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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枪皇帝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寇十五郎

    老石手一慢:是是总管。倒不是老石的眼力好,而是那船上不知何时挑起了一面大旗,旗上清清楚楚写着个张字。这是张珪的将旗,其意在告之所有元兵,帅船虽沉,本将犹在,以安军心。

    喀啦!赵猎一拉枪机:靠上去!管他什么总管,老子要把他打成大内总管。

    老石显然听不懂这个梗,急促道:总管身边的是‘连珠士’,都是以一敌十的强弓手,个个能射连珠箭,不可接近!

    赵猎立刻对同伴道:靠上去后,先集中打盾牌后面的弓箭手,然后使劲朝张珪招呼。说罢屈左膝蹲跪船板,举枪瞄准,大声道,准备完毕。

    施扬双管猎枪一卡:准备完毕。

    王平安独目朝三连发单管猎枪缺口一凑:准备完毕。

    老石与同伴们面面相觑,不知这三人在搞什么幺蛾子。不过三人刚才只凭一个百来斤的木箱子就炸沉了一条船,给他们的感觉太过震撼,此刻看三人认真专注端着铁管子的模样,怕是真有几分把握。眼下已是箭在弦上,由不得不发了。老石等人一咬牙,俱打起十二分精神,全力摇桨。

    此时不光老石这条刀鱼船,四面八方巡逻的刀鱼船在震惊过后,都纷纷赶来,只是速度有快有慢,因此老石这船一时间并没引起张珪及其护卫的警惕。

    张珪的船只停下捞人,老石的船只急速前进,两船距离越来越近。赵猎在船头看得清楚,那船上几个军士用竹篙并不止在救人,更在杀人。落水之人,便是抓到一根稻草也视为救命,更何况是竹篙。然而军士们接到的命令是只救一人,其余人但凡抓竹篙的全摁压下去。非但不能救,甚至自行游来的都被弓矢威胁,因为刀鱼船快超载了。

    赵猎不认识文天祥,施扬王平安包括老石都不认识。在如此混乱危险的情况下,想救人只有一个法子——让敌人帮忙。

    所有试图抓竹篙或靠近船只的元兵都被驱赶,只有一个发髻散乱在海面浮沉的人被一根竹篙挑住衣领一根架在腋下,使劲往刀鱼船拖,偏偏那人还不配合。

    文天祥!

    快快!捞他上来!张珪语气急促一反常态。因为此时被掏腹的帅船已沉没到甲板处了,很快就要没顶。一旦战船完全沉没,附近大小船只及落水人员有多远跑多远,否则沉船瞬间会形成一个巨大漩涡,将周围一切都吸进去。这也是帅船被袭,周围两艘战船却没赶来救援的原因——如此剧烈的爆炸及所造成的破坏,有眼睛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这船没救了!

    准备竹篙,把文丞相捞上来。赵猎也下达了同样的命令,同时他手里的霰弹枪也在两个目标间游移:一个张珪,一个连珠士。这是他取近解决的目标,施扬王平安各有目标,帮不上忙。

    张珪没有弓,连珠士有弓箭;但张珪被几面盾牌护住半身,而连珠士完全暴露。如果先打张珪,有盾牌掩护,命中率降低百分之五十,并有可能被连珠士反击,在这样近的距离下三箭连珠,堪比三连发猎枪。先打连珠士可解除被反击的隐患,但放过这大目标又不甘心

    究竟先打谁?

    与此同时,张珪似乎心生警兆,朝这边看了一眼,突然抬手,他的手里居然有一张大弓!只是他双手下垂,被盾牌遮挡,加上天黑,居然一时没发现。

    我操!赵猎只来得在心里大骂一声,用力扣动板机。

    张珪手里像变戏法一样夹取一箭搭在弓把上,直指赵猎,引弦而射。

    嘭!

    嗖!

    枪响弦动,几乎不分先后。与此同时,一股激浪狠狠拍来,将两条刀鱼船打得向一侧倾斜。

    张珪大叫一声,额角迸出一朵血花,仰面栽倒。用盾牌挡在他身前的护卫也惨叫着捂脸扔盾,摔下海去。那名连珠士亦痛呼丢弓,显然手部中弹受伤。

    一枪死伤三人,也只有霰弹枪,也只有在这拥挤的环境下才能做到。

    赵猎也往后倒,他没有中箭,纯粹是本能做规避动作。劲矢从他耳边三寸掠过,箭矢特有的强劲啸声令人头皮发麻。身后传来闷哼,却是一名军士被误伤,箭矢穿透小腿,鲜血淋漓。劲道之强,令人咂舌。

    赵猎知道,他这条命其实是那股海浪救的,然而救了他性命的海浪却没能救张珪三人。这并不是海神或龙王爷偏心,而是因为双方武器属性不同所致。

    张珪再神射,箭矢也属于精准射击,船身一倾必定偏离目标。而赵猎的霰弹却属于漫射,十二颗钢珠是呈扇形打出的,偏三寸也好偏五寸也罢,总有一颗钢珠会击中你。

    海上对射,枪械vs弓箭,枪械胜出。

    赵猎枪声一响,施扬的双管猎枪王平安的三连发猎枪一齐开火集射。

    嘭嘭嘭嘭嘭!

    五枪爆射,霰弹乱飞,刀鱼船好似下了一场钢雹,拥挤在船上的元兵身上溅起一蓬蓬血雨,噗嗵嗵掉进海里,眨几下眼的工夫,几乎被一扫而空。

    等赵猎翻身而起,端枪欲射时,对面刀鱼船上已经没有能站起来的人了,仅剩的几人不是蹲就是趴,全靠盾牌抵挡才捡了条命。谁也不敢再露头,瑟缩在盾牌后发抖。

    老石及同伴们早忘了划桨,更忘了拿竹篙捞人,俱被这惊人的杀戮效率惊呆了。

    四周海里船上的元兵见此情景,无不惊呼一片。

    赵猎连唤老石几声,这位老兄还在发呆。事不宜迟,时不我待,赵猎把枪往船上一扔,一个猛扎子跳下海。

    等赵猎再从海面浮起时,胳膊肘里已挟住一人,拚命往回游。

    醒悟过来的老石也跳下海,与赵猎一起将那人架上船,立刻操桨拼命向外划去。

    帅船已淹没到楼台了。

    赵猎都没来得及上船,只扒在船舷边,大口喘气,眼睛一霎不霎盯住那同样伏在船舷的人:看我有没有救错人——兄台贵姓?

    那人抬头,须发散乱湿漉,浑身滴答淌水,脸色也不知是被冻的还是长时间不见阳光,显得异常苍白,黑暗中望之如厉鬼。虽然形貌狼狈,但声音却与目光一样平和:免贵,姓文,名天祥。




第四十章 【脱 险】
    波涛汹涌的海面上,一条刀鱼船在前面拚命划行,后面十余条刀鱼船在拚命追赶。更后面,一艘大战船渐渐赶上。

    绷!

    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尖啸响起,一条细长黑影掠过夜空,将天边圆月划为两半,划过一道弧线后重重坠下。

    啪!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船尾处赵猎一脸。

    是床子弩!

    一船人惊出一身冷汗,这支巨大弩枪要是再准一点,不但能像串香肠一样把几个人扎个透心凉,强劲的余势还能将刀鱼船穿个大洞,让一船人喂鱼。

    大伙再加把劲,前面就快到了。赵猎眯着眼,迎着海风大喊,同时抢过老石的划桨,歇会,我来。

    老石的胳膊有点抬不起了,但仍摇头:战船一时半会追不上,但有几条刀鱼船咬得紧,能不能再用喷火的铁管子把他们打翻了?

    赵猎扭头目测一下,摇摇头:不成,太远了,只会浪费弹药。

    追得最近的刀鱼船都在百米开外,而霰弹枪的有效射程只有三十米左右,就算是手枪,也不过五十米,根本打不着。实事上,单就射程而言,弓弩射程都比枪械远。赵猎的武器在近距离可以全面压制弓弩,但在远距离丝毫不占优势。

    突然有军士向后一指:看,他们不射床子弩了,也不许射箭。

    夜空之下,战船楼台上亮起一蓬火光,隐约可见有人挥动一面白色旗子。

    赵猎猜到是旗语,只是看不懂。

    老石眯眼看了一会,神情明显放松下来:没错,这是禁射箭矢的旗号。

    赵猎冲船中间的文天祥一笑:托福了。

    不用说,定是船上元兵接到命令,不得使用远程武器,以免误伤文天祥。虽然暂时免于巨弩乱箭的威胁,但船上众人悬着的心却没有放下。元兵为什么会弃强力武器而不用,还不是因为有把握能追上并活捉他们?

    一直沉默的文天祥开口道:文某多谢诸君拚力相救。事若不可为,请凫水而遁,文某但留船上,元兵目标在我,谅必不会追赶

    赵猎大拇指点点自己胸膛:我是目标,因为我可能干掉了张珪。这两位施扬与王平安也是目标,因为我们一起炸了船。那边老石跟他的同伴都是目标,因为他们帮助了我们逃离。我们都是目标,是一条船上的人。

    文天祥看着坐在船尾的年轻人,虽然黑暗中面目模糊,但他却有一种莫名的感觉,这个人很不寻常。此番若能逃出生天,必定再举义旗,联合四方豪杰共抗暴元。如此杰出之士,正该招至麾下,共攘义举。

    文天祥想到此处,合袖一拱,正要说话,却见赵猎腾地站起,摘下后背的铁管子,朝天一举。

    嘭!

    一声枪响,压过海潮,远远荡开。

    幽暗海面不知何时冒出几片帆影,有惊喜声隐隐传来:赵大哥!是赵大哥!

    两船相向,快速接近。

    欧阳冠侯豪笑声随风而至:好手段,当真壮观,痛快!

    马南淳却道:可惜,我等未能及时赶到,错失良机。

    欧阳冠侯赶紧宽慰道:无妨,人没事就好。有此利器,何愁大事不成,咱们再好好商量,寻机再救丞相。

    老石哈哈大笑,侧身一让:你们好生细看,这是谁?

    此时两船近在咫尺,并驱而行。欧阳冠侯与马南淳俱瞪大眼睛,望着船中间慢慢站起的那个人,脸上神情越来越激动。

    蓦然,满船之人,除了丁家姐弟之外尽数跪下:丞相

    海面上被追逐的船由一艘变成三艘,后面追击的刀鱼船也不得不一分为三,而战船却只能选取一个目标。反正它速度快,一个不对再追另一个,逐一收拾就是了。

    然而谁也没有注意到,水下正有一群人以绳相连,朝岸边奋力游去。每游出一段距离,他们就取出气囊吸几口,然后再继续潜游。当气囊空气耗尽后,一齐浮出水面。

    众人随浪起伏,回首望去,黑暗的海面上,敌船正渐行渐远

    一刻时后,一片乱礁沙滩上,或坐或躺着一群筋疲力竭的人。

    良久,有人摇摇晃晃站起:丞相可好?

    某无事。文天祥的声音虽虚弱,但语气平稳,一听便知无大碍。

    大伙都无事吧?

    无事

    赵兄弟在哪?正是欧阳冠侯的声音,可能是咸水泡多的缘故,嗓子有点沙哑。

    我在这。

    欧阳冠侯循声走近,却见赵猎正倚着礁石忙活。他脚下铺着湿衣,其上摆着一堆奇形怪状的零件,正用一个刷子一件件拿起仔细刷着。那个叫丁小幺的少年则小心给刷好的零件抹油。再看施扬与王平安,也在干着同样的活。

    欧阳冠侯不明白他们在干什么,见他们如此认真而专注,也很知趣不问。蹲下身道:在下有一事请教,还望赵兄弟不吝相告。

    赵猎眼皮子都不抬:你想问那火球是怎么回事?

    欧阳冠侯眼睛不眨:正是,能说么?

    那有什么不能说的。赵猎淡淡道,不过,我猜你真正想知道的,是这玩意还有没有,怎么制造出来。

    欧阳冠侯还是那一句:正是,能说么?

    赵猎嘴角一勾,停下手里动作,伸出一根手指:这世上仅存一个,大概只有一半威力。

    黑枪团伙是造枪的,不是卖燃气瓶的,他们就只有两个燃气瓶,一个用于做饭菜,另一个备用。备用的燃气是灌满的,而正在使用的那个则只剩大半罐。赵猎已经用掉了一个满气的,还剩一个半罐的。欧阳冠侯的期望注定落空。

    欧阳冠侯盯着赵猎的眼睛足足十息,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可惜,可惜

    赵猎也叹了口气:是挺可惜的——我说的是老石,还有他的同伴。

    以三艘船引开追兵的就是老石及同伴,在那样的情况下,能逃命的机会微乎其微。

    欧阳冠侯声音低沉:进了黑鸦便须立誓,但有所令,愿供驱使。他这条命,早不是自己的了。

    赵猎沉默一会,道:人我已经救出来了,此间事了,我该回厓山了。

    欧阳冠侯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没说出来,只向赵猎拱拱手:赵兄弟,大恩不言谢。你们的事,马兄也有言及一二。放心,那个蒙元百户巴根的下落,包在我身上。还有,少主答应赠与的战船,假以时日,必送至厓山。

    赵猎暗暗点头,跟识相的人打交道果然不需多废话,旋又想起一事:明日元兵必定大搜捕,我在毕家庄的人和货物

    放心,我会安排妥当。我欧阳冠侯做不成赵兄弟那般闯虎穴救相公的大事,这等小事若也做不好还有脸么?

    如此,后会有期。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第四十一章 【危 机】
    毕庄主端安,乃海丰海商,非黑鸦中人。早年行商海上,有难,冠侯助之,结得善缘。此番贤弟南下,适逢毕庄主亦有南货输往占城,可载同行,往香山亦可,往厓山亦可,一切但凭贤弟做主。又悉,贤弟昨夜袭敌,非但救下文相公,更伤敌将张珪一目,为昔日南栅门之役先讨一笔利息,冠侯替逝去的兄弟拜谢贤弟大恩。无声士杨正有感于贤弟恩德,愿随行护翼,但凭驱使

    信末,欧阳冠侯还提到,不知他们怎么惹毛了潮阳盗陈懿,对方发下追剿令,正号召粤东十七家山匪海盗挖地三尺找他们。要他此行务必小心。

    赵猎倚着楼台甲板的护栏,猎猎海风将手里的纸条吹得哔剥直响。现在他与所有同伴及财货都已上船,即将扬帆返回厓山,必须得说,欧阳冠侯的安排的确很稳妥。他们这么多人及货物,要是走陆路,绝难逃过元兵的搜检,只有海路是最好选择。

    可惜了,居然没杀死张珪,只伤了眼。以霰弹枪的杀伤力,在当时的距离,若是击中眼睛,绝对贯脑而入。所以最大的可能是击中盾牌后的跳弹或是盾牌破碎木片所伤,算他运气。

    至于杨正随行护翼呵呵,不管对方是否有所图,自己正缺人手照料孤儿,自动送上门的义工最好不过,等到了厓山再打发他回去。

    杨正还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因张珪受创,帅船被毁,围困银屏山的元将刘自立不得不抽调兵力回护,银屏山之围旋解,江风烈及群豪已安然脱险。这次聚义群豪算是大大欠了赵猎一份人情。虽然赵猎觉得船一到手就拔锚远航,今后怕没什么机会与群豪打交道了,欠不欠人情无所谓,但能为群豪尽一份力的感觉还真是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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