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春慢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此冬无雪
她怎么能够写的下去
要她亲手写下葬送他此生的最后一笔,她怎么能够下的去手!
宋若栖死不足惜,可是这一笔下去,纵然保全了那个可怜又无辜的孩子,李怀睿又该怎么办,他已经够可怜的了,自己添上这一笔,他又该如何的心碎,他若是心碎,她......又该怎么办
写,抑或不写。
孰轻,孰重
求,可是去求谁
端王、赵王又有那一个肯站出来为李怀睿求情
李衡乾……他又怎愿牵涉其中
陛下……对,陛下!
李道潜现在就在偏殿卧房中……东方瑶赶紧起身来,然而她跑到偏殿,打起珠帘来,却只看到那做了三十多年的大唐君王直挺挺的躺在床上,老泪纵横。
曹吉祥在一边站着,怜悯的看了她一眼。
“陛下。”
她颤抖着叫了一声。
李道潜挣扎着从榻上坐起来,东方瑶和曹吉祥赶紧上去扶住他。
蚕丝里衣衬着他粗糙的皮肤,触目惊心。
他咳嗽了两声,“我……”布满沟壑的手只是紧紧地抓住绸被。
“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叹息,叹息,最终还是叹息。
“啪”,一滴烛泪,顺着莲花灯盏遽然落下,鲜红的触目惊心。
……
“郡王,你不能进去!”王德拦住飞身而来的李衡乾:“皇后娘娘吩咐过了,除非东方宫正自己走出来,否则谁都不可以进去!”
“皇后娘娘对她说了什么太子殿下呢皇后娘娘现如今又身在何处”
&n
第九十二章 所谓心安
妖风阵阵,轻飘飘的打在脸上,遂儿有些发抖。
“娘娘。”她怯怯的叫了一声,踏入殿中。
流云殿中窗门四开,珠帛横飞,仿若无人。
“娘娘,”遂儿有些害怕地叫道:“娘娘,你……你在哪儿”
“我在这儿。”
如此嘶哑的声音,遂儿一惊,她顺着声音跑进内室,发现窗边站着一个白衣服的女人。
韩蕙娘背对着她说:“不要再叫我娘娘了。”
遂儿落下泪来,咕咚跪下:“娘娘,娘娘您永远是娘娘!”
韩蕙娘缓缓转过身来,那样子仿佛苍老了十岁,分明双十韶华,却满脸枯黄,仿佛是一朵凋谢的花儿:“呵,果然如此,遂儿,你说,她是不是背叛了我。”
遂儿不明其意:“娘娘是什么意思,是谁背叛了娘娘”
韩蕙娘只是苦笑。
倘若不是她自己愚蠢,又怎会了中了奸人的计谋她还记得祖母身边那个内侍,在将她押下去的时候说的那声叹息:“为他人作嫁衣裳。”
“娘娘!”遂儿想上去扶起韩蕙娘来,韩蕙娘却只是无力的摇头。
“崔阿周呢”
遂儿讷讷:“自从娘娘早晨出门之后,奴婢便再也没有见过她。”
“哈!”韩蕙娘嘲讽似的一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个贱人……”打从自己进了排云殿,便再也没有见过她,原来还真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啊——”一声撕心裂肺的声音自流云殿上空传开来,惊奇四围林中数只乌鸦。
“呱呱”的声音在天空盘旋,挥之不去。
……
不知道何时又落雨。
八月的天,从来都是如此飘忽不定吗
有雨落在自己的脸上,东方瑶伸手接住那刚好落在自己手掌的一滴,那么轻柔的雨滴,为什么落在自己的手上,却如此灼热,几至滚烫
“能为我通传一声么”
门前两守卫面面相觑,最终一个无奈道:“宫正若是不放心,某便只好再去叨扰郎君一番了。”
东方瑶便把手中的玉镯子塞到两个守卫的手中,“多谢两位大哥了!”
最后那人出来,对着东方瑶连连摇头,意思是不见。
东方瑶也不见惊讶,她又慢慢的从袖中掏出一封信递上去:“烦请二位大哥一定要递给殿下。”
“自然!”男人爽快答应:“某这就去送。”
却见她仍是满脸落寞:“某瞧着也快下雨了,宫正拿着这把伞回去罢,莫要在这儿枯等了,凉雨伤人!”
东方瑶接过那把伞,欠身施礼:“多谢二位。”
三天了,也许敕书明天就可以拟定好,殿下,到时候,你恐怕是更不会再想见我罢
倘若你此时看了我的信,便该安心了,我把宋若栖接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虽然不知道这个孩子她是否也如你一般期盼,但已倾尽所能给了她足够的看护,你可安心
东方瑶又回头看来一眼这大门,无声一叹。
……
当众大臣在底下议论纷纷的时候,身为皇后的韩鸿照才姗姗来迟。
随堂听政的帘子被撤去,韩鸿照神色淡然的坐在离那架龙椅一寸之地的坐榻上,静静地看着下面吵得不可开交的臣子们。
“读诏。”韩鸿照神色不改,吩咐曹吉祥。
曹吉祥上前来,打开已经加了门下省大印的诏书,清了请嗓子,高声诵读道:
“上召诸王、大臣、侍卫、文武百官等齐集行宫前,垂泣谕曰:肇有皇王,司牧黎庶,咸立上嗣,以守宗祧,固本忘其私爱,继世存乎公道。故立季而树姬发,隆周享七百之朝;黜临江而罪戾园,炎汉……皇太子衡睿,地惟长嫡,位居明两……疏远正人,
第九十三章 何处月明
韩鸿照并未在大殿之中批阅章奏,而是在一侧的偏殿中休息,见到东方瑶进来后行了礼,她微笑着打量了她一番:“来了,衣服可还合身”
一身绯色团花窄袖半臂裙,臂间系着结樱带,挽着高高的朝天髻,眉目秀致,只是她此时却沉静着一张脸,倘若笑起来,想必就连花园的大半夏花都要失色了罢。
看着东方瑶点头应是,韩鸿照却又摇头:“这衣服做的不好。”
一天之内被指点了两次,抹云这次吓得大惊失色,赶紧跪下来:“皇后殿下恕罪,奴婢回去就命人改!”
韩鸿照轻笑了一声,呷下一杯清茶,又仔细看了东方瑶一番:“倘若这衣服换成紫色,穿上才是极美的。”
闻此言,不禁抹云愣住了,就连东方瑶都愣住了。
紫
东方瑶忍不住抬头来,眼前人的眼中确实有她一贯看不懂的心思。
“奴婢不敢当。”
她只能如是回复。
“什么奴婢,现在你也有自己的寝殿了,倒也算半个主子,日后便没有自称奴婢的说法了,自今日起你的官衔便等同于五品的中书舍人,”韩鸿照淡淡道,“诏书、制书、敕书的起拟以后凡要你过目才行。”
“臣谢殿下厚爱。”东方瑶低声道。
“殿下!”王德匆匆进来。
“急什么,有什么好好说,你也不看看吉祥和阿寿是什么样的,这样慌慌张张,不晓得还以为排云殿走了水!”
韩鸿照半调侃半责怪的口气倒是令王德很不好意思,他忸怩了一会儿,才磕磕绊绊道:“殿下……梁王殿下、梁王殿下和卫将军回来了!”
如此急匆匆的不回长安反而来九成宫,不知道的还以为梁王是来求情的呢。
东方瑶脸上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说不定人家梁王就是来求情的呢。
“母后,母后!”未见其人,倒是只听着李况的声音了,一进来,李况还是身着铠甲,看样子是一进城连衣服都没来得急换就匆匆赶来了,随后而来的卫季卿,他亦是身着铠甲,眼神扫过,却发现东方瑶静静地站在一隅,低着头,虽看不清她的神色,想必她心中也是十分难受的,于是卫季卿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母后!”李况摘下盔帽,“母后当真要废了睿儿!”
那表情定是带着不忍,东方瑶连看不不必看,她在心中冷笑,梁王殿下,李况,你打得好算盘,现在终于可以来实现自己计划的最后一步了,此时再装出这样一副悲苦的神情也还真是难为你了!
却见韩鸿照挑眉,摇了摇头。
李况倒是一愣,支支吾吾道:“母后……母后这是何意”
莫非是没废,不是诏书都过了门下么,不可能啊……正纠结着,又听韩鸿照淡淡道:“不是要废,是已经废了,你若是还担心你这个侄儿,不妨赶紧去看看他,今日他便启程,也不必再费心思,”顿了一下,韩鸿照起身来,看着下面跪着的李况和卫季卿,眼风扫过李况额角那一滴滑落的汗水,她继续道:“费心思来求情。”
“对了,”走出殿门,她又道:“战况我大概也知道,记得换好衣服再来排云殿,况儿呢,现在就去换了衣服,随我到大宝殿看你父皇。”
李况和卫季卿应是,他对着卫季卿道:“既然如此,我便先行一步了!
“瑶儿,你……”卫季卿上前来打量她的神色:“你没事吧”
“没事,”东方瑶劝他:“将军切勿陷入此事中。”
卫季卿心中感动,然而看东方瑶一副冷淡的样子,才叹道:“你可是受了逼迫”
逼迫向来不是韩鸿照的一贯作风,她只会让人心甘情愿的做棋子。
“我自愿的。”她轻声说,“将军,出去走走吧,里面太闷了。”
……
一个黑衣的奴婢正在收拾包袱,他边系着那带子竟不自觉流下泪来。
李怀睿见了,只是摇头:“阿泰,你何必如此,若是嫌路远,留下来也并无不可。”
阿泰只是抽泣着抹了抹泪水:“奴婢并非是贪图荣华富贵,只是气愤那东方瑶小人之心,她分明受了殿下如此礼遇,却背主求荣写下诏书,委实凉薄!”
“我已经不是殿下了,现在不过是一个落魄郡王而已,”李怀睿眉毛皱起:“况且,不许你们再说东方瑶半个不是。”
“殿……郎君为何不生气,她曾经不也是对郎君笑脸相迎,如今一转眼就写下诏书,还受了皇后娘娘的特许,说什么凡是诏书敕书皆要由她来草拟!”
“住口!”李怀睿面色一沉,有些生气:“今日你说的这些话,我不想以后再听第二遍!”
阿泰忿忿道:“郎君你是被她蒙了眼么”
倘若她不写下这诏书,还会有别人来写,既然如此,我倒宁愿是你写的……李怀睿失神的看着窗外大好的日光,就算真的是你写的,我不在乎,你能安安好好,我便放心了。
“梁王求见。”
阿厅走进来,说道:“郎君若是不想见,奴现在便去回了。”
他认为李怀睿定然是不想见梁王的,且不说平日里梁王就暗地中下绊子,便是如今自家主子被废说不定就是他参与其中,此时莫不是便来嘲笑郎君的!
“让他进来罢。”
却听李怀睿淡淡道。
李况听了阿厅的话,挑了挑眉:“怎么听你一副不愿意的样子”
阿泰刚要回过去,却被阿厅拉住了,两人皆自知处境艰难,也只好压下这口气,闷声道:“殿下误会了。”
李况冷笑一声,跟着两人进了暮云殿,却见殿中空无一人:“你家主子呢”
阿泰和阿厅面面相觑,最后便引着李况到了偏殿。
李怀睿正跪坐在一侧的蒲团上,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李况嘴角勾了一勾,径直上前坐了:“侄儿,叔父来看你了,这几日在这儿住的可还好”
李怀睿睁开眼来看着李况,他眼中掩饰不住的野心,几乎都要摆在案几上了。
笑了一笑,李怀睿用茶水斟满李况面前的杯子,淡淡道:“还好,叔父可是有什么话要说,若是没有,见了我这落魄样子后也可以自行离去了。”
李况哼了一声:“我瞧着你现在的确落魄,东宫那是个什么地方,只是从此以后你无福消受了。”
“听叔父的口气,原来是志在必得。”李怀睿面无波澜,却又问起另一个问题:“叔父可知,我为何在偏殿见你”
“什么”李况皱眉,不解其意。
第一章 白驹过隙
永昌二十九年的冬天,长安并未降雪。
在前人的说法中,这是不祥之兆,是上天的预警,是以初一这一天,帝后齐齐素衣避正殿,群臣也在含元殿祝词颂诗,大意是诉说这一年的罪过,上天好生之德,不要降罪无辜人民云云。
只是衣服穿归穿,好话说归说,皇后向来内心不太在意这些事,着实是因为长安已经多年不曾下过雪了,照样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削减了中书令章守英的权利,将他弟弟章守韬成功贬到了黄河以北的肃州。
章守英表面上规规矩矩顺了韩鸿照的意思,心中哪里会有那么容易摆平,立刻便在背地里对韩鸿照施加压力,盐铁官营的官收、官运、官营原本便是章守英打的一手好牌
……
“娘子是否还做修改”
东方瑶抬起头来,看着面前带着几分笑意的曹吉祥,轻轻搁下笔在小山上,微笑着说:“不必了。”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