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世录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柴特儿
齐秉医是想为齐家积点阴德,但是现在看来,做的怕是还不够。
接连熬了几天,齐秉医好像苍迈了不少,此时他坐在内宅的厅堂前,对着面前热腾腾的饭菜出神。
除齐秉医外,桌上还围坐着几名门徒,为首的是文戚,坐在文戚对面的是阿彦,还有阿夭和吉祥。最新最快更新
下人端来汤羹摆在圆桌正中的时候,齐秉医才开了口,“菜都上齐了”
“老祖宗,齐了,”下人应了一句,却没有退下的意思,支吾了一声道:“小少爷一早就起来,在跨院那儿等着见您呢。”
齐秉医没有犹豫,摆摆手道:“让他先回房,我等下会过去。”
下人点头退下,临走的时候关上了房门--这几日来,齐秉医每日夜里下棋,白天便会在房内摆上好几桌饭菜,堪称流水席,席上宴请的是齐家门徒,都背着行李而来,吃过了便走,而每次摆宴时,齐秉医都吩咐下人关好房门,每次都是如此,很快成了规矩。
关好门后,下人端着托盘向宅子外走去,正看到齐孤鸿盯着自己,小少爷没吃早饭,睡醒了便杵在这里,看得下人也心疼,叹了一声道:“少爷,老祖宗说了,办完事情就去您那儿。”
这几天以来,齐孤鸿一直在等,他始终在心中宽慰自己,说不定齐秉医只是忙,等到年关到了,到时候就可以休息了,可是眼看都已经到了大年三十,齐秉医却仍旧闭门不见,整个齐家上上下下没有半点儿过年的气息。
齐孤鸿已经骗不住自己了,齐家,必然是出事儿了。
下人的话令齐孤鸿恼怒,自己是众人眼中的齐家继承人,可眼下齐家暗流汹涌,他却一无所知,这种感觉令齐孤鸿感到自己有如困兽,他忍不住对着下人吼了一声道:“要我等到什么时候!”
这一声吼声在整个院落中回响,梢头落叶颤颤巍巍地掉落,回声嗡嗡震耳,直送到了内宅,即便是关着门,房内的众人也听到了齐孤鸿的怒吼。
门徒们纷纷将视线投向齐秉医,可唯有齐秉医好像没事儿人一样,他端起了手中的酒杯,对着众人举起酒杯道:“抱歉了,诸位,今年的年夜饭,要提早吃。”
这一刻,任何人都可以慌乱,唯有齐秉医不能。
这是一盘大棋,关乎血脉,关乎家族,关乎命运,每一步都要走稳落定,他齐秉医输不起。
门徒们犹豫片刻,心中藏着疑问,可直至最后也只好随着齐秉医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齐秉医将酒杯放下,深吸了口气道:“在座的诸位都是齐家的门徒,守了齐家这么多年,当初也是因我齐家蛊术慕名而来,只可惜我齐秉医无能,做出禁蛊之决议,还
第四十六章 年夜宴
齐孤鸿不知道自己在门外等了多久,天空始终阴沉沉的,看不出时辰,也不知是几时,房门终于被打开了。
走出来的,是阿彦,额头淤青渗血,一看便知道是磕头磕的,可阿彦表情麻木,眼睛红肿,好像行尸走肉般往前走着,让人不敢妄自揣测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阿彦好似没有看到齐孤鸿般,径直从他身边经过,齐孤鸿连忙两步追上前去,拽着阿彦的胳膊道:“阿彦,你这是怎么了里面到底怎么了爷爷和你说什么了”
被齐孤鸿这么一扯,阿彦捧在身前的手抖了一下,什么东西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齐孤鸿这才发现他手中捧着一只木头匣子,在地上这么一摔,盒盖也开了,从里面掉出了几枚银元和一块金锭。
齐孤鸿正打算弯身去捡,可看到地上的银钱,齐孤鸿的鼻子突然酸了。
阿彦要走了,也不打算回来了,而凭齐孤鸿对阿彦的了解,这绝非他所愿。
那么就是爷爷的决定。
齐孤鸿的焦急已经变成恼怒,他拽着阿彦的胳膊吼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他为什么要让你走为什么!”
齐孤鸿的嘶吼声终于让阿彦回过神来,他茫然地蹲下身子,将银钱放回匣子里,这才重新站起身。
阿彦的肩膀耷拉着,身上透着一股颓然,凝望着齐孤鸿的双眼盈盈闪光,连那声音都透着艰涩。
“小少爷,再见……再见!”
说罢,阿彦不敢再看齐孤鸿一眼,硬生生扯开了齐孤鸿拽着他的手,大步流星头也不回便向门外去了。最新最快更新,提供免费阅读
第二个从房内走出来的是文戚,后来还有阿夭,有吉祥,齐孤鸿扯着每个人声嘶力竭地询问,可是答案无一例外都是缄口不言。
直到最后一名门徒从齐孤鸿面前走过时,齐孤鸿早已没有力气去拦着门徒,只觉得身子一软便歪在地上。
日头已经偏西,橘色的夕阳染上了一片死气沉沉的阴霾,最后一名门徒踉跄着迈过门槛,齐孤鸿凝望着那背影,强撑着身子,以最后的一丝气力对着那身影大吼一声道:“为什么!你们为什么都走了!为什么……要走啊”
为什么,要离开齐家呢这不是你们一直守护着的地方么是因为齐家大祸临头么可爷爷不是说过,是你们和齐家血脉一起撑起了齐家啊!如果连你们都走了,齐家怎么办
我的齐家,可怎么办啊……
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掉,流到脖颈里,灌入心中,齐孤鸿感觉凉意彻骨,他静静地撑着石板地面,双手却早已感觉不到凉意。
街上,不知又是谁家放起鞭炮,孩童的嬉笑声遮盖住了齐秉医的脚步声,直到一双脚停在了齐孤鸿面前。
鞭炮声结束那刻,齐孤鸿听到了齐秉医的声音。
“这样的话,怎么做齐家的家主呢怎么撑起一个家族呢”
是啊,自己的确是撑不起来,如若不然的话,怎么会在这种时候还想不出个办法,而只能眼看着所有人离开
可是……
“齐家在哪儿啊”齐孤鸿缓缓抬起头来,任由眼泪在脸上肆意横流,他沙哑的声音对着齐秉医吼道:“齐家还在吗!”
齐秉医没有看向齐孤鸿,而是拍了拍手,下人应声而来,回避着跪地不起的齐孤鸿,直接来到了齐秉医面前。
“老祖宗。”
“上菜吧,晚上还有棋局,准备我和孤鸿的饭菜就够了。”
“是。”
“过年了,给他烫壶好酒。”
“是。”
齐孤鸿忘了自己是如何被人扶到齐秉医的房间里,有人塞给自己一只手炉,暖意通透,却令他心中难捱,脸上的泪痕已经干了,皮肤发皱,但也哭不出来了。
双眼红肿得看不清齐秉医,齐孤鸿干脆任由视线模糊而毫无焦距地凝视着不远处的窗外。
没有月光,却也没有夕阳,天地混沌如末日般。
饭菜端上来,齐秉医坐在齐孤鸿的身边,往他的碗里
第四十七章 曲终散
齐家祠堂内彻夜灯火通明,自从吃罢了年夜饭后,齐家本家都跪在齐家祠堂中。最新最快更新,提供免费阅读
整个齐家祠堂是个四四方方的房间,长宽各有十来米,在祠堂的山墙方向特意修建了石台,供奉着一排排如小山般的祖先灵位。
而祠堂的顶棚由条状石材互相交错搭建而成,石材和石材中间的缝隙恰好形成了一个又一个小天井,一条条锦缎飘带绑在石材上,自上垂落而下,有些是前几年新挂上的,有些,因年头太久早已泛黄。
每一条飘带上,都写着祖先名讳。
祠堂内有多少灵牌,就有多少缎带,齐家相信,祖先亡故后,灵魂可沿着缎带攀爬而上,直上天庭。
齐敏此时依偎在母亲怀里,时至子时,他已经断断续续地睡了又醒、醒了又睡好几次,肚子里咕噜噜叫着的齐敏忍不住拽着母亲的袖子道:“娘,敏儿饿了,叫婆子端碗羹嘛,这是什么时间了是不是该吃饺子……”
话音未落,齐敏的父亲伸出手来拍了拍齐敏的脑袋,这向来严厉的父亲今日也显得格外温柔,对着齐敏柔声道:“再睡会儿吧,等老祖宗的吩咐。”
慈父没有告诉齐敏,家中早已没了下人,自年夜饭吃罢了之后,齐秉医已经将家中所有下人遣散完毕,他们将齐家打理得干干净净,一切井然有序,然后便离开了。
偌大的齐家,现在就只有他们这些本家人了。
齐敏不满地撅起嘴,目光在房间内环视,偌大的齐家祠堂足足跪着上上下下几十号人,密密麻麻排列纵横,齐敏的眼睛在人群中来回扫视几圈,却没找到齐孤鸿的身影,不由得拽着母亲的袖子道:“娘,我叔儿呢他还拿了我的巧克力,他说大年初一的时候……”
“敏儿睡吧,”齐敏的母亲突然一把将齐敏搂进怀里,让他的头贴紧自己的胸膛,免得被齐敏看到她那已经夺眶而出的泪,“到了吃饺子的时候,娘会叫你的。”
祠堂内安静得吓人,只有细微的喘息声,但是无一人发出叹息,所有人都神经紧绷,将视线投向跪在最前方的齐秉医,耄耋之年的他已经在这里跪了几个时辰,没有人知道他在干嘛。
祈求祖先庇护为族人祈福亦或者,只是在向祖先询问通往黄泉之路
直到镇子上响起了喧天震响的鞭炮声,那阵阵喜庆的炮竹声在宣告又一年的辞旧迎新,依照古时候的风俗,这炮竹乃是为了赶走年兽,只是,齐家已经不需再放什么炮竹。
不管是为了庆祝,还是为了驱赶灾难,齐家的腐朽,已经无法得救。
炮竹声声,仿佛在将齐家与这尘世划开界限,这世间所有的热闹、庆贺,那一丝一毫的人间烟火,再与他齐家无关。
直到炮竹声平静下来的时候,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那是军靴马刺一声声敲击在青石板上的声音,自远而近,不慌不忙,每一步稳稳地踏在众人心尖儿上。
听到这声音时,齐秉医终于站起身来,他整理整理身上那件朴素的素色长衫,穿越过跪在两侧的齐家本家,径直向门外去了。
将、士、士、象、马。
将、士、卒、卒、炮。
稀稀落落的几枚棋子落在棋盘上,竟连这棋局都显得荒凉。
齐秉医与章杳相对而坐,两杯清茶早已没了温度,齐秉医端起来喝了一口,凉茶苦到了骨子里,他伸出手挪动棋子,胜负似乎早在多年前已经有所定论。
章喾海人已死,但这残局还没下完,棋尚未下完,章喾海的魂就还没散,仍旧纠缠着齐秉医,不肯放手。
跳马、走卒、上炮。
齐秉医在抬起肩膀挪动棋子时,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关节咯吱咯吱响动,这几天以来,他思考的时间越来越长,也越来越觉得这盘棋,早在章喾海死前就已经布好了,不过只是几个棋子,章喾海却想到了所有可能性,不管齐秉医选择动哪一步棋子,都挣脱不出章喾海为他、为齐家安排好的路。
世相万千纵横捭阖,都在这一张棋盘上,章喾海的每一
第四十八章 至荒原
大年三十,齐孤鸿在他和齐秉医两人的年夜饭上一睡不醒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在那场梦里,齐孤鸿置身北国,漫天盖地都是他从小未曾见过的白雪,茫茫雪原中,时不时能看到一些枯树,枝杈好像怪手一般伸向天穹,仿佛在抓、在找些什么。
整场梦里,齐孤鸿都在不停地走,不停地找,可他却不知道自己在找些什么。
之所以说那场梦很长很长,是因为,齐孤鸿觉得自己好似在梦里度过了几十年,他明知道是梦,知道自己在梦里度过了漫长的岁月和时光,但是却不知道该如何醒过来。
直到脚下的雪层突然发出了一个奇怪的声音,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下面崩裂了。
不知为何,齐孤鸿总觉得,这漫天大雪的地方就是齐家,整个梦境,都是齐家庞大的家族。
而脚下震颤开裂的,则是他自幼赖以生存成长至今的齐家根脉。
那地动越来越强烈,齐孤鸿的身子也跟着摇晃不止,他眼看着地面渐渐开裂,自他的脚下开始延伸,扭曲着,交叠着,分裂成了一道巨大的鸿沟,将摇晃着的齐孤鸿吞噬其中。
直到这个时候,齐孤鸿才终于睁开眼睛。
日光照在眼帘上,好似梦境中的白雪,那阳光也摇晃着,从一扇小小的窗户中照射进来。
齐孤鸿环视四周,眼中可及之处,是一块块木板,其中两块木板上还开着小窗。
这是齐家的马车,只是与以往有所不同,在齐孤鸿记忆中,齐家的马车内,会以青色锦缎挂在木头上以作为装饰,那种青色锦缎上,总会绣着作为齐家标识的青螣图腾。
而今锦缎被撤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木板。
是有人不想被人发现这是齐家的马车。
没有了门帘遮挡,齐孤鸿一目了然地看到了车外的情况--没有人赶车,只有一匹马拖着齐孤鸿不停地向前跑着,仿佛没有目的地,在荒野之中穿行。
天边的日头还在东边的群山之中懒洋洋向半空中爬去,是早上,齐孤鸿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觉得头晕脑胀,此时已经可以肯定是昨天晚上的酒有问题。
齐孤鸿举目四望,眼中可及之处只有长满杂草灌木的荒山,完全是齐孤鸿从未见过的景致。
如果说齐秉医是铁了心要将齐孤鸿送走的话,那么这匹马大概是昨天晚上吃过饭就带着自己离开了齐家,已经跑了整整一夜了。
自己,已经离家很远了。
一想到这一点,齐孤鸿的心立刻好像被一只小手抓了一把似的,疼得厉害,他转过头扫视着马车车厢,整个车厢内除了自己之外,就只有两只手提箱,一只是齐孤鸿回国时带着的,装着一些西洋医书和日常用品,而另一只箱子是齐秉医出门时用的,齐孤鸿望着那只箱子,手不由得有些颤抖。
齐孤鸿不知道里面会有什么,吞了口口水伸出手来,就连打开那箱子都需要些勇气。
箱子没有锁,搭着挂扣,齐孤鸿在摇晃的马车车厢中掀开箱子,一些东西立刻从里面散落出来。
有金条、法币、几本中医医书,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齐秉医就这样把他送出了齐家,甚至没给齐孤鸿一个自己打点行装的机会,他望着那只箱子,能感觉到齐秉医对他最后的关怀和疼爱,但这些东西,却没有一样是齐孤鸿想要的!
银钱钞票散落在车厢中,齐孤鸿呆愣地望着那一地的钞票,鼻头酸涩,
第四十九章 闹山寨
大年三十,语花楼里格外清冷,除了几个扫地煮饭的婆子老妈之外,姑娘们都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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