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孽债梧桐巷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黄立云
爸坐牢后,周小小便不见踪迹了,有人说她病了,有人说她回无锡了。这时城里好多人又议论开了。爸爸没有坐牢的时候,很多人都说他的不是,什么玩弄女人啦,什么道德败坏啦,什么对不起人家周小小啦等等。可是当爸爸进了大牢,人们的口气又变了,周小
第十四章 四句偈语
清风有心翻台历,岁月无情流逝水。我上小学了,每天和邻居家的悠悠一起去,一起回。悠悠家生活并不富裕,可是其乐融融,日子过得恬适安静。对于孩子来说,平安就是幸福。每当看到悠悠的爸妈搀着他的手,一起逛街,我心里就有说不出的难过。嗨,富日子穷日子,家庭和睦就是好日子。我盼望爸爸早一天回来的心情更切了。
终于盼到爸爸回来了。四年徒刑,是1460天啊,有多少个日日夜夜,不知道妈妈是怎么熬过来的,人生如梦,岁月无情,原来满头青丝光又亮,如今白发苍苍似染霜。
四年过去了,孩子们一天天长大了,爸爸回来后,把大弟也接回家了。妈妈看到眼前的四个孩子,心里乐得开了花,她感到这就是最大的幸福和满足,好像她的心中只有天伦之乐,其他一切的快乐都不存在或者都不重要。现在我们家的生活又好起来了,又回到从前的样子。爸爸回家时间不长,又有好多人来请他治病,开个药方到医药公司去买药。那时候卫生主管单位的领导不准许爸爸在家单干,同行知道爸在家给人治病,就打小报告到卫生局。病人拿着爸爸开的处方,去医药公司买药,认识我爸字的人就说药不齐,故意刁难,认为这是走资本主义道路。
爷爷下班回家,看到家门口有好多车子,屋里坐好多病人,也很生气,他不想让爸爸冒风险。爸就是不买爷爷的账,常和爷爷顶撞。爷爷说:“你现在什么都不要干,抓紧把复婚手续给办了,然后再办营业执照,手续齐全了再开张不迟。”
“那作什么急,孩子都那么大了。”
“你糊涂啊,还嫌吃亏少了。要夹着尾巴做人。”
“我现在牢也坐过了,还怕什么”
“因为一个女人惹了那么大的祸,还不吸取教训,人心叵测。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那我抓紧时间办就是了。”
“你在牢里,不管别人多么操心,你媳妇是最关心你的。她一人带三个孩子,每天还要上班,回家就忙里忙外,一有空,就为你念经拜佛。你能有今天,全是你媳妇的功劳。”
“嗯,是得感谢她。”奶奶也在帮妈妈说话。
“我看啊,你也要念经拜佛,也要受戒。我管不了你,让佛法管,让五戒约束你,不然你不知还要闯什么祸来的。”
“是要念经拜佛的,我们吴家祖祖辈辈因受佛祖恩泽,才有今天。吴思啊,我看你也要严守五戒,今后我们好好静下心来,不要再沾花惹草了,弄得全家不得安宁。”太奶奶也劝道。
“你以后每天先读十遍《心经》,勤莲你抽空去一趟观音禅院,给他请一本《心经》来。”欲高门第须向善,要好儿孙常读经。多年来爷爷一直信奉这一条。
不久,妈妈就跑到观音禅院拜见了浮屠长老:“长老,我丈夫也信仰佛教,我来为他请一本《心经》,也想请大师为他授记。”
长老给妈妈一个木板,沉默了一会儿,给爸爸写了一个四句话的纸条。妈妈如获至宝,揣进了口袋里。
她把《心经》拿给爷爷看,原来是一个很精致的小木板,上面刻着: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爷爷说:“这就是《般若波罗蜜多心经》,54句,260字,
第十五章 下放辍学
爷爷一气之下去居委会报了名,让全家下放到农村。爸爸得知后和爷爷大闹一场,没办法,街道居委会上哪里找这样的人家,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的,既然是自愿报名的就反悔不得,只好到农村去了。妈妈到了单位把缝纫机抬回来了,单位的人说,你老公公真不是人,脑子进水啦,人家躲都躲不了,你们家还自己去报名,你真是个受罪的命。
吴先生要全家下放了,这在当时引起了县城很多人的议论。很多人都想不明白,也非常关心我家的下放,还有很多好心人来我家看看,眷念之情难以言表。一些人劝说爷爷,就在城里开诊所,如果愿意,我们负责找政府有关部门。可是爷爷决心已定,不论什么人劝说,就是不松口。一天,县革命委员会一位副主任打来电话,询问了此事,希望爷爷留下来,说,这不仅是县主要领导的意见,也是7万县城人民的呼声,请老先生斟酌。可是爷爷执意要带全家下放到农村,只是请这位副主任照顾一下,到了农村能给办个执照开诊所。那位副主任满口答应:小事一桩,不必担心。
也许是爷爷医术有名气,也许是爷爷做了很多好事,得到了老百姓赞许吧,也许是爷爷带头举家下放,赢得了领导好感吧,搬家那天,很多人来送行,一些人还带了不少礼物,有的还流下了眼泪。那天妈妈奶奶笑容无比甜美,可是心里却无比沮丧。镇里的领导也来,还送来一悯旗,上面写:全家下放无上光荣。平安镇党委书记握着爷爷的手说:“谢谢您老给全镇人民带了个好头,以后有什么困难就打个招呼,我们会负责到底的。”
就在全家决定第二天搬家的头天晚上,按照爷爷的要求,全家人要做一次拜佛活动。
奶奶遵照爷爷的吩咐,早就把堂屋打扫得干干净净,檀木家堂条几擦得一尘不染,在灯光照耀下,那龙凤呈祥的花纹显得格外沉稳与庄重。家堂上原来摆放的坛坛罐罐统统被搬了下来。长长的条几中央放了一尊观音坐像,坐像的两旁放了两只青瓷大花瓶,各自插上一束盛开的荷花,花瓶的两边各点燃了一炷红红的蜡烛。
观音坐像的前面摆了三盘水果,一盘香蕉,一盘石榴,一盘梨子。
因为这是全家在平安镇做的最后一次拜佛活动,又是在家庭发生重大转折的关头,因此,所有人都更加虔诚,更加重视,更加认真,以为这不仅关系到个人的前途,也关系到家庭的命运。
夜深人静,妈妈把门窗关好,全家人静悄悄的集中在堂屋。面对的脸膛、圆圆的下巴、大大的耳垂、高高的发髻、双眼俯视的观音,我好像有了新的认识,观音是那么的慈祥庄重,是那么的神圣美丽。她没有披金戴银,没有浓妆艳抹,没有华丽服装,却表现出东方女性那种自然、慈祥、端庄和成熟的美丽,并表现出强大的人格魅力。
面对观音,她给人安慰,让人平静,令人心安,使人踏实。
在爷爷带领下,全家人洗净手脸之后,静静站在观音像前,点燃三炷香,然后双手合十,逐一跪拜。
可是各人的许愿却不一样,小姑的许愿是将来学业有成,找到一个如意的白马王子。爸爸的许愿是佛爷原谅他与周小小的相爱。妈妈的许愿是多生贵子,丈夫平安。姐姐的许愿是将来有一个满意的工作和幸福的生活。我的许愿是上好学校,穿漂亮衣裳,爸爸不再欺负妈妈。奶奶的许愿是爷爷平安无事,儿子不要惹是生非。太奶奶则许愿子女平安,家庭和睦。唯独是爷爷的许愿面面俱到,他祈求全家平安;儿子守戒,不再发生意外;孙子孙女身体健康,学习进步;老伴长寿,老娘安康;诊所兴旺。
就在爸爸拜佛的时候,突然灯罩掉了下来,正好落在他的头上,当大家惊愕不已的时候,忽然一道闪电,保险丝烧了,灯光灭了,屋子里顿时暗光失色,原有两个柔和的烛光现在变得格外刺眼,仿佛蟒蛇的舌信,不停喷出火焰来。
爷爷被这意外情景惊出了冷汗,难道我家还有灾难难道全家下放了,还躲不过一劫
为什么下放,爷爷说是让爸爸到农村去反省反省,大家听了莫名其妙。
下放后,我们全家十口住在一起,太奶奶负责烧饭,每天妈妈下地干活,爷爷和爸爸行医。那年我还不到八岁,大弟六岁,小弟五岁,姐姐也不上学了,后来去化肥厂做工。爸在家有病人来找就给看看,没有病人来就下地干活。小姑厉害,经常打我和弟弟们,打过还不许哭,爷爷也是这样,对我们要求很严,他的理论就是“棒头出孝子,箸头出忤逆”,所以对我们稍不顺眼,非打即骂。
全家下放不久,一天,县里来了一位局长,通知爷爷回城,可是不让我们回城,全家人感到不可理解。原来是一家下放的,现在却变成两家。这是什么政策
自从我家下放到东郊农村,城里人看病不方便,纷纷向上反映,要求吴家回城。
下放是一项涉及全县的政治运动,牵一发而动全身,刚下放怎么就回城呢,所以有关部门没有同意。
最终决定爷爷回城的是分管这项工作的县革命委员会副主任。
新宿县分管上山下乡工作的副主任胡友理,工作认真负责,执行政策不走样,尽管有关部门多次建议将老中医接收回城,方便群众看病,但是他怕影响全局,始终不答应。
一天他的小姨子找来了。
胡副主任的小姨子许海棠,结婚十年了,生活美满,家庭和睦,就是没有孩子,开数以为是丈夫出问题了,常常冷讽热嘲挖苦丈夫无能,后来两口子上了几趟北京,结果确诊是女方的毛病。这一下子十年河东转河西,丈夫提出要和她分手。海棠整天愁眉苦脸,四处求医,跑了几个大城市医院,结论一致:丧失生育能力。
吴家最拿手的就是妇科了。
在别人的介绍下,海棠找到了爷爷。
爷爷为海棠把了脉,详细询问症状,仔细看了
第十六章 男盗女娼
我哭着跑回奶奶那里,爷爷奶奶看我哭得跟泪人似的。小姑过来给我擦眼泪,大弟大叫:“二姐不哭了,你不要去爸爸那里了,就在这吧。”我抚摸着大弟的头,心在说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能管管爸,妈真是太可怜了。小姑端来饭碗说:“快别哭了,吃饭吧。”爷爷对我说:“你一天天长大了,今年你都14岁了,你说你爸是对的,不要怕他,要多看着点。以后再有女人去找他,你就和他闹,看他还要不要脸。爷爷在后边支持你们。爷爷和你们说这些不是让你们学坏的,而是为了这个家,为了你们长大在人面前能抬起头。爷爷这辈子走在树底下都怕树叶掉下来打着,路上看一块西瓜皮就要躲着走。哎,就是你爸爸不给我争气。”
听了爷爷的一番话,似乎明白了其中的奥妙,爷爷为什么要报名全家下放了,也猜出了那段时间,爸爸为什么老是和爷爷吵架了。
快开学了,妈妈却越发紧锁眉头,每次都躲着我的目光,使我好困惑——妈妈这是怎么呢
开学两天了,妈妈不是让我陪她赶集,就是要我随她下田,就是不谈上学的事情。一天我的老师突然家访,老师跟妈妈说,这孩子辍学,太可惜了,她学习成绩好,脑子又聪明。再说你们家又不是上不起学的,像你们这样的家庭怎么能不让孩子上学呢你们这样做会坑害孩子一辈子的,到时候后悔都来不急。当着老师的面,妈妈没有说一句话。老师看到这一切深表惋惜地走了。妈妈知道老师说得对,可是她说什么也无济于事,这个家是男人当家,是爷爷说了算,所以她没有办法和老师说。听了老师和妈妈对话,这才知道,我不能上学了。
因为我上不了学,妈妈不知哭了多少次。“妈你不要难过,我认识字的,能读书讲故事给你听,也能写信,一般的字都认识的。妈妈,你放心好啦,我以后不会像你这样活着。我不上才好呢,能帮你干活。”我说的轻松,可是心里流着泪。
“傻丫头,妈再累也不想让你辍学,妈知道没有文化的苦衷。妈这辈子苦就苦在没有文化上,我们家不是上不起学,而是你爷爷不给你上,我又做不了主,你爸爸又不在家。我们这个家无论什么事情都得听你爷爷的,谁说都没用。”
“妈,无所谓我不怨你的。”我抬起了头,闭上眼睛,强忍着泪水出眶。
原来一个月前爷爷就对妈妈说了,香菱不要上学了,小丫头认几个字,能写名字,能认路找到家就行。上那么多学,有什么用,下来帮你干点活,喂喂猪,看看菜园。
离我家不远,有一家夫妻理发店,男人叫肖大头,女人叫小雪,都是能说会道的人。夫妻俩人缘极好,附近的人没有不认识他们的。开始我爸二十多天理一次发,后来和他们熟悉了,理发就勤快多了,几乎三五天就理一次。小雪开始叫爸爸叔叔,后来就叫大哥了。
肖大头初中毕业,进了一家工厂,在厂里混了几年,也没有学到什么技术,后来工厂效益不好,厂里提出了减员增效,就在减员时,他和车间主任打了一架,自然就减到了他。
肖大头回家后无所事事,年龄又轻,又有老婆孩子,生活越发困难。看看别的下岗工人都找到了事干,自己也感到很难为情,在老婆牢骚怪话的逼迫下,终于鼓起勇气外出找活干。
干什么呢,他一没有技术,二没有见识,只能干一些粗活,又脏又累也赚不到几个钱。老婆整天怨声载道:“我怎么瞎了眼,跟这个窝囊废,哪年能过上好日子。”
“大头啊,你也不小了,也成家了,应该做一些正经事了。”大头父亲爱莫能助地说。
“我看你能有什么用。还不如学理发,我们也开一个理发店,你说说看,这不是一条出路吗”肖大头老婆说。
“你想得倒美,我又不会理发,我们哪有那么多钱买门面房,开理发店就那么容易说开就开啊。”
“奶奶的,我说你是个饭桶,一点也没冤枉你,你还不服气。我们梧桐巷哪家不在做生意不会理发,不能学吗,没有钱买门面房,我们家的房子就可以当门市,再向你爸爸,你哥哥借点钱,不就行了吗。你就知道吃饭,还能干什么,说你是饭桶还冤枉了”
“你说的还真是个办法,没想到我老婆头发长,见识还不短呢,明天我就拜师学手艺。”
“这还像个男人,好好学,我也不到外边打麻将了,天天在家做饭,侍候你,也算倒霉,遇到你这个冤家。”
肖大头说干就干,一连找了几家理发店,拜师学艺都没成,最终还是花钱买两条烟送给亲戚,靠他的帮忙,才进了新颜理发店做了学徒。不到一年,肖大头刻苦钻研,也能独立给人理发了。
于是他和老婆就在自己临街的家,开起理发店来。
理发店应该有一个名字,叫什么名字呢,这可难住了肖大头,一连几天想不出来,后来还是老婆说了:“起名字有什么难的啊,就像给孩子起名字一样,以我看就叫大头理发店。”
“去你的,哪有这样起名字的,那不如叫小雪理发店了。”
“那叫兴隆理发店,怎么样”小雪认认真真地说。
“这还差不多,就这么定,叫兴隆理发店好了。”
接着小雪又请爷爷给理发店写了一幅对联:
新事业从头做起;旧面貌由手推平。
一切都在老婆的指挥下,兴隆理发店顺利开张了。小雪开始给肖大头做下手活,时间长了也学会了理发。
肖大头的理发店不大,不足十六平米,里面竟放了两个理发椅子,两口子经常忙得手忙脚乱。小店里地板上一片乱发,满屋子散发着头发的腥味和潮湿的霉味,一些苍蝇毫无畏惧地在顾客面前飞舞着,还有几只蚊子不失时机对人发起攻击。可是小雪待人热情,一边和顾客聊天,一边为顾客理发,丝毫不为这样的环境所影响。说到高兴时,爽口大笑,满脸知足常乐的神态。
肖大头做了老板,全身都是干劲
第十七章 持家有道
爷爷身高体瘦,脚穿布鞋,步伐稳健,头发虽然花白却梳理得有条不紊,挺直的鼻梁上驾着一副精制的老花眼镜,目光和蔼深邃,始终保持善良可亲的面孔。他是个胆小怕事、循规蹈矩的老人,可能是历经沧桑,遇事太多的缘故,他具有老中医特有的风格,思考缜密,处事圆融,面对当前,考虑长远。他经常想到5年以后,10年以后,甚至20年以后的前景。
爷爷还是一个勤俭节约的人,每到吃饭的时候,就要我们背:“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还时常用曾国藩的家训教育我们:常勤身健,常俭不辱,又勤又俭,永不贫贱。
爷爷的节省甚至到了吝啬的地步,但唯独买书舍得花钱。“黄金非宝书为宝,万事皆空善不空”是他的座佑铭。他一生不讲究吃穿,一身布衣,粗茶淡饭,可是每到外地总喜欢逛书市,见到喜欢的书,特别是医学方面的书,往往一掷千金。一次在外地看到一本吕留良(侠女吕四娘的祖父)手写医书,内容丰富,见解独到,写得非常精彩,因为吕留良被陷入文字狱,没有人敢印刷发行,而流落地摊,被他用一银元买了。不久被一位朋友知道了,说他有一把吕留良的宝剑,正可以配对,竟然不问爷爷同意与否,就开了500元银票,把书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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