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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国重工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齐橙

    司机李铭把范永康和熊小青送到招待所,然后便开着车,带着杨海帆向省城新岭一路狂奔。老式吉普在失修的公路上颠簸得很厉害,杨海帆却毫不在意。他向李铭交代了一句,便裹着军大衣在后排座蜷着身子睡着了。他知道,明天自己要面对一场艰难的谈判,他无论如何也要养足精神,以最强的姿态赢得这场谈判。

    天色快亮的时候,吉普车来到了桐川县在新岭的联络点,这里外面挂的牌子是桐川县商业局和供销合作社驻新岭采购站,但实际上却是不折不扣的桐川驻省办,在县委h县政府内部,也是这样公开说的。

    正睡得酣畅的驻省办主任耿金宝被敲门声吵醒,带着一肚子火气,披着大衣打开房门,正待咆哮一声,定睛一看,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书记大秘杨海帆,顿时脸上的表情就换成了甜腻腻的笑容,忙不迭地招呼着:是杨主任啊,快进来快进来,外面太冷了。怎么,就你来了吗,谢书记没来?

    老耿,打搅你做好梦了。杨海帆给了耿金宝一个笑容,然后吩咐道:麻烦叫人给做点吃的,我和小李都饿坏了。吃完饭,你给小李安排个住处,你别想再睡了,得跟我一起做事,这是范书记和熊县长交代的,急事!

    耿金宝赶紧去敲旁边的门,叫醒办事处的服务员,让她们起来给杨海帆他们做饭。杨海帆拉着耿金宝进了办公室,急切地问道:老耿,咱们县在冶金厅的那位老专家冯维仁,他的家人的情况,你了解吗?

    冯老?他儿子叫冯立,是新岭二中当老师,前年冯老去世的时候,我代表县里去他家看望过。耿金宝答道,他家的情况嘛,他老婆是个大集体,有两个儿子,老大在冶金厅做临时工,老二好像还在待业。

    不错不错,难怪范书记总是说,老耿真是咱们桐川在新岭的活地图,就没有你老耿不知道的事情。杨海帆毫不吝惜地给了耿金宝一个口头表扬,弄得耿金宝顿时就乐得找不着北了。

    杨主任,你开着车连夜赶了100多公里到新岭来,莫非是要找冯立?是县里要看望在新岭的同乡吗?那还有现在在省政府的王县长在商业厅的z县长他们

    耿金宝自作聪明地给杨海帆报着花名册。他说的这些人,都是从桐川县出来,目前在省里有点职权的人物,属于驻省办逢年过节都要去拜访一下的。相比之下,冯维仁因为没啥实权,即便是在世的时候,也只是偶尔被请出来应应景,享受专门看望的待遇有且仅有一次,那就是他去世之后。

    杨海帆摆了一下手,打断了耿金宝的叙述,说道:我这次来,就是专门拜访冯立的,具体的事情你不用管。还有,我来新岭找冯立的事,你也得绝对保密,不能泄漏出去。这样,你给准备一些拜年的礼物,要多一些,照着给省里领导拜年的标准准备,天亮之后,我到冯立家去。

    杨海帆说到这个程度,耿金宝自然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了。驻省办就是干这种搞关系的活的,其中经常要涉及到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事情,耿金宝知道哪些该问,哪些不该问。

    趁着耿金宝去准备东西的时候,杨海帆倒在办公室的行军床上又眯了一小会。天色渐亮,外面又亮起了鞭炮声,远远近近的。大年初二是外孙给外婆家拜年的日子,依例也是要放鞭炮迎接的。杨海帆起床,到外面的水龙头去擦了一把脸。耿金宝早把大包小包的礼品在吉普车的后座上堆好了,杨海帆拿着从李铭那里要来的钥匙,发动吉普车,向冯立家的方向开去。

    冯立一家此时正在吃早饭,谁也没有外出。何雪珍的家也是下面一个县里的,离新岭很远,所以没法赶回去拜年。冯啸辰和冯凌宇兄弟俩都没有结婚,也没有女朋友,今天只能呆在家里,不敢出门。别的日子都可以上亲戚朋友家去串串门,唯有大年初二这个日子,出门需要谨慎,万一不留神去了哪户有女儿的家里,各种八卦就足够外人说上半年了。

    请问,这是冯立老师家吗?

    门外传来一个声音。因为房子小,冯立家里有人的时候,都是习惯于开着门通风的,听到声音,众人一齐向门外看去,就见一个30岁上下的年轻人手里拎着一大堆礼物,正笑吟吟地站在那里。

    同志,你是冯立迎上前,脑子飞快地转动着,猜测着对方的身份。他能够想到的,就是这人会不会是自己教过的某个学生,而且应当是自己曾经对他有恩,而他又发了迹,这才会带着这么多礼品来拜年。可他看来看去,也认不出这是哪个学生,而且对方说话还有几分浦江口音,他可从来没有教过这种学生。

    是冯老师吧?我见过你的相片。杨海帆却是一下子就认出了冯立,他做事严谨,出门之前专门找耿金宝要了冯立的照片认真看过了。那张照片是耿金宝去看望冯立时拍的,留在手上是要作为工作成绩的。

    我叫杨海帆,是桐川县委范永康书记的秘书,县委办公室副主任,我今天是受范书记和熊小q县长的委派,专程来看望冯老师一家的。杨海帆做了个自我介绍。

    哦哦,原来是杨主任。冯立慌了手脚,赶紧把杨海帆往屋里让,何雪珍也起了身,招呼着冯啸辰冯凌宇兄弟去帮杨海帆拿东西。杨海帆除了手上抱着一堆礼品之外,脚边还摆了好几件,饶是几个人一起动手,也拿了两趟才把东西全部拿起了屋。

    招呼杨海帆在小小的客厅里坐下,给他泡上茶,又敬了烟,奉上了瓜子花生等年货,冯立这才坐到杨海帆的对面,一边说着客套话,一边紧张地猜测着对方的来意。杨海帆一进来就声明了是受书记h县长的委派,显然不是个人行为,而他带来的礼品之多,又显示出这绝对不是一次常规的应景式拜访,那么,杨海帆的用意是什么呢?

    冯啸辰在旁边一张凳子上坐了下来,笑而不语。冯立不知道杨海帆为什么来,冯啸辰却是心里如明镜一般,他知道,这肯定是乔子远把招呼打到了,东山地区和桐川县都忙碌了起来。老实说,桐川县反应如此迅速,倒是让冯啸辰有些意外,看来,他实在是太低估合资企业这件事对于地方的意义了。

    好啊,既然你们如此重视,那就休怪我狮子大开口了。自己坚持要把这家企业办在一个小县城里,看来还是有些好处的,最起码,已经让县委书记h县长都跪了。




第八十七章 拍个工作证来吓死你
    杨海帆并不急于进入正题,他云山雾罩地和冯立聊起了桐川的风土人情,借以试探冯立的口风。可怜冯立从小出生在德国,跟着冯维仁回国之后,也几乎没在桐川呆过,桐川只是一个概念上的老家而已,谈不上有什么更多的了解。无奈何,他只能说说还在老家的亲戚,说某叔叔在哪个公社,某姑姑在某某单位之类。杨海帆从18岁到桐川当知青,到现在已经有12年时间,对桐川的熟悉程度远远超过了冯立,但凡冯立说起某处,他必能讲出一大番渊源,倒是让坐在一旁看笑话的冯啸辰听了个过瘾。

    聊了得有半个来钟头,冯立的耐心都快被磨平了,杨海帆这才假装不经意地问道:冯老师,听说你母亲晏女士现在还在德国,有这么回事吗?

    冯立倒是一愣,下意识地扭头去看冯啸辰。冯啸辰不吭声,只是对着冯立傻笑,冯立只得扭回头来,冲着杨海帆讷讷地应道:是啊,这也是刚联系上的,杨主任怎么消息这么灵通?

    这样的喜事,大家都愿意传的嘛。杨海帆打了个马虎眼,接着又说道:失去联系这么多年,现在好不容易联系上了,晏女士就没有想回来看看吗?

    嗯嗯,我母亲她倒是表示要回来看看的,不过还得有一些手续要办。冯立说道。到了这份上,他即便是再后知后觉,也明白杨海帆的来意了。冯啸辰要回桐川去投资的事情,已经向父母都通报过了,冯立知道,杨海帆肯定就是冲着这件事来的。

    杨海帆继续把话头往深处引,他说道:像晏女士这样的爱国华侨,如果想回国来探亲或者投资,我们地方政府都是非常欢迎的。冯老师,在这方面,如果有什么需要支持的,你就尽管跟我说,我们范书记和熊县长都已经做过指示了,要求我们必须要尽最大的力量为你们服务。

    是吗?那可太好了。冯啸辰在旁边实在忍不住了,开始插话。就这么一件事,这位杨老兄兜了半个多小时的圈子,临到门口了,还在绕来绕去,这不是考验大家的耐力吗?他还不如索性直接把事情挑明了,也好听听杨海帆能够开出什么条件。

    我奶奶的确是打算回来投资的,当然,不是她自己的资金,而是她通过她在德国的学生引入的资金。杨主任,不知道桐川县政府这边,对于引进外资有什么特殊的优惠政策。冯啸辰说道。

    冯啸辰开口说话,倒让杨海帆觉得有些意外。他从一开始就认定这件事的关键人物是冯立,把冯啸辰只当成了一个路人甲的角色。如果不是因为在人家家里不好颐指气使,恐怕他早就把冯啸辰打发开了,省得这个小年轻打搅了自己与冯立的密谈。

    可万万没想到,自己转了半天圈子,没引出冯立的话,却是冯立的这个大儿子开口了。刚才他进门的时候,冯立倒是给他介绍过,说这个大儿子名叫冯啸辰。杨海帆清晰地记得耿金宝给他介绍的情况,说这位冯啸辰是在冶金厅当临时工的,好像文化程度啥的都不怎么样。

    冯老师,小冯说的这个情况,是真的吗?杨海帆假装惊讶地向冯立问道。

    冯立又看了冯啸辰一眼,心说这本来是你的事情,怎么会引到我头上来了?可冯啸辰却只是向他扮鬼脸,不肯接话,冯立不知道儿子搞什么名堂,也只能是见招拆招,听听杨海帆的回答再说。

    这件事嘛,倒是有的,不过具体的细节呃,还没有最后决定。冯立字斟句酌地回答道。

    没有最后决定?这分明就是要讨价还价的节奏了,杨海帆在心里盘算道。他心想,你都已经通过乔子远向于长荣喊话了,这不就是在向我们开价吗?现在说没有最后决定,分明是想听听我们给出的价钱,再确定如何行事。不过,从此前的表态来看,冯立应当是倾向于桐川县的吧,否则怎么会先放出要把投资投向桐川县的风声呢?只要他有这样的倾向,自己就有办法了,刚才那个冯啸辰不是问起特殊优惠政策吗,范永康已经给了自己授权,不管什么条件,都可以一概应下。

    冯老师,我今天到你这里来,就是来听取你对于这件事情的意见的。我们桐川县40万人民都在热切地期盼晏女士回桐川投资,帮助家乡人民进入现代化。桐川县委县政府对于任何前来投资的企业家都是高度重视的,尤其是外商投资,会纳入我们工作的重中之重。刚才小冯同志问起我们对于引进外资有什么特殊的优惠政策,我想说的是,我们的优惠政策非常多,不知道冯老师最关心的是哪些方面。杨海帆盯着冯立的眼睛,脸上写满诚恳二字。

    冯立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这时候,冯啸辰也不再装了。他知道,如果让杨海帆再这样说下去,没准冯立就该把一些话说漏了。他挪了一下屁股,坐正了身体,对杨海帆说道:杨主任,据我了解,我奶奶介绍的那个外商,并没有明确说要在桐川投资,东山市的条件比桐川要好得多,我倒觉得,在东山市投资也是不错的。

    这杨海帆愣了,他看看冯啸辰,又看看冯立,弄不清楚这其中是什么情况。

    冯立用手指了一下冯啸辰,说道:杨主任,其实这件事情,啸辰比我更清楚。是他在德国和他奶奶谈的情况,有关引进德国企业的事情,你还是和他商量吧。

    你杨海帆心中暗暗叫苦,看来情报工作还真是没做好啊,他在办事处的时候,向耿金宝了解了半天冯立的情况,所有的预案都是针对冯立做的,万万没想到这件事情的关键人物居然会是冯啸辰。冯立刚才说冯啸辰在德国见过晏乐琴,他一个冶金厅的小临时工,怎么会跑到德国去了呢?

    哎呀,抱歉抱歉,小冯同志,我刚才没搞清楚情况。怎么,投资的这件事情,是你在德国和晏女士谈下来的?你到德国是出国考察吗?杨海帆一时都不知道怎么和冯啸辰聊天了。

    冯啸辰点点头,道:是的,引进一家德国企业这件事,是我随国家经委冶金厅去联邦德国考察的时候谈下来的,我奶奶帮着做了一些工作,但具体到外商那边的考虑,我了解的情况可能更多一些。

    你是说是你直接和外商接触的?杨海帆迟疑着问道,冯啸辰的话虽然说得比较委婉,但透露出来的信息是很明确的,可杨海帆怎么敢相信这一点呢?还有,不是说冶金厅的临时工吗,怎么又跑到国家经委去了?

    杨主任,刚才我以为你是来找我父亲的,所以没向你做正式的自我介绍。我叫冯啸辰,目前在国家经委冶金局工作,担任冶金局办公室的德语翻译。我还有另外一个职务,是北宁省林北重型机械厂的生产处副处长。这一次向东山地区引进德资企业的事情,是由我负责的。冯啸辰噼里啪啦地砸了一堆头衔出来,浑然不顾坐在对面的杨海帆眼睛瞪成了铜铃。

    你懂德语,还有,你是林北重型机械厂的生产处副处长,我,我怎么听说你是在南江冶金厅工作呢?杨海帆结结巴巴地问道。

    林北重机是国内数得上号的大型机械企业,杨海帆自然也是听说过的。他原本就是工厂子弟,对于工厂里的干部级别颇有一些研究。如果冯啸辰说的情况属实,那就意味着这个年轻得不成样子的小伙子居然已经是一个副处级干部了,而自己混了这么多年,也不过就是一个副科级而已,这样的反差,让杨海帆怎么能够接受得了呢?

    冯啸辰在乔子远面前,强调引进这家德国企业是晏乐琴的主意,目的是为了缩小自己的目标,让乔子远不敢染指。而面对来自于桐川的父母官,他却要改变一种说法,声称这家企业是他引进进来的,与晏乐琴没有太大关系。

    这样说的原因,在于桐川还有一些他的长辈,是冯维仁的堂兄弟表姐妹之类,以及这些人的下一代,相对于冯啸辰来说,也是叔叔姑姑辈了。如果他们听说这家企业是晏乐琴引进的,那么难免要在冯啸辰面前指手画脚,摆摆长辈的架子,以便分一些好处。冯啸辰直接说这是他引进的企业,就可以随时把那个虚构的德国投资者搬出来当挡箭牌,让亲戚们无话可说。

    再至于说他在杨海帆面前声称自己是林北重机的副处长,也是为了争取到一个说话的地位,你不是嫌我是小孩子,没有话语权吗?要不要我拍一个林重的工作证出来把你吓死?

    看到杨海帆那一副茫然失神的样子,冯啸辰得意地笑了。

    杨主任,你可能不太了解情况,去年10月份我就已经调到国家经委工作了,这个情况,冶金厅的乔厅长是比较了解的。冯啸辰淡淡地说道。



第八十八章 纯粹是闲聊
    看到儿子突然耍起了大牌,冯立左右为难,不知道该怎么说话才好。冷柄国任命冯啸辰为生产处的副处长,是为了让他到新民厂去有一个合适的身份,为此还真的给他办了个工作证。冯啸辰从新民厂回来,冷柄国也没让他交证,照孟凡泽的想法,如果冯啸辰愿意叛出冶金局,投奔到林北重机去,这个副处长的衔还可以给他留着。

    这趟回南江,冯啸辰向父母说了自己在京城的境遇,也把林北重机的工作证拿出来向父母展示过。冯立一方面为冯啸辰感到高兴和自豪,另一方面又觉得这事好像也不太适合到处说,毕竟一个20岁的副处长太妖孽了,让大家坐在一起都没法聊天了。

    如今这个场面就是如此,杨海帆来的时候,尽管极尽谦恭,但眉宇间那股地方父母官的骄傲之色是难以掩饰的。因为自己还有一大堆亲戚在桐川,都是杨海帆治下的草民,冯立对杨海帆也保持着几分恭敬,不便太过于冷落他。

    可等到冯啸辰报出自己的身份,杨海帆的气焰一下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转而带上了一些惶恐不安的成分,或许还有几分自卑。冯立是个书生不假,但好歹也是40多岁的人,社会阅历是足够丰富的,他哪里看不出杨海帆的尴尬之色。

    杨海帆坐在那里,强作笑脸,但心里的确是有些慌乱。刚才与冯立聊天的时候,杨海帆就觉得冯啸辰那副镇定和从容的神色有些不俗,只是心里有了些先入为主的印象,觉得冯啸辰就是一个临时工,因此也没多想什么。可等到冯啸辰亮出自己的身份,又是国家经委,又是林北重机,又懂德语,又有级别,杨海帆只觉得自己在人家眼里啥都不是了。

    要说起来,杨海帆不是没有见过官的人。他服务的范永康,就是正处级干部。他陪范永康去地区开会的时候,与谢凯于长荣这些厅局级干部也打过交道,并不认为这些比自己级别高的官员有什么了不起的。究其原因,不外是这些领导都比他的年龄要大得多,纯粹是混资历才混到了现在的级别。他总是在心里想,等自己四十岁五十岁的时候,应当会比这些领导干得更好,有了这样的想法,他自然也就能够保持平静的心态了。

    可这一会,他真的感到技不如人了。眼前这个小伙子,比自己还要小10岁,却已经是大企业里的副处级干部了,同时又在国家经委这样的核心部门工作。如果冯啸辰是因为遛须拍马之类的歪门斜道升上去的,杨海帆倒也有理由觉得不服。可冯啸辰偏偏是有本事的,这么年轻就能够当上德语翻译,就足以说明问题了。

    杨海帆在行政体系里滚打多年,对于官气这种东西是极为敏感的。他分明能够感觉到,在冯啸辰的身上有一种无声的威严,这不是能够装出来的,它需要有足够的实力和内涵作为支撑。

    冯处长,我杨海帆语塞了,下一步该从何说起呢?杨海帆觉得脑子空空如也,几乎都有落荒而逃的冲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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