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莲劫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南风余昧
奉给书逸的茶盏被书逸一手打翻,议事厅内又陷入了一片死寂。众人皆垂眸看地,无人敢再妄议。
向来最足智多谋也最不惧书逸权威的地灭,今日却也一言不发,因南浔暖毕竟是地灭之徒,诸人只以为地灭是忧伤过度,却不知地灭心中已冷笑多时。
他笑城以为南浔暖是质子,青城却只当南浔暖是弃子。南浔暖被送来城的时候,青城就已经放弃她了。
他还笑城以为南浔暖是维系和平的保障,青城却只是将南浔暖当成点燃战火的烽烟。南浔暖被送回青城的时候,两城战火一触即发。
人心凉薄险恶本就如此。
如果说所有人都是今日事发后才知道的,而深谙人心的地灭早在昨夜就已经预料到了。
预料到了,却冷眼旁观,因为他要谋的事同样也需要南浔暖的死来推波助澜。
他要走的路本就铺满血腥,他放弃和牺牲的人。南浔暖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厅内一片黯然,最终还是书逸自己打破了沉寂。
“青城之人监守自盗,旁人看不出来,月阁主难道也看不出来吗”书逸冰冷的目光扫过月行云。
“王爷所言确有可能,可到底是口说无凭。南小郡主毕竟是在城出的事,城自是要担责的。”月行云斟酌着言辞,谨慎回之。
此事确实是因画心而起,南浔暖也确实是死在城。月行云出于大局考量,若是青城一定要一个交代,交出画心确实是最妥当合适的,且画心贵为王妃,身份上也是抵得过一城郡主的,青城也无由再挑事端。
“所以就该拿本王的王妃去抵罪”书逸冷冷一呵,话里带足了恼意。
“那也是为了民生安邦,不得已的权宜之计。王妃身份尊贵,想必青城之人也不敢无礼待之。”月行云为了城百姓的安危,并不退让。
“不敢无礼待之青城毒尊百里祭是何等品行,尔等不知”书逸眸光一扫,脸色骤冷,讥笑鄙夷道,“用一个女人去换一城安邦乐业,难道这就是传承了数千年的城风骨吗”
一众皆是哗然,女人
逸王妃……那不是个男子么
厅内哗然,议论纷纷,厅外飞仙,踏雨而至。
画心一袭白衣委地,万缕红纱罩身,发间簪着一朵绮丽的曼珠花,掌中撑着一把殷红的油纸伞,不施粉黛,不点珠钗,从殿外缓缓涉阶而上。
来之前,画心已经设想了无数种怨言四起的场面,可此时一见她来,议事厅内顿时哑然,悄寂无声。
入厅后,画心将伞收好,弯腰俯身放在了门边,今日她特意换了久违的女装过来,飞云斜鬟,绯色簪花,莹白春衫,嫣红霞披,纤腰小蛮,婀娜有致。
画心抬眼看了一圈众人,脸上一阵阴晴变换,最后才晏晏笑道,“重新向诸位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画心,江山如画的画,万民归心的心。”
诗情画意迤逦婉约的名字,却又被她说出了江山底定天下在握的开阔意境。
咬着“画心”二字,画心一直目视着书逸。若是此次君隐失约,她也没有几日时间了,她要去救南浔暖,她还要去找一找南浔暖口中能解噬神之毒的和光同尘。
她也不知,此去还回不回得来,所以最后离开的时候,她想让他知道她的名字,还想让他记得她的样子。
不顾一厅人讶然地上上下下打量她,画心摆着一如既往地慵懒姿态,目光一抡,不甚在意地笑道,“也就是以前不男不女的妖孽怡红公子,你们眼里一无是处的泱民祸水。”
画心本就生的极美,随意一笑,便是风情万种,众生倾倒。
“听说你们在要挟我们逸大王爷,要把本祸水交出去抵罪。”画心见众人讶然沉默,负手在厅中迈着
第103章 红莲业火
南浔暖一事,书逸虽有疏忽,却还是一如既往地心思敏慧断事如神。
画心前脚刚走,书逸便已宣了轩辕末问询案情,足不出无心居,只听轩辕末寥寥几语,便将局势看的透彻,锋利精准地扒开了青城的狼子野心。
“纵火一事,不必再查了。”书逸将幽冥殿送来的密信轻轻一折,压在厚厚的古卷下,平静吩咐道。
“为何”轩辕末略略意外,明明他们已经查出来一些眉目了,半途而废,可不是他家公子的一贯作风。
“漓水的火是青城之人放的。”书逸眸色深沉,单指叩桌,“那是南暮离自己的事,他自会查清楚,与我们不相干。”
“公子为何如此笃定”
“你将那盏红灯取来,一看便知。”书逸眼眸微眯,遥遥望了望天边炽热的火光,低低一嘲,“青城这火放的明目张胆,压根就没想掩饰。”
轩辕末知书逸有一盏奇异的红灯,血纱莲焰,不熄不灭,立即去窗檐处取了来。
书逸让轩辕末仔细看了看这灯焰,轩辕末一瞧倒真是与那漓水的火一般无二。书逸抬手端起一盏热茶泼了上去,那莲火果然浴水愈然愈烈。
一如那漓水的火势。
轩辕末讶然,书逸眸色微沉。
“这灯不知公子从何处所得,倒是和传来的情报一样,那火甚是诡异,遇雨不灭,因此蔓延数十里,却束手无策。”
“幽冥殿的情报里难道没写么传闻青城药尊和光同尘,生来带异,能驱红莲业火。红莲业火乃远古神焰,本当只是谣传,而今看来,倒真是有此奇能了。”
书逸看着红灯里的莲焰,目光幽远,他本是不感兴趣,偏偏又牵扯上了那女人,但凡与她相关的,他总是要多费些心思琢磨的。
可任凭书逸如何琢磨,也琢磨不出画心与和光同尘之间,到底有何牵连。
她会是青城派来迷惑他的奸细吗
这答案,书逸想知道,却又怕知道。
“如此说来,这是和光同尘纵的火了”幽冥殿信息四通八达,轩辕末自然也听说过红莲业火,任凭是杀伐果断如他,也不由微微感叹道,“看来这和光同尘还真是个人物,世人皆知红莲业火仅他一人能驱,他竟然敢这般明目张胆地向城示威,屠戮城百姓。”
“未必是他。”书逸见轩辕末犹疑,将红灯挑到轩辕末面前,道,“你瞧,我不也有红莲业火么,那火,我也能纵。”
轩辕末微微了然,却又更是不解,“可和光同尘何许人也,谁敢以他的名义火烧十里长街,此等骂名载入史传可是要遗臭万年的,和光同尘怎会善罢甘休。”
“这就是青城自己的事了。”书逸冷淡一笑,“你别忘了,和光同尘还是青城的神医,比他红莲业火更出名的是他有回天之术,如果你是南暮离,听闻……家妹出事,你会怎么做”
提及南浔暖,书逸忍不住顿了顿,口齿明显生涩迟缓。
书逸一提点,轩辕末立即恍然,道,“会让和光同尘前去救南浔暖。”
“不错,只要和光同尘找到南浔暖带回去,暖暖便还有生还的希望。只可惜……”
只可惜,整个漓水,被这漫天的大火烧的片甲不留。书逸望着天边瑰丽的霞焰,心头一阵阵钝痛叹息。
“怪不得公子只命我等去查,却不准我等动她的尸身,原来公子早就料到了。”轩辕末暗暗惊叹书逸对人心的谋算,那样情急哀痛之下,一瞬间竟心思百转做了这许多的推算。
“可我还是没料到这场火。”书逸睁眼,瞳孔紧缩,双拳紧握,又慢慢敛下心神,冷笑道,“看来传言青城毒药两派不合,并非虚言,青城的内乱恐比城还要严重。”
“公子言下之意是……青城有人意图嫁祸和光同尘”
书逸点头,不吝赞道,“纵火,还是纵的红莲业火,不知这是谁的手笔,当真是好
第104章 郡主之死
..,
十里长街,火势滔天。
大雨哗哗地往下落,火舌啪啪地往上窜,攀上窗帘,又攀上屋檐,在虚空摇曳着,跳着优雅的舞姿,像一朵朵徐徐绽放的红莲,整条街道悄无声息,透着死亡般的静寂。
许是伤心过度,画心并不在像平日里那般克制,唯恐逆了天条抑或牵动旧伤引起毒发,不敢乱用法术。她随手掐了个诀,迅速从无双阁移形换影到了千里之外的漓水之滨。
漓水的火势迅猛,火舌诡异,方圆数百尺,无人敢靠近。画心孤身只影站在一线火光中,紧握的拳微微颤抖着,那眼神一扫平日里的懒散睥睨,而是满含悲悯。
画心再熟悉不过,这火,是红莲业火,水浇不灭,漫天的大雨如泼油一般,似乎更是助长了火势。
触目所及,遍地是焦枯的尸体,有佝偻的老者,也有未成形的幼儿,火势太急太迅猛,画心似乎听见了片刻之前这里的惨叫不绝。那样的惨绝人寰,令画心觉得触目惊心。
真的做错了吗
为什么总是有那么多人要因她而死
画心贝齿轻颤,紧紧咬着下唇,咬出血迹斑斑,她此时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件极其残忍的事,身在高位,手掌重权,一个任性荒唐的决定,便要万千的生命陪葬。
红艳艳的火光却映得画心面色惨白,画心不知这是有心之人蓄谋已久的杀伐,只当是她自己无心之失惹的祸端。
“呆子,这次我可能真的回不去了。我不止是你的妻,我还是……”还是百姓顶礼膜拜的神女。
这火灾,若她不救,何人能救
画心唇边勾起一丝惨淡的笑容,低语喃喃。不顾君隐的嘱托,掐指,念诀,强行催动了周身神力,面色平静而温和地行过陌生的街巷。
十里长街,一步一步,从街头行到街尾,画心所过之处,红莲烈焰尽数枯萎,火红的焰火刹那间全部被冻结,碎裂,化成粉末,风一吹,雨一淋,落进尘埃。
无上的九幽神力从画心体内源源不断涌出,又在空旷的街道上四散开去,抚过楼宇,楼宇焕新,抚过草木,草木复苏。
唯独人死,不能复生。
十里的长街繁华依旧,酒楼茶肆,玄漆朱门,却空无一人。
时间一寸寸流逝,天光一片片暗下去,大雨一直下个不停,临暮,雨势骤然加急,画心终于寻到了南浔暖出事的地方,那是一座草木丛生的荒庙。
昨天南浔暖连夜被送回青城,行到漓水,天气骤变,突遇暴雨,他们一行人不得不在路边荒废已久的庙宇里暂时歇一歇。
这一歇,便再也没能出来。
许是死前怨念太重,扑面而来的煞气,犹如无边的黑暗深渊般,令画心望而却步,画心在雨中站了许久,才拖着孱弱不堪的身躯踉踉跄跄地迈进了荒庙。
破旧荒凉的荒庙里除了一地焦枯的死尸,似还有一避雨的活人,那人捡了地上的枯枝,生了一堆火,盘腿坐在火堆前打着坐,身姿端正,面色祥和,比庙里供奉的神像更像一尊圣佛。
画心进庙的时候,那人阖着的眸微睁,将画心虚浮缥缈的步履瞧的一清二楚,那是极其乏力又极为勉强的步伐。
画心几乎要瘫软在一地的焦尸旁,其实她只靠一口气强撑着,连站稳都觉得费力,透支的神力、未清的余毒还有万年前不愈的剑伤已经令她快到了支撑的极限。
天彻底暗了下来,微
第105章 俊俏和尚
..,
暗夜寂寂,堆火煌煌。
画心等了又等,身后却无丝毫异动,似乎那人真的只是寻常的避雨过客。许久后,画心略略松了一口气,只觉得气虚力竭,风吹着她湿透了的衣衫,寒意四起,几乎要钻到她骨头里去。
画心忍不住自嘲一笑,她本是天下第一人,叱咤天界都无人与她争锋,不想今日竟落魄到如此地步。以她现在的能力,莫说是救南浔暖,连自身都已难保,便只能暂时将南浔暖的魂魄封在了定魂珠内,日后再慢慢想办法救她。
画心将定魂珠仔细地收入怀中,强提着一口气,佯装镇定地自顾自走到火堆旁坐下,神情淡漠,而与她同坐在火堆旁的另一人,仿佛不是一个活人只是一尊雕塑,被她彻彻底底地无视了。
外面雨声霖铃,画心很疲惫了,却不敢睡去,她能听到这座本该空无一人的长街上弓弦铮铮作响,黑暗里,杀机四伏,无一刻散去。她只能尽力保持着警惕,她还不想死,不想死在这里。
至少,她要把这颗定魂珠还给书逸,这是她答应他的。
烤着火堆,借着火光,画心垂眼偷偷扫了扫火堆那侧的人,堆火昏黄,看不甚清楚,隐约是个慈口佛心的小和尚。
都言佛祖慈悲,既是佛门中人,应非恶类,画心紧着的心不由又宽了一宽,却也不敢完全放下戒心,毕竟,这已成了一条死街,此时出没在此的人,难免形迹可疑。
见画心一身湿透了的衣裳,小和尚又往火堆里添了几把柴火,火苗窜了窜又旺了许多,画心感觉到扑面而来的滚烫热气,忍不住贪暖地又往火堆处挪了挪,湿湿的衣服被柴火蒸出白的水汽,画心勉力维持着矜持端庄的形象,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咕噜”叫了一声。
画心不由露出一丝苦笑,原来所谓饥寒交迫竟是这般形容,今日倒是叫她都体验了一遍。
愈燃愈旺的火堆照的破庙里很亮,映着火光,画心与那小和尚的影子被投在墙上,交叠在一起,不时地随着火光晃动一两下。
画心饥肠辘辘,方要放下戒心,却见一旁静坐的小和尚突然起身,步履稳健地向着神台走去,在画心看来多此一举地在神位前又点了一根红烛,烛身有婴儿的手臂那么粗,燃起的烛烟云雾缭绕,火焰是红色的,像极了白日烧过的那场红莲业火。
画心累极,虽昏沉沉,却还知晓这烛火定不是用来照明的,倒像是这小和尚在向埋伏于暗夜之中的那些人下最后围杀的命令,手指不由握紧了腰间的画骨神鞭,随时准备一场恶战。
却见小和尚在烛光里转身回头看她,慈眉善目,他朝着画心微微一笑,笑意温和,犹如一个蛊惑人心的陷阱。画心的心猛然一跳,几乎要陷进去,一阵熟悉之感迅速浮现又消散了去。
画心以为这和尚对她使了什么邪术,慌忙撇过眼去,不敢再看他。随后便听见黑暗里,一阵阵的声响,不是逼近,而是撤离。似乎有很大一批人马,半柱香后,荒庙的四周才彻底陷入沉寂。
画心握鞭的手却久久不能放下来,埋伏在外的那拨人分明来者不善,为何会突然撤走难道知她已是强弩之末,都已经不屑于重兵围剿她了吗
小和尚点完红烛并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又缓缓坐回火堆旁。画心感觉到身上的衣服差不多烤干了,暖和了些,腹中却更空了,食欲空前旺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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