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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京春慢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此冬无雪

    他仔细的看了衣服几眼,认出这衣服的料子竟是广陵郡织造的番客锦。

    想起自己为了搏个贤名,年年都穿着最简单的衣服,就是衣服的料子也基本不穿进贡的,李怀睿却凭什么不费吹灰之力便可以得到母后的恩宠,穿上这么好的衣服

    一想到刚才母后那带着几分不屑的眼神,说什么“玩物丧志”,硬是当众拒绝了自己好不容易寻来的紫蓝鹦鹉,李况便觉得心中泛酸,看着这些衣服也是满眼不顺。

    既然李怀睿他让自己不快,自己又何必一定要对处处隐忍,对他笑脸相迎!

    东方瑶低头正襟危立,感觉李况审视的目光时不时的向自己袭来,心中却有一种猎人在审视自己的猎物的感觉。

    李况忽嘴角微勾,身子一侧,对身后的随从使了个眼色。

    那随从很快明白过来,立时上前几步,对着笼子低语几句,打开笼子上的铁扣,两只颜色鲜艳的大鸟就飞了出来。

    听着“扑棱扑棱”的声音离着自己越来越近,身后已经响起了女子的尖叫声。

    东方瑶强自按下心中的惊慌失措,定睛一看,一只紫蓝相间的大鸟正在向自己的方向袭来。

    “咕咕”的声音正从它的喉咙里发出,离得越近,看得越清楚,这只鸟全身上下的羽毛都已经立了起来,黑色的眼睛圆瞪着,仿佛下一刻便会啄去人的眼睛。

    听着身后噼里啪啦的木盘落地声,东方瑶赶紧退开几步,喊道:“不准乱!”却没有一个人听自己的,纷纷扔了端盘。

    因为想跑又不敢跑,此时只能瘫坐在地上,竟然有几个已经哭了。

    东方瑶上前扯起来一个婢女,一边看向李况,却见他正背对着自己,后背明显发颤。

    而对面的那个褐衣小厮手中还拢着一只金笼子,

    心中隐隐明白过来,东方瑶高喊:“快去找禁卫!”

    “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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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叔侄之争
    “劳烦阿监了。”黑衣的门房笑出了一脸褶子,连连弯腰,然后迅速进门,关门,动作一气呵成。

    东方瑶看的是瞠目结舌。

    下了台阶,向下瞟了一眼,正见一个褐色开衩袍的老丈正笑眯眯的招呼自己:“小娘子,这里!”

    定睛一看,这马车实在是寒酸,就连马车上的帏帘也是最简单的联珠花样和料子。

    看来梁王私下里的表面功夫做的还不错嘛。

    东方瑶上前几步,将端盘递给了老丈,撩起裙子来正要上车,却听旁边有人叫自己:“东方阿监。”

    回头一看正是李衡乾。

    刚刚送到梁王府,他不是已经走了么

    东方瑶有些惊讶:“郡王没有回去么”

    李衡乾大概是去换了一身便服,一身墨蓝色折枝莲花翻领长袍,整个人看起来神采奕奕,他微微笑道:“不错。阿监若是不嫌弃,我刚好也要去一趟东宫。”

    李衡乾本来是从随着几名同伴到宫里转转,谁知回去的时候正见着李况为难东方瑶一幕,而等自己再次回去看时,那几名同伴早已经悄悄的离开了,倒是显得只有自己一个人不会审时度势似的。

    心中苦笑,李衡乾还是向着身后招呼去。

    东方瑶顺着手势向他身后看去,却见是一辆干净齐整的马车,车上下来一个三十岁上下的青年人,面目淳厚,正是见过一面的窦长宁。

    东方瑶犹豫了一下:“既然如此……便多谢郡王了。”

    听了这话,窦长宁才上前来,微笑道:“我来为阿监拿衣服罢。”

    东方瑶下意识的拒绝:“多谢郎君了,还是奴自己来。”

    不想窦长宁已从一侧的老丈手中收去了端盘,憨厚一笑:“阿监何必如此客气,这本是我分内的事。”

    东方瑶无奈,只得跟着上了马车,不一会儿马车便出了永兴坊的坊门,走过南北向大街,向着东宫的方向行去。

    直到听到窦长宁“到了”两个字的时候,东方瑶挑起帘子来一看,正见上方一排十六个两人高的长戟列着,乌头大门前挺着六个笔直的青年郎君。

    李衡乾从马上跳下来,随后将东方瑶扶下马车,他看一眼窦长宁,窦长宁会意,上前去告诉一个青年,说是豫章郡王和东方阿监求见。

    那守门的笑道:“殿下在等着郡王呢!”然后做了一个延请的手势。

    李衡乾微笑:“多谢。”

    此时在承恩殿中,李怀睿正在饮茶。

    他皱着眉毛翻着面前的一卷厚厚的已经整理好的户册,看完后冷哼一声,手中的茶也没有饮,“咣铛”一声被自己拍在面前的小翘几上,瞬间几滴溅出的茶水阴染了面前的文卷。

    陆元正看着李怀睿面上不可掩饰的厌恶,叹道:“殿下莫要动气!”

    李怀睿冷笑一声:“我不动气既然他一个人就能完成这些户籍的勘察校订,还要我这个太子有什么用!”

    一边说什么自己对于这些吏部的事情不太擅长,希望李怀睿能够担待一些,一边却又迅速的完成了户籍的校订,还用了这样齐整的方法……

    自己忙了几天几夜竟然发现别人已经校订完了,任是谁心中也是不快的。

    陆元正道:“梁王惯会说自己拙笨来掩饰自己,殿下若是不想让他抢去风头,还是要自己多钻研才行啊!”

    原本也没什么事,殿下却不要他们这些手下的谋臣来出主意,非要自己去钻研方法,这才让梁王钻了空子,看来殿下还是不够干练啊!

    心里这样想,陆元正面上却不显,继续说道:“不过是一件小事,殿下也不必太过苛责自己,想必日后皇后娘娘还是会有更多政事都要交给殿下的,殿下只需等待时机便可崭露头角了。”

    一边的几名学士也是连声附和,李怀睿面色才渐渐和缓了,反正皇后向来不太待见他,自己何必顾虑那么多,太子都是自己的了,莫非还能被他抢去不成

    正想着,便听门外有人道:“豫章郡王和含凉殿的阿监求见。”

    李怀睿的眉头和缓下来:“让他们进来吧!”

    陆元正一众人这才告辞离去,等婢女摆好茶点瓜果后,李衡乾刚好进来。



第二十四章 登门问罪
    “阿监慢用!”小内侍端来几个牙盘,里面摆满了瓜果糕点,笑眯眯的放在东方瑶面前的案几上。

    “阿监稍等片刻,殿下想必很快就会来了。”

    东方瑶试探地问:“殿下找奴婢是有什么事”

    那小内侍但笑不语,只道:“阿监只等片刻便好!”

    随即便退下去了。

    东方瑶看着那小内侍的背影却是一阵纳闷,再一想:说不定是太子有什么话要对皇后说吧。便耐心等了。

    这是一间厢房,看上去倒不算是很奢侈。

    北侧墙角处有个矮壁橱,壁橱上摆了一个八棱秘色净水,另一边摆着一个素净的四扇屏风,屏风上似乎是画了几名舞乐,东方瑶无聊,便走到屏风前细细的看。

    从左向右,第一扇屏风上花了一个身材纤瘦的红衣舞伎,头上绾了一个回鹘髻,手中拿着一把白色的竹叶纨扇。

    第二幅中也是一个红衣舞伎,只是身材丰腴些,她正伸出自己的脚来,露出裙下的重台履。

    第三扇似乎题了一首诗……

    “我倒不知,现下这婢女也是能识字瞧画的了”

    东方瑶正看的入神,忽听一阵半是嘲讽半是不屑的笑声,便转下身去。

    门口站了一个身着绯色翻领连衣宽袖间色裙的女子,她头上挽着一个朝云近香髻,簪着镶金的花钗步摇,画着时下最时兴的鸳鸯眉,唇上一点娇红。

    分明是大家闺秀的装扮,怎奈眉眼却生的极其颇为粗犷,看上去倒是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奴婢见过太子妃。”

    低头,行礼,问好,起身,一套动作做的行云流水,倒是一点错都挑不出来。

    太子妃韩蕙娘则瞪了瞪眼,看着东方瑶这一片清高的姿态她就心中堵得慌,冷冷哼了声,她踩着碎步走了进来,指着东方瑶:“怎么又是你!”

    那表情活像见到了瘟神。

    东方瑶苦笑,这位太子妃,你以为我想来么,架不住每次皇后都让自己来啊,要不是她的吩咐,她难道还想见到李怀睿

    见东方瑶不说话,韩蕙娘更是气愤:“当年在弘文馆我就看你对太子纠缠不清,怎么现在又到了东宫来,你是不是对太子还有什么企图!”

    这……太子妃娘娘,你不就见过一次太子私下和我见面么,这是猴年马月的事了,怎么现在还忌恨着

    “我在问你话呢!”韩蕙娘眉毛一抖,杏眼圆瞪。

    东方瑶无奈,忙恭敬回道:“娘娘误会了,奴婢不过是听了皇后娘娘的吩咐来给太子殿下送夏衣。”

    韩蕙娘的眼睛向着案几上看去,果然见桌子上摆了一个檀木端盘,上面摞了四五件衣服,不禁心中疑惑,就让一个婢女来送衣服

    衣服的料子还这样粗糙

    伸手翻了翻衣服,却见衣服是最普通不过的料子。

    “你,”太子妃再指着东方瑶的鼻尖,逼问:“衣服是不是被你贪去了”

    东方瑶不动痕迹的退后两步:“娘娘,奴婢在途中遇见了梁王殿下,谁知梁王的鹦鹉不小心从笼子里飞了出来,误伤了几名前来的婢女,是以才只有奴婢一个人来;而这衣服,却是梁王殿下拿来了府中最好的衣服赔给太子殿下的,还请娘娘见谅。”

    太子妃愣了片刻,“你说什么”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什么梁王的鹦鹉,什么赔给太子,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啊。

    由于太子从不和韩蕙娘讨论政事,是以韩蕙娘也搞不懂梁王和太子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她显然是没有反应过来,既然搞不明白索性高声道:“你这贱婢说些什么乱七八糟,就是梁王要赔衣服,又岂会给这样料子的衣服!”

    “定是你见利起意,瞧着我们殿下好说话



第二十五章 祸水东引
    也许是快要到六月了,气温渐渐上升,尤其是在现在在这个比较封闭的屋子里,东方瑶感觉背后的虚汗一点点的冒上来,黏在身上,难受的很,偏偏她又一动不敢动。

    李怀睿张了张嘴,一句话到了嘴边却没吐出来。

    眼风扫过案几上一排各色的糕点瓜果,又转回到东方瑶身上,却见她低着头,看不清面色,只是修直的眉头轻轻蹙起。

    “阿监先坐吧。”

    李怀睿匆匆说完这一句,旋即反应过来有些不大妥帖。

    他一个堂堂太子,怎能要婢女先坐

    于是又赶紧补充道:“阿监不必拘礼,你我早就相识多年,当年在弘文馆你也帮了我不少……”

    然后一手指向旁边一侧的坐垫上,示意东方瑶坐下

    相识多年的确是不假,可是要说自己帮了他不少忙,这倒要看帮的什么忙了。

    看来太子殿下是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也许顺便还要自己做些什么……

    尽管对于一个上位者来说,他们想做什么都没有人是可以抗拒的,或许只能任由他们摆布,但是至少现在,在东方瑶可以抗拒的情况下,她不想要李怀睿来摆布自己。

    “殿下,”东方瑶缓缓摇头,抬起头来注视着面前目光殷殷的男人,恳切说道:“奴婢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婢女,根本不能帮上殿下什么忙。”

    李怀睿噎住了,刚刚踌躇满肠想说的话忽然也说不出口了。

    东方瑶就这么直视着自己,她的眼睛明亮而深邃。

    站在她的面前,李怀睿竟然有种心中所想皆被看穿的感觉,想到当年自己的所作所为,虽然是无可奈何的……李怀睿犹豫了。

    他现在是不是做的有些过分,这难道不是强人所难么,如果自己真的说出来,以东方瑶的聪慧,怕是也不难猜到自己是想利用她的吧

    可是,难道自己就要置心爱的人于危难之中东方瑶她,本来就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

    愣愣的看着对面一架六扇的屏风,就在第三扇,似乎是写了一首诗,用小楷写的,字也算不上有多好看。

    禁门宫树月痕过,媚眼唯看宿鹭窠。

    不知年月又几何,料将浊酒化春歌。

    画上是一个宫妆的明艳少女,挽着飞天髻,着轻纱明衣,她独自一个人跳着舞,四周却没有一个人来欣赏。

    李怀睿猛然惊醒过来。

    这样对面沉默了片刻,就在东方瑶仿佛以为李怀睿想这样一直发呆下去的时候,忽听他低声道:“今日烦扰阿监,其实我也没有什么事,就是想和阿监叙叙旧而已,倘若给阿监带来了麻烦,也实在是无心之过,还请阿监见谅!”

    果然是这样。

    东方瑶不由苦笑,看来对于李怀睿这个人,她还是颇为了解。

    “殿下说的什么话,奴婢人微言轻,能得到殿下赏识,已是荣幸,更枉论其它。”

    就是说,太子殿下你的妻子怎么说我,我还是要受着啊,谁让我只是一个婢女呢。

    李怀睿颇不自然道:“既然没有什么事,那便不叨扰阿监了,却不知阿监是如何来的,不如就让东宫的车马送你回去罢。”

    东方瑶松了口气,轻声道:“奴婢告辞。”

    走出大门的时候,东方瑶果然只看见了一架隶属于东宫的马车。

    随着这辆马车缓缓的行进,就在东宫内作坊南侧的街上的一个不起眼的地方,一个人静静地看着这辆马车逐渐远离自己的视线,向着延喜门的方向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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