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尘烬歌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季熙河
鬼仆们奉晟州山君长棣的命令来此,守护山君之母梅姬的坟茔时,已听从其交代,如遇茨山之人,以礼相待,而遇茨山妖尊,更是要恭顺。
这妩媚山本在茨山的方圆,只是茨山妖尊从未上前讨要。即便鬼界尊贵于妖界,但他长棣还是不愿随意占有。
“怠慢妖尊了,还请谅解。”说完,还很机灵地磕了头。
仲炎温软的性子本就没生气,只是不想让这些鬼仆吓着之烬,故而言辞激烈了些。
“本尊的女人被你们所惊扰,如有下次决不轻饶。”他还是做作地,拿出身为一方妖尊的威严。
鬼仆下意识又要磕头。
之烬狠狠揪了一下仲炎的手臂,然后连忙叫住众鬼仆,“站好,别磕了!”
此话一出,仲炎竟然哈哈大笑,鬼仆看看她,再看看妖尊,都懵了。
“咳咳,本尊的女人让你们见笑了。”
之烬已对他这般无礼的言辞无奈了,不愿再费精神。
“劳烦,我想问问,这妩媚山……可有什么妖兽”问罢,她在想,若是又原还在这山里,那鬼仆怎会不知,虽则法力各有高低,但各在两界,彼此的气息很容易辨认。
“尊夫人,在下等,自接到山君指令便来此,三次巡山,没见过什么妖兽。”一鬼仆毕恭毕敬。
之烬淡淡道,“我不是什么尊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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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栖迟重山茫
已过数日,之烬还是未等到仲炎的妖仆寻得又原的消息。
之烬也知如今,唯有暂且在这茨山正宫住下。
一缕清溪,中央一方些微雕琢的石台,一株凋零的树透石而出,看不出是何类树。
那女子,姿容甚佳,唇色嫣红,如画中人,坐在石台上,正独自喝着酒,几案旁是丝桐。
之烬觉得正宫沉闷,便自己出来走走。
这山间风大,吹得那女子的白色衣衫浮动。
“姑娘,饮杯热酒吧。”她用小巧蒲扇,扇着炉火。
“已是春归,寒意少有,为何还要温热。”之烬甚觉凉酒才含酒真意。
“心寒,姑娘请坐。”
之烬并未听清她说什么,接过那杯热酒,几许暗香。
她见之烬有惑,解释道,“此地所出的枣,形大而核细,多膏也甜。”
原来是枣,怪不得闻之甜蜜。
之烬本欲说明自身身份,可那女子却全然知晓。
“你如此好容颜,还能自在地在这茨山走动,应是此次入上选的女子,听嬷嬷说,名唤之烬。”
“我是念青,也是入上选的女子。”
“……你为何想来这里,为作媳妇”
“若是行了封后大仪,需得称妖后,不再是什么媳妇。”念青笑道,“妖后多尊贵的身份,我当然想要。”
“这不是你的诚心之语。”之烬觉得她笑容明媚,不会那样在乎名利。
念青斟酒的手,微动,酒珠摔在几案上。
“一世风光是多美好的愿景。”
“即便妖尊不爱你,你也无所谓吗……”
仲炎那么多花花情债,也许对他来说,妖后只是为他清扫门庭的妇人。
“你高看我了,我只求荣华。”
她该是有苦衷的,既然不愿答,之烬便细细品酒,不再言语。
石台下,水流缓慢却有力。
之烬瞥见那丝桐陈旧,额首处还刻着两字,青登。
“可会奏”
之烬摇头,她在火云殿时,要学很多东西,最难便是习字。而学奏乐则是快活的事,星君会奏很多好听的曲子,她靠在星君怀中,似醉非醉,抚上琴弦的那刻,手背上很暖,出自星君的温度。
可是,星君教了没几日,便说,还是等会习字后,跟着霄籁坊的典乐仙子学。
她那时,并不晓得星君之意。现在,她才懂得,那样传道多不合礼数,他身为天庭主事,火德星君,竟让女子倚在自己怀中,学奏乐,太过风流。
之烬念及星君,看着杯中枯枝倒影,不由望向上空,在这周边春意盎然中,此枯树枝桠稀疏,如异类。
念青起身,离席,坐在石台边,看着远去的溪水,抬手,拨弦,奏响那丝桐。
哀婉乐音,令之烬不知怎么,脑海又出现了那日被又原扼住脖颈,快要绝息时,眼前一闪而过,但能记得清清楚楚的画面,那个天资绝色的女子怀中抱着一个婴孩,身后是一些着天庭衣式的人。
难道她也有了难解的梦魇吗
念青轻启朱唇,唱起歌谣。
暮蔼朔风缓,青骢扶花归。
温酒知萧然,夷烟答弦徽。
山雨空弥嗟,流光粉黛薄。
远道岁月藏,栖迟重山茫。
歌谣不长,也不畅,念青连连哽咽。唱罢,她拂开那丝桐,跳入溪水中,浅起的水花,湿了她的衣衫与发丝。
之烬不免担心,不知她意欲何为。
她大叫着,哭出声来,跌坐在溪水中。
如她所料,念青是有故事的女子,且那故事一定是如牢笼一般的存在,将其心囚禁。
那丝桐上青登两字,如似人名,莫非是使念青困苦之人。
念青,青登。
若
第43章 心满无自由
匆匆给仲炎行礼后,说道,“尊上,可有何事交代”
“近些日子竟忘了宣召你。”他坐起身,示意侍奉在侧的女奴退下。
“你了解之烬吗”
“归途中与她聊过,所知尚可。”匆匆微微欠身。
现下的她面容精致,额上鹿角消失不见,也并无跛脚,宫装在身,很是俏丽。
“她是怎样的女子”
“情深,单纯无心机。”匆匆一想到自己对之烬的欺骗,颇为愧疚,还为了不被其识破真身,这些日子,她总是刻意避着之烬。
“你脸色不太好。”
匆匆摸着脸颊,“没有,或许是今日上妆不仔细。”
仲炎也知晓此事让匆匆为难,况且如今之烬在这正宫住下,遇见匆匆是迟早的事。那时,匆匆该怎样解释,而重情的之烬又如何释怀被欺瞒的失落。
这一步棋,该是他自己去,却独独选中随自己多年的匆匆。
“本尊欠你恩情。”
“尊上说笑了,能为尊上效力,是我们这些茨山奴仆的荣幸。”她立即跪下,恭顺道。
他只觉悲哀,本是为了统一茨山方圆,维护一片祥和,才建正宫,登妖尊之位。可是,最终大家却心意疏远,身份对立,那些端正的礼仪隔开了太多美好。
她曾对他说过,你登上了万人之巅,荣华富贵,却也要尝尽众生难以理解的孤寂悲哀。
那年,他入主正宫,亲自在宫门上刻下,正字。
正,正义,方正,天下之本为正,他望着能让妖界一隅永存正义。
身着夸张华服,头戴沉重金冠的他,坐在祭天台的宝座上,接受归顺的妖群恭贺。
掌典仪的女妖,分立在金菊簇拥的祭天台两侧,用翠柳枝条向着恭贺的妖群们挥洒着甘霖,意即归心,降福。
妖界尚金菊,认为这样色泽富贵的花能招好运。
举着承盘的女妖与他的近身侍奴匆匆,一步步拾级而上。
仲炎接过匆匆递来的贺酒,看着众妖匍匐,那一刻,回想起这半世风雨。
本来是要作风流潇洒的游方美男妖,看遍美景,阅遍美色,自由自在。但如今,便要如一株树,生根在此,付出一切。
匆匆那时还不会唤他为尊上,她只说,你还好吗
片刻回神,他看向匆匆,不知是贺酒醉人还是人自醉,他竟有些想流泪。
他并不知自己是否能担负这茨山妖尊的盛名。
匆匆说道,我自随着你立起战旗的那天,便知,这此后我们谁也看不清谁了。
她收回那精雕玉琢的贺酒杯,淡淡道,有些责任,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容易,太过良善总是会被抹去本心。如今,你已登上万妖之巅,荣华富贵,却也要尝尽众生难以理解的孤寂悲哀。
也许吧,不过还能怎样呢,若轮到你了,便是逃不掉的。
仲炎清清嗓子,还是有些忐忑。
“本尊需让她爱上我,你可有法子”
她抬起眉眼,深罗紫的衣衫,与地上的妍丽百花图案格格不入。
“敢问尊上……您已让那血有灵的女子为您的妖后,这之烬你要用作何”
仲炎让她将之烬引入茨山,并未说明,有何用意,她猜测或许只是为确立妖后之位,可是如今念青已是妖后。且仲炎虽留情甚多,但从不带回正宫,这番看来,那之烬……
“我……”他竟觉得说出自己的真意是何等难堪。
匆匆看着他坐立不安的样子,云淡风轻,在它心里,仲炎便是这般心里容不下丑恶,总表露出来。
“尊上,在下不知,但之烬对又原的救命之恩很是感怀,或许,那是一种爱吧。”
缘由在此,他还纳闷为何这丑陋狞恶的妖兽能得之烬倾心
第44章 怀乡情愈怯
夜深,之烬见床榻前满地光华,这茨山正宫虽说处在地下,却并无暗沉,轩窗外依旧能见到月亮。
她每每看到这番景象时,都在想祖云是否在月亮旁边的星河,看他的月女,而星君又是否于就寝时刻,无意碰到洒在衣杆上的月光,转身看空荡荡的居室,再无她的身影,觉得有些寂寥。
枕上,泪珠婉转,她背过身去,小声啜泣,离开天庭的日子,她认为自己已坚定,却不知还是那般软弱,轻易便可伤怀。
一半锦被落在地上,她无意去拾起,想着受受风寒也好,那样便能昏昏沉沉,什么都不用想,睡着便是。
之烬也还记得此生初受风寒的那次,离远走洛棠山到天庭,不足半年。那日忽地,她思念故乡得很,睡不着,便偷偷出了火云殿,沿着深深浅浅的记忆,去寻天庭看月亮最好的所在。
可是一路上都有天卫夜守,之烬踌躇不已,实在想不出法子,便往回走。
刹那间,有人好似在唤她,欸,那个仙娥,我在这里,你跟丢我了。
之烬转身看过去,并不相识,在天庭资历尚浅的她就傻愣愣地杵着,不知道该如何。
他径直走过来,故作生气地说,跟紧我,小仙娥。
反应过来的她想着,这个男子,是要帮助她,她便乖乖跟在身后。
也不知走了多久,他停下来,笑得很暖,说道,这夜深露重的,你不安寝,在这外面游荡作何
之烬向他行礼,对他道谢。
他负手而立,你方才的行礼不妥,不过本君不计较。
本君,难道这男子身份贵重,之烬看着他一脸笑意,气宇轩昂,衣式很是华美,最为重要的是他发冠上有七曜金珠,而此珠唯有天庭皇室才可享。
这是她在天庭遇到的第一个对他友善的仙人。
之烬很感激她方才的解围,却并不打算问他的来路,星君说过,凡事要审慎,少听少说。
他唤住她,你就走啦,你这样回去会被天卫盘问的。
之烬停住脚,看向他,只好朝他走去。
他笑着,他一直都在笑,之烬觉得他豁达开朗,不似其他仙人,说不上冷冰冰,反正就是绝不会毫无顾忌地笑。
之烬也回以微笑,说着,你是个很快活的人。
他拉起她的手,引她去月宫。她本想拒绝,但她好似从来这天庭第一日起,就想要一个友人,能对她笑,能陪她玩。
你喜欢月亮吗
他们坐在桂蟾楼的屋顶,看着巨大,却并不刺眼的璀璨明月,以及其旁若隐若现的星河。
之烬点头,对他说,我的故乡也能看到月亮。
我也喜欢月亮,因为这东西和旸谷的太阳一般,永远也不会消散毁灭。
永远有多远她好奇问道。
就是这天下所有生灵都逝去的那天。
你为何要助我
他用手撑着脸,少许深沉,你来天庭的第一天,我就见到你了,你很胆怯,很害怕……像幼年时的我。
你是谁
我是祖云,你是不是火德星君的随侍,之烬
她点头,不可思议,原来星君说的帝三子,天界储君,未来天帝,就是眼前的他。
你愿意成为我的友人吗
之烬不知该怎样回答,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她又愣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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