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鹞子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平凡之狐狸
“其实,参军如果想要维护晋王名誉的话,不妨这样说。粮道至关重要,定兴侯和晋王想让素来周全严谨的参军您前来主持,却又担心参军年纪轻轻,压不住这批骄兵悍将。故而特地给参军一个施恩于刘校尉的机会,然后再将刘校尉所部府兵也调入南方大营。这样参军在营中也算是有了班底,说法也更有分量了。这样,哪怕传开了,晋王面子上也过得去,不知情的人或许还真的会以为
第五十五章 听雪
在辽东第一粒雪籽落下一个时辰后,传令兵骑着快马,来到了桑丘大营,向驻守此处的邱原将军和苏庭越参军传达了最新的命令。
命邱原率领两个卫的府兵,渡河北上,听从中军调遣,攻击赫拉山城。
邱原这个关中汉子,披了大氅,耐心地嘱咐着苏庭越:“桑丘大营是三军屯粮之处,至关重要。我带兵走后,你这儿就剩下两个卫的府兵了,守好此处,不要再出兵了。我把刘福荣的那个卫留下,你对他有恩,指挥起来容易些。。”
军务暂时交割给苏庭越之后,邱原率领部队,顶着那稀稀落落的小雪,出营去了。望着渐行渐远的队伍,苏庭越站在木质的营墙上,眼神忧虑。
“定兴侯好算计啊,初下雪时,连我们都放松了警惕,更何况是肃慎人。这绷紧了这么多天的弦一旦松了,可没那么容易再恢复。此番趁着雪还不大,猛然突袭,说不定真有几分把握。”陈翔站在苏庭越旁边,开解道。
“可明明是拖下去,耗到明年春天更稳妥吧。为什么还要急于一时呢”苏庭越叹气。
“也许是后勤的压力确实太大了吧。你看,定兴侯都不得不把神武右卫给撒倒开原去,连太原屯骑、雁门屯骑也都拆散了在抚远古城和赫拉山城之间来回巡查,不就是为了减轻粮草上的压力吗光靠松南八部腾挪出来的补给,确实不足啊,毕竟人家也得吃饭的。如果能够在入雪前结束战事,别的不说,光是若能在赫拉山城内屯驻大军,就足以节省一大笔御寒的薪柴了。”
苏庭越默然,许久,感慨道:“这一仗,有把握吗”
“定兴侯,不会打没把握的仗。落雪太早,可能会打乱了他的计划,但是既然出兵,终归是有胜算的。我们只能静静地等了。”
正北方远远地升起一股狼烟,凝而不散,直冲云霄。陈翔冷眼旁观,只见
苏庭越的眉头皱得更紧,吩咐众人,搬来桌椅文具等物,直接在营墙上办理公务。
哪怕是苏庭越,也应该想得到,这狼烟一定是赫拉山城内发出的信号,在指示着那只还在城外伺机而动的肃慎骑兵。营墙上办公不是一个好主意,他很焦急,很担忧,但是,不应该将这份担忧表现出来,让属下都看到。
陈翔如此想着,轻飘飘的雪粒落在了他的肩头,他抬起左手,轻轻拂去。那从容不迫的样子,甚至引来了苏庭越的注视。陈翔低头说道:“北地风寒,若是衣甲湿透可就麻烦了,不如早点抖落霜雪。”
苏庭越点了点头,也抖落起身上的落雪,侍立一旁的文吏和传令兵们也乘机活动起来,肃穆压抑的氛围轻松了许多。
陈翔满意地看着气氛的改变,内心也有些惊讶于自己的格外的冷静。按理,作为河北子弟,战场上冒雪行军的河北健儿与自己同属桑梓,更别提自己还有个哥哥,还有许多熟人都在军中,应该也是感同身受,焦急万分啊。为什么会如此地淡漠和冷静呢
是因为陈昂所在的太原屯骑,因为之前散开分屯在北方,多半来不及第一时间参加攻城战的原因
还是因为自己对于定兴侯无比自信,觉得这位早负盛名的老将一定能够有所斩获,最不济也是收兵还营,相持一冬
不,不仅仅是这样的。在自己心中,更多的是一种疏离感,一种不由自主地对这场战事结果漠不关心的态度。
这份疏离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从自己的条陈没有被采纳,甚至被晋王无视的时候开始的吗
是从攻城那天,见到晋王的不动如山,畏敌如鼠的时候开始的吗
是从第一次见到晋王,见到那个连收买人心都做得如此夸张蹩脚的老头时候开始的吗
还是说,在周丘之战后,在自己捞足了想要获得的军功之后就开始了
这,不是我的战役。尽管自己曾经想要尝试对战局施加更多的影响,但结果就是所有人都在告诉我,这场战争,有它固有的逻辑和节奏,与我无关。这种既定的逻辑,连苏庭越这样的关陇子弟,名臣后裔都无法撼动,又哪里轮得到我来操心。
所以,在保障了兄弟的安全和自己的前途之后,我还需要操心什么呢也许是自幼在太原郡的一帆风顺养成的坏毛病吧,总是想要尽可能地想要获得主导权,争取影响力,去成为舞台的“主角”。但东征这台戏,主角和配角早就已经定下来了,剩下的只是自己从中可以捞取多少利益罢了,前途有望,除了一个不错的出仕的起点,你还想奢求什么
这么想想,苏庭越也挺可笑的。要我别总是想着门户私利,多想想家国天下。这家国天下轮得到我来筹谋,我来承担吗除了门户私利,还能做什么,还能想什么陈季云不是苏庭越,这么简单的道理,他苏庭越竟然看不懂
“报,前线军情。”不知过了多久,营门外传令兵嘹亮的声音打破了雪落无声的寂静。
“我军已攻克南门,定兴侯亲自指挥,正逐步向中心推进。”
 
第五十六章 莫问前程(二合一)
怎么可能!三万多的河北健儿,上万的精锐骑兵,逼得肃慎人婴城固守,甚至都不敢出来骚扰挖壕沟的民夫,怎么可能一昔战败,主帅身死
“我军本来已经攻击进南城门,进展顺利,定兴侯也亲自入城指挥。谁知道那敌酋竟然主动炸毁了南城门的一段城墙,从里面杀出来,直取中军晋王所在。三军反应不及,回过神来,晋王的中军将旗就已经被砍到了,肃慎人还在大喊,晋王已死。我军进退失据,一片混乱,而肃慎人源源不断地从缺口冲出来,溃散从城外的部队弥漫到城内的部队,根本不知道定兴侯能不能全身而退。邱将军眼见情况无法收拾,命小人连忙过来通报苏参军。”
怎么可能。守护晋王的部队也是三军精锐,哪怕城下拥挤,哪怕破墙袭击出乎意料,也不可能那么轻易地被击溃啊。除非,除非……
陈翔转头看向苏庭越,只见苏庭越双唇颤抖,面色灰白,脸上的精气神仿佛瞬间被抽取了一大半。是的,连只见过晋王几面的他都猜到了为什么,更何况是更了解晋王的苏庭越
只能是晋王遇敌心怯,裹挟着精锐一同遁逃,结果因为城下拥挤,逃遁不便,被人追上,一举击溃。
那是中军元帅的大旗啊,哪怕是稍稍后退,都会对全军的士气造成打击,更何况是被突袭,被砍倒晋王既没,勇者不能独进,怯者从众而退,就算是定兴侯在,也未必能掌握全军,更何况定兴侯也陷在城内,无法脱身呢
就在众人被噩耗惊得心头一震之时,那传令兵已然靠近苏庭越十步之内,猛然发难,按动机簧,手中袖箭急射如电,飞速射向苏庭越。那传令兵竟然是假冒的刺客。
众人反应不及,只有陈翔下意识地将手中盾牌往上一抬。
笃,笃,笃。三支短矢射中了盾牌,发出沉闷的撞击声。陈翔也被这冲击力撞退了半步。
那刺客更不答话,掏出袖间匕首,揉身扑上,越过陈翔直取苏庭越。苏庭越也反应过来,向前迈步,猛然抽剑出鞘!
一寸短一寸险,越是短兵,攻击线路就越是难以捉摸,如果没有盾牌等大面积的防护装备,单凭长剑,是不可能格挡愿意以命换命的匕首,只能对攻。
噗嗤,电光火石之间,苏庭越手中长剑贯穿了刺客的胸膛,刺客也顶着长剑贯体,将匕首刺向苏庭越的腹部。
刺啦,苏庭越抽出长剑,后退两步,腹部的衣物有些破损,露出了灰褐色的金属内衬。显然,连陈翔都有一件链甲衫,苏庭越怎么可能没有护身内甲
那刺客口吐血沫,颓然倒下,挣扎着喊道:
“鹰扬幽冀,豪杰其翼,塞外天子,终复大齐。”
侍卫们反应过来,不容刺客再发狂言,数杆长枪齐刺,将刺客生生扎死。
苏庭越长剑在手,血液一滴一滴地从剑尖滚落,落入营墙薄薄的积雪上面,开出点点红梅。苏庭越肃穆低语:“果然是伪齐余孽。”然后转头环顾左右,“此人所说军情,是真是假”
一片沉默。没有其他佐证,单凭敌方刺客的话语,如何判断真假。更何况这是一个坏消息,认同显得对己方将帅不敬;反对的话,若是真的,岂不是贻误应对的时机
陈翔答道:“观此人之刺杀,冷静细致,择机而动。哪怕是临死,还高喊伪齐的口号,想要离间军心。由此观之,此人并非是不能忍辱负重的莽夫。如今甘冒必死,前来刺杀,绝非绝望泄愤,其背后必有深意。”
苏庭越冷冷地说:“你的意思是,将有敌方大军来袭,故而想要先刺杀主将,乱我军心”
陈翔艰难地点了点头:“对。以此观之,所言多半属实。况且,那人既然如此急于冒充刺杀,想必败军不久之后也会到来,验证不难。”
苏庭越猛地深吸一口寒气,说道:“若如此,当若何”
徐昊说道:“不如,一面让人再探前方军情,一面早作准备。”
苏庭越微微眯起眼睛:“准备什么”
徐昊沉声:“若真的大军溃败,肃慎人席卷败兵而来,桑丘大营恐不能守。营内粮草堆积如山,岂可落入蛮夷之手何如令士兵自取二十日粮后,一举焚尽粮草。既免于资敌,又可阻挡敌人追兵。“
苏庭越握了握拳头,说:“何至于此天已降雪,我两千精锐,依仗营墙,纵有强兵围攻,难道连一夜都守不住吗我不是没死吗”
徐昊只是扣头不止,口中喊道:“参军明鉴,参军明鉴。”
“徐昊不方便说,那我来说。”陈翔站出来,冷笑道:“他是担心,伪齐余孽既然已从敌,少不得在河北府兵之中安插奸细。河北健儿,不知有多少伪齐奸细,又有多少心怀故国之人平时并无大碍,眼下情势变化,在肃慎人攻营之时,如果变生肘腋,那就真的是得不偿失了。对吗,徐参议”
徐昊跪在地上,点了点头。
苏庭越默然,只是紧紧握住手中长剑,面色阴冷沉郁,死死盯着陈翔,问道:“陈季云,你,也是这个意见吗若真的大军战败,就保此残军,焚营而走”
陈翔冷笑:“我的意见并不重要,我只想问参军,你的想法呢,你甘心吗”
“甘心什么”
“你甘心未曾一战先行溃逃将民脂民膏付之一炬吗你甘心尽弃松河两岸近十万健儿于蛮夷之手吗你甘心将士们东征千里舍生忘死最终功亏一篑吗你甘心让肃慎人乘机坐大成为搅动大周边疆的心腹之患吗你若甘心,我没有意见。”陈翔的话中,带着一丝嘲弄。
“我若不甘呢”
“那就看你敢不敢赌方才刺杀之时,你拔剑相击,用铁甲的坚固和剑术的迅捷,赌赢了自己的性命。现在,你敢不敢用你的性命,用两千将士的性命,用桑丘大营积攒下来的粮草,去赌,去赌河北健儿的忠诚,赌桑丘大营的坚固,赌你苏庭越有没有名将之姿,能不能守住此处!”陈翔盯着苏庭越的双眼,大声说道。
“陈翔,你疯了,军国大事,岂可儿戏!参军,切莫逞一时意气啊。”徐昊高呼。
此时,营门外传来嘹亮的嗓音:“传,神武左卫统领谢玉成将令。王师小却,桑丘大营所部,今夜务必谨守门户,纵有败兵,不得开启营门,以防奸细作乱。若有不协,可便宜行事!”一个传令兵,匆匆而来,匆匆而去。相熟的将士们认出来,此人确实是谢玉成麾下的关中健儿。传来的信息,让营墙上众人心头一凛。
“谢玉成是最谨慎的,如果不是事态紧急,怎会如此如果晋王或者定兴侯,只要有一人还能发出指令,你觉得谢玉成会越俎代庖,直接指挥吗他率领的神武左卫为天下精锐,竟然无力阻止肃慎人进攻桑丘大营,只能派人传令警告,前线局势的恶劣不问可知。参军,可便宜行事啊!”徐昊悲切地说。
“参军,不可犹豫,兵法有云,小敌之坚,大敌之擒。若是心怀侥幸,死守营地,我担心我等战死事小,资粮财货尽为肃慎人所有,罪莫大焉!审时度势,不可为一时意气之争,反而落入敌人算计!大周富有四海,一时小挫,保全其身,卷土重来,为时不晚。”徐昊言词恳切,仿佛字字泣血。
“哈哈哈哈,徐昊,说得好啊,说得好轻巧啊,不可为一时意气之争,审时度势。河北子民,十万男儿,就弃之不顾了和着死的不是你的亲眷族属,这话说得就是大气啊。”陈翔尖利地嗤笑,嘲讽道。
“陈季云,我不与你做意气之争。参军,此时败局已定,残局已不可收拾,我们只能尽可能多保留一份元气……”
“谁说败局已定!”陈翔怒吼。“便是此时,胜负亦未可知!”
徐昊说:“你说什么胡话,重重迹象表明……”
“晋王死了,那又如何!定兴侯死了,那又如何!大军溃败,那又如何!”陈翔的怒喝打断了徐昊的话。
“杨玄羽的神武右卫在开原休养生息,太原屯骑,雁门屯骑在开原至赫拉山城一代分散巡逻,这三支骑兵没来得及参战,虽然前期折损颇多,但是至少还有七八千骑,建制完整。”
“神武
第五十七章 倦兵还乡(二合一)
天色已晚,前途黯淡,老军候心乱如麻。
在接到中军将令之后,老军候好不容易召集齐太原屯骑所部,赶往西边的中军大营,却在留守的将领刘文渊处得知了一连串噩耗。大军攻城一败涂地,定兴侯和晋王生死不知,谢玉成临阵战死,三军溃散,败局不可收拾,中军大营眼看风雨飘摇。
当然,刘文渊能受定兴侯信任,留守中军大营,也不是没有能力的人。他劝说老军候暂留此处,自己在太原屯骑的掩护下率领三千人越过壕沟列阵,保证从浮桥通往中军大营的道路通畅,让败兵得以回营。他们一直担心,如果肃慎人挟胜势而来,此处浮桥能否得守若能守,那么今夜过后,整顿败军,战局或有转机。若是不能守,那么之前定兴侯费尽心机挖出来的壕沟,反倒困住自家败兵的求生之路,前线的败军,就真的是走投无路,坐以待毙了。
然而,那种最恶劣的情况一直没有出现,中军大营也陆陆续续地收集着败兵。没有遭逢敌人的诡异情况,反倒是让老军候坐立不安,他连着派出了十几波斥候,依旧却毫无消息,便想着直接带兵前往城下一探。刘文渊死命地劝他,说是就算离开此处,那么与其去城下冒险,不如南下东去,往屯粮桑丘大营处,看看那边情况如何。
“报——”一名亲兵冲过来,向老军候禀告:“营外有一人,自称陈翔,奉中军苏参军的命令,前来求援。”
“快带他进来。”老军候说道。
正在一旁劝慰老军候的刘文渊挑了挑眉,说:“这人你熟吗此时战局纷乱,小心奸细浑水摸鱼。”
“他是陈昂的亲弟弟。”老军候不在意的说。
“那个陈昂祁县陈氏”
两位将军正说着,满身狼狈的陈翔在亲兵的引领下来到老军候的面前,没有过多地客套,直接说:“老军候,南面桑丘大营将遭受肃慎人的攻击,苏参军特意委托我来求援。”
老军候没说话,刘文渊倒是先说了:“桑丘大营不是邱原驻守吗什么时候变成苏庭越主事了桑丘大营比这儿的中军大营还要坚固,四千精锐连一个晚上都守不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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