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尘烬歌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季熙河
“很多妖都说忘川水对众生皆有用,就他一人说无用。”
“忘川虽无用,但忘忧却可以,你不是鹿妖吗”
匆匆白了又原一眼,“你当真看不出来我额上双角……”
“难道你不知道,有一位鹿妖会酿忘忧酒,妖魔喝下可断情。”
之烬欢悦,“我就说嘛,有凡人喝的,咋妖也得有。”
“没想到我鹿妖族还有这么厉害的,谁呀”
又原好笑道,“都是听来的,我也不知道是哪个鹿妖,你可以去问问那位小妖童。”
这两个小冤家,说话没几句便要吵闹起来,之烬挠了挠头发,柔柔一语,“匆匆,你不去看美男子啦。”
匆匆听罢,娇气哼哼,“是呀,人家是要去茨山看妖老大的,可不能与你费时间。”
茨山山麓,远远便见一个衣式略显贵气的棕毛小妖。
他个子不太高,不时敲着手里的铜锣。
“嘿,两个小女妖,还有背后那个不知道男女的妖,你们来此作何”
之烬捂着耳朵,这棕毛怪,敲锣这么大力,好讨厌。
果然还是匆匆见过大世面,她徐徐道,“这位妖哥哥,我们是来茨山应选的,后面跟的是护我们周全的一个妖奴。”
“原来如此,今日是应选的最后一日了,快些去吧。”它收起铜锣,一挥手,身后一片雾气弥散,朦胧间显现出一座花团锦簇的石桥。
桥上立有一个嫫母老妖,发质乌沉,鼻边一颗黑痔,浮华衣式让人觉得,哎呀呀,大富人家。
“哟,真是个漂亮小媳妇儿。”
之烬背后一片疙瘩,“我,我……不是……”
匆匆给她使眼色,媚笑着拉起嫫母的衣袖,“美姨娘,我们都是来应选的,放我们进去吧。”
她拈起锦绣手绢,“你呀,都入不了中选,倒是这位,欸,姑娘名为何”
“她名唤之烬,美姨娘要是让我进中选,我就让她留下,不然我们即刻就走。”
嫫母似笑非笑,略看看她们身后默然的又原,“来都来了,今日也是最后时限,那就都入中选吧,只是你们这妖奴不宜靠近妖尊的宫宇,便留在此处,放心,自会好生招待。”
之烬想都没想,立即否决。
匆匆也觉不妥,向嫫母解释,这妖奴一直跟随之烬,一步都离不得。
嫫母善解意,不好多说什么,“既如此,便跟着吧,只是别说话,想来妖尊见到如此清丽女子也不会责怪。”
之烬与匆匆庆幸方才的灵活应对,却不知身后的又原瞳孔晶莹。
那一刻,它回想起与她相伴的日子,因她,有了第一次拥抱,第一次被人温柔呼唤,第一次被人在乎……
可是,它也知道,无论如何,都不会成为一个好妖怪。
它这个妖,双手染血,伤天害理,一报还一报,今后必招被人赶尽杀绝的报应。
之所以要陪之烬来这茨山,便是它早知茨山妖老大仲炎的好名声,这妖界只有他能保护她,也因自己近日来心无端躁动,它能察觉到劫数已在路上,不日便会大祸临头。
小镜子,你或许会恨我不告而别,但我真的真的,无法再欺骗你了,我这样的妖注定会死得凄惨,我……不怕的,只是我不要连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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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茨山美男子
女奴们不顾之烬的挣扎,用一种被施法的布条将她捆起来,由两个长得讨喜的男妖奴抬着,穿过廊道,进入一个地上绘着各式花朵的殿内。
“老大,这漂亮小媳妇给您送来了,请享用。”说完,笑嘻嘻地回避了。
殿内多暗沉之色,倒是不俗,正中一满圆屏风上写有一句:
孤山孤,鼓上飞红若烬歌。
之烬呼喊不息,但四下寂静,仿若无人。
她担心着不明不白出走的又原,对自己此刻如一只荷叶糕般的境地感到无助。只要能刺破指腹,流出血珠来,便能解开束缚,她便极力使手能得自由。
“你这小妖,年纪轻轻却这么折腾,别动了,你解不开的。”
他不知何时已在她身后,花香袭人,赤着双足,着绯色衣袍,如玉肤质,眉眼藏情,笑得倾国倾城。
之烬被这样绝色的美男子震惊了,结结巴巴,“你真是……男的”
“要给你看看吗”说着便要宽衣似的。
“别别别,我说笑的,你是男的。”之烬闭上眼睛,急迫道。
“你是哪里来的小妖啊”
他白皙修长的手指,摸着之烬的脸,令她感到丝丝冰凉。
“一个无名山谷,你不知道的。”她未将洛棠之名说出,牵挂太深,怕那个名字催发泪水。
他手一扯,困住之烬的布条顿时消失。
之烬起身逃离,他即刻施了法阵。
“你放了我吧,我只是个来自穷乡僻壤的小妖怪,生了好奇,误入此地,不是来给你作媳妇的。”
他居高临下,捏着她的脸,“给我作媳妇不好吗”
之烬用力扳开他的手,“咋妖界也要讲那些无用琐碎的规诫吗”
他放开她,耸耸肩,无辜道,“我也不想要什么媳妇,只是魔界向来欺压妖界,所以需得兴规诫,立主君,保妖界安生。”
就你这弱不禁风的小美男样子,还想保妖界,之烬暗自嘲讽。
“你觉得我方才之言好笑”
“没……你的大计和找媳妇有何关联”
“如我一般如花似玉的美男子,当然不屑于找什么媳妇,都说是规诫所在啦。”他懒懒地躺在席上,摇着扇子,柔柔道,“你当真对我的美色毫不在意”
说真的,她挺想好好“调戏”这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可虽有美色让人顾,但去找寻又原才是最迫切的事。
“方才你们绑了我来,我友人出走,下落不明,我要去找他。”
“何必亲自去,我差遣妖奴替你去寻。”
“你放我去吧。”之烬几乎恳求。
“那你答应寻到之后,回来作我的媳妇。”
他对着之烬抛了一个美则美矣,却有叵测的媚眼,惹得她背后一片疙瘩。
之烬麻溜地点了头,心里却言,当你媳妇,做梦!等我找寻到又原,就跑的远远的,才不会回来。
“你别以为,我这么轻易就放你走。”他好似计谋得逞般。
他走近她,掌心一颗赤色丹药,“吞下。”
“这是什么”她有些疑虑,不会是毒药吧,或者如似祖云吃下的一种会让人情难自已的闺中迷药。
想起那日,她就一肚子气,也不知道,到底是谁用见不得人的东西害祖云……
“不是毒药,也不是迷情之药,我仲炎不是那种坏蛋。”
你把我绑来,逼我作你媳妇,难道这不叫坏蛋!
“是合生。”
“你吃下后,若是不在七十九日后回来,我就会患病,直至死去……”
要不要这么无敌……我不回来,你就死,这天下竟还有这样好笑的东西。
“你不怕我走了,真不回来”
他为之烬捋顺发丝,摸摸她的脑袋,“你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药吗”
 
第37章 当时已惘然
之烬不知可去哪里寻回又原,它又为何不告而别。
想到此处,她深觉,自己从未明晰它的种种,它究竟是怎样的妖兽
它到底犯下过怎样的罪孽,她不是不愿知道,只是想着即便知晓了它的前尘又能如何,难道要和那些想要报复它的人一样,也加入赶尽杀绝的队伍。又原至少救了自己,那便是恩情,也是善心,它已那般无助地活着:无边的梦魇,被人追杀的担忧……
她如何忍心让又原**裸地将曾做下的祸事说出来,那或许会诛心。
如若真是报应不爽,一报还一报,那她便为它赎罪吧,不管用什么去偿还,她信星君会懂,也信祖云懂,长棣懂,珎儿,余容皆会懂……
她忘记是谁说过,这世上没有谁自生下来便要去作坏人。
又原,无论如何,那要报应在你身上的利刀,我替你挨一些吧。
之烬离开茨山,也不知走了多远,便已茫然,她担心着又原,竟忘了自己是个路痴,再四下看去,夜色如许,哪里还辨得清方圆。
要是找不到又原,又难以寻到返回茨山的路,那可如何是好,她不想匆匆和那不知名的女子无辜死于仲炎这个大坏蛋的手中。
连夜赶路,月光少有,她接连被地上的枯枝和碎石绊倒,不知不觉间,她竟鼻尖酸涩,揉着被磕疼的膝盖,哭起来。
那一刻,她是如此思念星君,想着在天庭的时候,踩在云锦铺就的道上,软软的,暖暖的。即便不小心碰到门槛,星君总是揽她入怀,轻轻地抱起她,过门槛。
转瞬间,已觉好似很远很远的事了,她早不是九重天上的侍女,而是被流放的荒山女犯。
她从未伤害过谁,也从未亏欠过谁,可是这一生却总是过不好。
在人间时,有个算命老先生说自己的名字不好,会有很多劫数,需得换一名。
那老先生取的名,是空尘,星君的名字,浮生空寂,尘世无劫,真是春风无限,一世长安的好名字。
之烬坐在地上,看着天上的月亮,以及月亮旁边若隐若现的星河,曾在洛棠山的日子,她也是这样坐在小清潭边的琼华树下,喝着从小妖那里偷来的酒,看着漫山遍野的宵行,缓缓汇成凡世间的星河。
那时,她也想过,自己为什么一直都记得自己的名字,也疑虑过到底是谁给自己取下的。
洛棠山没几个会说话的妖,也没多少妖有名字。大多数都无名无姓,嘻嘻哈哈,也没什么言语,却一起活得很快活,酿酒的酿酒,跳舞的跳舞,疯跑的疯跑,荡秋千的荡秋千……
有名字的少许小妖,都说,名字都是去四处游历,会说人话后,乱取的,什么小秤砣呀,白马呀,福气呀,咚咚锵呀……没几个在意名字的深刻含义,觉得好听,顺溜便可以了。
而她,唯一的记忆便是名字。
她不知自己是如何学会说话的,也不知为何清清楚楚地会写之烬这两个字。
之烬,是何意呢
又原自出走茨山,便十分珍惜这报应还未到的日子。
它必须去那座有梅林的山,解开自己的梦境,不然它怨念太重,死不瞑目。
鹿妖匆匆说,梅林在离小华山不远的地方。
它生来六觉灵敏,能够从匆匆身上闻到很多味道,它当然知晓匆匆其实是仲炎的妖奴,也明白,匆匆邀小镜子去茨山应选的事,不过是仲炎设下的计谋。
它有过担心,怕小镜子不愿在茨山待着,但比之于在它死后,小镜子无人照拂,也许送她去茨山,是个好去处。
仲炎是个好妖怪,即便他有心引小镜子入茨山,但它相信他定不会辜负。
很久之前,它从洛水逃到这片以茨山为中心的方圆,巧合使然,遇见过仲炎,但他并未有恶意,而是问它是否需要襄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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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青山多妩媚
“你到底是谁”长棣不免怀疑这妖兽的来路,它究竟所言是否真实。
“我只是卑微妖兽,也不知为何能得山君母亲托梦。”
“本君母亲何时有过亡儿,她只有我这一个儿子。”
或许这妖兽没有撒谎,母亲难道还生养过一个孩子……母亲成为父亲的姬妾前,只是鬼奴,绝无孕育的可能。那亡儿到底是谁莫非是母亲和父亲曾经的孩子,可是自己为何一无所知。
“此事本君会查察,你可以走了,不要再来打扰本君母亲。”
又原跪地,向灵位恭敬叩拜三次,起身,微微颔首,离去。
长棣不知怎么,忽地拉住他,“本君的母亲,在你的梦里可安好”
“逝去时思念着亡儿,泪流不息。”它实话实说。
母亲逝去时,长棣尚不在她身边。父亲说她走得安详,也未留下只字片语,他便生了难过,母亲临走时连一点关怀都不愿给了吗。
父亲才将那梅花玛瑙簪子交给长棣说,你母亲作梅姬作的辛劳,养你不易,已耗尽心力,留不下了。
他小小年纪,接过簪子,看着玛瑙上如血的迤逦梅花,忆起与母亲的往昔,久久不语。
母亲也许,心有所言语,只是来不及告诉他了。
至于母亲有亡儿之事,父亲一定心知肚明,他能预料父亲对他隐瞒了很多事。
“若来日能再见,烦请山君告知,您的母亲为何要予我梦魇。”
长棣见它可怖的外貌,竟泛起一丝怜悯,这样的丑陋形容,怕是在妖界也会被厌恶,但那纯净的目光却很是亲切与莫名其妙的熟悉。
“如有那天,一定。”
“此山名为何”又原想着要是大难不死,天无绝路,或许能再回此地,真正解开梦境,可它知晓是妄想。
“妩媚山。”
又原听罢,不由说道,“青山妩媚,白雪红梅,是个好愿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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