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群之马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蓝艾草
赵子恒一跤跌进运河里便放声尖叫,吓的手忙脚乱,一声“救命”还没喊
出来,已经咕咚咕咚灌下去好几口运河水,还是护着喻金盛的一名漕工拉住了他。
柏十七坐在船舷的栏杆上晃荡着双腿笑的前仰后合,皓齿如玉,笑波如酒,脚下是运河水波,身后是宽阔的甲板,总觉得她再笑下去非得一头扎进运河里去不可,直看的赵无咎惊心不已,驱动轮椅到了她身后,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生怕她不小心跌下河去。
他一握之下,顿感手里的胳膊骨头出乎意料的细巧
14.第十四章
赵无咎练弟如训兵,半点情面不留,柏十七负责总督,漕工二对一贴身保护教习,而他便负责铁石心肠打压赵子恒,掐灭他偷懒的小心思,制定严苛的作息,船到淮安,烂泥赵子恒也被扶上了墙,成功学会狗刨式游泳,虽然姿势略丑,但总算能在漕工的陪伴之下快乐的游水了。
舒长风等人则已经习得了长风破浪之技,在水里也同样是身姿矫健,充分展示了他们多年在战场上保持的良好体能。
淮安是南北水运枢纽,东西交通桥梁,总督漕运行政总署统衡七省,遥禀两省,由中央派朝廷六部大员或皇亲国戚担任。现任漕运总督荀柏权利显赫,不但管理漕运,还兼巡抚,部院机构庞大,下辖储仓、造船厂、卫漕兵厂等,文官武将及各部院人员足有两万余人。
漕船到达淮安之后,需接受漕台衙门的盘查,千万艘粮船之上的船工水手、南来北往在此交易货物的商人、旅客皆在此盘恒,更加之淮安设常盈仓、常平仓、预备仓及庄仓等,城内外店肆酒楼鳞次栉比,有十里朱旗两岸舟之称,繁盛景象不下于扬州。
赵无咎虽生于京都,见惯了皇宫内院的气势恢宏,金碧辉煌,却是长于边塞,十六岁出征,惯见长河落日,大漠孤烟,从未涉足江南,初次见到淮安盛景,虽面上不显,内心却也是震荡不已,江南富庶果然名不虚传。
他身边的一众护卫从舒长风到喻金盛等人皆是初次南下,几双眼睛都快不够瞧了。
江南天气尚热,淮河两岸除了各地漕船商船,还有娇俏的小娘子们驾着小舟卖吃食,柏十七坐在船头调戏下面一个卖糟小鱼的船娘,问人家“香是不香甜是不是甜给不给尝一口”之类的荤话,招的船上漕工们哈哈大笑,小娘子的脸蛋涨的跟夏日粉荷一般,又羞又恼,抛了桨叉着腰仰头骂:“柏十七,你买是不买”
柏十七一双大眼睛转的滴溜溜,还要口头上占人便宜:“你要是给我香一口,小爷我全部包圆了!”
小船娘也是泼辣,仰头骂道:“你下来试试啊看我不打断了你的腿!有本事你下来啊”
调戏小娘子是赵子恒的拿手好戏,况且下面这位小船娘年约十五六岁,掐腰的葱绿色裙子,白底浅黄色碎花上衣,嫩的能掐出一把水,让他心里痒痒,怂恿柏十七:“要不咱俩一起下去”
赵无咎重重的咳嗽一声,赵子恒就跟被掐住了脖子的鸡崽似的卡了壳,吱吱唔唔不敢吭声,手在柏十七后背上悄悄推搡了两下,示意她下去亲那小船娘两口解解馋。
柏十七攀着船舷上的一根绳子哧溜就滑了下去,倒吊着落到了船娘头顶高度,扯了一下她脑后的小辫子,在人家小姑娘脸上顺手摸了一把,扔了一锭银子在她手里,上面漕工们配合默契,显然时常纵着少帮主干这种事儿,迅速拉绳子,在小船娘手里的桨砸过来之前,险险将柏十七拉了上来。
围观的漕工们轰然大笑,还有人朝着下面小船娘喊:“喂,柳小娘子,我们家少帮主次次来回都帮衬你的生意,不如你跟我们家少帮主回去做个姨太太,吃香的喝辣的,比你在淮河上卖糟鱼儿强吧”
柳芽儿都快被柏十七这个小混蛋气哭了,虽然是个大主顾,每次都包圆,但次次要来上这么一招,气不打一处来,破口大骂:“让你们家少帮主在淮河水里照一照,就算是八抬大轿来娶,姑奶奶也瞧不上!”
柏十七假意低头以水为镜,隔着船舷的高度,明明看不清水的倒影,偏还要做个臭屁模样,道:“小爷英俊无双,你连小爷我都瞧不上,不知道要嫁给哪路神仙哥哥”
柳芽儿边装糟鱼儿边骂:“反正不会是你!”
有漕工吊了个筐下去,将柳芽儿船上的所有糟小鱼都吊了上来,众人挤到船边哄抢,还特意给柏十七等人留了一份。
柏十七拈起几只糟小鱼填进嘴巴里,接过漕工递过来的瓷盘子盛了满满一盘子端到赵无咎面前:“堂兄你尝尝,这丫头嘴巴不饶人,但做的糟小鱼味道一绝,连骨头都酥了,嚼起来满口生香。”
赵无咎拧眉,不赞同的看着她:“为何要调戏人家小娘子”他手底下将士如果调戏民间妇女,肯定会被
军棍侍候,屁股要被打成八瓣。
舒长风等人屏气凝神,连哄抢糟小鱼的漕工们都停了下来,傻傻看着眼前的赵无咎。
柏十七双瞳亮如星辰,笑意流转:“……因为她漂亮啊。”
赵无咎脸色都黑了:“漂亮你就要调戏”
柏十七被问住了,绞尽脑汁追忆了一番与柳芽儿“结仇的渊缘”,从脑海里挖出了一段久远的回忆:“她小时候就很凶啊,三四岁的时候还咬过我一口。”拉起袖子
15.第十五章
赵无咎长着一张刚正不阿的脸,没想到私底下也会干徇私枉法的事儿。
柏十七打从认识田宗平,就知道那是一条喂不饱的狗,仗着与现任漕运总督荀柏有姻亲有关系,捞的盆满钵满,今日及早收手,当真罕见。
她对赵无咎的身份虽然有几分好奇,但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当初认识赵子恒的时候以为他是富家子,两人只是性情相投而已,并不曾打探对方身世背景,今日有缘沾了一回光,可没打算就此攀附上赵无咎,倒也坦然。
她将准备好的银票又塞回了怀里,向赵无咎拱手致谢,面上总算是有了几分正经模样:“今日承了堂兄的情,不如我请堂兄去听书。”后面一句就又流露出了几分惯常的风流习气:“淮安有位宋四娘子,不但美貌多智,且装了满肚子精彩故事,讲史书更是一绝。”
赵无咎恨不得在她脑袋上狠敲一记:“你整日没有正事,只想着吃喝玩乐”
赵子恒缩缩脖子,跟在后面不吭声,生怕战火燃烧到自己身上,再早堂兄数落一回。
柏十七上手推着轮椅下船,边走边为自己辩解:“堂兄这是哪里话北上押送漕粮就是公事,我已经交差了,剩下的就是吃喝玩乐了。”赵无咎的态度让她恍惚见到了前世里已经习惯了勤奋努力的那些工作狂们,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公事上,私人时间约等于零,把自己活成了一张绷紧了弦的弓,大失人生意趣。
她半开玩笑:“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堂兄你太紧张了,应该放松放松。”
赵无咎细细咀嚼她这句话,竟从中品出了潇洒不羁之意,眼前不由浮现出那些边关岁月,手底下袍泽兄弟们侥幸生还,烈酒冲喉而下的酣畅淋漓。
果如这小子所说,他大抵还不太能适应洗净征尘之后静水深流的日子,并未完全放松。
他难得退让一步,说:“放松归放松,可不许胡闹。”
柏十七嘻嘻笑:“何谓胡闹”
赵无咎:“……”
赵子恒就更不敢吱声了,在堂兄眼里他平日消遣时间的事儿全都应该被划为“胡闹”的行列。
一行人下了船,自有江苏漕帮长驻淮安的手下人在码头上候着,都是一水的青壮汉子,毕恭毕敬上前来行礼,打头的余四满面欢喜:“少帮主辛苦了,算着日子少帮主也快到淮安地界了,小的早早就让人准备了接风的酒席。”
“劳余四叔久候了。”她介绍赵子恒堂兄弟俩:“这两位是我在京都的朋友,此次随我一同南下,想要寻访黄老头儿看病,你派人传消息出去探访黄老头,看他最近又跑到哪座仙山上去逍遥了。”
黄友碧平生除了医术了得,还结识了一帮老道与大和尚探讨药理,寻常并无固定住所,按照柏十七所说:“时常跑到道观与寺院蹭吃蹭喝。”
余四立刻吩咐两名帮众:“去传少帮主的令,寻访黄老仙人的行踪。”
柏十七先安排了这桩事儿,请赵无咎上马车。
漕帮备好的马车就在旁边,舒长风带着喻金盛把赵无咎抬上马车,他撩起车帘看,看那少年长身玉立,与守船的管伯交待帮内事务,身边帮众皆垂手而立,显然对她很是敬服,都认真听她安排,猜想这也许就是她做事时候的面孔,不由讶然——这副模样总算是有了几分少帮主的气势。
柏十七催促管伯先带着采购的货物回苏州,她欲在淮安多逗留两日。
管伯愁眉苦脸:“少帮主,您若是不随船回苏州,只怕晚几日帮主会大发雷霆,小的如何向帮主交待”
柏十七眼珠一转就有了主意:“你回去跟我爹说,我留在淮安陪贵客。”
管伯见劝说不动,况且赵无咎确实身份贵重,能让田宗平放弃到嘴的肥肉而不吃,也确实应该打好关系,便只能多叮嘱几句,还交待余四:“你跟着少帮主,别让她吃酒胡闹!”
余四再三保证:“管伯放心,有我跟着呢,再说少帮主也不是胡来的人!”
管伯也知道这帮人对少帮主的态度,不纵着她胡闹就算了,难道还会指摘她的不是
他叹一口气:“反正少帮主尽量快点回苏州,别等到帮主发火。”
柏十七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管柏催上船,丘云平扒在船头哭求:“少帮主也带上我啊。”
“你若是肯留下来做个使
唤的小厮替我跑跑腿,那就留下吧。”
丘云平大喜过望,留下帐本子就跳了船,直气的管伯恨不得捶胸顿足:“少帮主你连帐房先生也带走,回头让我怎么向帮主交帐”
“帐本都在我舱房里,管伯只管交上去就好。我替您老看着少帮主,有问题等我回来再说。”
赵子恒与舒长风等人见丘云平宁可做柏十七的小厮也要跟着她出来玩,内心对于未曾谋面的云平先生的倾慕生生被摧毁——虽然同行的这些日子也幻灭的差不多了。
文人重气节,云平先生手底下写就多少英雄豪杰传奇,他们原本
16.第十六章
闻滔在淮安的宅子里翘着脚等新人进门,前厅里坐了一帮年龄相近的狐朋狗友都等着替他贺喜,此次从苏州随行而来的四姨奶奶嫣红更是恨不得伸长脖子看看新人颜色如何。
闻滔身为盐帮少帮主,走到哪儿都有一帮年轻儿郎捧着,唯独与漕帮的柏十七不对付,两个人从小掐到大,作为家长的柏震霆与闻鲍也无可奈何。
有那曾经听过宋四娘子说书的少年便凑趣:“闻兄真是艳福不浅,那宋四娘子不但装了一肚子故事,还读书识字,容貌上佳,今儿咱们兄弟必要好好贺一贺闻兄喜获佳人!”
闻滔得意大笑,率先举杯:“来来来,小爷天天做新郎,纳个妾有什么稀奇的,先痛饮一杯。”
众人正举起酒杯捧场,忽从外面冲进来个汉子,腰间还扎着红绸,这幅打扮正是今日前去宋家迎亲的帮众,满面惊惶之色,进门就嚷:“少帮主不好了,有人抢亲了!”
闻滔大怒,掷了手中酒杯,蹭的站了起来,身高约莫与赵无咎差不多,单薄的衣衫下面包裹着精壮的腱子肉,蜜色肌肤,两条浓眉英气勃勃,质问报信的帮众:“哪个王八蛋敢坏老子好事”
送信的汉子觑着他的脸色迟迟不敢吭声,他顿时回过味来。
“柏十七回来了”
汉子狂点头,说话功能瞬间恢复:“他不但回来了,还……还打了扈三哥,拦在路中间不让迎亲的队伍过,让少帮主亲自过去领人……”
闻滔冷笑:“立刻备马。”
其余前来贺喜的众年轻儿郎也都认识柏十七,听说这个混世魔王回来了,七嘴八舌:“闻兄,我们过去替你壮壮声势。”
“就是,柏十七也太胡闹了些,宋家可是收了你好大一笔赎身银子,可不能打了水漂……”
凑热闹的有,加油添柴煽风点火的更多,唯恐天下不乱,巴不得这俩货掐起来。
手底下人牵了马过来,闻滔面色冷峻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腹就冲了出去,后面有人笑着议论:“闻兄这次看来气的不轻啊。”
也有知道内情的摇头:“恐怕气的不轻的是柏十七而非闻兄,听说柏十七就好宋四娘子这一口,每次来淮安必定要往宋家跑,如果不是柏帮主雷霆手段压着,说不定人早都抬进苏州柏府做姨奶奶了。他才从京都回来,听说心爱的女人要成亲,不发疯才怪!”
闻滔远远见到柏十七坐着个奇怪的东西,余四躬腰站在一边,恨不得把腰弯成虾米苦劝:“少帮主,这事儿不占理,咱们不如回去吧”
柏十七恍若未闻,他骑马到了近前差点气炸了肺管子。
扈献鼻青脸肿四肢着地跪着,身上搭着条毯子,柏十七就坐在他背上,手里玩着一把小刀,时不时在跪着的扈献脖子上比划:“扈三呐,要怨就怨你跟了个不着调的主子,惹谁不好偏要来抢小爷的女人。你知道的吧一刀从这个位置划过去,血呲出来三丈,你这条小命儿就玩完了!”
扈献感受着脖子上冰凉的刀刃,忍不住一哆嗦。
迎亲的盐帮汉子们都远远站着,不敢轻举妄动——谁能想到柏少帮主混蛋成这样儿呢上来二话不说就将扈献拉下马一顿胖揍,等到他们反应过来要救人,她已经拿出匕首抵着扈献的脖子,逼众人后退。
闻滔眼珠子都气红了:“柏十七,你欺人太甚!”
柏十七漫不经心把玩着她随身的小刀:“彼此彼此。你等的不就是这一天吗”
闻滔原本就存着添堵的心,不然满淮安城多少色艺双绝的女伎人,他又何必非得盯着宋四娘子被柏十七揭破也装听不见,气咻咻骂道:“你若是真希罕四娘子,也不必跟我抢,说一声哥哥双手奉上,当街打我的随从,难道就长脸了”
“你此话当真”柏十七收了刀子,拍拍扈献的脸,沾到一手的油汗,嫌弃的在他衣服上蹭了好几下,起身踢了他两脚:“你主子来了,滚吧!”
扈三如蒙大赦,连爬带滚冲到了闻滔面前。
闻滔高坐马上,俯视着柏十七,露出个不怀好意的笑容:“横竖人已经从宋家赎出来了,断然没有送回去的道理,况且四娘子年纪已经不小了,理应觅得良缘,今儿要么你娶,要么我娶!”
柏十七:“……”
 
;闻滔似乎瞧出来她的色厉内荏,大加嘲笑:“外间都传柏少帮主年少风流,原来是个银样蜡枪头!”他指挥迎亲队伍:“既然爷亲自来迎,都打起精神回府,府里酒席都摆起来了,总不能让宾客干等着,爷今儿还要做新郎呢。”
“大喜的日子,你打了扈三,就当他自个儿走路不长眼跌了,我也就不追究你了,既然你赶上了,不如厚厚送一份贺礼过来,我就不追究此事了。”他打马过去,用马鞭掀起轿帘,但见轿子里的新娘子盖头早掉了,嘴巴里塞着红绸,妆都哭花了,被一根红绸五花大绑,显然不愿意这门婚事,被绑着塞进了喜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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