勋阳布衣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余生风起
眼见公婆都有了逃离汴京、投奔李响的想法,马如兰无奈地说:“媳妇明日登门求见。马家太爷毕竟是亡夫的堂兄,总要给些面子,家里的小辈,他也应该管管。”
没有熊孩子在家,日子就是清闲,两位老人家觉得有些寂寞。马如兰怀疑,公婆之所以要投奔义弟,根本不是惧怕马家小辈,而是要去看小孙孙。
在马如兰公婆的眼中,什么家产,什么地位,都比不过唯一的小孙孙。
雪落开封,马如兰梦到了亡夫。
那是一个极冷的冬日,“汴京一只马”衣袍染血,于大雪纷飞中救下了还是少女的马如兰。少女主动改姓,几年后如愿以偿,嫁给心目中的英雄……
第二日,晨曦穿过透亮的空气,洒在雪上,溅起调皮的碎光,映照着忙于扫雪的千家万户。
“刷,刷”的扫雪声、“簇簇”的铲雪声和“蓬蓬”的堆雪声充斥着大街小巷,在含笑问候中,大家小户把自家生活的环境收拾得干干净净。
马如兰选了一身端庄合体的衣服,带着几位仆妇出发。经过御街,刚到西城,一行人便遇上一辆奇特的马车。
说是特殊,主要是马车的装饰不似大周风格,倒有些像……
“原来是马家夫人,好巧!”
马如兰看过去,发现是李家香药铺的掌柜,在万姓盛会上见过几面。女人嘛,对香药这种东西总是没有抵抗力,马如兰当然不例外。
马如兰打了个福,“原来是闻掌柜,久违。闻掌柜可识得这辆马车”
闻掌柜眉头稍皱,请马如兰入内详谈。
马如兰一边惊叹于李家香药铺的胭脂水粉、罗衣羽裳和头钗环佩,一边和闻掌柜攀谈。
闻掌柜多少知道马如兰在禁军中的能量,还知道马如兰和搞出大动静的那个年轻人关系匪浅,对马如兰十分客气。
“刚才经过的那种式样的马车,在汴京,甚至在整个大周,几乎只有一种人使用。”闻掌柜举起一根手指说道。
见马如兰若有所思,闻掌柜点点头,“马家夫人果然厉害。不错,大周用得起豪华马车的,不屑于用黄金、珠宝和香料装饰马车,太俗气。”
马如兰脑海中闪过一个大胡子的形象,“弯月巨贾”
“不错,正是海外过来的弯月巨贾。”闻掌柜叹口气,“据说弯月世界很大,不比大周小,但有好大一片荒漠。那里的马匹高大雄健,盛产珠宝玉石,出产的地毯价值万贯。”
“其它的,在下不是很清楚。但弯月世界的商人很厉害,毋庸置疑。大周跑海的商人也到过昆仑奴的故乡,也到过盛产香料的诸多岛屿。但海上最厉害的商人,还是这些弯月巨贾。”
马如兰没怎么听过大周之外的世界,顶多见过一些珠宝玉石和狮子大象,不怎么感兴趣。在她的潜意识里,大周之外统统是类似吐蕃回鹘的蛮夷之邦,顶多像辽国和西夏一样,根本无法和大周相比。
马如兰想趁机打听一下万姓盛会上那个大胡子的情况,装作不经意道:“万姓盛会上,奴家曾见过一位大胡子商人……”
闻掌柜一拍脑袋,“哎呀,我怎么没想到。还真是巧了,刚才过去的那辆马车,应该便是万姓盛会上出了风头的阿卜费斯,在汴京的弯月商人里也算一号人物。”
马如兰心里一惊:窥视普静庵的,很可能是那个阿卜费斯了,居然还是一号人物,他有什么目的
辞别闻掌柜,马如兰直奔将门马家的宅邸。
正午时分,王家商号。
王婉儿躲在王小九的房间,哼哧哼哧地吃着红烧肉,还不时喝一口汤饭,咬一口烧饼。名门闺秀就是讲究,王大小姐没有只吃肉,还不时吃口菜蔬。
王小九在一墙之隔的地方把风,哭笑不得。心道:自家小姐真难伺候,爱吃红烧肉便吃嘛,老是让我去买,还指定要马家红烧肉,慧明大师刚开的慈悲烧肉馆都不行。现在好了,下面的伙计都以为我王小九,整天动用商号的钱偷吃呢……
王婉儿把最后一块儿烧肉吞下,满足地眯着眼,可爱地舔舔嘴角。她把桌子收拾干净,喊王小九进来。
王小九熟练地把餐盒一层层放好,收到旁边的柜子里。刚刚做好这一切,便听王婉儿问道:“李响的结拜姐姐马如兰,去找马家太爷了”
见王小九点头,王婉儿又道:“这位马家夫人果然厉害,行事一点不拖泥带水,直奔马家要个说法,那几个马家小辈要倒霉了。唉,你有没有觉得,这里面并不简单”
马如兰一向低调,从不张扬,马家烧肉馆又是一副温吞的做派,却被几个马家小辈轻易发现。要说没有猫腻,王婉儿不信。
马如兰遇上的麻烦事,确实有猫腻。
蔡家放弃了蔡京在时,那栋胜过王府的大宅,新宅价值六万多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诚不我欺。
身着孝服的蔡全惊讶一声,“哦,那个马如兰如此厉害直奔马家”
见亲弟弟点头,蔡全眉毛扬起,转头看向吊着胳膊的堂弟,“怎么还亲自上阵对付禁军武夫的手下,支使那些车行炭行便可。车行炭行,脚夫船头,本就是对付明月庄的闲棋。”
蔡全堂弟憨笑着,心中却大呼:只有亲自上阵,才能压住场子,不然输得太难看了。对方的好手太多,居然有大相国寺的一帮小和尚插手,还都是武僧!
蔡全的亲弟弟在万姓盛会见到了李响,很快查出了李响和马如兰的姐弟关系。李响又是通过马如兰的关系,在禁军中寻找合作者……有鉴于此,蔡全二弟找到了将门王家的几个后辈,用了点小手段,便把几个王家后辈的视线引向马家烧肉馆。
将门王家的现任家主看重亲情,对家人狠不下心肠,对各房约束得不好。“宽仁”的直接结果,便是生意收入的下降。这房插进来
第152章 宁抢不偷
马家后宅,商议大事的族屋,窃窃私语声低了下去,并随着马家太爷的叹气声,消弭干净。
场中一片安静,几个年轻的马家后辈咽口唾沫。有十几人出汗不止,不知是炭炉烧得太热,还是身上穿得太多,或者是家主的目光太有压迫力。
接近六十人坐着,都不敢说话,石炭燃烧的声音弥漫在场中。
马家家主,马家太爷终于发话了,小半的马家人松了口气。
“把那几个小辈带上来。”马家太爷发话,双拳平放膝上,坐如铜钟,目似铜铃。
桑老太君和几个族老在后屋说话。
老太君情商很高,虽然她留下也没人敢说什么,但老太君照顾儿子的面子,拉着几个族老退出了大屋。
五位屁股稀烂的马家后辈,被放到木板上抬了进来。
呻吟声传来,座位上的马家人,有的神色戚戚,有的幸灾乐祸,还有的不明觉厉。
“祖训!”马家太爷大声说道。
坐着的马家人挺直腰板,低头听训,没人敢在这时候捣乱。门口处哭泣的几个马家后辈,急忙堵上嘴巴,不敢亵渎祖先。
马家太爷的堂弟负责家法。他走到供桌前,上了炷香,才拿起黑黄的祖训,读起将近两百年前写下的文字。
抑扬顿挫、字字可辨的声音响起,在古老的房屋内,似有净化心灵的力量。
趴在木板上的马家后辈,眼中蓄满泪水,觉得屁股也不是很疼。座位上的马家人,似乎感受到马家先祖征战沙场、提点后辈的奋力拼搏、良苦用心,他们暂时忘了族中的蝇营狗苟,只把自己当成马家一员。
声音结束,场中落针可闻。
马家太爷起身,动作惊醒了陷入迷思的几个马家人,他用粗糙宽大的手掌,轻轻拍着旁边的太师椅,目视墙上历代先祖的画像,“这把椅子,坐着很难受,面上有几根木刺,椅背上还有铁刺。”
靠近中央的马家人伸长脖子,果然看到椅子上面的刺,椅背上的铁刺更是触目惊心。
马家太爷苦笑一声,“老子刚当上家主那会儿,总想换把椅子,谁知道椅子下面的砖石是活的。里面有一块玉牌,上面只刻着两个字:勿动!”
有几位马家人差点惊呼出声。这样的秘闻,之前只有家主和几位族老知道。脑子活泛的马家人开始想:家祖留下这么一把折磨人的椅子,又不让动,到底是什么用意
马家太爷没有停顿太久,继续说道:“老子是个粗人,年轻的时候上过战场,想不明白家祖的用意。但既然家主不让动,那就不动吧。”
“你们知道,这把椅子的来历吗”马家太爷忽然转身,瞧着在座的马家人,直到所有人凝神危坐,才继续道:“立国之后,很多将门倒下了,终于有一天,马家遇难。家祖赤袒上身,披着荆条直入皇宫,跪请官家放马家一马。”
“官家数着先祖身上的刀伤、箭伤和枪伤,没数完便流泪说:皇周即大,可容马家安身。”
当年的马家先祖,把荆条刺入肉身,在御街上流血三里才见到皇帝。自那以后的大周历代皇帝,对士大夫阶层抱有一定警惕,大搞平衡之余,不时安抚几家将门。
“家祖在马车内昏迷,八天后才醒过来。”马家太爷虎目含泪,为自家先祖的铁血激愤不已,“醒来后的第一个决定,就是紧闭房门不接外客,然后亲手打造了这把椅子。”
在座的马家人,胸膛热烘烘的,将门武勇好似要在体内复苏。
马家太爷用遍布老茧的手掌,轻轻抚摸着一根铁刺,“老子原以为,家祖的用意是提醒后来的家主,要时刻警惕宰执,毕竟马家狠狠地得罪了文官一把。”
在场的大多数马家人心想:难怪先祖回家后,要闭门谢客,原来是自保啊!但听家主的意思,先祖还有其他的用意
“当了十几年家主,直到五年前,老子才知道这把椅子的用意。”马家太爷一下坐到了椅子上,看得好些后辈倒抽凉气,那上面都是刺啊!
马家太爷似毫无所觉,“先祖的意思,是要每代的马家家主不得安逸,不能放松警惕,否则稍微懈怠,便有大祸!”
马家太爷指着门口的几个马家后辈,“可能有人觉得老子小题大做,以为这几个去找马如兰的麻烦,没什么大不了。”目光扫过屋内的人,马家太爷分明看到了好些人躲躲闪闪,不敢和自己对视。
“年节将近,各房的人都来了,都是一家人,也没什么家丑不可外扬的。”马家太爷捂着眼,声音冷漠,“如何与王家的人勾连,如何威逼李武两家,都做了哪些小动作,自己说吧。”
末了,马家太爷一字一顿地补充道:“旦有一句不实,除籍。”
马家太爷的声音没有愤怒,没有任何感情。
犯事马家后辈的父兄心堕冰窖,感觉外面的冷风直灌入腹。他们疯狂地给门口趴着的几位使眼色,“既然家主说到这个份上,照着他的脾气就一定做得到,不能犯浑呐,赶紧招了吧。”
四个年轻人和一个中年人,当然知道好歹。全招了很丢人,但不招,会被赶出去!
趴着的几位开始详细地讲出因由,碰到有争议或者记忆不清的地方,还会互相补充。
在座的马家人听着,有时鄙夷,有时也在问自己:碰到一样的事情,自己会如何做呢
为难马如兰的几个马家后辈,足足说了小半时辰,才把所有的细节说完。
冬日西斜,屋内点起了大蜡,蜡烛特有的油烟气和香气刺激着几十人的鼻尖。
马甲太爷站起身,厚实的双肩和隆起的胳膊,在烛光的照应下极具压迫性,他慢慢说道:“知道老子最痛心的是什么”
“不
第153章 北高南董
大理国的冬日,比秦岭和汴京好过许多。
大理国攻击大周岭南不成,反而引爆了自身矛盾,一分为三。
澜沧江西面,是国王段祺瑞的直属地。澜沧江东边,北部被大王子段麟杰控制,和大周的川蜀接壤,南部被二王子段麟烈统治,和大周的黔州羁縻司相邻。
国丞陆一鸣,抱着厚厚的一叠文书,放到公主案上。
老国王段祺瑞只有一个公主,段麟恬。王后去世,国王每日里饮酒度日,把国政统统交给公主和丞相。
公主和过世的王后一般,倍受大理贵庶的爱戴。放到不满十八的公主身上,说成喜爱也可以,毕竟公主未招驸马。段麟恬公主醉心医术,接过她母后的衣钵,继续施药救民的善举。
但老国王不理事,公主总要过问一些大事,不然陆一鸣肯定会被职责。“专横跋扈”的帽子扣下来,陆一鸣纵然才华过人,忠心耿耿,也只能力保善终。
段麟恬把医书放好,又让护卫搬走捣药配药的器具,请丞相坐下,开始翻看厚厚的文书。
“大周从大哥那里购买马匹,还有多少要多少”段麟恬看着一份奏折,问陆一鸣,“大周买这么多大理马,是要干什么不是说大理马力小,不善于承重,如今不惜以军械来换,却是为何”
陆一鸣谢过公主赐茶,清清嗓子,“大周北方局势不稳,女真再次进攻辽国就在眼前。辽国使者早已到达汴京,四处奔走,想要联兵抗女真。不管如何决定,大周都要做些准备,从大王子那里买马,也就不足为怪了。”
“至于力小体弱的问题,倒在其次。大周马政荒废,关中、京东东路和徐州的草场也被高门大户拿去放羊,有马骑就不错了,还挑”
还有一点,陆一鸣没有提。
大王子占据的大理国北部,几乎全是崇山峻岭,粮食紧张,就算有再多的马匹,也打不赢粮食较为充裕的二王子。大周又不会“擅启边衅”,大王子拿马匹换铠甲刀枪,虽属无奈,却不亏。
段麟恬毕竟体弱,监管朝政后劳累过度,圆圆的脸蛋已经消失,有了尖下巴。听陆一鸣如此逗乐,她抿嘴一笑,把奏报放下,换下一份。
“腾越府新开田地两万亩,腾越以北、大江以西的三府,垦田三万亩,腾越以南的八府,垦田十一万亩。”段麟恬看到这份奏报,高兴得声调都变了,“丞相果然是我大理的定海神针,本公主谢过了。”说完,公主给陆一鸣施礼,国士、公主、宫帐,构成一副仕女行礼图。
陆一鸣还以古礼。这位大儒没日没夜地忙活,才换来大江以西局面的初步稳定,当得公主一礼。
大王子和二王子不断磨擦,产生的大量流民,甚至包括一部分大户土司,都跑到了澜沧江西面。对陆一鸣来说,投奔老国王的人既是财富,也是风险,关键看怎么处理。
澜沧江以西,地形呈一段段的条形山脉状,尤其是腾越北方。小块小块的冲积平原和谷地,占据了主流地位。
为了多种粮食,陆一鸣鼓励流民上山垦田,虽说收成不好,却可勉强得活。此举招致了本地民众的不满,但陆一鸣还有后招。
可供开垦的山地毕竟有数,为了多安顿人口,陆一鸣鼓励大户、土司和投奔的流亡权贵,开办作坊,招纳流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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