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春慢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此冬无雪
“殿下!”东方瑶忽然起身,跪在李怀睿面前,俯首行君臣之礼:“殿下为君,东方瑶为臣,君上有言,臣子不敢不听,然作为朋友,东方瑶唯有忠言逆耳,求殿下收回心意!”
“瑶儿,你在说什么!”李怀睿站起来:“你要我这样做,是要陷我于不义!”
“并非如此,”东方瑶抬头看着他,说道:“东方瑶有私心,殿下于我大恩,永生难报,我不想看着殿下深陷险境,只求殿下忍一时之苦,日后方能大展宏图。”
“赵王虎视眈眈,功在前线威胁储君之位,殿下倘若执意如此,即便能如殿下之意离开东宫做逍遥郡王,可殿下考虑过以后吗东宫的下一任主人,又怎会留下殿下这样的心腹大患,可会对殿下、对殿下身边之人心慈手软!”
身边之人……李怀睿愣住。
没错,东方瑶说的不错,他的确是想趁这次的机会让出太子之位,谁做也好,总之他不会再做,却没有想过之后的事情。
东方瑶见他似有撬动,又加了一把火:“殿下,巨石滚落,唯有粉身碎骨,哪里会有回鬟余地!”
院中掌灯,只是屋里一直无光。
那么黑,那么暗。
李怀睿张了张嘴,无力感流窜四肢百骸。
良久,他低声道:“好,我答应你。”
我不是为了别人,我是为了你。
只求你安好。
晨阳初升,洒下满地的金光。
高踞的宫殿正朝南方,遮挡住还未完全升起的日光。
排云殿前,几十个卫兵整齐的排着,面目肃然;几个婢女来来回回,指指点点。
只因为那大殿门前,从早到晚,跪着一个女子。
“怪了,她怎么会在这儿啊”灵芷嘟囔了一声。
婉娘看了她一眼。
一副闲云秋水的面容,即便是眼底淡淡的青影也遮不住她明媚青春的容颜,尤其是她那双黑亮纯真的眸子,和淑妃……当真是像。
这便是陛下的三公主,李元欢,今年二十三岁,没有封号,没有结亲,生母早亡
第八十九章 金钗暗藏
窦长宁立于庭中,感觉有阵阵的热风不断朝着自己的心口侵袭而来。
灼热的温度让人有种皮肤快要腐烂的错觉,用力抖了抖自己的领口,窦长宁继续在门口焦急的走来走去。
停下来,他看了一眼房内那倒在地上的尸体,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这可如何是好”
东方瑶走的时候分明交代好自己看好夏小三,然只不过是一炷香的时间,这家伙竟然在房中自杀……
叹了口气,他看了一眼面目呆滞的冯管家,叮嘱他:“不可要冯夫人知道。”
冯管家仍然瞪着眼睛:“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他连着说了三个不可能,倒是令窦长宁心中颇为奇怪:“怎么,你不相信他是自杀的”
“小人和小三认识这么多年,他既无家世又无累赘,怎会这样就走了”冯管家诧异的说道。
更何况还是在夫人遭受如此重创之下
为了方便仵作验尸,尸体只是放在了一边的架子上,冯管家的眼神从小三青黑的脸皮上往下来看,浑身上下的衣服都十分完整,哪里会是被杀
这时,光线一闪,不知哪来的光刺了一下他的眼睛。
“那是什么”冯管家搓搓眼,上前去蹲在小三身边。
“是这个么”窦长宁指着夏小三手中一支金光闪闪的一支金钗,从自己的角度来看,刚好能感受到那种晃眼的光。
“这是……”冯管家仔细看着这支似乎镶嵌碧绿色瑟瑟的钗子,面色愈来愈差。
窦长宁只是看了一眼,便不再言语。
“长宁!”东方瑶快步过来,看到地上的尸体,心里猛然一沉:“怎么……”
怎么会这样
她话没说完整,立刻上来查看,却发现夏小三衣衫完整,身上并没有划痕,就连头发都整齐的要命,他只是紧紧地闭着眼睛,胸口上插着一把匕首,而他的左手却紧紧地攥着一支金钗。
冯管家上前一步,用力咽下一口唾沫,晦涩道:“这是,这大约像是我家夫人的簪子……倘若小人没有认错……”
说完话,他便低下头。
“他和冯夫人”韩宿迁疑惑的看着冯管家,再难言其他。
只是男子珍藏一支女子用过的簪子,若非父母遗物,除了心上之人,恐怕也做不得其它的解释了。
李衡乾站在一边,只是默默地背着手,不发一言。
东方瑶暗忖,如此看来,这件事情其实不是已经解决了么,身为随嫁奴婢的夏小三却爱上自己夫人,因为嫉妒,他杀害了自家郎君,顺便嫁祸到太子身上,待察觉到自己对他的怀疑之意后,畏罪自杀,这不是十分顺利成章的么
可东方瑶的本意,是打草惊蛇,捉拿夏小三啊,他怎么会死的如此干脆!
他手中又拿着卢氏的金钗,明摆着是得不到喜欢的卢氏,便杀死冯仲宣。
可这样一来,岂不是再也牵扯不到太子,那人的阴谋又如何得以实现
“郎君。”窦长宁退到李衡乾身边,轻声问:“郎君如何作想”
李衡乾未搭言,他走到东方瑶身边,只对她说了两个字:“走罢。”
东方瑶茫然的看了李衡乾一眼,脑中无数的片段在脑中划过。
那双手,以及冯仲宣惊恐的眼神。
有只握着匕首的手横在了低头伏案的冯仲宣脖颈上.......
“郡王。”东方瑶说道。
“天使到,宣含凉殿女官东方瑶,其余人等,即刻回避——”
然而话未说完,耳边便传来宫里内侍独特而尖细的嗓音。
少顷,王寿含笑立在众人面前,他对着李衡乾和韩宿迁施了一礼,又对东方瑶恭敬道:“宫正,请吧。”
……
“这边来,宫正。”
第九十章 排云之恨
“你胡说!你这个贱人!”
韩蕙娘一听这话,顿时暴怒,像一头暴怒的母狮子,操着手冲上前来就拽住眼前这个故作姿态楚楚可怜的几乎要她呕吐的女人。
“小贱人!你这个小贱人!!”她一边骂着,一边去揪她的发髻。
“哎呦!哎呦!”宋若栖护不住自己,便掐着嗓子大声哭起来。
“蕙娘,够了!”
韩鸿照也不说话,只冷眼看着她们二人。
这时,屏风后面传来一声低低的呵斥声。
李怀睿从屏风后面踉跄着走出来,他快步上前来,握住韩蕙娘的手腕,对她摇头:“放手,蕙娘。”
他的眼神……依旧是那么平静,平静的韩蕙娘几乎不敢置信,为什么,受到这样残忍的伤害他都能如此泰然的应对......
“阿栖。”
李怀睿还是拿开了韩蕙娘的手,对着宋若栖伸出一只手来,说:“你快起来,这儿地凉,对身子不好。”
他想扶起她来,宋若栖却像只受惊的兔子般躲开,哀求道:“求殿下绕过奴婢罢!”
“殿下,我才是你的妻子啊!”韩蕙娘睁着一双眼睛,任凭满脸泪水横在腮边,指着宋若栖哭叫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还要袒护她你知道她在说什么吗”
李怀睿低头凝视着眼前的心上人。
她蜷缩着身子,发钗垂落在半臂的结樱带上,抖着身子着跪在他的面前,跪得却不是自己。
“求祖母放过她。”
转过身来,李怀睿撩衣的跪下。
东方瑶也闷声跪下来。
“你若能杀了她,”韩鸿照的手指向还在颤抖的宋若栖,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保你东宫之位无忧。”
“请恕儿做不到。”李怀睿说道。
“这样的女人,你何苦如此!”韩鸿照拍着案几,怒道。
“因为她是我的妻子。”
“妻子”韩鸿照冷笑:“什么是妻子,她可是跪在我面前说你强迫于她。”
“皇后娘娘,奴婢没有……”宋若栖怯怯的喊了一句。
“贱婢!住口!还不快把她拉下去!”韩鸿照粗暴的打断宋若栖的话,又指着向李怀睿:“你别求情,这个贱人我绝不留她!”
“不,不,祖母,”李怀睿急着膝行上前几步:“儿不允许你伤害她!”
李怀睿一边慌张的四下看着有没有宦官上来,一边紧张的看着韩鸿照,说道:“祖母,儿从未求过你什么事,只这一件,求祖母成全。”
“你一定要忤逆我吗莫非你转眼便忘了刚刚在你祖父病榻前说过的话!”皇后气结:“你们一个个皆是如此!”
不错,李怀睿从东宫来到排云殿,看着他咳嗽不止的祖父,纵然心中愤恨,可又怎忍心要他为难
闭了闭眼睛,李怀睿声音嘶哑地说:“是我强迫的她,是我要为她的父亲平反,是我要欢公主出嫁,是我的错,全都是我的错,和旁人无关。”
他抬手脱下自己的冠冕,端正的放在面前,深深一拜:“求皇后殿下革去罪臣太子之位,罪臣数次忤逆犯上,僭越无礼,论罪当废!”
东方瑶怔住。
“殿下!殿下你在说什么!”韩蕙娘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李怀睿艰难的的抬起头来,再次重复这一句话:“与旁人无关!”
为什么,为什么,他为什么会这样的心甘情愿只要他肯低头认错,什么事都没有,他为什么要这样情深意重对着一个薄情寡义的女人
“罪臣自愿革去太子之位,让贤于叔父,只要祖母如愿,“李怀睿看着韩鸿照:“只要祖母如愿——”
“殿下,”东方瑶飞速抢白,打断李怀睿的话:“太子殿下不过是一时糊涂,只要你给他时间认真考虑,他一定不会如此的!”
这次争执,李怀睿处于下风,不过也并非不可挽回的大错,东方瑶认为韩鸿照不会如此绝情,更是因为一个人。
“殿下,太子殿下可是忠愍太子唯一的血脉了,殿下不能如此草率呀!”
“祖母,都是蕙娘的错,都是蕙娘的错,祖母不喜欢蕙娘,蕙娘知道,蕙娘从此不入大明宫,蕙娘自愿下堂,正妃之位定要祖母如愿!只求祖母放过睿儿,他没有错,他没有错!”
韩蕙娘跪在地上无助的磕着头,泪流满面,因为她知道,一旦李怀睿被罢黜,从此山高水长,处处凶险,再无长安。
“你父亲,是
第九十一章 废太子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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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
什么是爱
如果有朝一日我真的爱上一个不在乎我的人,是不是也会这样痛彻心扉、生不如死
就像曾经的元香,如今的李怀睿
指甲攥在手心中,那钻心的痛楚却丝毫没有得到缓解,东方瑶张了张嘴:“奴婢……”
她忽然哽住,竟不知道怎么去回答这个问题,只好抬起头来望着她:“求殿下放过太子!”
“你要我放过他”韩鸿照挑眉,忽然一笑:“你是在求我”
韩鸿照居高临下看着她,终是叹道:“你到底是太年轻了,你可知这世间,最简单的事是求人,最难的事也是求人,被求人者高高在上,求人者卑贱如泥,”她看了一眼东方瑶,将一纸空白的诏书丢在她眼前:“我知道你要求我什么,我也可以答应你。但你若想后半生不再求人,便要努力往上爬,爬到只让别人求你的高度,爬到直到有一天你不再寄人口舌......”
她最终冰冷的吐出一句话:“东方瑶,废太子诏,由你来写。”
“殿下!”
东方瑶不敢置信的抬头看她。
不错,她跪在她的面前,却从未又一日觉得自己这样的卑微,真的就是像泥土一样被毫不怜惜的踩在脚底下,任他人随意扭曲,哪怕是吐一口唾沫她都无法反抗。
“为什么”她眸中充满了哀求。
韩鸿照未言,只朝着王寿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人在东方瑶的面前放下一张案几,王寿走上前来,递上一支朱笔来。
那只笔就落在她的眼前,可是东方瑶本能的抗拒,嘴唇无力的动了动,“不要,殿下,求你不要这样!”
“没有为什么,因为你是东方瑶,这就是你的命运。”
韩鸿照冷酷的回答她,一如当年母亲告诉她那些冷酷的事实。
这就是所谓的命运
这算是什么命运
一个没有自己参与的命运,那怎么会是她的命运!
“你想好了,只要你写下废太子诏,我便放过那个女人肚子里的孩子一命,”东方瑶呆呆的盯着眼前的笔墨,听韩鸿照在她耳边道:“孰轻孰重,由你决定。”
王寿扶着韩鸿照,很快,她便走出了排云殿,消失在背后。
“宫正,长痛不如短痛。”临走时,跟在王寿后面的王德在东方瑶耳边小声说道。
满室灯光如豆,照映在东方瑶的脸上,她呆呆的想着,白皙的手暴起青筋,紧抓着朱笔,却怎么也写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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