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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卿归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猫羡

    丑丫没动。

    “我用不着,你还有很远的路,带着吧。”她说道。

    “那可不行,”傅言梗着脖子瞪她,“你不拿我就不走了。”

    这原本就是她挣的银钱。

    丑丫皱起眉:“那你把铜钱留着。”

    傅言闻言便不扭捏了,麻利的把铜钱塞进包袱里,碎银放在了桌子上。

    “你以后会来寻我的吧”他期盼道。

    他知道,凭自己这点本事,是寻不着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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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吾名
    “阿溱,前几日学的追踪术练习得如何了”

    男人倾下身抽走了她手中正在鬼画符的毛笔,半张脸落在春日的浮光里,窗外有路过的侍女悄悄抬了眼往这边瞧。

    她鼓起脸,伸出被撸了一团墨汁的手去够他雪白的衣角:“师父,我又不去当捕快,为什么要学那个”

    男人抬起食指点在了她眉心上。

    “我教你的可不是捕快所用的追踪术,是让你用此术去练习推衍。”他温声说道。

    眼里映出年娃娃一般的小姑娘张牙舞爪的模样,男人脸上扬起些笑意。

    她短了一截的手够不着他,便一抬手,直接糊在了师父的袖子上,瞬间留下一个黑乎乎的手印。

    男人也不恼,只是手指一曲,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

    “你学会了这个,我就让你习武。”

    “真的”

    “师父什么时候骗过你”男人笑道。

    “那不管我去哪里,师父都能找得到我吗”

    倘若她以后走丢,或者被牙人拐走了,师父都能寻她回家的吧

    “自然,师父不会把你弄丢的。”

    男人脸上的笑意忽然淡了一些。

    “能凭推衍去寻你踪迹之人,要么修为在你之上,要么,对你熟悉至极。”

    “阿溱,你记着,倘若有一天无法藏住自己的踪迹了,你要防着你身边所有的人。”

    师父说这样的话,是不是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一日

    丑丫睁开眼,脑中还有些混乱,头疼得像是有锤子敲她的脑袋,一下一下的抽搐。

    “姑娘醒了”

    旁边忽然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

    丑丫缓了一缓,才转动了下目光。

    雕花床的不远处,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坐在杌子上,露出惊喜的神情,尚不等她开口,便一阵风似的跑出去了。

    留下晃动的珠帘,和没有完全清醒的丑丫。

    丑丫静静的躺了片刻后,发现身体异常无力。

    掀了被子从床上下来,她扶着床柱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稳住了身子,打量起四周。

    这是一间女子的闺房,似乎经年没有住人,落了一层薄薄的浮灰。

    不是客栈,更不是官府。

    看来,她到底是赌赢了。

    虽然在客栈晕过去得太不合时宜了些,但天道到底还是眷顾她的。

    离床不远的桌子上有面铜镜,丑丫将脸微微侧了一下,原本覆盖住整张脸的黑色纹路,仿佛是回缩一般集中在了半张脸上,露出另外半张光洁如初,却有些陌生的脸。

    没过多久,有杂乱的脚步声传来,丑丫抬眼,便瞧见一群人鱼贯而入。

    最前头一位头发灰白的老太太疾步走到她跟前,捏着她的手腕又将她扶回床上坐下。

    “总算是醒了,孩子,还能想起自己的名字吗”她问道。

    名字

    丑丫看着她,神情有片刻的恍惚,脑中有纷乱的声音如潮水般接踵而至,忽近忽远。

    “溱...巫溱。”

    半晌后,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说道。

    “能记得就好,能记得就好。”

    “太好了,还有救。”

    “我就说嘛,吉人自有天相。”

    几人挤到床边来,神情关切而激动,巫溱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

    “天佑我族,”老太太长长的松了口气,转头对他们说道,“去准备吧。”

    “这丫头刚醒,我瞧着精神不太好,让她好好休息吧。”有人说道。

    于是,刚刚进来没多久的人便又一阵风似的出去了。

    乱糟糟的声音来得快去的也快,巫溱连来人是谁都没看清。

    只留在面前的这位,一身布衣,灰白的发髻上一个简单的木簪,慈眉善目,就像是寻常人家的祖母一般。

    乃是巫氏一族的族长。

    逐渐回笼的记忆,就像从一场混沌的梦里醒来。

    巫溱愣神了许久才想起来,她小时候见过几次这位的。

    她自幼便跟着师父,巫族的族地只来过寥寥几次。

    师父不好酒,却每隔三年要来取一壶花酿,从不假他人手。

    有一年她顽皮,偷偷饮了一杯,醉了三天没起来。

    巫溱微微闭了眼睛,抬手按住仍然发胀的额头。

    “族长,我睡了多久”她哑声问道。

    “整整十日。”

    族长叹了口气,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也难怪我们一直寻不着你。”

    这东西重现人世,当真是巫族的天谴

    “师父他怎么回事”

    当真...殁了

    巫溱现在没有多余的心思顾及自己脸上的异样,也没有察觉到族长极其复杂的神色。

    这半年多的时间,她的记忆一直在慢慢消散,等她察觉到的时候也束手无策。

    原本以为只是一场针对她的阴谋,只要回京找到师父了,一切便可迎刃而解。

    可直至国丧的诏令传来,她才发现自己错了。

    族长沉默了一会儿,手指轻轻摩挲着手杖的顶端。

    “宫里传来的消息,说是急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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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欺天
    “你可知道你为何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族长正了正身子,凝重又似不安,“你脸上的巫印,名为欺天。”

    最后两字她说得极轻,从声音里能听出深切的畏惧和忌讳。

    巫溱略垂了眉眼。

    这东西听起来就不是什么简单的,自北漠醒来时,她脸上的东西就仿佛活物一般,一日盛过一日。

    “三百多年前,大胤初立,我们巫族的大族长诞下独女,是个早夭的命格,自幼体弱多病命里活不过十七,那姑娘极其聪慧,长老们也心疼她,可药石罔效,大族长用了十五年去寻求解决之法。”

    明知出生就是这样的命数,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一日一日的离死亡更近。

    世间最难过的事情莫过于此。

    “后来呢她找着了就是族长所说的欺天”见她似乎陷入了回忆,巫溱忍不住出声询问。

    按理说这是三百年前的事情,族长并没有切身参与过,但她说起来时仿佛是昨日旧事。

    追忆,还有隐藏得极深的痛苦。

    巫溱此时没有探查他人隐秘的心思,只当没有察觉。

    族长回过神,望向她的脸:“欺天,是为了换命。”

    一人的命,换另一个人的命。

    她起身从桌案上拿了一面巴掌大的铜镜递过去。

    “你瞧瞧,你现在的模样可还熟悉”

    巫溱抬起手指尽管有些费力,依然伸手接过了。

    模糊的铜镜里映出的是一张有些熟悉却又陌生的脸,先前只是匆匆的一扫而过,如今细看便显出极大怪异来。

    只这么一会儿,那半张脸上又浮起了几条淡红的疤痕。

    手指轻轻抚上去,镜中人与她做了同样的动作。

    这张脸,只余下两三分像她了。

    一个人的样貌可以在短时间内变化如此之大么

    这不符常人的认知。

    就算是师父也没有这样通天的手段,难道还能将脸皮揭下来重新画一个不成

    不由看向族长,等待她继续说下去。

    “当年,大族长的本意是续命,以一个命格截然相反之人的命,去续她女儿的命。”

    “以命续命”巫溱拧起眉心,“我一直以为那是传说。”

    说白一点,就是夺了那人的生机转接到她身上,行的是逆天之事。

    若世间真有这样的法子,岂不是早就大乱了

    “那姑娘活下来了吗”她问道。

    “活下来了,也可以说没有活下来,”族长的神情有些复杂,“但参与此事的长老们...”

    她顿了一顿,可她不说巫溱也明白,这样逆天的事情,岂是那般容易的。

    “十二位长老,只有一人活下来,那姑娘安稳的过了十七,当年巫族虽然大伤,但到底是成了,总归得了些欣慰,”族长接着说道,“可是没多久她们就发现那姑娘的容貌渐渐变了...”

    巫溱一愣,不由看向手里的镜子。

    “变得与那人极其相似,甚至忘记了自己的名姓,也忘记了自己的过往,行为举止完完全全的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续命终究变成了换命,活下来的人谁也说不清到底是哪一个。”

    “族长才发现自己酿了大错,将此事相关的所有东西都毁了去,且不允许任何人再提及,可惜最终还是出了纰漏。”

    “人么,都有私心,尤其将死之人,”族长冷笑了一声,“这样的东西既然问世了,又怎么可能轻易毁得干净侥幸活下来的那个长老将它私藏起来,潜心研究数年,想要完善续命之法。”

    平白搭了十数条性命进去,那长老半截身子也入了黄土,心里生了悔意,便带上几分怨恨和疯狂。

    那时候邾州城里每隔几月便会少上几个孩子,但除了孩子的父母谁也没放在心上,毕竟每年被人牙子拐走的小娃娃总有一些,官府也顾之不及。

    一来二去,竟然从未被人察觉。

    “这么说来,这所谓的欺天便是出自那位长老之手这东西既然出自巫族,又怎么会出现在我身上”

    她不信巫族能容忍,既然那长老的事情已经被后人知晓,显然当初是没有成功的。

    所以续命之法依旧是个传说。

    族长轻轻叹了口气:“究竟是不是出自他手已经没有人知道,但总归是出自他那一脉,一百六十年前他后人将宫里年幼的太子偷偷换了出来,酿成泼天的祸事,才暴露了这欺天之术。”

    “整整十年的腥风血雨,长老一脉一百七十六人皆尽处死,最后才了结事端,这欺天之术也被列为了禁术。”

    当时的族长得了教训,就没有一味的毁去这东西,只将它传给下一任族长,嘱咐他们要时刻提防它重现人世。

    巫溱的唇角扯出一个凉薄



第二十一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
    若想活下去,得先死。

    难怪无论她卜了多少卦都是必死的局。

    巫溱摊开手,掌纹清晰而深长,一滴微凉的水珠落在手心,紧接着又是一滴。

    抬头,透过稀稀落落的树叶看到乌云沉沉的天。

    族长说,她身上已有巫印,若要再次换命,只能在濒死之际巫印消散的那一刹。

    “喵”

    毛绒绒的小东西甩掉头上的水珠,钻进了她的衣角,巫溱拎着它的脖子,拍掉身上的泥土起身回屋。

    离醒来那日,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余五天,除了族长那日领着长老们急冲冲的来了又走,再也没有人来过。

    院子里只有一个照顾她起居的小丫头和这只黑猫。

    但她能感觉到,周围有许多陌生的气息,也不知道是保护她还是为了看住她。

    巫溱隐隐觉得是后者。

    她自小跟着师父长大,认真说起来与巫族并没有多亲厚。

    她是他们手里的一颗棋,与天争命的棋,如今各取所需罢了。

    雨落得极快,进屋时衣衫已经湿了大半,巫溱抬手关了窗户,滑下的半截衣袖里露出隐约的黑色纹路。

    刚换下湿衣,门被咚咚咚的敲响了。

    巫溱系腰带的手顿了一下,还没有到晚饭的时辰,伺候她的小丫头也不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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