本是一张清冷疏离到极致的俊脸,没想到忽然露出一点讽刺的笑容:“你是说……她为了避开我,这才大张旗鼓带着我下船”
舒长风知道自家主子在军中多年,思维已成定势,认为所有的律法都应该遵守,但民间之事可并非奉公守法就能解决的。
7.第七章
柏十七一路之上提心吊胆,生怕赵无咎铁面无私,揪着律法条文阻止她沿途行贩运之事,结果这位大概是被腿疾困扰,根本没提这茬。
她第一次推着赵无咎下船转了一圈之后,次日才欣赏完了赵子恒扎完马步的惨样,就被舒长风寻了过来:“柏少帮主,能不能劳驾您推我家主子在外面转转”
彼时漕船平稳航行在运河之上,柏十七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去哪转转今日漕船不靠岸的。”
舒长风殷勤笑道:“我家主子自从患了腿疾之后,连房门都不肯出的。昨日回来心情似乎好了许多,所以……”他们一帮亲卫已经习惯了服从命令,让他们违拗周王殿下的意愿,都没那个胆子,便把主意打到了柏十七身上。
“对我有什么好处呢”柏十七用脚尖踹踹赵子恒小腿僵硬的肌肉,引的他不住惨叫:“疼疼疼……”
舒长风:“……”
柏十七才不管舒长风心中如何作想,只要赵无咎不来找她的麻烦,她也是个有自尊的美少年,若非必要,当然不大喜欢时常对着一张冷淡疏离的脸孔。她蹲下来双掌合击,按着赵子恒的左小腿肌肉一顿狠拍揉捏,才不管他的鬼哭狼嚎,直到感觉手掌下面的肌肉松软许多:“起来试试。”
赵无咎手底下的亲卫们操练赵子恒的手法都特别残暴,扎了几天马步就开始教他练拳,对于身娇肉贵从小连根针都没拈过的赵子恒来说,锻炼的剧烈程度反应在身体上就很惨烈了。
他总疑心自己被操练的全身骨头散了架,走路叮呤哐啷好像拖着一堆摇摇欲坠的零件,随时能掉下来一截小臂或者一条胳膊,最糟糕的是全身的每一块肌肉都疼,肚皮好像被人偷掀下来一大块,柏十七作怪的时候他才笑两声就表情扭曲的捂着肚皮住口了——太特么疼了。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