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枪皇帝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寇十五郎
赵猎从容答:饰品。
勃郎宁袖珍手枪本身就是一件精美工艺品,银光闪闪,小巧玲珑,放到七百年前,就算说不是饰品都没人相信。
于是,身怀凶器的赵猎就在诸禁卫眼皮子底下,大摇大摆步入草宫。
草宫内空无一人,长长金丝绒毯尽头,只有一道珠帘。
帘后隐隐有声,似在说像,果然像。
突然珠帘后传出一个妇人声音:来者何人?
赵猎,应召而至。
问的是你的原名。
原名?赵猎吓一跳,他进警校前确实改过名,赵猎这名字是他自己取的,可这种事怎会有人知道?
赵猎变色自然被帘后之人看在眼里,幽幽一叹:果然身逢乱世,劫后余生,更名避祸,也情有可原。
赵猎听得稀里糊涂,但确知被误会了什么,正想解释。
帘后妇人又道:赵猎故且叫你赵猎吧。且把你的玉佩呈上一观。
这玉佩有什么秘密?怎么谁都想看一眼?
赵猎解下玉佩,自有一宫人前来取玉,随后隐于帘后。
少倾,赵猎隐隐听到帘后有饮泣之声及喃喃之语便是少主之物云云,赵猎只觉浑身焦躁,总觉有什么不对的事要发生。
就在这时,帘后之人一句话吓得他差点跳起来。
赵猎,除下衣衫。
第六十章 【秀王后裔】
赵孟备,庚申年润四月初七,吉日生于临安。太祖后也。绍统同道冠德昭功哲文神武明圣成孝皇帝(宋孝宗)兄秀王伯圭后裔,父与虑母陈夫人。宗册吉日记:胎九十二两七钱,毛黄,肤红润左背胛有一红痣。乙亥年宗室补记:宗室孟备,年一十五,身长五尺六寸,面方略长,修眉细目,鼻隆口方左背胛有一红痣。
听到帘后女官诵读宗籍资料,屡屡提及赵孟备。赵猎终于明白,他被误会了。
如果早那么两三天,赵猎还真不知赵孟备何许人也,现在他知道了。秀王赵与檡的侄子,秀王之弟赵与虑的儿子,战死在瑞安府的少年英烈。可这是哪跟哪啊?自己咋跟一个完全搭不上杠的古人扯上关系了呢?
赵猎好歹也是个见习警察,逻辑分析是他折长项。
首先能确认的是,那枚玉佩。这祖传玉佩果然不是凡品,它的第一任主人,就是赵孟备,所以玉佩上刻着一个备字。极有可能是赵孟备就义之后,此玉遗失,辗转落到赵猎先辈手里。这玉佩上的斑斑裂纹,或许就是这位少年先烈血战瑞安的见证。
第二,长像。赵猎长得与赵孟备颇为相像。这一点,从文天祥第一眼看到赵猎时的表情就能确认。文天祥曾在德佑二年拜访过秀王,在府上见过赵孟备。当时赵孟备还曾向这位状元公请教过诗书,所以文天祥颇有印象。再与玉佩相印证,便认定他的身份,呈报给太后。遂有以宗籍对证之事。
当赵猎两次听到左背胛有一红痣时,心头一松——终于有一样对不上了。他很明确知道,自己没有什么红痣。别说背胛,浑身上下哪都没有。
尽管广堂空寂无人,但赵猎明确知道,那珠帘后至少有好几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呢,光着膀子怪不自在的。
赵猎强捺性子道:在下是否可把衣服穿上了?
那妇人的声音又响起:转过身。
赵猎苦笑,想说哥左背胛真没红痣。
女官威严的声音响起:皇太后有令,转过身去。
行行,让你们看个明白,早结束折腾早了。赵猎也不废话,直接转身。
空气似乎凝固了。这一刻,赵猎内心既有放松,又有一丝莫名遗憾,还以为自己能狗血地冒充皇族呢
旋即一个妇人悲泣声响起:少主,受苦了!
赵猎讶然转身,就见一个妇人从帘后奔出,伏跪于膝下,嘤嘤而泣。
这一下,赵猎真的懵逼了。
这时珠帘掀开,两名女宫扶着一个年约三旬神情憔悴的宫装丽人步下玉阶。丽人神情激动,泪流满面:孟备,你当真活着!天可怜见,赵氏不绝,孟备能刑场脱逃,我儿未必不能浮海重生
杨太后。
真正令这位太后激动的,并不是赵孟备这个人没事,而是传言已死三年的宗室少年,奇迹般重新出现在眼前。这个奇迹证明了冥冥中自有神迹。换而言之,她的皇儿被陆秀夫背负沉海的少帝,也许同样没死。
如果赵猎没有出现,按历史轨迹,几日之后,万念俱灰的杨太后就会投海而死。杨太后一死,宋室再无名正言顺之继承者。失去希望的张世杰也会沉海殉国。诸将官也将黯然散去,各奔东西,刚刚有起色的残宋行朝亦将烟消云散。
然而赵猎出现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带给杨太后多大的希望。尽管赵孟备死而复生跟宋少帝投海生死未卜之间貌似没啥逻辑关系,但此刻杨太后身为一个母亲,她只要一个希望,不管这希望多渺茫,只要有希望,她就会坚持下去,她才能坚持下去。
如果连赵孟备这秀王后人都能得天之眷,在大宋危亡之际奇迹般出现,那么真龙之身的皇儿又怎会轻易溺毙于海上?或许,若干时日之后,皇儿也将如赵孟备一样,英气勃勃出现在自己面前——这就是杨太后的逻辑与希望。
文天祥洪亮的声音响起:恭祝皇太后寻回皇侄,秀王有后矣!
赵猎扭头,看到这位大宋丞相满面喜悦,怎么看怎么觉着这欢喜像是捡到宝似的
赵猎现在总算弄明白那妇人是谁——曾服侍过赵孟备母亲陈夫人的贴身丫环,也就是说,她是看着赵孟备长大的最重要的人证。
有丞相指认有玉佩为证有家仆确认有宗籍印证最后,赵猎就这么被赵孟备了。
现在唯一只剩下一个疑问:自己左背胛是什么情况?
半个时辰之后,被重新录入宗籍的赵猎,晕头晕脑随文天祥离开草宫。
草宫内,女官郑重用金漆朱笔写下最后两行字:(孟备)劫后伤脑,罹患离魂,前事尽忘,唯存忠义。左背胛刀痕宛在,红痣碎裂矣!
宗室赵孟备,忠肝义胆,与二父共击暴元,力尽被执,几刑死。侥天之幸得脱,以劫后残躯,剃度避祸三载。唯忠义之心不死,潜藏厓山,暗操义勇。携二勇士夜袭元建康总管座舟,解救右相;更以悬殊兵力击元潮阳水军千户,擒杀陈懿以下二百贼骁勇果毅,一如当年。今重列宗籍,加信安县侯定远大将军殿前指挥司司马广州都督龙雀军都统制
勋爵环卫官军职差遣,一应俱全。然后这一大串头衔都没啥用,真正有用的只有最后一个差遣:龙雀军都统制。
宋朝没有龙雀军这个番号,这是专为赵猎的厓山义勇新辟的一个番号,这就算纳入朝廷的经制军了。
赵猎看着这一大串眼花缭乱的头衔,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我不就是当个保镖护送个人么,怎么莫名其妙就成皇族了?末代皇族是那么好当的?哥到哪说理去?哥还要环游五大洋,纵横加勒比的啊啊啊!
现在,就算他极力否认自己不是赵孟备,也没人相信了。
这道懿诏一发,对行朝将官震动不小。谁也没想到,这个随文丞相默默出现的少年郎,居然是位宗室,而且还是素有贤名的忠烈嗣王秀王后裔。宋末时宗室出任将官者甚众,比如文天祥汀州开府时,手下就有赵时赏赵孟溁等宗室。只是随着行朝一败再败,宗室被杀者愈众,到得厓山之败后,仅存的宗室尽皆蹈海,赵宗皇族为之一空。倘非如此,苏刘义也不会找个不着调的赵旦奉之为主。
赵猎的出现,多少引动了几位重臣的心思。当然,赵猎毕竟出现得太过突然,朝臣将官对他仍持观望态度。这时,杨亮节更暗传给赵猎一份密诏:着令龙雀军都统制赵猎驻军厓山,全力搜寻少帝下落。
皇太后没有死心,或者说,皇太后又燃起了希望。
而文天祥张世杰陈宜中苏刘义等重臣却与皇太后心思不同,他们更现实。这都俩月了,少帝存活可能微乎其微。宋室存亡不能寄托在一个飘忽不定的希望上。
与寻找少帝及谋立新帝同样重要的,是解决军需及行朝驻跸的问题。
广崖这片海域,隐蔽性相当不错,早在厓山海战前,陈宜中就一直躲藏在此处。从这点也可看出,战前他就对张世杰指挥的这场大战毫无信心,早早未雨绸缪。行朝一败,他就立即发船将败退的杨太后张世杰苏刘义等十余船引来此处躲避元军追杀。这也很好解释了为何张弘范李恒等搜检海上数月,楞是没发现这支残军的下落。
因为这不是一支无头苍蝇般仓皇乱蹿的残军,而是早有狡兔之窟的败军。
但陈宜中再能耐也变不出粮食来,此时承担秘密输粮任务的,是香山权工部侍郞马南宝。
四月十四,当行朝将官们望着即将告罄的粮仓,焦急等待马侍郎的粮食到位时,马氏船只终于出现了——然而,却不是意想中的粮船,而是一条小船,以及一个满面惊惶的报讯者。
不好了!侍郎及黎招讨使俱被元虏捉去了。
第六十一章 【紧急出击】
钓上来了钓上来了!
别动,我来拿。
礁石边,张君宝蚱蜢黑丸跳蚤等少年正欢快地用细线钓螃蟹。这钓蟹法子是丁小幺教他们的,有时运气好还能钓上一些小鱼扇贝什么的。对这些少年而言,白天练枪打靶,黄昏游泳垂钓,晚上跑步集训,有时夜半会被突然叫醒,执行对抗训练。这样的日子,比起深山古刹挑水听经有意思多了。
张君宝看着篓子里的收获,嘴巴咧得比篓口都大:今夜宵夜有着落了。
君宝,你整天就惦记着吃
这能怪我吗?白天累得要死,晚上还不给好好睡觉,搞什么环岛拉练泅渡这么一折腾,谁不饿啊?我这段时间都瘦了
队里就属你最胖,还瘦
十个人里选胖子,我才算出挑的,要是在一百个人里选,我算啥胖啊
嘘!别说话,海上有船。
是条小船,冲我们这方向来了。大家快埋伏好。
小船随浪潮冲上沙滩,一人略显疲惫跳下船,把缆绳系在一块礁石上,蓦然似有所觉,刚转过身,就见礁石后闪出几个少年身影,人还没冲到几块石头就砸了过来。
那人左闪右避,还是挨着一记,登时面颊青肿,脚步打飘。
黑丸第一个冲到,高高跃起,像头黑豹一样四肢屈缩,双膝双拳重重撞上那人。那人痛呼着奋臂将黑丸甩出去。张君宝滑沙而至,借着冲劲一记冲拳打在那人腹部,那人疼得弯如虾米,被张君宝重重一膝顶着仰面摔倒。
一排急浪卷来,淹没那人口鼻,呛得他几乎窒息。等他昏天黑地爬起来,颈胸腹已被三把刀子顶住。
我找二郎!咳咳香山马氏二郎!来人眼见不妙,慌忙表明来意。
躲在礁后安全位置的跳蚤探出半个身子:找马二叔的啊
蚱蜢手里刀子纹丝不动:你是谁?表明身份。
咳咳我是香山马家庄管事马成义,有事急找二郎。
马二叔不在。
那我找管事的,我找赵猎。
赵大哥也不在。
那我就找管事的,眼下谁管事?
张君宝与蚱蜢交换了个眼神:好,就带你去找管事的。
声落,一块撕下的灰布条用力套上马成义双眼。
后山一座宽敞石屋里,闻讯而来的施扬王平安丁家姐弟佟掌舵等围坐半圈,细听马成义述说。
四月初七,也就是七日前,大郎与广州招讨使黎德都统梁起莘相约,起兵运粮前往广崖,以迎圣驾。不成想,临起事前,那都统梁起莘竟然反叛,暗通元人。大郎与黎招讨使闻讯怒而发兵讨之,没想到中了元兵的埋伏,众庄丁死伤甚众,黎招讨使重伤不治,大郎被擒。眼下被关押在梁起莘的庄院里,不日就要被押往广州城,进献给元军副都元帅李恒。
施扬更关注庄子安全:眼下庄子里怎样?
梁起莘派人劝降,要我们献出钱粮,否则就要屠庄。我刚逃出来寻二郎,庄子就被围住了,再慢一步,怕都出不来
不好!施扬一下跳起来,事不宜迟,咱们得马上解围救人!
丁家姐弟互相看一眼,她们当然知道施扬为什么这么着紧,因为舒儿就在马家庄。
当初赵猎一行为赴海丰聚义,把舒儿及船工俘虏转移到马家庄,请马南宝代为照应。等再转回厓山时,马南淳把海盗移送马家庄,同时带舒儿返回。没想到马南淳人没带回只带了一封书信,信是舒儿写的,说自己并不适合在厓山那样的环境,也不适合四海漂泊,那只会拖累他们。如果可以选择,希望能在香山安居下来。
赵猎对每个伙伴的态度都是一样的,来去自由,去留听便,绝无束缚。尽管他不认为在蒙元治下会让人好过,但他尊重舒儿的选择。他也知道施扬的心思,对此他的建议是:出海前,把你应得的那份财宝取了,让马仲平当中人下聘。如果人家有意,二十万贯聘礼的诚意足够了。若人家愿随你出海最好不过,若不愿,你们就留下吧,这笔财富足够你们好好过下半辈子了。
眼下施扬已经把舒儿当成自己未过门的媳妇儿了,虽然还不知人家姑娘是啥态度,不过对于他这样的军中厮杀汉来说,有聘礼事情就成了大半,至于你情我愿的调调,迎过门慢慢再论。所以一听马家庄被围,施扬当场就要暴走。
赵猎临走之前,把厓山诸事交付施扬负责,但千算万算没算到,一向还算沉稳的施扬会被戳中软肋。施扬这么一跳,丁家姐弟自然同意——要说亲近,丁小伊其实跟舒儿是最亲近的,她的关心不在施扬之下。
王平安隐隐觉着不妥,头领赵猎没有回来,两支小队训练时日尚浅,尤其海上战队更是纯冷兵器队伍,丝毫无半点优势可言。少年战队虽然人手一枪,但子弹不多,而且都是十几岁的少年。而被击败的马家庄丁,足足有三百多人。他们现在只有十分之一的兵力,能解围救人么?
施扬已顾不得那么多了,他直接问管弹药供应的丁小幺:我们还有多少弹药?
霰弹八十七颗,左轮枪弹七十七发,黑星子弹八十四发,雷炮四管
怎么这么少?施扬屈指一算,人均分不到二十颗子弹,差点跳起来。
丁小幺委委屈屈道:最近那帮小混蛋练靶狠了点,打得可凶。我算算日子,赵大哥也差不多回来了,那时子弹就不缺了
你施扬磨磨牙,想问丁小幺是否知道赵猎的军火库藏在哪,转念还是把这话吞回肚里。赵猎的军火库是个禁忌,没有子弹可以领,没枪可以申请,但不可以询问下落。哪怕赵猎并不在场,大伙都心照不宣遵循这个准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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