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鹞子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平凡之狐狸
“那是自然,我在伪楚好歹也是带过兵的,军旅之事,还不至于被他架空。当然,陛下之意,政事上以我为主,军事上参考郑国公的意见。我自然也会把握分寸,毕竟郑国公是当世名将。”萧宝英底气十足地说道。
“那就好,只要你们能和衷共济,配合默契,那么河北大局就不会乱。对于如何安定河北,你怎么看”
面对齐王的考校,萧宝英说道:“以我之见,大周统御河北近十载,算得上统御得体。河北百业复苏,田亩开垦,不缺钱粮。户籍繁盛,人口滋长,也不缺人丁。唯一不足的,便是人心,而这人心之所以难附,更在于士人之心。前番大军之所以战败,固然是肃慎悍勇,伪齐余孽助纣为虐。但是军中也定有内奸,否则,为什么大军图而无功,而解忧公主却能连战连捷这必然是有心算计和意料之外的区别。“
“那么,兰陵侯是打算彻查奸细,杀一儆百,震慑河北士族,以安定人心”齐王晃悠悠地问道。
萧宝英皱起眉头说道:“这,正是我所忧虑的。此次东征,折损
第四章 往事耿耿在
陈朗的话,让众人一时无语。
能说什么呢新帝登基以来的第一次大战,竟然败给了边陲小部,偏偏又是宗室之中身份尤高的晋王挂帅。能指责吗去指责谁
是战前屡次劝谏天子,切莫用兵的齐王还是冷眼旁观,未曾进谏的兰陵侯。还是说要去指责少年的天子,年迈的晋王,请战的郑国公,战死的定兴侯
可偏偏人家战死者的亲眷就在眼前,还要延请他的父亲作为幕僚为大周效力,不说一句公道话,也未免凉薄了些吧。
“不过,舍弟战死之事,家父定然是不信的,他至今力主舍弟既然下落未明,就仍有一线生机,不愿朝廷认定其为战死。”陈朗继续说道。
萧宝英慈祥地看了一眼萧书涵,悠悠地叹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齐王看到齐王妃已经回到了会客厅,伸手往萧宝英身上一指,说道:“把条陈给兰陵侯吧。”
萧宝英回过神来,顾不得惊讶,赶紧从齐王妃的手上接过了一册册装订起来的蔡侯纸。十几册的书卷,每一页都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正楷,每一张都被翻动的褶皱沧桑,泛起毛边。
“这是……”
“自元丰十四年起,至元丰二十一年,我持节河北,坐镇邺城,黄河以北,军国重事,我可一言而决,算来八年了。这八年来,我安定秩序,恢复生产,任免官员,调度军队,也算是小有所得。前面几本书册,是我那八年来治理河北的心得。”齐王站起身子,幽幽说道,双眼迷离,似乎是在回忆那些叱咤风云的岁月。
“后面的这些书册,是前段时间以来,我整理出来的,对河北三十六郡,各地的郡守、郡尉、以及各军府统领的人品才能的总结。当然,也有一些我麾下还可堪任用之才,都在写上面了。你可以酌情处置,量才委用。”齐王犹豫了一些,还是有些意兴阑珊的说道。
萧宝英顿时感到,手中的这些书册沉甸甸。齐王托付给他的,不仅仅是几本条陈,他这是将在河北的门人旧将,悉数托付给了自己啊。
“齐王,你何至于此啊。”
“兰陵侯,你我都是明白人,眼下的局面,我还有出镇河北的可能吗这些人顶着我齐王旧部的名号,还能有前途可言吗若这些人真的觉得前途无望,心怀怨愤,甚至是酿出了祸端。那时再处理,可就完了。”齐王忧伤地感慨道。
萧宝英沉默了,他知道,齐王并没有说错。对于这位允文允武的大周宗室第一人来说,他的路,已经走到底了。
齐王自嘲地笑了笑:“行啊,该说的话,已经说完了,该托付的东西,也都托付出去了。几位,且自行其是,不用客气。恕我无礼,先行告退了。王妃,替我招待一下诸位客人。”说着,他晃晃悠悠地就要离席。
“阿宪,你别这样。”大长公主快步抢上,扶住了齐王,心疼之余,口中忍不住呼出了齐王的小名。
“到底是亲姐,也罢,兰陵侯,我想和家姐说两句体己话,不介意吧。”齐王颓然一笑,抬头看向萧宝英问道。
“无妨。还请齐王切莫过度伤怀,保重身体,将来或有机缘。当年萧某饱尝故国破灭之痛,旦夕且死,可熬过那一段,最终却是柳暗花明。”萧宝英劝慰道。
“兰陵侯好气度,只可惜,我与你,终究是不同啊。”齐王叹息。
大长公主一路搀扶他回到了书房歇息,口中还不住地埋怨道:“既然都生病了,还逞强喝这么多酒,找死啊你。”
“你真的认为,我病了”齐王问。
大长公主把齐王塞进了书房的檀木长椅,不满地说道:“没病装病,不也是病吗”
“这不是方便我那侄儿吗省得每天到内朝去,让他感觉尴尬。再说,我这一病,倒也方便。什么时候报个暴疾而亡,也显得正常些不是吗”齐王冷笑道。
“你这是什么话。那我是干什么来的,逼你来的吗”
“你瞧我,糊涂了。阿姐能过来,说明我那侄儿还有那么点良心,看来这鸩酒是喝不到了。他可是有什么话,让你带给我吗”
大长公主皱了皱眉,说道:“我看你啊,身上没病,病在心里。他怕你多想,特地让我告诉你,请你好好养病,操劳了这么多年,也得好好休息一下,这大周江山,还是要仰仗你这样的宗室重臣。”
“你瞧瞧这话说的,“你这样的宗室重臣”哈哈。行了,我算是明白了,称病不朝,朝廷大事切莫再问,醇酒美人度过余生,侄儿总算还有点良心。”
“你还是有怨啊。我懂你,可是你也得站在天子的角度考虑考虑,他也难啊,他被立为皇嗣才几年啊,本来就是根基不稳,威信不固。眼下又是这么个局面,他也是在尽力保全你,保全叔侄一场的情义啊。”大长公主低下声音,难得地运用起女性的声音,柔和地劝说道。
齐王红着眼睛,说道:“我理解,我当然理解。元丰二十一年,先帝招我回京,我二话不说,放弃了在河北的权柄,快马加鞭,从邺城到长安,我一路上跑死了八匹马。当时,天下人都以为,我是因为天子病重,太子新丧,奔着那可能的皇位而来。那个时候,阿姐,你也在疑我,对不对不然你不会整天整天地守在弘儿的身边,寸步不离,对不对”
大长公主沉默不语。当时时局动荡,太子病逝,先帝哀伤过度,病入膏肓。她身穿甲胄,亲自入宫,守在先帝次子独孤弘的身边,寸步不离。
“那个时候,全天下只有一个人没有怀疑过我,那就是大哥。只有他知道,天下初定,功臣彪悍,一旦东宫失位,天子病重,中枢就需要有刚健有力的宗室来稳定人心。我,当年是奉诏而来的,奉的是大哥的亲笔血诏!上面还有勋卫、翎卫、策卫这内三卫统领的誓文。”齐王大吼。
“什么,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你怎么从来没有拿出来过”大长公主大惊失色。
“你知道,大哥在那诏书上写的是什么吗你知道为什么太子死后,大哥没有第一时间册立皇次子独孤弘作为太子吗”齐王紧紧盯着大长公主的脸,目露凶光,狠狠地说道:“那是因为,大哥当时想要传位于我!”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大长公主喃喃说道。
“收到了那封诏书,我吓坏了。我日夜兼程赶赴长安,身边只带了七名骑士。可我一进长安就发现,新换上来的京兆尹是我的岳父,勋卫、翎卫、策卫这内三卫的统领,对我毕恭毕敬。当时我就意识到,只要亮出大哥给我的那封诏书,我瞬间就能掌控局势,黄袍加身。那个时候,我若真的想当皇帝,阿姐,你就是把阿弘护得再好,又能如何”齐王冷笑道。
“那后来怎么会……”
“我没有亮出诏书。我在京兆尹和内三卫的支持下,控制局势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全力救治大哥。也许真的是皇天庇佑,大哥总算是缓过来了。大哥醒来之后,我当着他的面,就把那封诏书给烧掉了。我告诉他,这是乱命。大周才刚刚建立,如果此时弄什么兄终弟及,那么无疑是埋下了宗室内部相互怀疑猜忌的种子。然而大哥却说,阿弘无帝王之才,迟早会败坏家业,既然兄弟一体,不如让我来继承皇位。诏书烧了,再写一份就是了。”
“大哥确实一直对弘儿看不顺眼,可……”大长公主愣住了,此时齐王说的一
第五章 刀光起凶煞
独孤芷不自觉地扯了扯淡蓝色的坠地长裙。
于志宁笑了:“你紧张什么,又不是第一次见我爷爷。他老人家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一贯是最爱护小辈的。这次叫特地你过去,也是想和你这个未来的孙媳,聊一聊辽东的战事。”
“我没有紧张。”独孤芷反驳道。于志宁大度地笑了笑,点了点头。
独孤芷心头一叹,她明白,自己的未来夫婿多半是认为自己在逞强。可是,她确实没有紧张,哪怕燕国公作为大周四大国公之一威名赫赫,也不至于让自己还没见面就手足无措。之前的动作,只不过是不习惯穿着如此麻烦的长裙罢了。
但看到于志宁唇边的笑意,独孤芷明智地选择了沉默。
她了解于志宁,他们从小相识,青梅竹马,所以她知道,自己的这位未婚夫,骨子里是一个很要强的人。自己在辽东大出风头,被封为解忧公主,对他来说,压力其实很大。晋王府中,大批吃饱了撑着的幕僚,甚至是晋王府的那些莺莺燕燕这些天一直在帮她分析,自己受封解忧公主可能造成的影响和应对的方法,而燕国公长孙于志宁,更是重中之重。按照几位嫂嫂的说法是,可以适度地在他面前表现出小女人的一面,表现出对他的依赖,这样更可以增进两人之间的感情,减少因为女方强势带来的矛盾。
她不蠢,有用的道理自然会采纳。
她和于志宁走过燕国公府的大小庭院,仆从们纷纷下拜,遇上燕国公府上的女眷,时不时还得寒暄两句。她们也纷纷称赞,说解忧公主换上女子装扮,英武之余更添几分俏丽,更加娇艳动人,逼得独孤芷不得不装出一副开心微笑的样子。
好在于志宁看出了她的尴尬,巧妙地结束了话题,离开了这一帮女眷的纠缠。“你别怪她们,她们不是爷爷的侍妾就是我爹的侍妾,空虚寂寞了好多年,也是可怜人,只是难免有些碎嘴。”
“那就放了她们呗。想走的,想嫁人的,都让她们离开府。若是贪恋富贵不想走,那就别仗着卖着凄苦讨人嫌,啰啰嗦嗦的。”独孤芷翻了个白眼说道。
“你的这张嘴,要么不说话,一说话能噎死人。我也不是没想过,也有人求到我这儿。只是爷爷还在,就这样放出他和我爹的侍妾,爷爷的面上不太好看。”于志宁耐心地解释道。
“那就任由她们在这儿荒废时光,就在这儿等着燕国公……”独孤芷的话说了一半,马上掩住了口。但是很明显,于志宁也能猜到,独孤芷没说出口的话是什么。
于志宁神色严肃,告诫道:“阿芷,见到爷爷之后,你说话千万要小心。老人家容易多想,明白吗”
独孤芷点点头。
两人推开了雕花木漆房门,来到了燕国公的卧房。卧房很空旷,古色古香,禅意十足。一旁的神龛上,供奉着一尊高一尺的蓝田玉药师菩萨像,紫金香炉上三支檀香青烟袅袅。整个卧房温暖而不觉燥热,想来是用上了银丝炭,但是独孤芷一时间也找不到炭火藏在何处。
床边的帷幕缓缓拉开,一个清脆柔美的声音响起。
“老爷,应该是志宁公子来了。”
“不,听脚步声,还有一人,是个练家子,应该是我那孙媳也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
“老爷您的耳朵真好,这都听得出来。没错,果然是咱们的这位新任的解忧公主也来了。”一位眉目如画的美人从床上拉开帷幕,笑着和于志宁、独孤芷打了声招呼。她就是燕国公如今最宠爱的侍妾,绿珠。见到燕国公好像要起身,绿珠连忙找来靠垫,小心翼翼地扶起燕国公,把他的上半身垫高,让他可以轻松的看到于志宁。
燕国公须发全白,神情笃定,透着一股老年人特有的通达和了然。他扫了一眼自家的孙子,就一直盯着独孤芷看,笑道:“老夫这算是头一回看到会穿裙子的将军。丫头,不难受吗”
独孤芷莞尔:“小麻烦,忍得住。”
“丫头,这小麻烦,能忍则忍。可结为夫妻,共同生活,遇到的麻烦可就不是小麻烦了。到时候,还忍得了吗”燕国公看着独孤芷,问道。
独孤芷看了一眼有点紧张的于志宁,展颜笑道:“夫妻当为一体,我尽量忍,但是到忍不住的时候,那就轮到志宁来忍了。”
于志宁低头苦笑。燕国公听后大笑,笑得忍不住轻咳了起来,绿珠嗔怪地看了一眼独孤芷,连忙轻抚燕国公的胸口。
燕国公摆了摆手,说道:“这话爽快大方,确实有将军的气度,好,正好可以纠一纠我这孙儿犹豫扭捏的坏毛病。“
“爷爷,哪有你怎么损孙儿的。”于志宁笑骂道。
“怎么了,这儿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能说的你啊,就是想得太多,顾忌太多,给自己的压力太大,想要面面俱到,滴水不漏,可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我走了以后,再遇到大事定夺,犹豫不决的时候,不妨听听这丫头的。”
燕国公从容地说道。
“爷爷,你怎么能这么说,你身体硬朗着呢。绿珠,你一直照顾爷爷,你最了解了,你说是吗”于志宁说道。
“是啊,是啊。”
“好了,我的身体我会不知道吗胜败荣辱,生老病死,本来就是常理。我有叱咤风云的时候,自然也有缠绵病榻等死的时候。如今也算得上是善终了,有什么好忌讳的。不过嘛,我这课老树还能再撑一两年,终归要看着你成家立业,我才敢闭眼。”燕国公徐徐说道。
于志宁低下了头,轻拭眼角。
“唉,你瞧我,这一打岔,话都不知道说哪儿了。”
“您说,解忧公主说话有将军气度。”绿珠提醒道。
“哦,对了。”燕国公一拍脑门,接着问独孤芷:“看来,辽东的战事真的把你给历练出来了。和我说说,当时你是怎么想的,怎么就想到去辽东借兵。你又是怎么说服你爹这个胆小鬼的”
独孤芷少见地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绿珠,说道:“其实,谋划者另有其人。”
“绿珠,你去厨房看看,熬的药好了没。”于志宁会意,吩咐道。
绿珠给燕国公掖了掖被角,穿上了粉红色的绣花软履,婷婷袅袅地离开了房间。独孤芷这才简单地介绍了辽东之战的始末。
“这么说,这陈翔陈季云倒也是个奇人,关键时候真敢豁出去。只可惜得罪了你爹,在辽东可有的苦头吃了。”于志宁感慨道。
独孤芷一时无语。
“唉,看来还是曹景宗看人有一套啊,我可是又赌输了。”燕国公感慨道。
“赌”独孤芷皱起眉头。
“蜀国公”于志宁好奇地问道。
燕国公说道:“辽东消息刚刚传来的时候,我和曹景宗都觉得很奇怪。晋王我们太熟了,不可能去做这种海东借兵,再伐肃慎的事情。我们就猜,到底是因为什么。丫头你去辽东的事情,不是和志宁说过吗我想能让晋王改变主意的,天底下也就你一个,你整天舞刀弄枪的,也不是个怕事的家伙,我就猜,是你搞出来的事情。曹景宗就说,不对,这种不顾一切乱推牌九赌命的事情,不是养尊处优的豪门能做出来的事情,应该是被底层小吏所劫持。现在看来,他猜得更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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