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聊斋当法海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清诚
“过完初一就回来吧,我只能顶这么久了。”
渡真说完之后就挥了挥手,示意法海退下,后者郑重的对着渡真躺在床上的身影行了一礼,轻手轻脚的退出了禅房。
窗外风雪飘摇,耳边隐约能够闻听那不断呼啸的风雪声,躺卧在床上,盖着厚厚棉被的渡真浑身颤抖,干瘦的手掌捂着嘴巴,一声又一声沉重的咳嗽不断传出。
“这辈子没什么本事,连这点小事都做的这般勉强。”
良久之后,渡真平复下来了身心的剧烈动荡,眼神虚弱而自嘲的摊开了手掌,上面是触目惊心的血水。
法海离开禅房之后,心情止不住的来回激荡。
修行到他这般高深的境地,一言一行都由莫名的静气与定性,可是这从禅房走到金山寺山门的一路上,他的脚步不自觉的越来越快,最后居然隐隐有了奔跑的趋势。
南绮容与家中老父的音容不断的从脑海中闪过,这么多日子以来极力压制心中想念的法海此时已经隐隐失态。
“少爷,咱们才刚回来,这是去哪儿啊”
小安见到了狂奔的法海,不禁好奇的问道。
“”
法海听到了小安的声音,忽然好像被按了暂停一般的定住了脚步,他缓缓的回过头来,对着小安说了两个字
“回家。”
回家,不是远游在外的人,不明白这两个字的分量,跟随着法海在外多日的小安闻言愣了愣,随后欣喜的疯狂点头。
“回家回家回家”
两道华光直接从寺院中冲天而起,可是临过西湖的时候,法海却好像想到了什么,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光头,而后什么也没有什么,一拽小安的衣袖,本来直奔林府的趋势顿时在幽州城上空拐了个弯儿,看样子好像是奔着什么商铺去了。
扬州一处养马的马棚之中,四处都是飘荡的马粪味,小安虽然是下人出身,但也是比较高级的那种,对于这里的味道也很是不惯,捂着口鼻问道
“少爷,咱们不回家,来这里干什么”
法海一把抓起一只晃荡的马尾巴,笑了笑“贫僧今日且先做回林海。”
小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直到看见林海干净利索的一把扯断了马尾后开始捣鼓方才恍然大悟,兴冲冲的往外走
“少爷你忙,我去找身合适的衣服”
第一百九十六章:回家(二)
这一年的新春佳节,林府过的异常热闹。
这一年的幽州经历大难而不倒,除去那些之前因为种种原因而分崩离析的家族商会,时至今日能够留存下来的,无一不有着异常光明的发展前景。
因为大灾通常也是一种重新洗牌的开始。
年三十的夜晚,林府大红灯笼四处高挂,无论这府上的少主人回不回来,似乎对这里的影响都不大,只有一些久在林府的老人才能够隐约的感觉到,老爷子那熟络而老练的笑脸下,隐藏有一丝似有若无的孤寂,那种寂寞是无论多少热闹的宾客都无法冲刷掉的。
因为林老爷子至今仍坐着幽州商会会长的位置,而林府的大少爷林海,自从那次大灾之后便再未路过面,虽然林家不曾有丧事白布祭出,可是早有坊间传说,说林大少爷早在那次大灾中就遇了难。
这样一来,这个年过半百的林老爷无疑成了一个香饽饽,不知有多少年轻人打着拜入林家门下,认老爷子做干爹的想法,他们知晓没了少主人的林府,年三十的夜晚注定孤寂,纷纷打着拜年的旗号,非要在府里陪老爷子过年,这下子愣是把林府的年三十过的是热热闹闹的。
可是林老子喜静而不喜闹,早年间出入这等场所是事业所迫,到了如今的地位年岁就随性的多了,简单的在席间喝了一杯,讲了几句话便回转了里屋,在不曾在席间露过面,知趣的年轻人见此都灰溜溜的提前离了席,不过大多数还是没脸没皮的接着留在那里吃喝。
与府中喧闹的大厅不太一样,宾客上齐之后的林府大门处却是安静的很,守门的小张与老人相互对坐,身前是一壶新酒与一碟花生腊肉。
酒过三巡,老人浑身都开始冒热气,酒意上涌就开始追忆往昔
“你看咱们府上今日这门庭若市的盛况,可知是谁的功劳”
小张笑道“自然是老爷他”
老人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摇头晃脑的卖弄“非也非也”
“难道不是吗”
“林府能有今日的地位和这么多人巴结,不光是老爷一人之力,你知道吗,还有大少爷的手笔”
“你进林府的时间太短,所以不知,当年林府是凭着与前任城主的关系,这才稳坐商会会长一位,后来官场更迭,林家失了靠山,是林少爷站了出来,在新城主面前又坐稳了会长的位置。若非这次妖魔袭城的大灾”
老人又喝了一口酒,眉间语气都是一片唏嘘。
小张小心的夹起了碟中最小的一块腊肉残渣,放入口中满足的叹了口气,问道
“那您老口的林少爷是不是”
小张话音未落,林府的大门忽然响起了沉重的叩门声,正在喝酒的两人都被吓了一跳,随后便又不满的嘟囔。
“都这个时节了,还有人过来我看这些人就是过来蹭吃蹭喝的”
小张不满的起身去开门,林府几经怪事之后,大门看护不仅换成了青壮,就连大门的用料都改结实了很多,小张一个人推得颇为吃力,待看清楚门外的年轻人之后,语气不善的道
“怎么,也是过来给老爷拜年的”
门口的年轻人样貌还说不上是当下流行的那种读书人的俊秀,一头乌黑长发飘然,目光中自有一股英武的阳刚之气透出,他看了开门的小张片刻,确认自己印象里林府好像没有这么一个下人应该是新招过来的,于是不以为意的笑了笑
“寿伯不在吗”
门房里头早已喝醉了的老人,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后,立刻风风火火的从屋子里冲了出来,一路上叮叮当当的打翻了不知多少东西,最后神色激动的站在了林海的面前,双唇激动的颤抖,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自从妖僧普渡慈航在幽州作乱以来,林海便在那场逃亡中失了踪,林府虽然没有对外声张置办白事,可是关于这位林家大少爷神似的传闻却一直都没有断过,府中的许多老人都在心中认定了林海的死讯,这大年三十猛然见到林海安然而回,如何能不激动
说来也是奇怪,林海与法海之间的形象,相差的也不过是一件僧袍和有头没头发的区别,可是所有人都没有把那个力挽狂澜的高僧法海,与林家的大少爷联系在一起。
因为得承一身大乘佛法的法海,外在的气质已经有了惊天动地的变化,即便五官面相相去不大,可其中气质即便是见过林海的也不会将两人当作一个人来看。
跟在林海身后的小安笑嘻嘻的上前,将手放到了寿伯的面前
“寿伯新年好啊,恭喜发财,寿比南山”
“臭臭小子”
寿伯眼眶湿润的笑骂了一句,伸手在身上来回的翻找红包,只是没等他将红包从怀里取出,林海已经一只手按了上去,对这老人笑道
“这小子跟您老开玩笑呢我爹呢这会儿没睡下吧”
寿伯反手握住了林海的手掌,连声直道没有,然后拉着林海的手便往前方走,喜气洋洋的脸上透出一股不自然的亢奋红晕。
“我的大少爷啊,你可算是回来了,你是不知道,你不在的这段日子里,府中到处说什么的都有”
“是吗都说我什么了”
林海饶有兴趣的问道,后者紧拉着林海的手不放,仰天打了个哈哈
“说什么的都有有人说你被妖魔吃了,有的说你出家当了和尚,再也不回来了就连老爷也是整日里郁郁寡欢的,不过眼下好了,少爷回来就好了”
寿伯口中喋喋不休的念叨着林海离去之后府中流传的各种说法,不一会儿两人便来到了门庭若市的前厅,前厅上的宴席几乎处处都坐满了人,酒气与菜香扑鼻而来,林海环顾了一圈,发现主位上的椅子是空着的,并没有找到老父林清和的身影。
寿伯低头压下了声音,在林海耳边道“兴许是老爷不待见这些用拜年为名,过来打秋风和攀关系的小子们,提前回了后宅休息,少爷不用声张,咱们自己过去就是了。”
林海注目了几眼乱哄哄的大厅宴席,为不可察的皱了皱眉。
他自然知道这些人都在无义宾朋的范畴,将来有了什么事情很难指望上的那种,虽说林家有他们没他们都没有什么影响,可做生意的都讲究以和为贵,和气生财,今天在这儿结个善缘,将来说不上哪天就讨回来了,再者说林家又不缺这点银子,由着他们吃喝又能如何当下和寿伯有说有笑的便打算直奔后宅去见老爷子。
只可惜林还想低调,但是大厅中持久的年轻人们却是不甘心就这么过去,林海的脚步刚动便传来了一道高声的呵斥
“哪家的小子这么没有礼貌给老爷子拜年问寿也能迟到真是没有规矩”
林海双眉一挑,转头望了一眼那个开口说话的汉子,他修行有成以来一举一动都带有异于常人的威势,只这么一个眼神便将席间好几个与他对视年轻人心生不妙,笑容不自觉的收敛了许多。
“张秀才,你知道你在和谁说话吗”
寿伯听那发话的言语放肆,当下便把脸一沉,他是林府当中的老人了,地位虽然比不上那些在外经营一方的大掌柜,可在这府里头还是有几分威望的,这么一沉脸,那张姓秀才就算有些不愤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场面上冷了片刻后,此人忽然大笑几声,端起酒杯故作大方的做了个罚酒的动作,随后面色僵硬的坐了回去。
大厅中发生了这样的一幕,使得原本就热闹的宴席气氛更烈,林海听了几句,意外的发现他们的话题居然转而放到了对那张秀才的调笑上,这下就算他脸皮再厚也有了几分恼羞成怒的意思,不过这么一个凡夫俗子的恼羞成怒,林海又哪里会放在心上
跟着寿伯一路来到了老父休息的地方,寿伯正待上前去请示一下,但林海却摆了摆手自己上前敲了敲门。
“谁啊”
林清和低沉的声音个了片刻方才传来,林海刹那间心潮起伏,强按激动的如常笑道“是我啊”
屋内立刻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后房门猛地拉开,露出衣着凌乱的林清和喜庆的面孔,望着月下一如当初的长发林海,一时结巴道
“你你”
林海嬉皮笑脸的双袖张开,在月下直接转了个圈,却见老父林清和二话不说的便直接抬起了巴掌,林海见到这熟悉无比的起手式心头便是一凉,硬着头皮将护身的气机撤了个干净,可是一声清脆的响声过后,那一巴掌却落在了老父自己的脸上。
林海微微一愣,不等说什么,林清和那张略有粗糙的大手便已经悄然的放在了林海的脸庞,年过半百的老人嘴唇哆嗦,双眼和一边脸颊都是通红,喃喃的道
“还好,不是做梦。”
林海重重的和老父抱在了一起,林清和虽然上了年纪,但是他的胳膊此时却好像比林海还要有力,半晌也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林海知道,这是老父不想让他看见自己难看的眼泪,这么多年的父子生涯在他眼前恍惚的闪过,记忆中的林清和就是这样的不苟言笑,死要面子。
“寿伯,人家父子重逢哭两下,你怎么可跟着掉眼泪啊”
小安拉着寿伯的手就悄然后退,留给父子两人单独相处的时间和环境。
“年纪大了,最见不得的就是这种场面了”
寿伯长吁短叹的样子,很像是上辈子那些沉迷在电视剧中的老年人在伤秋悲景,一老一少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渐渐远行不见。
父子重逢的喜悦过后,林清和很快就冷静了下来,恢复了高冷的老父亲端坐在椅子上抿了口早就凉透的茶水,不着痕迹的问道
“这次回来,待多久”
“过了年,可能初二就要回了。”
“这么快”
林清和脱口而出,然后又掩饰似的抿了口茶“嗯,也是,那么大的一间寺庙要照看,想来也是不轻松的”
“爹”
林海忽然打断了林清和的话,伸手指了指里间屋子,笑容莫名暧昧的道“没有打扰你们吧”
凭他如今的修为,自然能听出里面还有一道轻细的呼吸,想来就是身体大好的老父平日的伴侣了。
被叫破好事的林清和放下了茶杯,有些恼羞成怒的哼道“还有脸说,要不是你小子非要跑去当什么和尚,为父有何至于”
“对不起。”
林海十万分真诚的道,后者愣了愣,本来愤愤不平的神色忽然松弛下来,片刻后带着些许释然的笑道
“谁叫我是你老子的。”
父子两人相伴走出屋子,林海本想去给老父加一件衣服,却被林清和得意的摆手拒绝了。
林清和因为吸取了大量的玉髓灵机,又修行有林海传下的太极拳,身体强健,对于寒冬的冷风没有半点畏惧,较之寻常后天巅峰武者的素质也不遑多让。
“下次再过来,是什么时候”
林清和这句话存在心中已久,问出来的时候就连林海自己也不知道答案,这次蒙得师傅渡真禅师的全力镇压,让自己得以暂时摆脱白毫相这道紧箍咒,从而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但是他也知道其中代价对渡真来说太过沉重,是那种可一不可二的东西,所以一时间也说不上来。
幸而林清和并不在意,他背着双手走到一处水潭边,道
“你总是这个样子,畏畏缩缩的,遇到难事话都说不出口了,你就是回不来了,难道老子我就不过了不成”
林海傻傻的笑了笑“这不是在想怎么说才能不挨骂嘛”
林清和也笑了“爹以前老骂你,不是因为你做的不好,而是我希望你做的更好,做的比我好。我这辈子看起来风光富贵,其实天天都在为了生意四处求和,那天你祭出雷峰塔在幽州城扫荡群妖的时候我就在想,是不是这条路更适合你”
“所以阿海啊,不用觉得对不起我,你老子我天天这么多人巴结献媚,还有个修仙做祖的儿子,将来说不定还能再生一个,舒服的很呐”
父子两人不约而同的将双手抄入袖中,不是因为天冷,而是一种习惯的动作,就好像有的人聊天拖鞋上炕才算舒服一样,两人这般如田间老农的动作也是一脉相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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