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未临

    他抬起头：“交通委，请问我可以给他广播答复吗？以及我们能不能够定位这个所谓的湿热洞穴的位置。”

    “都可以。”交通委平静回答道。

    “那么给他答复。”路远说道：“广播内容如下。”

    “我是路远，冰雪大地上的旅行者，我暂时不需要食物，安全，和住所。”

    “但是我向这个世界上的另一个幸存者问好。”

    “我不会前往你所在的洞穴，只是向你声明。”

    “这个世界上你并不是孤单一人。”

    “结束。”

    路远的声音是醇厚的男中音，毕竟无论怎么说，路远现在也不能够用少年来称呼了。

    路远说完之后，低下头的时候看到苏眉正看着自己。

    “这就是你的决定吗？”苏眉问道。

    即使是找到了这个世界的另一个幸存者，路远也不会尝试和他汇合，乃至于交流。

    苏眉不由想起来了当初和路远所讨论的黑暗森林，其实如今也有点类似于这种情况，除非真的脸对脸撞在了一起，就好像当初苏眉突入地下停车场找到了约翰史密斯一样，否则的话，即使听到这样的求救信号，恐怕也很难会真的以身犯险。

    除非有存档可存。

    但是这个世界，没有存档。

    死亡便是一切的终结。

    “是的，如果我孤身一人的话，我可能回去看看他究竟是善意还是恶意。”路远如是说道：“但是如果加上你的话，我的一切行动都要考虑你的存在，所以我只能够选择最安全最稳妥的对策。”

    苏眉歪头轻轻点了点头。

    “喵。”

    她轻轻开口，吐出一声猫叫。

    ……

    ……

    太阳熄灭后的世界没有白天黑夜之分。

    不过，如果真要区分的话，那么可以将红月在天空的时间看作白天，将红月不见的时间看作夜晚。

    这与以前的时间有着微妙的划分差异，并且每天月亮都会比昨天更晚升起一点，直到二十八天之后，时间刚好短出来一天。

    这大概就是使用月亮纪年所造成的明显弊端。

    即使说太阳熄灭之后对各种生物的生物钟的摧残相对来说是根本微不足道的东西，但是对于日常的睡觉作息来说，依然有着严重的影响。

    路远按照习惯依然在进行着按照太阳历的作息，所以说大多数时候，他都是会在红月落下之后赶路，在红月升起之后休息。

    不过，这一次，虽然极地履带车已经停靠在了路上，但是路远却感觉睡不着觉。

    在这个世界里，他需要吃饭，需要睡觉，甚至需要解手排泄，流血会疼，不吃饭会饿，也要补充水分。

    如果不是随身携带着这样一个和他有共同记忆的苏眉，那么路远真的怀疑自己之前所经历的一切只是一场大梦。

    他也想去看看那个幸存者，想知道对方这些年是如何活下来的，又经历了什么事情，甚至还想邀请他一起旅行，但是路远却承担不了失败的风险，责任越重，则行动越加谨慎。

    路远可以听到不远处苏眉均匀的呼吸声——因为其实路瑶年纪已经不小了，两个人睡觉的地方隔得挺远，但是却又能够因为对方的动静儿及时行动。

    正在这个时候，路远听到了交通委发出的声音。

    “收到了罗兰的应答广播。”

    “他说了什么？”路远问道。

    交通委顿了顿。

    “只有四个字。”

    “他说。”

    “一路平安。”

    注1：这段广播改编自我是传奇中主人公的广播发言。




第十章 我想和你一起活下去
    在冰雪之下的深处，在那个温暖又湿润的洞穴中，一个穿着看不清楚什么材质衣服的男人正守着一个老旧的电台发布设备。

    其实就无线电技术而言，并没有太多的技术代差，因为传递信号的无线电本身没有什么改变，有改变的不过是设备本身。

    只要是相同的频率和通码，不加密的情况下，是可以向地球上的所有生物传递信号的。

    甚至在很多科幻中，这样的信号可以向地球之外的生物传递。

    所使用的的同样是无线电。

    而在眼前，胡须和头发很久都没有打理得罗兰面前，他盯着那个闪烁着红光的电报发送装置，随即，有绿光亮了起来。

    他听到了不知来自于何处的回复。

    “我是路远，冰雪大地上的旅行者，我暂时不需要食物，安全，和住所。”

    “但是我向这个世界上的另一个幸存者问好。”

    “我不会前往你所在的洞穴，只是向你声明。”

    “这个世界上你并不是孤单一人。”

    “结束。”

    这样宽厚的男中音在罗兰的身边回响着，他坐在原地一动不动，许久之后，才有晶莹的泪珠流进了丛生的胡须之中。

    湮灭无痕。

    ……

    ……

    第二天路远继续收到了这位罗兰的电报，这次的电报内容依然没有改变，但是声音却不再那么悲伤与孤独。

    当然，也没有进一步的索取或者说要求，路远和苏眉在车上吃着水果罐头，一边看着眼前空旷苍凉的世界。

    既然已经决定了前往远方，那么就只能风雨兼程。

    最终路远已经放弃了其他的选项，选择直接前往滨海市去接受这次命运的安排的是后续，那么两个人就需要商量好此行的对策。

    “我们有没有绕过滨海市，直接前往海鹰国那些地面效应飞机的可能性？”苏眉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开口问道。

    两个人已经相伴旅行了很久，就算最初没有什么默契，但是到现在，已经能够充分了解对方的想法。

    况且这些日子里，路远还真的是像真正的父亲那样照顾着苏眉。

    这让苏眉对于路远的感情，也更加的复杂。

    “我们的目的是要海鹰国在那里储存的标准医疗组件中关于治疗白血病的部分，那些纳米级别的医疗组件是这个世界上少数能够医治你的身体的东西。”路远摇头说道：“我们都很擅长玩游戏，那么现在，我们就可以很轻松总结出来这次游戏的重点。”

    “无论采取什么样的游戏手段，但是首先，我们要获得最终的游戏目的。”

    “那么，我们现在的游戏目的就是那个纳米医疗组件，医疗组件位于滨海市码头上的综合补给舰上，而综合补给舰则是那些机甲食尸鬼所盘踞的中心。”

    “史蒂芬·克劳奇就是那些食尸鬼的首领。”

    “目前的情况来看，要么我们能够打败他，要么就偷偷潜入，获得我们所需要的医疗组件，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方法。”

    苏眉点了点头，看着路远：“但是有一个前提。”

    “什么前提？”路远问道。

    “前提就是你当初在游戏中所安排的那一切，在这个现实中依然会运作并且存在。”苏眉这样说道。

    路远笑了笑：“你别忘了，这是我们最大的依仗，我们没有办法从零开始去尝试征服这个世界，如果说不是在之前的明日未临中获得过关于这个世界未来的重要信息和情报，我们也不可能直接将重要目标锁定在滨海市上面。”

    “既然选择了相信，那么当然就只能相信到底。”

    苏眉点了点头：“是啊。”

    “但也正因为如此，我们也不能够就这样冲过去？起码需要想好应对之策？”

    苏眉这样说着，看到路远在盯着自己看，不由咬住嘴唇：“我说错了吗？”

    路远看着她，轻声说道：“明明承受痛苦与死亡威胁的人是你。”

    “但是正因为这样，我才更应该为两个人的安慰而考虑？”苏眉反口说道。

    不带一丝的犹豫。

    路远看着苏眉：“难道你真的一点都不怕死吗？”

    “怕啊，当然怕啊。”苏眉笑着点了点头：“尤其是当活着变得很吃力很痛苦的时候，有时候就会想即使死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不是吗？”

    苏眉素白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让路远不自觉地轻轻抚摸上了少女的头顶。

    苏眉的黑色长发柔软而细，凉丝丝地就像是水中的水草。

    这要比苏眉本来的头发更软更凉更细，因为路瑶从小无论是营养还是身体状况，都远远不如她的母亲。

    “你知道吗？”路远轻轻说道。

    “知道什么？”苏眉反问道。

    “知道你现在，有多么虚弱和脆弱吗？”路远说道。

    苏眉低头轻轻笑了笑，少女看起来单薄又脆弱，以至于整个人就好像是用玻璃做成的一样。

    “我不清楚？”苏眉这样说着，伸手摸了摸路远的眉毛：“难道你比我更清楚吗？”

    路远的眉毛已经有那么一点斑白，路远的真实年龄到这个时候已经差不多六十岁了，但是生理年龄不过四十岁出头，这个时候便斑白了眉毛，可见这个男人平日里所经受的压力究竟有多么大。

    “我更能够体会自己身上的痛苦，也知道你对我的关心和爱护。”苏眉看着路远说道：“我知道你喜欢我，不想让我死去。”

    “那么这样的话，我就更不能让你冲动和做傻事。”

    “我们做的每一件事，都是要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经过慎重的考虑之后，才要去做的。”

    “比如现在。”

    苏眉看着路远的眼睛：“比如现在。”

    “你告诉我说你要去滨海市，那里很危险，并且我们很清楚这样很危险。”

    “但是要去的唯一原因，唯一的重要原因就是我现在有着很重，就要死的病。”

    “所以，我更需要你清醒地明白我们现在要怎么做，要去具体做一些什么。”

    “不要去为了意气用事做一些事情。”

    “我想和你一起活下去，而不是一起死在这个世界。”

    “你知道吗？”

    “路远。”

    苏眉轻轻叫出了路远的名字。

    路远则点了点头。

    “嗯。”



第十一章 当一切重启
    滨海市，没有雪花飘落。

    这里是一幢又一幢高高耸立的冰塔，结冰又覆盖上厚厚冰雪的江面，在码头上，那座停泊在雪中的巨大的船舶在黑暗中影影绰绰。

    当所有的海洋都结冰之后，无论多么强大的战舰都将无用武之地，即使功率再大的破冰船，也无法真正破开超过数百米的冰层。

    当然，在大洋的最深处，在还没有冻结到底层的海洋之中，还存活着一些顽强的生命，只是这些生命的存活，对于人类本身，对于世界本身，并没有意义。

    因为一切还活着的，终将毁灭。

    在那座巨大船舶的深处，史蒂芬·克劳奇正在他的城堡中安然守望着自己的城市与王国。

    他就是这个食尸鬼团体中，唯一的大脑与灵魂。

    与那些为了生存而抛弃理智的同伴不同，他还保存着他残酷的思维与生命，只有这样，才能够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中，获取最后的生命之火。

    而正在这个时候，那条在所有食尸鬼的末日机甲中牢固存在的数据链中，终于传出来这样一条信息。

    “在城市边缘，发现了疑似人类活动的迹象。”

    与此同时，也有图片资料沿着那些数据流，来到了史蒂芬的面前。

    他看到在冰雪城市的边缘，有一座看起来庞大无比的黑色装甲车，正在那里飞驰移动着，在雪地上留下类似于圆弧的轨迹，但是却始终没有靠近城市半步。

    这是什么情况？

    史蒂芬·克劳奇从来没有停止过活动的大脑开始思考这件事情。

    这是人类的活动迹象吗？

    当然是。

    不过这个时代还有人类活着吗？

    对啊，自己不就是这个时代活着的人类吗？

    哪怕被困死在这座城市，哪怕被困在这样的钢铁棺材里面，史蒂芬克劳奇依然是活着的人类，并且，愿意带着这个老迈之身继续活下去。

    以及对方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看这辆奇特装甲车的速度，它难道是从其他的城市旅行到这边的人类？

    那么说他现在应该还不了解这座城市现在的境地吗？

    是不是应该友好地将他们诱骗进这座城市，然后再屠杀掉里面的人类，获取他们的行动载具。

    这样的话，他们就可以离开这座已经困死他们几十年的城市，从而去更深处的世界，寻找机会与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