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春慢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此冬无雪
他心口猛然一跳,像心虚的小贼一般落荒而逃。
他这么偷看公主,也许公主会不喜欢呢。
“呦!”
边回头边往前走的结果当然是撞上同样一个冒失的家伙。
待看清了眼前的人,徐晋才急乎乎的吁出一口气,啐道:“十五郎,你这是要吓死我!”
张十五郎从前就是徐晋的狐朋狗友,摸进公主府也很是轻车熟路。
“瞧驸马这话说的,”十五郎呵呵的笑:“您艺高人胆大的,咱这熊样子怎么能吓着你”
一听他说“艺高人胆大”,徐晋忙将张郎拉倒了一边,斥道:“别胡沁,你鬼鬼祟祟的怎么又来了我可不跟你去那种地方,要去自己去!”
说完摆出一副赶客架势来,还颇有些不耐烦。
“哎哎哎,别嘛,”张郎架住徐晋的两只手,跟推太极似的和他打了半响,“我在家实在是闲得慌,没有你这赵娘子家还有什么好逛的呢!”
“休要再提那赵娘子家!”徐晋立马变了脸:“我现在是驸马,你说这些叫公主听见了,仔细了自己的脑袋!”
“危言耸听,”张郎哼哼着摇头:“你在家被世伯也没少打,怎么这些日子跟吃了**药似的”
他说完,忽然凑上来呲着两排歪歪扭扭的大牙嬉笑道:“你该不会真看上永平公主了吧”
徐晋的眉毛深深的皱成一个川字,瞥了张郎一眼:“那又如何。”
想了想,又理所当然的补充道:“公主本来就是我的妻子。”
“哼,”张郎一声嗤笑直起腰来,声音平平:“你可得记住,自己娶的是公主,不是妻子,你得伺候她,不是她伺候你。”
第四十八章 父子不和
食案上已经一片狼藉,韩宿襄也带上了微微的醉意,惺忪着眼,十分和蔼的看着桓修玉。
桓修玉可没喝醉,他知道韩重献为什么不愿意退婚,无非就是和李陵的女儿自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韩宿襄为何一直想要退婚,不言而喻,他素来看重的贵胄的身份,李陵被废后,早就没有攀附的价值了。
父子俩不和,只这一件事自然还不够,他需要再添一把火。
“国公呀,”桓修玉哀声一叹,做出一副颇为苦恼的样子,“有……倒是有,只怕小郎君不会愿意!”
“这有什么!”韩宿襄当即一摆手,道:“那个竖子,管他做甚,向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还能造老子的反不成”
桓修玉摸摸胸口,顺气道:“这小弟我就放心了。”
“大哥没发现崔相的小女儿七娘正合适吗”桓修玉低声道:“那日我在圣上身边服侍,听圣上问起崔相的儿女来,他七个儿女之中,唯有小女儿还未出嫁,今年正巧二八韶华,可不正和小郎君配成一对神仙眷侣吗”
“那相貌、才德如何”韩宿襄忙问。
“自然也是极好的。”桓修玉满脸的笑意。
“如此甚好,甚好。”韩宿襄捋着胡子笑,崔知同如今可是圣上身边的宠臣,一旦和他结亲,那他韩宿襄的身份便是贵上加贵了,身边又有桓修玉这么真心结交的一个朋友在身边……
“阿玉。”韩宿襄忽然叹了口气。
“怎么了,大哥”桓修玉殷切道:“可是有哪里不满意呢,没关系,你若是看不上这个,我们可以再挑一个嘛!”
韩宿襄感慨:“没想到我这个年纪,还能交到你这样的知己!”
两人的光年龄就差了二十多岁,一开始韩宿襄只是认为桓修玉是来巴结他罢了,直到这几日韩鸿照给他派来的新任务,竟然是去修氏族志!
他在家赋闲时间不久了,从天而降的这样一个肥差,没想到还是来自于桓修玉对圣上提的建议,“修此志非亲近人如韩公崔相不能耳。”
这话是圣上亲口转述给他听的,老实说,韩宿襄有些吃惊,他之前和桓修玉不熟,身份又不搭,年龄差距大,凭什么桓修玉要这么用心和他结交呢
“大哥,”桓修玉拉过酒壶来,亲自为他斟了一杯酒,再填满自己的酒盏,一副掏心窝子的模样:“我第一次见到大哥,就觉得特别亲切。我和愚弟修延自小便是家破人亡,毫无寄托无奈之下才入宫来做了伶人。我其实并非家中之长,十几年前还有一位长兄,只可惜多病早夭……”
韩宿襄听的唏嘘不已。
“……见大哥如故,不免想起了长兄,故而愿用心结之,唐突之处,还望大哥莫怪呀!”语毕,他乘兴扬首一口。
“原来竟是如此!”韩宿襄叹道:“倒是难为你们兄弟二人了,却不知令弟今年年纪几许了……”
上房里韩宿襄正和桓修玉把酒欢颜,,卧房中韩重献却在一人呆坐着。
“一、二、三、四……二十七、二十八、二十九。”
屈指算着,估摸时间,他送到颍川的信需要二十九日,绮容的信送到长安也要二十九日,这时间应该到了,为何迟迟还不见。
韩重献闷闷的叹了一口气。
想到颍川多变的天气,遥遥无期的重逢之日,心里就一阵一阵翻江倒海的难受。
“郎君!郎君!”
这时,门揭开一条缝儿,露出一个小厮圆圆的头来,他掐着嗓子喊道:“郎君,到了!”
“快进来!”韩重献喜得两步并左三步,忙给小厮打开了房门放他进来,一边捧着一颗扑通扑通的心四下巡视,确定无人后才放心的掩上门。
“来信啦,快给我看看!”
“在这儿,在这儿!”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小厮将从怀里掏出来的信平平整整的摆在了韩重献的手中。
韩重献喜滋滋的揭开信看了,认出是绮容的笔迹,报了平安,还问他好不好……
少年嘴角勾起一弯甜蜜的笑意。
“赏!”他乐得合不拢嘴之时,嘴里还能蹦出一个字来。
随即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银子,递到小厮手中,低声嘱咐道:“不可对外人说,晓得吗”
“省的,省的,郎君安心!”
小厮颠了颠手里的银子,眉开眼笑的就跳了出去。
第四十九章 心心念念
这一日,韩宿襄亲自到蓬莱殿给韩鸿照请安。
韩鸿照“咦”了一声,“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勤快了”
两边有婢女给她捶腿揉肩的,她就微眯着眼睛半倚在小榻上。
“陛下这几日真是辛苦了,做小辈的来探望您的身子,也是应该的嘛。”韩宿襄满脸都堆起了笑。
“呵呵,”韩鸿照笑了两声,不在意的说道:“看过了,我没事,你就不要多操心,没事的时候跟着知同看看,那氏族志要如何排,如何修才是正经。”
“这是自然!”韩宿襄嘿嘿一笑:“不过这一次来,儿是有正经事要求姑姑的。”
韩宿襄自小最喜欢卖乖,韩鸿照一听他叫自己为“姑姑”了,就知道不是家里事就是有他心里有鬼了。
“什么事,看你藏藏掖掖的,说吧。”
“是这样,”韩宿襄说道:“儿为重献相中了崔相家的小娘子,不知姑姑能否……”
他说着,面上笑意更深。
“这事嘛,”韩鸿照扬扬眉:“事是好事,你不是正在和他共事,顺便对他说也不是不可,何必要多此一举来对我说”
这件事顺便对崔知同说当然可以,可问题是他傻儿子不同意啊,不知道还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是以韩宿襄和桓修玉商量过后,想出来一个好办法。
“姑姑最为事忙,这又忙着朝贡,又急着突厥,儿说这一句话,的确是劳烦您,因此这不是想要一劳永逸嘛,直接为重献和崔相家的小娘子赐婚,您说如何”
直接赐婚
正在翻看折子的韩鸿照愣了一下。
刚刚从弘文馆走回来的东方瑶停在门口,闻言,也愣了一下。
“未免草率。”韩鸿照想了想,皱眉说了四个字。
东方瑶走进来问安:“见过国公,见过陛下。”
韩宿襄这边和东方瑶致意完毕,忙着说道:“不草率、不草率,已经相看过好几次了,就等姑姑您的一道懿旨啦!”
这好办法便是,先赐婚,有了婚事压着,就算小兔崽子不愿意,哼哼,也没后悔药可吃了!
“国公想要为重献和崔相家的小娘子结亲。”
待韩宿襄走了,韩鸿照对东方瑶说道。
东方瑶沉吟片刻,却觉得此事不妥。
她之前往颍川送信的时候,偶然间得知韩重献竟然也在往颍川送信,如果不是为了绮容,她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原因了,只是自从李衡义坠马之后,李陵和韩宿襄闹的十分不和,用脚指头想都知道韩宿襄不愿再和李陵又任何交集,只是若真为韩重献再赐婚,他定然是难受的。
“陛下,”东方瑶浅浅一笑:“如今世子也到了适龄,是该为他在宫中某个职位了。”
她决口不提心中所想,一是因为此事是别人家事,不好开口;二则,倘若能要韩重献在宫中任职,他就算心里是怎么想的,直接对韩鸿照说出来,也未免不比她直接说强。
韩鸿照颔道:“你说的有理,重献今年也有十八了,只是他性子闷,要他在别处我也不放心,不如就要他在宫里做个金吾卫,也能看着些,你以为呢”
东方瑶自然双手赞成,这不就合意了嘛,成国公那行事风格,她还真是不敢苟同,孩子要是这样教,不和你吵个天翻地覆才怪……
东方瑶默默地想。
昨个儿晚上城之还摸着她的小腹,叹息几声,她自然问怎么了,那家伙却道,家里还是有个孩子好。
前几日,思娴刚被诊出有妊两个月,段骁飞乐的合不拢嘴,请假多日不值班,四人一起吃饭的时候,东方瑶就看出来了,城之那殷切的眼神以及他昨晚异常的卖力,统统都说说明他早就也想有一个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耳朵热了热,生个孩子多麻烦啊,还要养他喂他,如果他再闹起来,还要好声好气的哄着,这哪里是养个孩子,就是个祖宗嘛,都说本朝公主难嫁,这和娶公主的难度也差不多好嘛。
东方瑶心意一动,回去她就问问城之,问他愿不愿意娶公主,他要是愿意,就自己生好了,要是不愿意,那就不生……
小算盘打的不错,东方瑶忍不住嘴角翘起笑意来,只看得玉莲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适才娘子在想些什么,一会儿呆呆的,一会儿脸红,一会儿又偷笑
“娘子,”玉莲忍不住苦着脸埋怨:“你快些走罢,再这样慢,回去又该晚了,昨天郎君还嘱咐我,无论如何今日都不准娘子再拖拉啦!”
东方瑶:“咦,我哪里拖拉了,我是有正经事的好不好”
“娘子的正经事,就是在这路上发呆吗”玉莲瞥了东方瑶一眼,小声说。
“促狭鬼!”
第五十章 拈酸吃醋
糟糕,已经午正了。
东方瑶看了看今天这个大太阳,都爬到自己头顶上了,料想又达不到昨日和城之说好的时间了。
急急忙忙的上了马车,待到了家门口,她忙下来了。
“夫人回来了!”
门房林伯笑着迎上来,“夫人,家里来客了呢。”
“哦”东方瑶适才也看见了门口的一辆马车,只是这马车太简朴了,一时她竟没怎么在意。
不是思娴夫妇,不是芍儿夫妇,那会是谁呢
忽然,东方瑶眼睛一亮。
“快扶我进去!”
待玉莲和东方瑶行至上房,门帘揭起时,正看见崔城之拿着一本书不晓得再和身边的少年说什么,嘴角攒起深深的笑涡来,那少年一身朴素的团花圆领长袍,一年多没见,似是长高了,也壮了不少。
“偷渡无人之境出其不意,才能使敌人不备而腹背受敌,即是避敌主力,绕道敌人后方牵制之意。”崔城之指着兵法书上燕王大破陈国一役说道。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裴子元喃喃自语:“原来是这个意思,那岂不是围魏救赵呢”
两人正说着,崔城之早已听见软帘的动静,抬首冲东方瑶微笑致意。
裴子元顺着崔城之的目光看去,竟是东方瑶回来了,忙起身对东方瑶一揖:“学生见过夫人。”
国子监是朝廷沿袭大燕的教育制度而设,凡是能在其中念书的都是贵族子弟中的佼佼者,比之弘文馆虽逊色,却也是本朝行政教育上的最高学府。
东方瑶本就得知裴子元半个月前就到了长安,只是由于裴子元为了不给裴延知添麻烦,因此特意选择住在了国子监的寓居中,每十日方才能回家一次,因此这是东方瑶阔别一年后第一次见他。
“子元的礼节倒是规矩不少。”东方瑶心道。
她笑着上前虚扶一把:“快起来,也别那么多虚礼了,就把这儿当成自己的家。”
三人落座。
东方瑶和裴子元说了几句,看的出来,他果然文质彬彬了许多,问学了什么,说是共六学,分别为国子学、太学、四门学、律学、书学和算学,都是最基础的,东方瑶还奇怪,为何不设武学呢,毕竟本朝文武皆重。
裴子元道:“学生生于商人之家,对科举之事本未有多少热忱,如若当初不是夫人和侍郎的提携,将子元送来长安,也许子元一辈子也就籍籍无名了。”
他在这国子监学了虽说只有十来天,可竟才发现,原来枯燥的账本不是他所钟爱的,只有四书五经、治国之道才是他最为感兴趣的,由此,便对东方瑶和崔城之多生出了五分的敬重。
东方瑶心中微微一叹,家世凄苦的孩子,只要有志气,在哪里都不会被埋没,而她和城之也不过是个“引路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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