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卿归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猫羡
直到出了镇子,车队不紧不慢的走远,将官差的影子和小镇远远的抛在身后。
马车里,傅言急急忙忙的掀开垫子底下的一块木板,伸手拽出里面的丑丫。
丑丫就着他的力道坐起身子,扶着车壁轻喘了几下。
这暗格为了隐蔽做得极小,勉强供一个人蜷在里面藏身,不免有些憋闷。
傅言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手心里全是汗。
咧咧嘴道:“他们没认出来我,我瞧着是不是可以再画丑点”
这些官差简直比学堂里检阅课业的夫子还可怕,在他眼里已经跟阎王划了等号。
丑丫对他那一说话就簌簌落粉的脸失笑:“过犹不及。”
这法子躲得了一次两次,却不是长久之计。
那些人能这么快寻到镇上去,必定是有什么依仗。
可惜......
丑丫抬手敲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忘记的事情似乎太多了。
幸好周家比她那不靠谱的记忆可靠得多。
行了十几日的路,途中被拦下来几次,皆只走了个过场便放行了,并没有搜查得很细致。
这条路他们走了几十年,不说畅通无阻,面子总还是有几分的,毕竟是真金白银铺出来的路子。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上头的人再怎么火急火燎,底下总有溜须拍马含糊应付的人,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
傅言被惊吓了几次后,也心不跳脸不僵了,神色恹恹的趴在窗户上看后退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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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夜半惊魂
将近天黑的时候,果然远远看到了村镇的影子,在暮色里显得有些朦胧。
村子不大,只有百来户人家,因着临近官道,对前来借宿的人已经习以为常,只村口的一条大黄狗紧追着他们狂吠了一路。
赵初年吩咐众人把马车赶到牛棚里,然后将五十几号人打散宿在了村民家中。
丑丫下马车时将帏帽戴上了。
她与傅言留宿的这户,是赵初年有心挑选的,人口很是简单。
一对面相老实的夫妻和一个四五岁的小娃娃,还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
小娃娃大抵是见惯了生人,也不怕人,笑呵呵的冲他们露出两颗豁口的牙。
倒是那对夫妻有些拘谨。
他家条件比村里其他人要差些,往常有来村里借宿的人极少愿意住。
庄稼汉子局促的在裤腿上擦了擦手,连连推拒道:“一半就够了,要不了这么多钱。”
不过睡一晚上的功夫,顶多加两顿饭罢了,这俩孩子能吃下多少。
傅言看向丑丫,丑丫不甚在意的点了下头,他便把手上的一把铜钱都塞过去:“拿着拿着,我看别人家都收这么多,没道理我们要少给。”
他是个实心眼,这钱是丑丫挣的,他不能大手大脚,但也不乐意占别人便宜。
抬手在小娃娃头顶上揉了一把,小孩细胳膊细腿儿的,仿佛一折就能断。
这个时辰各家各户都飘出了炊烟,妇人从铜钱里摸出两枚吩咐丈夫去村里换两个鸡蛋,扭身进了厨房。
屋子里还未点上灯,昏暗的光线下能看出这房子已经有些年头了,空间虽然逼仄,收拾得却很干净。
为了避免麻烦,两人晚饭是在房间里用的,丑丫拒绝了给他们收拾出来的两个房间。
屋子总共也就三间房,那四口挤在一间怎么睡
她让傅言卷了两床被子在床边打了地铺,如今的境地也讲究不了什么男女大防。
床铺都是新铺的,风餐露宿了十几日,傅言几乎是一沾枕头就会了周公。
入夜没多久就起了风,纸糊的窗户被吹得哐哐作响,瓢泼大雨从屋檐倾泻下来,雷声惊起了狗吠。
有脚步声路过窗下,夹着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怎么回事叔公家的孙女又发疯了”
“挣脱绳子跑了,也不看紧点,大半夜的还要我们跟着遭罪。”
“不是说请了人给她驱邪,怎么还疯疯癫癫的”
“谁知道,成天嚷嚷自己是什么公主,要我说啊,怕是话本子看多了失心疯。”
“可我觉得像是沾了什么脏东西,不是自从....才这样的吗”
一道惊雷掩盖了半截声音,四周的景象一瞬间亮如白昼又猛的陷入黑暗,风声像极了断断续续的呜咽。
两人莫名打了个寒战。
“今天村里来了这么多人,赶紧把人找回来吧...”
脚步和人声渐行渐远,傅言等半点声音都听不着了才把自己从窗户上抠下来。
他是被尿意憋醒的。
雷雨声太大,外面的人说话也听不太真切,只隐约听到绳子、找人什么的。
心里咯噔了一下。
难道遇上了黑村杀人劫货的那种
还是官府已经找过来了,这些人要捉他们俩拿赏
“丫头。”傅言轻轻晃了晃床上的人。
“嗯”丑丫应了一声。
“你醒着”傅言隐隐松了口气,像是有了主心骨,“外面有人说话你听到没”
“听到了,怎么了”
丑丫是和衣睡的,掀了一角被子从暖炕上坐起来。
这小子刚刚跟壁虎一样扒在窗户上也不知道是干嘛。
“我听着像是要干什么坏事,要不跟赵叔说一声,咱们连夜赶路吧”
“这么大雨怎么赶路”丑丫推了他一下,“安心睡吧,他们在找人而已,与我们无关。”
“真的”
“真的。”丑丫又推了一下,催促他赶紧睡觉,自己缩回被子里。
好不容易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半夜还起来折腾
“我怎么没听清”傅言半信半疑的咕哝道。
想出去解决下三急,心底又总觉得一出门说不准要被套了麻袋。
憋了半晌还是躺回去钻进被子里,没一会儿,便又睡沉了。
轻微的鼾声里,丑丫忽然睁开眼睛。
顺着窗缝灌进来的风里除了泥土的腥气,还有淡淡的血腥味。
躺了一会儿,又翻了几次身后,被扰得实在睡不着,起身在屋子里摸出一把油纸伞,小心的从窗户翻出去了。
对于熟门熟路的翻窗这件事,丑丫怀疑自己以前没少干。
尽管撑了纸伞,爬出屋子的庇佑时,大雨依然淋了半身,丑丫在原地顿了一会,往那两人走的另一个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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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拐带人口
丑丫现在也很想哆嗦一下,那两个少年有一点说对了。
这人可不是他们二伯家的闺女。
“呜呜呜...”地上人挣扎的动作更大了,带起浓重的血腥味。
丑丫吐出一口凉气,蹲下身给她解开绳子。
碰到腿时忍不住皱了下眉。
裸露的脚腕上有条两寸长的伤口,筋肉外翻,地上的泥水已经变成了暗红色。
若是处理不当,这条腿怕是要废了,那两个小子下手可真够狠。
“还能走吗”她问道。
女子身上只有两件单薄的衣裳,早就湿透了,身子一直在哆嗦,被解开绳子后就不吭声了,只低着头。
丑丫无奈扶起她,捡起丢在一旁的伞塞到她手里:“我背你。”
这姑娘比她矮了一个头,纤瘦得不正常,人在背上几乎没有重量。
又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穿着蓑衣的两个少年,年轻体壮,淋个半会儿雨顶多也就头疼脑热几天。
脚腕上的伤口只草草的系了一下,根本止不住血,丑丫不敢多耽搁,转身便要背着人回村里。
姑娘一言不发的撑着伞,察觉到她走的方向后扶着肩膀的手猛然用力,冰冷的温度透过衣衫让丑丫打了个冷颤。
“放心,不会把你带回村民那里的。”
已亡人啊,她可不敢交给那些村民,万一闹出什么事来,罪过就大了。
虽然照现在的情况看,这姑娘被烧死或者沉河的可能性才是最大的。
雨下得比来时更疯狂,丑丫是摸黑出来的,那两盏灯笼没了用处,只能再原路摸回去,在电闪雷鸣下走得深一脚浅一脚。
“还没有找到人吗”
“没呢,是不是出了村子我说那丫头跑就跑了,还找回来作什么不嫌晦气吗”
斜侧里传来声音,丑丫脚步一滞,急忙转了个弯隐在一堆草垛后面。
背上的人哆嗦得更厉害了,低下头将脸埋在了她颈间。
若不是还喘气,丑丫简直要怀疑自己背上的不是活物,实在寒凉得吓人。
等人走远了,丑丫才小心的从草垛后面绕出来继续往村里走,找到了他们停马车的地方。
马车上有火折子,就着一点光亮,丑丫把自己的衣服翻出一套让她换了,周氏给的伤药还有半瓶,好歹是把血止住了。
这伤口还得找大夫才行。
一边为她处理伤口,丑丫一边放轻了声音似不经意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姑娘正定定的看着虚空发呆,神思不知道飘散到了哪里,下意识应到:“乐韵。”
声音几不可闻,随即像是突然受惊般颤抖了一下,猛的将腿缩了回去。
丑丫指尖的动作一顿,似乎毫无所觉:“快天亮了,你在这里将就一下,出发时再随我们一起走。”
乐韵沉默半晌才低低的应了一声。
她似乎才想起来,面前这个奇怪的人不是村子里的。
丑丫将她安顿好后钻出马车,撑着艳红的油纸伞,在电闪雷鸣的大雨中回头看了一眼晃动的布帘。
乐韵,子乐韵。
行十七,号善淳。
......
丑丫回到屋子里时,傅言还睡得死沉。
她轻手轻脚的换了湿衣,躺回被子里,双眼盯着黑沉沉的屋顶。
一直到天色破晓,瓢泼的雨终于渐渐小了。
村子从夜里醒来,鸡鸣犬吠,炊烟四起。
赵初年的人前来催促,说是可以出发了。
“不等雨停了再走吗”庄稼汉子不好意思的搓搓手,“俺家婆娘给你们准备些干粮路上吃,再等等。”
“不了,”丑丫笑了笑,“我们还要赶路,不劳烦你们了。”
傅言还是那副鬼见愁一般的打扮,昨夜里的事情一觉醒来早就抛到了脑后。
“丫头,咱们离邾州还有多远”
“才走了不到一半的路程。”丑丫想了想,应道。
傅言脸色一绿,有些不太想回马车上了。
磨磨蹭蹭的没走多远,庄稼汉子从后面追上来塞了一个布包。
“俺家也没什么好东西,你们留着在路上垫垫肚子。”
里面是几个杂面馒头,傅言给了两个铜钱他也不接,转身就跑了。
傅言看了眼手里的布包,又看了眼已经收拢的车队,爬上马车,还未来得及出声就被丑丫捂住了嘴巴。
 
第十六章 遭遇追捕
赶到县城附近的时候已经是傍晚,赵初年吩咐了个壮硕的汉子带她进城找大夫,其他人就地扎营了。
乐韵攥着丑丫的衣角愣是不松手。
丑丫觉得,她大概是被吓得不轻。
任谁经历过咽气后一睁眼发现自己在别人身体里活过来这种惊悚的事情,且险些被沉了河之后还能淡定得下来。
有时候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清晰的体会过死亡的过程,成为无法磨灭的记忆之后还要再去体会一次。
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放心跟他去吧,最多天黑就回来了。”
乐韵抿紧唇角,垂眼盯着自己腿上狰狞的伤口,半晌才缓缓松了手。
若连路都不能走了,她就彻底成了废物。
赵初年的人又催促了一声,乐韵就着他的手单脚站起来。
见两人的马走远了,丑丫才轻轻松了口气。
有病看病,有伤看伤,就怕那种拧起性子来不听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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