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重工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齐橙
对啊,我可以把所有的标准件都做进来。全国哪家工厂用不上标准件?那么多采购员全国各地到处跑,就是为了找合适的标准件。如果有了这份商情,他们能省下多少路费。买一本放到供销科,想要买什么东西的时候,查一下就都有了。这样一份商情,卖10块钱只怕都有人愿意要呢!包成明美滋滋地想道。
姚伟强道:老包,这样一来,你就不得了了。整个金南卖标准件的,都要看你的脸色,连我都要对你点头哈腰了,要不我的轴承可就卖不出去了。
不会的,姚总,看你说到哪去了,我给谁脸色看,也不敢给你脸色看啊包成明谦虚地说道,声音里却带上了几分自矜,显然是对姚伟强的预言颇有信心。
这回轮到冯啸辰服气了,要不说金南人会做生意呢,自己只是提了一个头,人家立马就把细节都补充进来了。自己原本还打算给对方支支招,让他们借鉴一下后世的一些成功经验,现在看来,这是完全不必要的,人家想得比自己细致得多。
商情的事情就这样说过去了,而联盟理事长的职务,也由姚伟强冯啸辰二人私相授受,落到了包成明的身上。从商情这件事情上,冯啸辰看出了包成明的商业头脑以及经商的热情,要想把一个联盟做得有声有色,这样一个理事长是必不可少的。
当然,最终大家还是走了一个民主程序,让有意加入联盟的那些商户举手表决了一次。商户们都是比猴还精的,知道这个联盟背后有地委柴书记的支持,前台是京城的冯处长和本地的姚总主持,他们推举出来的人选,大家还有什么可唧唧歪歪的,照着要求举手就是了。
包成明的这个理事长职务,也得到了地委和行署的认可。毕竟包成明是行署机关的干部,由他来主持这个联盟,有助于行署的意图得到更好的贯彻。
联盟的成立大会完全是由包成明策划和组织的,除了金南地委行署的领导之外,他还请来金南下属各县的代表,有些是县领导出席,有些则是由县经委商业局等单位的干部出席。包成明长袖善舞,也不知道通过什么关系,还请到了一大帮记者来为联盟造势。
各位记者,我这里准备了一个新闻通稿,供大家作为参考。成立轴承诚信联盟的事情,是我们金南地委行署的重要举措,也说明我们金南地区的企业知耻而后勇,我们的口号是,要把骗子一条街的帽子扔到太平洋去,要让石阳成为全国乃至全世界最著名的轴承之乡。
在成立大会之后的记者招待会上,包成明慷慨陈辞,把一个联盟理事长的形象表现得无比高大。
第二百九十二章 悲催的老阮
联盟成立了,但效果如何,还需要时间来检验。董兆安让包成明把手头的工作移交给其他同事,专注于做轴承联盟的事情,并承诺一旦有了成绩,会给他安排调薪晋升之类的待遇。
包成明在机关里兢兢业业干了快20年时间,早就厌烦了按部就班的生活,一下子得到这样一个广阔空间,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是力量,从里到外都透着智慧,各种点子层出不穷,让那些没有加入联盟的商家恨得咬牙切齿。
包成明在联盟成立的时候请来了许多记者,让他们发稿子吹捧联盟,这也就罢了。最关键的是,他还向记者暗示,所有未加入诚信联盟的,自然就是不够诚信的,外地的采购员除非是拿了这些商户的好处,否则是绝对不应该在这些商户进货的。
为了区分联盟会员与非会员,包成明设计了带有联盟logo的专用发货凭证,把联盟的假一罚十等条款都印在凭证的背后。外地来的采购员看到这样的凭证,再对比一下那些非联盟会员商户的凭证,心里自然就有了想法。采购员之间口口相传,有关诚信联盟的事情慢慢地便传开了。有些采购员即便是贪图回扣,也不敢去那些非联盟会员的店里买东西,生怕回去之后被单位领导追究。
《金南标准件商情也正式出版了,最先出的是轴承分册,其他标准件分册的出版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姚伟强拿出一笔钱入了股,包成明不再需要请单位的打字员去打蜡纸了,而是找到了金南印刷厂,用胶印方式进行印刷,里面还夹带了铜版纸的广告,让这份商情的确有了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感觉。
冯啸辰也积极给予了赞助。他的赞助方法就是让杨海帆在辰宇公司找了几位技术人员,加上南江工学院的闫百通在内,为商情撰写了一些技术稿件,诸如如何选择轴承滚动轴承与滑动轴承的五大区别轴承以次充好的识别之类,使这本商情又多了一些技术含量,更加受到采购员们的喜爱。
再至于说包成明把商情的业务越做越大,还在外地雇了人专门向当地的工业企业推销金南标准件商情,并且还成立了一个代购公司帮外地企业在金南采购产品,那就是后话了,暂且不表。
冯啸辰见证了联盟的成立,自己的使命也就完成了。他向姚伟强包成明道了别,起程返回省会建陆市,准备从建陆坐火车回京。他万万没有想到,在建陆火车站,他居然遇到了一位意想不到的人
还在冯啸辰忙着帮姚伟强策划轴承联盟的时候,会安的全福机械厂,出了一件大事,阮福根从会安化工机械厂用高薪聘来的王牌电焊工毕建新,下夜班的时候一不留神,跌下了一处挺陡的台阶,摔了个头破血流。幸好当时旁边还有其他人走过,见状连忙上前,七手八脚地把毕建新送到医院。阮福根闻讯匆忙赶到医院,见毕建新已经醒过来了,据说也没什么生命危险,但一只胳膊上却裹着厚厚的纱布,里面是还没有完全凝固的石膏。
哎,老毕,怎么回事!阮福根急吼吼地向毕建新问道。
唉,别提了,今天下夜班以后,我在厂门口的小馆子喝了几口,想解解乏。结果也不知道怎么的,脚下就不太稳了,下台阶的时候一下没踩稳毕建新一脸沮丧地报告道。
没摔出什么毛病吧?阮福根又问道。
医生说了,师傅没啥大碍,头上破了个口子,已经缝上了。再就是手臂骨折了,已经打了石膏,不过医生说不会留下残疾的。守在毕建新身边的徒弟讷讷地回答道。
骨折了?阮福根看着毕建新的手,脸色有些不好看了。
是啊,阮厂长,你看这事闹的毕建新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也不知道该说啥好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这可不是瞎说的。毕建新这只手,虽然已经接好了,医生也打了保票,声称不会留下什么残疾。但另外一句话是那徒弟没说出来的,那就是医生要求毕建新在未来三个月内不能用这只手干活,否则后果自负。
毕建新是什么人?那是会安化工机械厂王牌焊工,也是阮福根手里唯一能够进行二类容器焊接的工人。阮福根敢于从重装办接下那些大化肥分包任务,其中一个很大的依仗就是毕建新。这段时间,阮福根开出高价,把毕建新从会安化机厂借出来,天天加班加点地赶造分包设备,唯恐耽误了交代日期。毕建新可好,一跟头栽下去,就是三个月不能干活,这不是要了阮福根的老命吗?
医生有没有说,你这手什么时候能够恢复?阮福根黑着脸问道。
医生说了,得三个月!徒弟飞快地抢答道。
毕建新白了徒弟一眼,然后陪着笑脸,对阮福根说道:阮厂长,你别听他瞎说,我估计也就是十天半个月的样子,就能恢复了。
我看悬!阮福根可不是没经验的人,他目测了一下石膏的厚度,基本上就有数了。骨折可不是小毛病,希望十天半个月就能够恢复,这话骗谁呢。
毕建新也知道这个回答站不住脚,他苦着脸说道:我咬咬牙,过个十天半月的,去上班倒是没问题。不过,我担心这只手用不上劲,拿焊钳拿不稳,那可就耽误事情了。这些设备的焊接质量要求高,开不得玩笑的。
是啊,开不得玩笑。阮福根长叹道。事已至此,他也知道再说啥都是白搭,指望毕建新带伤工作更是不可能的,别说毕建新愿不愿意,就算他愿意,阮福根也不敢用,万一手底下哆嗦一下,焊坏了产品,那可就更麻烦了。
想到此,他从怀里摸出一个厚厚的信封,掖到毕建新的枕头底下,说道:老毕,你也别多想了,还是好好养伤吧,万一落个残疾,我可就真是对不住你了。你放心,你这也算是工伤,所有的医药费营养费,我都会包下来的。
毕建新眼泪哗哗的,伸出那只没受伤的手,拉着阮福根道:阮厂长,这怎么行。都怪我自己嘴馋,多喝了两口,现在还耽误了阮厂长的事情。我知道这桩业务时间紧得很,我现在恨不得马上爬起来去加班呢。
这番话说得颇为真切,阮福根也相信毕建新是真心的。可惜,真心不能代替残酷的现实,毕建新在未来三个月之内无法工作,这是摆在阮福根面前的一个难题。
我们厂里其他的焊工都指望不上。
在会安化机厂的厂长办公室里,阮福根的弟弟,会安化机厂厂长阮福泉摊开手向哥哥表示着无奈。他这个厂子是地区所属的企业,算不上什么大庙,能够有毕建新这样一尊小神就已经非常不错了,还能指望厂里的工人个个都是王牌?会安化机厂当年能够拿下二类压力容器证书,靠的也是毕建新。现在毕建新受伤了,无法拿焊钳了,阮福泉也是一筹莫展。
被叫来一块商量事情的董岩献计道:当务之急,只能是去其他企业聘人了。没有一个过硬的高级焊工,重装办的这批业务咱们是无论如何都完不成的。
阮福根道:我当然知道要去聘人,可是上哪聘啊?我过去出去跑业务,到过的厂子倒是挺多,可我也没打听过人家厂子里有没有技术过硬的老师傅,还有,就算人家有这样的人,我们又随随便便地能够聘到吗?董岩,你搞了这么多年化工设备,你能不能帮我去找找人?
这个恐怕有点难度。董岩直接就缩了,他可真不是擅长于与人沟通的人,让他去找人,难度实在是太大了。
最起码,你能告诉我,海东省哪些企业里有过硬的焊工吧?阮福根气急败坏地说道。
这个倒是可以。董岩听说不用他去抛头露面地聘人,心里也就放松了。他拍了拍脑袋,给阮福根写了一串名字以及对应的工作单位,那都是省里排得上号的一些焊工。他是搞压力容器的,对于焊工的情况的确是了解得更多一些。
没办法了,只能是一家一家去求人了。
阮福根拿着董岩写的纸条子,心里发了狠。他知道去其他企业借人,尤其是借这种高级技工,是多么困难的事情。但不管多困难,他都得去试一试,因为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如果不能按时完成重装办的任务,罚款倒是小事,关键在于会让重装办对他失望,从此不再给他机会。他辛辛苦苦争下这个分包任务,不就是为了让人能够高看自己一眼吗?如果最终他还是掉了链子,那么此前的努力就全白费了,在未来也不会再有人相信他的能力。
阮福根不愿意向命运低头,他觉得自己应当是一个叱咤风云的大企业家,岂能在这个时候折戟沉沙。
第二百九十三章 跪求
什么,借工人?开什么玩笑!
你们是怎么知道我们刘师傅的?他是我们厂的宝贝,怎么可能借给你们用?
去去去,再不走我给派出所打电话了!
滚
在随后的一星期时间里,阮福根带着一个名叫梁辰的小跟班,马不停蹄地拜访省里的各家重点企业,拿着董岩给他写的名单,上门央求别人借给他一个高级焊工。他深知自己无权无势,唯一能够拿得出手的,只有钱了,于是做好了赔本雇人的心理准备,打算不管别人开出什么样的价钱,他都绝不还价,只要人家愿意把焊工借给他,帮他完成重装办的任务。
可让他绝望的是,几乎所有的厂子听到他的要求之后,都毫不犹豫地给予了拒绝。态度好点的,会跟他讲讲国家政策之类的问题。态度差的,那就是直接轰人了。乡镇企业在国企面前毫无地位可言,能够拥有高级焊工的企业,都是有一定级别的,在这些企业的领导人眼里,乡镇企业不过就是一群农民在瞎起哄,而阮福根这样的乡镇企业厂长,就是靠坑蒙拐骗起家的暴发户,十个有八个都是人品不佳的,谁愿意听他们呱噪。
更有听说过阮福根承接重装办大化肥分包任务一事的国企领导,心里早就对阮福根存着一丝恼火了,现在听说阮福根承接的任务出了麻烦,陷入困境,他们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伸出援手呢?同一个省内部的大型企业相互之间都是有些往来的,大家与马伟祥的关系远比与阮福根的关系要近得多,该帮谁,该踩谁,他们还需要思考吗?
阮福根也不是没想过私底下找找那些焊工,让他们利用业余时间去帮忙。但一来有董岩的事情在先,阮福根在私下请人的时候多少有些忐忑,生怕一不留神又连累了别人。二来这些大厂子多半都在建陆,还有一些是在其他地区,师傅们如果要用业余时间去帮忙,就只能选择周末,其他时间肯定是来不及的。一个周末,工人坐车到会安,干完活再坐车回建陆,一来一去就得占用半天的时间,实际能够用于工作的时间也就剩下了半天,实在干不了多少事。
阮福根需要的,是对方能够有一段较长的时间,能够在会安踏踏实实地干几天活,而要做到这一点,就离不开对方单位的首肯。
阮厂长,要不,咱们还是去京城找一下冯处长吧,让他说句话,这些厂子就都肯帮忙了。
在把全省能够联系的企业都联系过一圈之后,小跟班梁辰一边捶着酸疼的腰,一边向阮福根建议道。有关冯啸辰出马救董岩的事情,梁辰是知道的,在他心目中,冯处长简直就是无所不能的万金油,只要冯处长动动嘴,他们也就能免去跑断腿的辛苦了。
不行!阮福根断然地拒绝了梁辰的建议。
为什么?这也是他们重装办的事情,他们给我们帮忙,理所应当啊。梁辰说道。
阮福根摇摇头道:分包任务是我主动接的,人家没强迫我接。为了董岩的事情,我已经麻烦过他们一次了,他们也够仗义,还派了一个副司长过来帮忙说情,救了董岩。现在碰上这桩事,我如果再去求他们,别说他们会不会烦我,我自己也没面子。我接这桩活,就是为了证明我们乡镇企业不比国营企业差,如果碰上点鸡毛蒜皮的事都要让人帮忙,我又怎么证明我们有能力呢?
这一回可不是小事,毕师傅摔伤了,咱们找不到好焊工,所有的活都窝在焊接这一个地方了。省里这些厂子又不肯帮忙,咱们不找冯处长,还能找谁呢?梁辰愁眉莫展地问道。
只能是接着找了,我就不相信,中国这么大,我们就请不到一个过硬的焊工!阮福根咬着牙说道。
董处长写的名单,咱们都已经找过一遍了,没一家厂子肯帮忙。下一步咱们上哪找去?梁辰问道。
去浦江!阮福根道,浦江的厂子多,我过去跑业务的时候,去过一些厂子。那些厂子和马伟祥没什么关系,我去好好地求求他们,说不定会有一家厂子愿意帮忙的。
如果浦江的厂子也不行呢?梁辰抬杠道,他是个小年轻,没受过什么挫折,也不像阮福根那样能吃苦。在省里跑了几天,他就已经累得不成样子了,听说又要去浦江,他先打起了退堂鼓。
阮福根道:如果浦江的厂子也不肯帮忙,咱们就去京城,或者去东北,总之,不找到合格的焊工,我是绝对不会回去的。
好吧,你是老板,你说了算梁辰唉声叹气地应道。
带着这样一股狠劲,阮福根与梁辰二人来到了浦江,继续照着此前的套路到各家企业去联系。仗着过去在浦江跑业务的时候所积累的地理知识,阮福根带着梁辰一家企业一家企业地跑,光是攒下的公交车票根就存了半个手提袋,但找到合格焊工的希望却是越来越渺茫。
阮厂长,你们的情况,我真的很同情。可是这件事,的确不太好办。你想想看,我们是国营大厂,你们是乡镇企业。我们把工人借给你们用,这算是什么名目呢?万一上级领导追究下来,我也不好交代的。
在浦江锅炉厂,厂长孙国华语气诚恳地向阮福根解释道。这是这么多天以来,阮福根和梁辰遇上过的最和蔼的厂长,至少人家认真地听完了阮福根的叙述,而且还表示了理解和同情。但这些并没有什么作用,孙国华给出的答复,依然是不行。
孙厂长,我们也是在给国家做事情啊。我们造的设备,是国家重装办分包的任务,到现在为止,我们做这个任务已经是不赚什么钱了,我们完全就是想为国家做点事情而已。看在同是为国家做事的份上,你们就伸出手帮我们一把吧。
我们的要求其实也不多,就是请你们派一位老师傅到我们那里去,最多有一个星期的时间,就能够完成我们目前的工作。这样我们就可以按时向重装办交货了。至于我们的下一批任务,焊接工作还要再拖两个月,那时候我们那位受伤的焊工就基本上恢复了,不需要再麻烦你们。阮福根低三下四地说道。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