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莲劫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南风余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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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识破身份
“吁”
赶车的小厮一声长嘶,停下马车,轻轻撩起轿帘一角,青城的风吹进马车内,钻进衣领,凉飕飕的,画心不由哆嗦了一下。
青城在极北之地,比城要冷上许多,青城的九月就会开始飘雪,今年似乎要比往年冷的更早些,呼呼的北风吹来已经带上了些许冰沫子。
“启禀药尊大人,现已行至青城,城主亲自来迎,药尊可要现在下车”赶车的小厮隔着车帘恭声问道。
“不急。”
和光同尘透过掀起的帘角淡淡瞥了一眼紧闭着的城门,抬手缓缓放下车帘,将刺骨的寒风挡在了车帘外。
和光同尘一回头便见画心瞪大了眼睛瞧着他,眼中波光粼粼,拉长了声音,惊道,“药尊青城药尊和光同尘原来就是你啊”
画心没想到,地灭与书逸口中传闻得神乎其神的青城药尊,竟然会是个和尚!
还是个这么俊的和尚!
“正是贫僧。”
见画心如此讶异,和光同尘不由失笑,他这一路分明没有任何掩饰过,红莲业火,妙手回春,功法卓绝,随便一样便能叫人猜到他是何人,而她竟直到现在才识破他的身份,也真是够孤陋寡闻。
“唔。”
画心不由面色微尬,先前还盘算着到了青城就过河拆桥跑路来着,后来又一直大言不惭地怀疑他居心叵测,现在立即就要有求于人,恁她老人家脸皮再厚,此时也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施主既千里迢迢来寻贫僧,贫僧定会保施主无虞,施主不必过于忧心。”和光同尘见画心面露忐忑,笑着宽慰她道。
画心此时再看和光同尘,立即觉得他周身光芒万丈,勉强笑着恭维道,“看来传言非虚,青城药尊和光同尘果然是菩萨心肠,慈悲为怀。”
和光同尘又是不置可否的一笑。
所谓菩萨心肠,不过是一视同仁懒得计较。
所谓慈悲为怀,不过是行医施药举手之劳。
车内静默下来,车外依旧北风呼啸。
青城的大门缓缓向两侧打开,从城内先走出来两排兵甲,接着城楼上的清贵公子亲自出门来迎,走到马车前,南暮离微微一愣。
南暮离亲自来城门相迎,和光同尘竟然居车不下。
如城月行云敬畏书逸那般,往日里虽然南暮离十分敬待和光同尘,和光同尘却不同于书逸的高冷孤傲,向来谦和有礼,从不在南暮离面前端着架子,亦从不曾如此怠慢过南暮离。
南暮离虽好奇这一次漓水之行究竟发生了什么情况,竟令和光同尘如此反常。不过既然和光同尘已经怠慢了,南暮离也不好与他计较,依旧恭谨地向着马车行了一礼,问道,“不知药师此行可有收获”
“郡主遇难,本尊也是回天乏术,所幸得遇尊师,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和光同尘的声音隔着帘幕传出来,南暮离的心随着他的话一波三折,起起伏伏。
还有一线希望,那也就是说南浔暖并未得救。南暮离僵硬地笑道,“有劳药师费心了。”
和光同尘垂眼看了看画心单薄的衣衫,隔着帘幕淡淡道,“家师身染微恙,恐不适青城之寒。”
南暮离立即会意,朝着身后挥了一挥手,很快便有人捧了件雪色狐裘披风过来,南暮离亲自从帘角递入马车内。
和光同尘接过
第111章 似曾相识
“此外贫僧定会守住施主的秘密。”
不必画心言明,和光同尘已猜到她心中顾忌,沉声诺道。一片天光敞亮下,和光同尘亦笑得温润如玉。
画心甚是讶然,这和尚怎会如此神通广大,每每都能精准无误地猜中她的心思,如此心意相通的默契,就连当年的君逸与他比之都不能及。
这感觉,还真是奇妙。
画心不言,弯了眼睛,回之一笑。
二人笑得心照不宣。
一人笑得温润,一人笑得妩媚。
“前面便是青隐山了。”和光同尘指着远处辽阔巍峨的山影给画心看。
瞧见一横青山远黛,隐在烟雾中,画心不吝赞道,“唔,看着青山隐隐绿水迢迢,倒也不像是穷山恶水之地。”
“因青隐山下环着青隐湖,深受家师庇佑,算是这青城里绝无仅有的山肥水美之地。”
这是和光同尘第二次提及其师,画心虽心生好奇,但见和光同尘每每提及时都会凝重下来的脸色以及幽远起来的眼神,也知不好随意探测他人心底梓密,只是抬头冲着和光同尘一笑。
打趣道,“那我这师父,你可认得不算亏,莫说一山青碧,假以时日,为师可许你一城山清水秀。”
和光同尘侧首,只见眼前的女子一袭铺雪勾银的狐裘大氅,鬓间簪着一朵绮丽的曼珠花灼灼其华,衬得她美目流转靥生双霞,艳色夺目得直叫人移不开眼。
然,令和光同尘真正动容的却是她眸光流转中暗藏的目色悲悯,以及绝世风华下江山底定的从容胸襟,“许你一城山清水秀”这样的诳语自她纤纤弱口中说出,他却信了。
“看什么呢”画心见和光同尘直勾勾地盯着她瞧,不由面色微红,又见他眼神清明坦荡,无一丝亵渎冒犯,失笑道,“难不成是在比拟我和你师父哪个生的更美”
“贫僧在瞧,施主这头上簪的是什么花。”和光同尘微微阖了阖眼,那殷红如血曼丽绝伦的花,他似乎在哪里见过,莫名的熟悉,无法抗拒地被吸引。
画心伸手将鬓边的曼珠花摘下,含笑侧首递给和光同尘,让他看的更清楚些,“曼珠沙华,也叫彼岸花,好看吗”
和光同尘伸手接过曼珠花,一阵熟悉的感觉立即传遍全身,直击他心房。指尖几不可察地颤了颤,虽然他没有任何关于这朵花的记忆,然,直觉告诉和光同尘,这朵花与他定有渊源,否则他不会对它有如此强的感应。
不止身体上有共鸣,灵魂上也有共鸣。
既像是他胸腔里缺失的那一块心肉,又像是他隔世被忘记的回忆。
“这花是何来历”莫名,和光同尘对这指间妖花生出了纯粹的喜欢来。
“这花……”画心看着曼珠花便想起了九幽,想起九幽便无法不想起那一地的枯骨烂肢,突然就意兴阑珊了,“这花你还是不要知道来历的好,否则,你就不觉得它美了。”
“贫僧素来喜欢研究新奇药材,这花贫僧还素未见过,不知施主可否赠与贫僧”
和光同尘用了个光风霁月由头向画心讨要,画心倒也没多想,轻轻一笑,还揶揄了一番,“若是这花也能入药,救死扶伤,倒也算行善积德将功赎罪了,彼时你需要多少,尽管与我来要。”
笑声泠泠,如银铃儿一般动听。
第112章 忽闻噩耗
“如今天下分为一百零八城,城城独立,互不相往来,纵青城有满山玉石,金银铺地,又有何用既换不来锦衣玉食,也换不来灵丹妙药。”
画心一时听不懂和光同尘话里的逻辑,误当成了闭门锁城的歪理,侧首挑眉问道,“你们就不会拿着这些玉石去其他城池换些粮食么”
和光同尘闻言微微一愣,打量着画心,心中琢磨:原来这还真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姑。
半晌后,和光同尘才轻轻吐了一句,“皇有令,城与城禁止通行。”
“竟还有这种皇令君倾墨那臭小子莫不是脑子坏掉了!”
画心愤然,当即脱口而出。
和光同尘与南暮离讶然,面面相觑。
和光同尘与南暮离皆算是个人物,自幼饱览群书,而人间史传自然是必读之物。
画心口中的那臭小子君倾墨,旁人或许不知,他二人却是熟记于心的。那可是历史上响当当的人物,江山一统,位及人皇。
数万年来,也只出了那么一位。
然,人皇君倾墨已故万年之久,相传在万年前月神山大战之后,便失了踪迹,尸骨无存,是以史书下了论断,人皇受月神山一战所累,已命祭天神。
是以如今画心突然提及,还是一副长辈教训晚辈的口吻,自然说来犹如危言耸听,就像是……人皇君倾墨他老娘圣母皇太后突然诈尸了一般诡异……
好在,和光同尘与南暮离皆是见过世面的,也都是胸有城府的,面上倒不见有多少讶异,只是谁也不知要如何接画心的话。
突如其来的沉寂,令画心微微转醒,她老人家也感觉到自己倚老卖老,口气忒不善了些,她知道君倾墨那小子虽然在他们面前混账儿戏了些,倒还是挺受万民爱戴的,于是清了清嗓子,又一本正经地解释道,“为师的意思是,人皇此举甚为不妥,不似他自身所为,恐有奸邪小人暗中作祟。”
此言一出,四周却越发沉寂了。
画心以为青城民不聊生,那二人对人皇心生了怨怼,不信她为人皇的辩解之词。怕人皇与臣民之间生出了误会,画心又自作聪明地画蛇添足一番:
“相传人皇君倾墨爱炼丹养蛊,时常往那仙地跑,寻仙草灵芝,这朝政荒废也是难免的,再有小人作祟,自然弄得时局混乱,我与他相识且有些私交,还算有几分薄面,届时我劝他改了法条便是。”
越抹越黑,大概说的就是画心这样的。
画心将话说到这份上,和光同尘已经不知要如何为她圆说,好在他师父的身份本就是仙姑。仙姑若是闭关个万把年,不问世事,不知改朝换代……大概……也是情有可原的。
怕画心再说下去露陷,还怕南暮离再听下去起疑,和光同尘暗暗提点画心道,“师父或是太久不问世事了,竟还不知人皇早已故去了吗”
“人皇已故”
画心惊呼出声,脚下一滑,差点从玉石阶上摔下去,被身后的和光同尘堪堪扶住。
和光同尘想抽回手,却被画心死死攥住,和光同尘一抬头,恰好对上画心一双雾水的眼,画心咬着泛白的唇,半晌,才颤抖着唇问,“几时故去的”
和光同尘知道眼前这女子并非凡类,且与人皇君倾墨必有渊源,却未想到她竟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和光同尘本以为,人皇故去万年,画心都不知,当是疏离不常联络之人才是。他哪知画心沉睡一万年后方才苏醒,一万年的苍海沧田于她来说,就仿若是一闭眼和一睁眼间的瞬息万变。
忽闻故友离世,画心自然又惊又悲,难以自持。
微微犹豫一番,和光同尘如实回道,“据人间史传所记,人皇殉于万年前的月神山之战。”
 
第113章 城主起疑
南暮离抬眼看着三四阶远处的一双人影,眸光微眯,一阵审视后,自知身份多有不便,他又有求于人,不好随意插话干涉,也只默默跟着和光同尘追了上去。
青城南氏一脉,生而能感应神息。
譬如十年前,南浔暖捡回的那个陌生男子,也就是如今的逸王殿下,南暮离一早便知那人身藏神脉,虽已神息尽断,却也可见他身份定是贵不可言,因而才默许南浔暖取了青城至宝定魂珠救他。
果不其然,两年后,皇亲临青城,来接那缠绵病榻的男子,只一眼,南暮离便看出皇周身涌动的神息。
那时南暮离便知,当今的皇,乃是天神之尊。是以皇令虽有不妥,却只能遵从,不敢有半分违逆。
寒风萧瑟,南暮离再看画心的眼神,愈发地古怪难明。因为,南暮离在画心身上感觉不到任何神息。
既然没有神息,那她,怎可能是仙姑
还因和光同尘不知画心与南暮离有何恩怨,竟身中南氏密毒,遂故意用了药替画心遮掩,南暮离一时亦看不出画心中了噬神之毒,只觉的这女子除了生的极美,超凡脱俗,倒是并无特殊之处。
不过,女人生得极美,原本就是她的厉害之处,美人关难过,这都是血淋淋的历史。
南暮离一时心头千回百转,暗暗思量:
莫不是这女子太过倾城绝色,引得他们青城这位圣佛也动了凡心
莫不是和光同尘欲金屋藏娇,才如此用心地为她编排了个身份
莫不是这女子并不是和光同尘的师父
而方才他们的一唱一和,只不过是故意作戏给他看。以这女子与人皇是故交来坐实她的仙姑身份,好让她有个身份名正言顺地住进卿楼。
否则,若她真是仙姑,月神山之战,人皇逝世,这两件惊动神界的大事,她怎会一无所知
南暮离被自己心中大胆的推断吓了一跳,不由又抬眼仔细打量了一番,却见和光同尘从未对人,且是对一个女人如此亲近用心过,不由心中更是笃定这女子,十有是个冒牌货!
和光同尘既抱得美人归了,那他的妹妹南浔暖呢
南暮离心绪万般复杂,满腹的话如鲠在喉,甩了甩袖袍,终究是忍着什么都没问出口。
一抬足,一玉阶。
玉阶高,北风寒。
心头的一团乱麻,被往来的寒风吹的四散了去,画心平了平心神,决定还是先以眼前的事为重。
数百尺高的白玉阶上,垂手立着一个双鬓垂髫的小丫头,看着年纪约摸南浔暖那般大小,穿着樱草色缕金古香缎小袄,寒风吹的她小脸微红,一双清眸流盼,十分伶俐机灵。
小丫头见到和光同尘立即欢快地叫了一声“师父”,又侧首羞涩地向南暮离作了一揖,低低叫了一声“城主哥哥”。
南暮离回之轻浅一笑,不亲不疏。
小丫头的目光在南暮离身上顿了许久,最后才转到画心身上,对着这个娇颜如玉呵气如兰气韵不凡的陌生女子,小丫头眼睛眨巴眨巴,小嘴张了又张,却没有声音飘出来。
“你师祖。”
画心勉力静下心神,见这小丫头有几分像羽兮,心里顿时觉得亲近,面上却故意端着师祖的架子。
小丫头不敢置信地又扭头去看和光同尘,见和光同尘向她微微颔首默认,她才笑嘻嘻地对着画心恭恭敬敬地俯身一拜,清脆响亮地叫了一声,“师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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