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越泡沫时代

249. 操盘能手
    野崎研一郎上次主动跟岩桥慎一聊到关于大赏的事，从他那里听来了他的主意，被他的大胆给吓了一跳。

    但仔细推敲，又从中感受到他行事的缜密。

    回去以后，野崎研一郎对父亲把岩桥慎一的话原原本本说了一番，想听听看父亲的意见。野崎社长听了以后，翻来覆去想了很久，才说了句：“你去当这个代表，可一点也没吃亏。”

    不仅如此，还带回来了个值得一做的主意。

    研音在音乐方面做的有声有色，现在正是要在艺能界内四面开花的时期。虽然实力不够强劲，为此在必要的时候会选择退让，但是，有这么个没什么损失还赚得到便宜的好事，没有扔掉的道理——

    需要退让的时候要让，可是机会在面前还要丢掉，研音总不至于那么懦弱。

    再者说，还能趁机加深和中森明菜的羁绊。

    中森明菜1982年跟研音签了第一份合约，为期五年。今年合约更新，改成了一年一签——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她现在咖位越来越大，合约更新也会更加频繁。

    但是，合约变短，就意味着越来越难控制她。

    签下她的时候，觉得她是个能红的偶像，出道以后，菜鸟事务所跟菜鸟偶像相互磨合共同前进，谁也没想到，她不但红了，还红成了现象级的明星。

    合约的束缚减弱以后，要想长久的把中森明菜留下来，就要靠一点人情味了。

    研音这边，决定按照岩桥慎一所说的去做，而事情也像他设想的一般，往下发展着。

    正跟野崎公子说着话，渡边万由美回来找他，三人碰面，渡边万由美笑着问岩桥慎一，“你们两位，在聊什么呢。”

    “在说大赏的事。”回答的是野崎研一郎。

    这事儿从头到尾，渡边万由美虽然没有直接参与，却听了个全程，这时，听到他的回答，也挺好奇的，“怎么样了？”

    “简直像是早就背过了考卷答案又回来答题。”野崎研一郎感慨，“刚才在跟岩桥桑说，五木桑在歌谣节目里，被问起对大赏的看法时，公开表态支持了明菜桑。”

    五木宏至今为止，在大赏的战绩是累计两次获奖，要是今年再拿奖，就能达成累计三次大赏的成就，这也是他为什么今年那么执着的缘故。

    可没想到，他会在节目里公开说：“果然最大的看点还是明菜桑的三连霸吧？”

    竟然公开表示了对中森明菜的支持。

    对外界的普通观众来说，这可能只是句平常的恭维，或者前辈对后辈的温柔祝福，但是对业内、尤其是知道他先前对这次大赏的看重的人来说，这个发言，简直是直接对外公开自己放弃了大赏，不仅如此，还转换立场，支持女偶像中森明菜拿这个前所未有的三连霸。

    这一招，直接让杰尼斯陷入被动，先前那番上蹿下跳的努力付诸东流。

    不过，渡边万由美听到这件事，首先想到的是：“细川桑被你们给说动了？”

    野崎研一郎点点头，“多亏细川桑推了那一把。……当然，更多亏岩桥桑看人的眼光。”

    提议去拉细川贵志当盟友推波助澜的人就是岩桥慎一。

    当然，话不是他去说的，而是把主意出给野崎研一郎，让研音去操作的。讨论这件事的那天晚上，他给研音唯一的出手的建议，就是顺水推一下这支舟。

    细川贵志是唱片大赏两连霸记录的第一个达成者，和五木宏都是两次大赏得主，在大赏这一亩三分地上战绩相当，甚至他还略胜一筹。

    虽然五木宏是前辈，但是，成绩的高低可不论辈分。正因如此，比起阻止女偶像三连霸，相比之下，他说不定反而更不想让五木宏超过他的这个记录。

    除此之外，演歌巨佬北岛三郎对演歌的尊严的守护，到了一种洁癖的程度。尤其他那个极道一般的行事作风，对背叛者必定恨之入骨。

    事情进行到杰尼斯策反桥本大三郎，大赏制定协会让演歌派退一步的局面时，就注定了北岛三郎在让五木宏得偿所愿和报复杰尼斯与桥本大三郎之间，一定会选择后者。

    细川贵志作为北岛三郎的同乡小弟，自然揣摩得到老大的心思。

    因而，在不把自己拖下水，对自己的利益没什么损害的前提下，能替老大解决问题，还能卖在音乐方面颇有能量的研音一个人情，对他来说是件毫无损失还赚了一把的事。

    人只要有**，就有弱点，就能够成为计划当中的一环。

    岩桥慎一从头到尾其实什么都没做，只是凭借对中森明菜的了解、对近藤真彦的分析，以及对细川贵志的印象——跟着森进一当经纪人的时候，他不知见过多少演歌大物——最重要的是，给了杰尼斯那颗长在演歌派身上的毒疮一个发作的时间。

    让演歌派意识到谁才是心腹大敌，并且在被挑衅到面前脸上挨了两个巴掌以后，逼迫他们在面子问题上重新选择。

    看清楚，到底谁才是损害了他们颜面，让他们抬不起头来的罪魁祸首。

    输给中森明菜是输一次，输给近藤真彦，那就是输了个光。

    与其说岩桥慎一改变了什么，不如说是他把水给搅浑，然后趁机浑水摸鱼。而自始至终，他都藏在幕后，除了研音之外，谁也不知道搅浑这潭水的人是他。

    研音好不容易借五木宏的嘴，营造了一种他们被演歌派倒逼别无选择的局面，绝不会蠢到承认自己也出手操作过，给杰尼斯一个记恨他们的机会。

    这样岩桥慎一就是安全的，这是早在出手的时候，他就想到的一个自我保护的手段。掺和这些事不打紧，但是，首先要保证自己不受损害，才能去考虑别人。

    “真不可思议。”渡边万由美感慨不已。

    “但这就是人性。”岩桥慎一笑眯眯的对她说。

    五木宏公开发言，杰尼斯必定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接下来，就是拭目以待三十一日那天的大赏了。

    岩桥慎一觉得，今年的大赏，可要比红白歌会有意思的多了。



250. 掐点达人
    二十六日，乐队天国在新年前的最后一期常规节目播出，BEGIN不负众望，再度拿下了这一期的优胜。

    如此一来，完成了四周连胜的他们，将在开年过后的第一期常规节目里，进行决定性的一战。

    到底是一举达成五连胜，成为乐队天国开播以来的第一个KING，还是功亏一篑，止步四周连胜，在这一年结束之前，节目组留给了观众一个要持续到明年的悬念。

    虽然观众要心焦一番，但是对这档节目来说，这可以说是个绝佳的年末收尾了。

    节目结束前，三宅裕司公布了两件事。

    一是将在新年期间播出的乐队天国特别节目，邀请先前每期节目得分前三名的业余乐队们回来演出。

    二是人间椅子的单曲制作完成，在昨天的二十五日正式完成了铺货。如果能够达成一万张的销量，人间椅子就会重新得到一个被唱片公司招揽的机会。

    ……

    周末傍晚，渡边家。

    准备晚餐前，佣人登纪江先去跟渡边美佐商量今天的菜单，“万由美小姐今晚会回来吧？”

    “是啊。”渡边美佐说。

    因为周六的晚上现在要参加直播节目的缘故，渡边万由美改为在周末晚上回来陪母亲吃饭，再住上一晚。

    “万由美小姐要吃青豆饭……”登纪江对渡边万由美的口味一清二楚。

    正说着话，玄关那里传来响动，不一会儿，渡边万由美走进来。

    看穿着，像是刚去过高尔夫练习场之类的地方。

    登纪江一见她，精神头十足的打招呼：“万由美小姐，今天回来得早。”

    “下午去练习高尔夫了。”渡边万由美笑着跟登纪江回话。当然，是跟岩桥慎一一起去的这件事，她只字未提。

    除非公事，否则她不在母亲面前提到岩桥慎一。

    这到底是出于对母亲的抗议，还是因为没有必要，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登纪江很喜欢渡边万由美，打心里羡慕她头脑聪明，还有干脆利落的行事作风。渡边万由美分家搬出去，连带着登纪江也感到寂寞，每周她回来，总是格外热情。

    “昨晚的直播我也看了，BEGIN的各位真是厉害！”登纪江去厨房之前，不忘跟渡边万由美汇报自己的观后感，“他们一定能拿冠军。……万由美小姐，BEGIN能签到您的事务所吗？”

    渡边万由美不动神色把话题带了过去。

    登纪江心满意足的走出去以后，渡边万由美把手里的东西举起来，作势递给渡边美佐。

    “这是什么？”渡边美佐接过来。

    “人间椅子的单曲。”渡边万由美在她对面坐下，“毕竟是节目里第一支发行单曲的业余乐队，我想应该带一张给您。”

    “登纪江录了录像带，我看过了，知道这事。”渡边美佐打量单曲封面，又翻过来看看封底，“发行方是CBS索尼，制作方是GENZO？”

    “慎一君制作公司的名字。”渡边万由美解释道。

    “哦。”渡边美佐显得很平静，对于这件事，她一早就知道。

    渡边万由美每次回来，母女两个都会就这档节目进行一番交流。

    从节目首播之前，对于女儿跟岩桥慎一执意要做一档看似已经过了时的节目的不赞同，再到看了节目的首播以后，对节目的评价上升，现在，每到周末，节目直播后的隔天，吃完早饭以后，她的第一件事就是到放映室去，看昨天晚上的录像带。

    她的兴趣没有随着节目的播出变淡，反而越来越浓，迫切想要知道，渡边万由美和岩桥慎一接下来会带着这档节目到哪儿去。

    起先她不明白岩桥慎一的制作公司在这档节目当中扮演的角色，以他这间小得不能再小的公司来说，想要进入当中分杯羹是何等的难事。

    直到人间椅子落败，她才知道，获得了发行单曲资格的优胜者，单曲就交由他的制作公司制作，再通过CBS索尼的发行网小范围发行。

    知道这件事，渡边美佐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

    这个人行事果然有些手段，在这档节目里，拿到了最适合自己的东西。

    不管获胜者是什么人，为他们制作单曲，首先保证了稳定的收入来源。一旦有获胜者的单曲走红，引来唱片公司关注，和唱片公司之间接洽的机会也会变多。

    和唱片公司关系良好的制作公司会得到什么，不言自明。

    先是成立制作公司，避开了和万由美的对立，因而能够顺利成章借用万由美的力量和她继续合作下去。之后又避开在唱片公司和事务所之间沦为炮灰，参与选秀节目的制作，要的好处却是为获胜者制作单曲。

    岩桥慎一出身草根，没有可以依仗的关系，借此机会和唱片公司打好关系，是他眼下的最优解。

    这个人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扮演的应该是什么角色，又能从这当中获得什么，清醒得很。虽然年纪轻轻，却有让人意想不到的头脑。

    即使是渡边美佐，也不得不感慨他考虑的周到。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渡边美佐再提到岩桥慎一时，失去了那时他还在渡边制作时对他的咄咄逼人。

    这倒并非是因为岩桥慎一已经从事务所退出，不再是受她管辖的员工的缘故。真正让渡边美佐改观的，是他决定从事务所退出时，大大方方把自己的野心亮出来的行为。

    渡边美佐从这当中，从他宁可退社选一条最难的路也不受人辖制或是去欺骗别人的做法当中，感受到了他人品当中可贵的地方，同时，也感受到了他性格中坚韧的地方。

    万由美是在知道他的野心的前提下，还想象着能和他携手并进，才有了这次的合作。这两人之间如何相处，渡边美佐一无所知，因为万由美从不在公事之外提起他。

    这让渡边美佐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觉得在逼迫岩桥慎一做出选择这件事上面，大概伤到了女儿的心。

    “那个岩桥，”渡边美佐看着手里的单曲，“替我恭喜他，制作了这样一张单曲。”

    渡边万由美一怔，答应下来，“好的。”



251. 蠢钝如猪
    杰尼斯事务所。

    副社长办公室里，趁喜多川玛丽背过身去，近藤真彦抬起头，悄悄打量她的背影。

    生于1926年的喜多川玛丽，已经年过六十。可气势没有随着年纪的增长下落，反而愈发盛气凌人，矮小的身体里不知藏着多大的劲儿。

    近藤真彦有时候觉得，这老太婆真像是不管不顾的野猪。

    喜多川玛丽生了场大气。

    今年的大赏，本该是盛气凌人的杰尼斯女帝对外宣告杰尼斯的实力，顺便褒赏最听话的小卒子的盛宴。事情顺顺利利进行，结果只差一步，随着五木宏公开宣称支持中森明菜三连霸，她被反将一军，先前的诸多努力就此化为泡影。

    简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可是谁又能想到，对大赏执着了那么久的五木宏，竟然会直接退出不玩了，甚至还反过来支持中森明菜。他不知道大赏制定协会对中森明菜三连霸不满意？

    不仅如此……

    中森明菜那个讨厌鬼不是要退出吗？现在怎么还有脸继续赖着？！

    喜多川玛丽想到她，更觉得心烦意乱，转过身来。

    近藤真彦赶紧老实站好。

    “Matchy，”喜多川玛丽问他，“中森为什么没有退出？”

    “本来不该是这样……”近藤真彦冷汗淋漓。

    喜多川玛丽为这次的大赏筹划了多少他心里有数，现在事情受阻，杰尼斯损失惨重，作为明面上的受益人，赢的时候是他出面拿奖，现在出了事，也得由他来承担喜多川玛丽的怒火。

    这老太婆别看是一社的副社长，本质上小肚鸡肠，做她的亲信，不仅要懂得俯首帖耳，还要做好随时充当出气筒的准备。

    虽然是社内外公认的喜多川玛丽最疼爱的偶像，近藤真彦从未真心尊敬过她。

    就像喜多川玛丽从未把事务所的艺人看作是独立人格的人，甚至都不把他们视作商品——说成是家奴说不定更贴切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