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如云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拾周
原来,嵇康的《广陵散》秘不授人,是因为曲谱当中还蕴含着一门极其高深的手法,曲如意学之,取名《如意幻魔手》。但“化音入武、聚音成束”的神技,却是香灯会的秘传心法,源自《明典》残本。曲如意凭籍二者相辅相成,闯下“琴魔”名号。
此后研究数十年,逐渐摸得透彻,原来人体一百零八道穴位,均与某种音律共鸣。当音律响起,能诱发或悲或喜或苦或痛的感情,摄人心魄,从而控制肢体动作;还能以真气聚音成束,从这一百零八道穴位渗入经脉,游走全身,和对手真气混为一体,从而控制对手真气的流转。
曲如意也曾将“化音入武”的心法传授给温仪,可惜她内功修为不足,无法踏入门槛。这般高明之术,自然非一般人所能领悟,也非一般人所能抵抗,除非是内功浑厚、涵养清谧的得道大师,才能抵抗这般撩惹的音律。
忽然,夏语冰指着下面叫道:“快看,那个老头子!”
两个小鬼头躲在曲如意背后不虞被琴音波及的地方,无意俯瞰,眼见那老头子若无其事的拾阶走来,无不惊佩。
却不知悟襄子一边运功抵
第二十九章 惺惺相识
忽而,白如云眼前人影晃动,顿时惊愣,悟襄子终于登顶了!
琴声停歇,天地寂寥。
悟襄子好不容易爬上青石台,老汗淋漓,登即撩起道袍,一屁股就地坐下:“呼呼,累死老夫了。”骤眼看见那只体积庞巨的吊睛白额虎,顿时吓了一跳,动都不敢动。
大王却无心理会他,懒洋洋的趴在地上。
曲如意盘膝而坐:“掌教真人莅临,在下有失远迎,还请见谅。可惜此处无酒,否则当与你大喝三杯。”
“香灯会琴魔,果然名不虚传。”
“崆峒派悟襄子拳剑双绝,在下久仰大名。”
悟襄子也曾练过铁琵琶,乃是实打实的功夫,但琴魔弹奏瑶琴,纯粹以音律扰乱对方心神,让其身不由己听任摆布,这种神技当真闻所未闻,虽是正邪敌对,也不禁对他暗生钦佩之意。
却不知曲如意更是佩服。他一时自负只身赴敌,没想到悟襄子如此厉害,暗中侥幸若不是这几个月内功大有进展,今日这番恶战,多半要一败涂地。
“此处甚是偏僻,道长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也不是什么本事,路上见到几个叫花子,指点一下方向而已。”
曲如意颔首微笑:“原来是丐帮,怪不得。”
悟襄子以手扇风,斜眼俯瞰,瞥见不远处有间茅屋,溪水环抱,如世外桃源般:“那就是夏药王那缩头乌龟的老巢”
“想必药王已经烧好茶,何不一起下去喝杯”
“哈哈哈,那家伙浑身是药,他泡的茶不喝也罢。”
两人隔空恶斗一番,此刻近在咫尺,却聊起家常来,看似客套,其实形势万分险恶。
曲如意寻思:正义联盟讨伐香灯会,他无法支援,心中有愧;既然崆峒派送上门来,反正又不是红妆盟,何不趁此机会,先灭掉一个门派,挫一挫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的锐气。
悟襄子则想:香灯会实力雄厚,护法级别的几个小魔头,琴魔和药王已经如此难缠,听闻浪人和妙僧也不是省油的灯,那长老级别的几个大魔头岂不是更加厉害待到浴佛节当日,群魔齐聚,正义联盟势必陷入苦战啊!不如趁此机会,先杀掉一个琴魔,好削弱魔教实力。
殊不知是他高估香灯会了,琴魔另有际遇,武功突飞猛进,已经远超护法,直追长老。
此时,悟襄子与曲如意两人全身真气已经耗尽,所剩无几,正当虚弱。
若是曲如意示意白如云、夏语冰、大王动手,悟襄子必定丧命于此。
但青石台下面,崆峒派众弟子虎视眈眈,一拥而上,立即将己方三人一虎乱刃分尸。
打斗之声势必惊动药王、萧仙,杀将出来,则崆峒派上下精英尽殆矣。
可是乱战之中,又如何能保证非儿的安全
两人都是老江湖,心中俱是一般心思,飞快将当前形势剖析清楚,不愿两败俱伤,但苦思冥想,也没有想出全身而退的法子。
两个小鬼头沉醉在温馨甜蜜中,哪里晓得众人生死只在一念之间。
琴声停歇已久,崆峒派众弟子纷纷醒悟过来,犹如敌军突然攻城,城内士兵正在安享太平,乍听到号角轰鸣,急忙披衣穿裤,准备迎战。那份狼狈,就和他们一样。不一会儿,已将衣裤尽皆穿上,穿得歪歪斜斜,就像三岁小孩一般,速度倒是极快。
白如云又是好笑,忽然想到胸膛还靠着一位如花似玉的野丫头,该告诉她已经没事了,还是让她继续靠着内心很是矛盾,倘若告诉她,自己便感觉不到这份温馨了;倘若不告诉她,二人这般靠在一起,那该到什么时候
夏语冰终于抬起头来,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直直地盯着白如云:“他们怎样了”
“没事了。”
他故意不说让她放开自己,她似乎也没有放开的意思,还是埋头躲在他怀抱。白如云心里实是欢喜的很。
曲如意突然干咳一声,邪邪笑道:“小子,你倒是抱上瘾啦。小冰呢,遇到这般少年公子,一颗芳心便随着人家去,很快连你爹爹也不要了。”
白如云顿时脸颊通红,急忙放手,此刻已没有美人在怀,刚才那份甜蜜还留有余味。
夏语冰转身,扯出塞住耳洞的布条:“呸呸呸,就会取笑人,不理你了。”说罢,抱紧大王,羞得想将头埋入老虎鬓毛里面。
大王抬眼见是她,低吼一声,又懒洋洋的趴在地上,享受她的抚摸。
曲如意大笑出声,随手拨拉几下琴弦。
悟襄子登时心眼都吊起来,但闻琴声清越,丝毫不蕴含内劲,知道琴魔也无伤人意,抬起眼皮,打量两个小鬼头一眼。
“他们都是你的孩子”
“这位是犬儿,那位是药王的千金。”
曲如意将白如云的身份含糊带过,毕竟,白云茶庄灭门惨案的遗孤,这种身份还是少说为妙。
琴魔箫仙膝下有个儿子,夏药王膝下则有个女儿,两小青梅竹马,悟襄子早有听闻,明知故问就是为了确认那野丫头的身份,登时眼睛放亮,直溜溜的盯着她,黑邃的瞳孔精光四射。
分明是个糟老头子,目光中蕴含的威势却凌厉之至,夏语冰感觉全身发凉,吓得又想躲入白如云怀里。
“小丫头,痒粉可有解药”
夏语冰摇摇头:“没有呢,不要挠它,过两天就好。”
“哼!小丫头最好不要骗我,老夫好歹也读过几本医书,书上总有止痒的药方吧”
“让我想一想……”夏语冰眨着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珠子,真的歪着脑袋想了想,忽然拍手道,“有了,八仙止痒汤!用荆芥、防风、蝉衣、巴豆、徐长卿、马齿苋、白蒺藜、车前子各十克,以水煎服,三碗水烧成一碗,喝完便可以止痒。”
她满脸人畜无害的表情,说得煞有介事。白如云赶紧垂下头,唯恐叫老头子看见他偷笑。八仙止痒汤的名号多半是她随口杜撰的,其中七味药材固然有止痒功效,唯独巴豆是多余的,辛热有大毒,反而会导致腹泻。
悟襄子其实对医理略通皮毛,大致记得荆芥、防风的药性,猜想小丫头果然没有骗人,赶紧把后面几味药材都记下来,出谷之后便立即去抓药。
事不宜迟,悟襄子伸了一个懒腰:“唠叨多时,既然夏药王不想见客,那老夫就先告辞了。下次浴佛节,兜率天,大伙见面再好好叙旧。”
曲如意摇头:“可惜在下无暇分身,恐怕要失约了。”
“啊,你不来”悟襄子眯着眼睛,脑子又飞快盘算起来,隐约猜到几分缘由,敌意也减轻几分,“琴魔箫仙,伉俪情深,不插手江湖纷争也是好的。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掌派真人,慢走不送。”
他素手轻轻弹起琴弦,这次是真的弹琴,不含半分杀机,琴声袅袅,明朗坦荡,大有送别之意。乃是唐朝王维的《阳关三叠》。
悟襄子受用,爽朗大笑几声,忽然转身跳下青石台。
白如云大吃一惊,疾走两步追到石崖边缘,只见他施展《玄鹤身法》,双臂张开,衣袖飘飘,当真如仙鹤亮翅一般,甚是夺人眼目;双足轻点,在石壁缝隙间游走,身形平稳轻盈。白如云练过轻功,晓得其
第三十章 素手箫仙
几天之后,夏药王果然带着夏语冰告辞。
两人的行囊都吃得饱饱。夏药王的背囊中,其实多数是瓶瓶罐罐,和女儿的衣物,自己的衣物反而不多。夏语冰则乱七八糟什么都想带,恨不得连厨房那耳铁锅也背上。
临别之时,夏药王和曲如意深情拥抱,两个大男人竟然流泪,又被嘲笑一番,却也无所谓了。夏语冰和温仪拥抱完,又和大王拥抱,叮嘱它要乖乖的,大王也不知道是否听懂。白如云也想和她拥抱,终究没有勇气。夏语冰遂和白如云、曲非一一握手,笑容绽放,对谷外的世界充满好奇。
她不知道父亲这趟出门乃是赴死,也许再也回不来了。
父女俩背着沉重的行囊,前后走出药王谷。白如云悄悄爬上青石台,痴痴的目送他们的背影,只觉得很难受,仿佛身体有一部分跟着那个野丫头走了。大王一直默默跟在夏语冰背后,走了很远很远,终于被她赶走。
少了野丫头天真无邪的笑声,药王谷的日子忽然变得乏味。
白如云只管埋头练功,埋头看书,化难受为动力。
曲非再也没有发过病。有一晚雷电交加,曲氏夫妇担心死了,彻夜陪着儿子,曲非蜷在被窝里发抖,只是发抖。自从那晚离魂症发作,曲非便很少与白如云说话,偶尔目光接触,又迅速转移视线,终究心中有芥蒂,白如云寻思着如何打破僵局。
后来,大王来过茅屋找夏语冰,白如云用好肉招待,它没有吃。
唯一不变的,便只有鹣鲽情深的琴魔箫仙,瑟调琴弄,好生羡煞旁人。
夏药王临走之前,将进出谷口陷阱的路线图告诉曲如意。曲如意便负责出谷采购日常用品,也带回江湖上的消息。天大地大,夏药王父女俩一走,从此渺无音讯。白如云期盼能听到夏语冰的消息,哪怕是一点点也好,但是人海茫茫,她一个小丫头如何能激起涟漪
消息传闻,正义联盟大小门派已经陆续上道,沿途不时与香灯会起点小冲突,多数时候都是香灯会吃亏,防线逐渐收缩,群雄则向兜率天步步围逼,大有关门打狗之势。
江湖的腥风血雨,似乎与这偏僻的世外桃源毫无瓜葛。四人该吃就吃,该睡就睡。白如云有一种错觉,自己将在这个山谷里孤老终生,无聊至死。
直到那一天……
那一天清晨,阳光很好,和无数平凡的日子一样。
曲如意昨日循例出谷,每次都是来去匆匆,当晚就赶回家,这次不知道被什么事情耽搁,彻夜未归,温仪也未在意。
白如云这一觉睡的香酣,太阳晒到屁股才乍然惊醒,头脑还有点昏胀。
起床第一件事便是检查门栓,他总疑心曲非半夜离魂症发作,摸进房间乱翻东西,遂故意不反锁,在门栓悄悄捆了一根头发。
头发果然断了,和前几次一样,但那淡淡的宁神香味没有出现。他如今已非吴下阿蒙,总疑心那宁神香味乃是迷香,闻起来似极了夏药王的得意出品“酥清风”……
忽然,厨房里面传来锅碗瓢盆的呛呛响声。莫非野丫头回来了循例都是他负责煮早餐的,今日如此懒散,多半又要被她责罚洗碗,却是心甘情愿;睁着惺忪的睡眼,兴冲冲跑进厨房,抬眼就瞥见一个光溜溜的小光头,步伐顿时收住。
“阿非,早上好,不好意思睡过头了。”
“早上好,早餐弄好了。”
只见桌子上摆着馒头、稀饭和鸡蛋,甚是简单。
白如云打了一碗稀饭,不经意的问道:“你刚才进我房间来着”
曲非慌忙低下头,就像做坏事被发现的小孩子:“嗯,我看你睡得香,便没有叫醒你。”
说罢,匆匆洗好碗筷,转身想要逃,被白如云堵个正着。
“对了,我练习《如意幻魔手》总是有点阻滞,你对心法倒背如流,那几处地方待会向你请教一下”
“我爹爹不让我随便和其他人讨论心法。”
“我也算‘其他人’么,曲伯父不在家,就依仗你了。”
“嗯。”曲非低低应了一声,算是答应。
忽然,一声猛虎咆哮,宛如暮鼓晨钟,蓦然撕裂山谷的宁静,惊起几只飞鸟。
骤闻虎啸,哐哐推开椅子,从闺房里面窜出一抹倩影,几个起落就飘到门口,乃是温仪,手持玉箫,脸色少见的凝重,警惕的望向外面郁郁山林,山还是那座山,林还是那片林。
曲非疑惑的探头看着门外:“娘,大王为什么在叫”
温仪柔声道:“想来是附近猎户误闯山谷,娘出去看看。”
白如云睡意全消,虽不知何事,但隐隐觉得恐怕不是这么简单。
话音未落,又是一声虎啸,这下距离颇近,山谷都为之震颤。
三人齐齐伸长脖子,只见山林中徐徐退出一只吊睛白额虎,正是大王。
大王是退着走的,困兽犹斗,时刻准备着反扑;体壮毛盛,凶目利齿,让人不寒而栗;血盆大口不时传出雷鸣般的低吼声,让人振聋发聩;鼻息间喷出阵阵腥风,让人心惊胆战。
它的敌人也不寻常。
绰绰人影步步进逼,将它重重围住,但只是重重围住,都保持一定距离,没人敢擅自越前,显然是惧怕这头猛虎,抑或在等什么人。果然,他们后方又缓缓踱出三道人影,气闲神定。
原来,上次崆峒派硬闯药王谷的时候,花藤鬼蜂均受重创,陷阱威力大减,起码要繁殖一年半载,方能恢复元气。所以来者可以如入无人之境,若非大王机警,只怕摸到茅屋来,三人还没有察觉呢。
看得仔细,乃是二十多名服饰不同、兵器各异的武士,乍看不过是临时拼凑起来的团伙;但脸上都戴着样式一致的面具,进退有度,又像是纪律森严的队伍;当真古怪。
寻常面具,无非戏曲脸谱,或者鬼面獠牙,以作吓人。他们的面具却是特别,没有鼻子,没有嘴巴,除了两个大大的眼洞,其余部分光滑如鸡蛋壳,透着诡秘。
面具的颜色等级森严,一金二银八铜十六铁,足足二十七人。金面人傲然居中赤手空拳,两个银面人左右拥戴各持软鞭,三人品字形落后几步,其余二十四名铜铁无面人则扇形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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