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越泡沫时代

    “太不甘心了。”五木宏还是对刚才偷骨灰盒的想法念念不忘。

    细川贵志没接这个话茬，而是慢慢把话题引到另一件事上面，“再说，比起外面的敌人，我更讨厌内鬼。面对外敌，我们能团结起来一致对外，可内鬼却能从里面攻击我们。”

    提到桥本大三郎，和室里的人都是一副厌恶的表情——连堀内组的干部也反感这种二五仔。这次，要不是被这个人给插了一刀，也不至于面临这个局面。

    “桥本桑这次真是让人没想到。”北岛三郎面无表情。

    “该给他点颜色瞧瞧看才对。”堀内组的干部也这么说。说不定对极道来说，对二五仔的反感要比普通人强上一百倍。

    细川贵志点头，“是的，应该给他点颜色看看。”

    他看看北岛三郎，又看看五木宏，“我想请五木桑和中森联手的意义就在这里，去做有把握的事。”

    “有把握的事就是让她三连霸？”

    “三连霸只是作为利用了她的回报而已。”细川贵志说，“有一个既能让近藤倒霉，又能让杰尼斯受挫，还能让桥本桑把吃下去的东西原原本本吐出来，顺便让大赏制定协会也吃个瘪的主意。”




247. 堂堂正正
    细川贵志说完这番话，和室里的气氛为之一变。

    堀内组的干部，原先还为他刚才不停给五木宏泼冷水感到不耐烦，这时也收起了性子。五木宏脸上阴晴不定，犹豫了一会儿，正要开口说话。

    “让中森拿大赏，就能做到这些？”

    五木宏一怔，下意识抬起头，去看北岛三郎。他脸色平静，刚才两人争执的时候，北岛三郎一直保持沉默，没想到会在这时候突然插话进来。

    细川贵志微微一笑，“顺着让中森三连霸的思路去操作的话。”

    “要怎么操作？”五木宏替众人问了这个关键问题。

    “首先是摆在台面上的，如果让中森拿大赏，那么，杰尼斯为近藤之前的这番运作就前功尽弃，这是一定了的。”

    中森明菜要是不放弃大赏，大赏制定协会绝不敢把大赏颁给她以外的人。

    近藤真彦在杰尼斯的操作当中，看到了让他憧憬和向往的力量，但那种力量也未必能够超越一切，在规则仍然没有被弄成一摊稀烂的情形下，这种力量仍旧能抵挡得住。

    “这是废话。”五木宏说。

    “不对，这是基本。”细川贵志笑眯眯的，一副不管别人说什么都不会生气的模样，“确保了中森的大赏，那么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什么小伎俩也就都无济于事了。”

    “当然，光是这些还不够。”细川贵志终于亮出他藏起来的后手，“要让十八万张的单曲拿奖，可要动不少手脚。一动手脚，就有把柄。”

    细川贵志看向堀内组的干部，“接下来的事，还是要借助您的力量。”

    “我？”堀内组的干部正是被吊足了胃口的时候，这时被点了名，又意外又有些跃跃欲试，想看看这帮唱演歌的，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有去偷骨灰盒的那个辛苦，不如把它拿去做点别的事，比如说拿证据。”细川贵志用那副不得罪人的笑脸，说了下去，“而且，证据还是从桥本桑那里拿来的。”

    堀内组的干部转了转眼珠，明白了他的意思。

    五木宏想的更多，问：“说得轻巧。就算真抓住把柄，只怕也没人敢捅。”

    “有的。”细川贵志提醒他，“《周刊文春》肯定很感兴趣。”

    听他这么一说，五木宏恍然大悟。

    北岛三郎这时也发话了，“既然是桥本桑惹来的这一串麻烦，请他来承担起责任再好不过了。”

    对他来说，这不仅是惩戒演歌派的叛徒，还暗藏一种不能对外人说的快意。那就是，一度被这帮幕后黑衣操纵着的他，有朝一日成为了顶尖人物，反过来又能操纵黑衣的命运。

    出身微末的北岛三郎，个性当中有着这样一种对权力的追求。

    “要是这么说的话，就算不让中森拿奖，现在就找证据把事情捅出来——”说到这，五木宏想到一件事，意识到这话的愚蠢，自己先住了嘴。

    这件事只能在大赏结束以后才能做，绝不能在大赏开始前做。不管怎么说，就算大赏给他两个脆响，那也不是要打就打七寸的蛇，非得留下日后好相见的那一线不可。

    可以让大赏吃个瘪，但是绝对不能让大赏颜面扫地。要知道能动谁不能动谁。

    如此一来，为了留下那一线，大赏就要让中森明菜拿。

    “但是，中森不是退出了吗？”五木宏思忖片刻，问出这句话来。

    会这么问，就代表他被细川贵志说服了。

    “不见得。虽然是有这样的可能，但是直到现在，也没有公开宣称过吧？”细川贵志笑了笑，“就算真有那个想法，您倒逼她一把不就可以了。”

    “哦？”

    “公开表态支持她拿三连霸。还能先拿个好名声，顺便让杰尼斯措手不及一把，到时说不定他们不甘心就这么前功尽弃，再博上一把，留的把柄更多。”

    “再说，中森如果被逼下场，她背后的事务所和唱片公司，也不好袖手旁观。”这一套还是先前想着借杰尼斯之手逼退中森明菜的手法，只不过现在情势掉了个个儿。

    “以前还不知道你想事情能想的这么仔细。”五木宏缩了缩下巴。

    “虽然我也很想居功……”

    细川贵志话只说了一半，又露出那个气定神闲的笑容。

    五木宏以为他没说出的那一半是谦虚的词句，但是北岛三郎却在心里默默补完了他没说出口的那后半句话：不过，这可不是我想出来的主意。

    仔细想想，今晚细川贵志一来，打着的就是支持中森明菜三连霸的主意。北岛三郎了解这个同乡的小弟，猜想背后肯定有人指点了他一番。

    虽说如此，他并不认为这样不好。

    或者说，对北岛三郎来说，比起五木宏的大赏，他更加在意的一定是演歌派的尊严。这一次杰尼斯触到他们的逆鳞，如果不把这一局搬回来，气势一落，今后就升不回去。

    杰尼斯虽然背后有他们的势力，演歌派也不是只能捏着鼻子受气的。

    五木宏沉默一会儿，嘀咕道：“真叫人不甘心啊。”

    可是听话听音，心里其实已经有了决断。想到这件事按照细川贵志说的进行下去以后，杰尼斯偷鸡不成蚀把米，桥本大三郎只怕也要被演歌界给放逐，心里畅快了不少。

    这时，北岛三郎又发话了，是一锤定音：“下一次，堂堂正正赢一把也无妨。”

    “也是。”五木宏答应着，松了口气。

    ……

    圣诞夜前几天，吉田美和跟岩桥慎一提议，想让他联络个位置，圣诞夜晚上乐队到LIVEHOUSE去演出。

    结果，岩桥慎一却另有安排，得在那一天去参加一个招待会。

    得知时间有冲突，吉田美和难掩失落，“还想能像以前那样，一起去演出呢。……顺便还能再敲一把你的圣诞礼物。”

    “后面这句才是重点吧？”岩桥慎一听出后面加上的那句无厘头的话是为了缓和气氛，也不戳穿，而是故意配合她说了下去。

    “去年圣诞节我还送了你两份礼物。”

    “其中一份是前年的回礼。”吉田美和还嘴还的飞快。

    岩桥慎一干笑两声，“算的还挺清楚。”岔开话题，“不过，磨炼技术还是有必要的，年后，最晚到春天，就准备让乐队上场了。”

    吉田美和“哦”了一声，“好的。”



248. 有趣的人
    她没有再提在电视上露了面的岩桥慎一如何登场的事，岩桥慎一心里倒是有点成算，开口道：“对了，圣诞夜那天，你要是想去演出，不妨问问你同乡那个西川桑有没有安排，如果没有，可以让他先代一下我。”

    他随口一提，不想吉田美和反应却有些激烈，语气又快又重的回了一句：“用不着。”

    岩桥慎一一怔，点点头，“好吧。”

    这一刻，两个人都在不同程度上，意识到了有许多事情在这一年间发生了变化。选择了独立的岩桥慎一，比起说走上另一条路，不如说是在重返本来应该是他走的那条路。

    但是，身处的位置发生了改变，另外的一些事也就跟着发生了变化。

    吉田美和闹完了那一会儿的别扭，立马恢复原状，跟岩桥慎一用嘴皮子炒黄豆，有的没的说了一通，接着问：“今年过年，你该不会还要一个人留在东京吧？”

    “今年要回家去过年。”岩桥慎一说。

    “事业小有起色，总算舍得回家了？”吉田美和调侃他。

    “那是自然。”岩桥慎一回答的理直气壮，毫无心理负担的把吉田美和的调侃当成夸奖的话给收下了。

    “诶~脸皮真厚。”吉田美和努努嘴，有点嫌弃。

    嘴上说的是事业有起色了所以有脸回家了，实际上是母亲打电话叫他回家过年。

    来到这个东京以后，已经在这过了两个年，今年要是再不回家，就能挑战三年不进家门了。虽说如此，母亲叫他回家过年的原因却不是因为“想他”，而是因为新年假期，姐姐岩桥朝子的结婚对象会到家里去拜访，作为弟弟，总不好缺席这样的场合。

    提到岩桥朝子，岩桥慎一想起开制作公司时找她帮忙见过的那一面，对她的冷静缜密，以及那隐隐透出来的一丝利己主义印象深刻。

    听母亲说，男方好像是她大学时的同学——东大跟东大的组合——两人先前一直没来过电，最近半年才又开始交往，一拍即合，立刻就有结婚的打算——

    这个姐姐果真不鸣则已，要么不谈恋爱，要谈就给你直接领个女婿回去。不管怎么着，便宜姐姐也好，真格的姐姐也好，小舅子总不能缺席这样的场合。

    不过，岩桥慎一也挺好奇的，这样一个姐姐，到底会嫁个什么样的男人。

    ……

    一旦进入业界，圣诞夜这种第二情人夜，很难把它留给情人，恐怕用在公事上的机会更大一些，这点不管是台前的明星艺人还是幕后的黑衣，都差不多。

    招待会在王子饭店举行，是朝日电视制作局主办的。

    这个场合，像是岩桥慎一这种不知名小制作公司的人，原本没资格入场，不过因为参与制作了乐队天国的缘故，让他来了一把跃升，拿到了参加这个招待会的入场券。

    跟他一样，正跟朝日电视台打得火热的渡边万由美，也一样在受邀范围之内。

    傍晚，渡边万由美过来接他，晚上必定会喝酒，所以今天开车的是上次那个没有感情的司机，任凭他们两个在后面说什么，都是一副开了静音模式的样子。

    进了会场，岩桥慎一跟渡边万由美也几乎一起行动，不过中间也稍微走散了一会儿，她正应酬着的时候，岩桥慎一在人群中看到个熟脸，赶紧过去打招呼。

    “秋元老师。”

    “慎一君，好久不见。”秋元康笑眯眯的说。

    上次见面还是为了拜托他给森高千里提供歌词，一阵子没见面，他像是又胖了一些，本来就不大的眼睛，现在更是要眯起来了，透出一股狡猾的神采。

    “节目做的很有趣，有几个点子让我觉得，当初能用在黄昏喵喵上就好了。”秋元康说。

    实际上，以他无名之辈的身份，能受邀出席这场招待会，已经证明了节目的成功。

    “我从秋元老师的黄昏喵喵上也汲取了不少养分。”岩桥慎一回道，“算是在盖房子的时候，用了您的建筑材料。”

    这是当初为了松本明子四处奔走时，和秋元康相识，这个胖胖青年说过的话。现在，被他给改了改，用在这里正好。

    听他这么一说，秋元康笑了起来，“真有意思，慎一君。”

    闲话两句，过来两个朝日台制作局的员工，跟秋元康打招呼。虽然不认识岩桥慎一，不过他人虽然年轻，却正跟秋元康相谈甚欢，并且态度看着不卑不亢，不像是过来拍马屁的，给了那两个人一种这人有点来头的错觉，于是也冲他礼貌的点头。

    送走这两个员工，岩桥慎一笑道：“借您的力了，秋元老师。”

    秋元康不以为意，说起另一件事，“对了，上次见面时，你不是提了个节目点子吗？”

    “抽鬼牌？”岩桥慎一想了想。

    “没错，抽鬼牌。”秋元康又露出那副老奸巨猾的笑容，“虽然在朝日台的招待会上，不过，既然见了面，正好说清楚。”

    “富士台打算做那档节目了。”秋元康告诉他，“龟山制作人——你也见过的那位，他担任总制作人。”

    “秋元老师是台本制作人？”

    当初突发奇想的点子，能变成电视节目，那当然是好事。岩桥慎一也挺感兴趣，问道。

    “托你的福，给我找了份新的有趣的工作。”秋元康说。

    小猫俱乐部解散以后，来到事业低谷的秋元康，一度生出明年躲到米国去换换脑子，进修一下的想法。

    跟岩桥慎一见面，本来是为了开他的玩笑，不想却从他那里得到新的灵感，让他暂时打消了逃去米国的想法，准备至少现在，先把这档节目做出来再说。

    这份歌词写得太值。

    不仅如此，这个敢想又敢做，胆大心又细的青年，让秋元康打从心里欣赏。

    “到时，你也来参加商讨会吧。”秋元康说出自己的意思。

    岩桥慎一答应下来，看秋元康话已经说完，恰到好处的提出告辞。寓目浏览会场，想找渡边万由美，结果看到东张西望的野崎研一郎。

    研音的野崎研一郎今晚也在招待会上出席，早知道岩桥慎一和渡边万由美也会来，他迫不及待想跟两个人分享大赏的事的进展——

    “岩桥桑。”

    野崎研一郎难掩兴奋，连客套话都免去了，对他说：“什么都被您给说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