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行太白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小鹿难寻
屋内有些阴暗,偌大的舆图前,慕容皝负手而立,头也不回的说道:“前线还没消息么”
“恩,目前还没有,父亲这样熬着也不是办法,”慕容隽劝道,“外面人都奇怪,前日子赵军攻城最紧时,也不见父亲这样肃重,怎么大胜之后,却......”
“贺赖跋,你也觉的奇怪么”慕容皝转过身,盯着慕容隽问道。
慕容隽摇头道:“儿子非但一点都不奇怪,更打心底里敬服父亲,这是父亲的御下之道!”
慕容皝眼中闪过赞许:“说下去。”
“生死存亡之际,为人主的便需沉静以让部下宽心,而开拓基业时,便得肃重,以让部下们戒骄戒躁!”
“好,很好,”慕容皝难掩惊奇,“为父真没想到你能有这种城府和眼光!”
慕容隽得了鼓励,继续道:“只要阿苏德再胜一仗,我慕容鲜卑必将一飞冲天,再也无人能制衡咱们,父亲,平州区区一隅之地,岂能容的下蛟龙之志!”
“说的好,真没想到,本是生死存亡的一战,却既打趴了高句丽,也打退了羯赵,一战解了两大心腹之患!”慕容皝大为感慨,“接下来,就只看阿苏德的了!贺赖跋,你知道最让为父欣慰的是什么”
慕容隽沉思片刻:“父亲一生征战,险中取胜不乏胜数,从来都是镇定不骄的,如今却欣喜于色,恩,是了,父亲最重育教,平日里军务再忙,也得去学堂亲讲授学,儿子若没猜错,父亲所喜,是慕容鲜卑后继有人吧!”
慕容皝明显一震,便听慕容隽接着说道:“不仅是阿苏德从此战中脱颖而出,年轻一代中,裴山,阿六敦,朔朗,乐格勤......”
“这些是你自己看出来的,还是谁教你的”慕容皝忽然打断了儿子。
“父亲才问的,自然是儿子自己想的,是说错了么儿子胡乱猜的,父亲恕罪。”
慕容皝盯着儿子仔细打量了一阵,忽然哈哈大笑:“果然宝剑锋从磨砺出啊,我见阿苏德有脱胎换骨之象,本就很欣慰了,贺赖跋你经此大战锻炼,也不逊他的!哈哈,慕容鲜卑这代人出了你们兄弟俩,内有能掌舵的,外有能征伐的,咱们慕容鲜卑也能去争一争天下了!吾家有千里驹啊!”
“父亲谬赞了,我等如此小成,便能称作千里驹,那个人呢”慕容隽顿了顿,朝司马白居所方向望了望,“他又该称作什么呢”
慕容皝脸色一僵,同样朝那个方向望了望,却沉默下来。
屋内一时寂静,良久,父子二人相对而视,竟异口同声的一叹:“恩人吧!”
噗通,慕容隽一跪,沉声道:“这是阿苏德和阿六敦于前线千里传书,托我跪的!”
慕容皝脸色寒光一闪:“仅只他俩么其他人便没找过你”
慕容隽摇头道:“没人想害七哥儿,所以没人敢替他求情,这个人情,也只能由儿子们来讨了。”
慕容皝冷冷道:“求情是我慕容鲜卑欠了他的人情,怎还替他求情不见我每日里拿百年老参给他吊命么替他求什么情,当我要杀他么!”
“父亲,回避不过去的,咱们的心思,汉臣们很清楚,现在就连阿苏德和阿六敦也是诚心牵挂他,司马白若有任何闪失,必招离心之祸,何苦呢”
“贺赖跋,你起来,爹爹问你一句,”慕容皝盯着儿子,一句一顿,“若放他出来,你能抗衡他么”
慕容隽仍是跪着,摇了摇头。
“你就看他那纵横无间的手段,看他摧锋陷阵的气魄,谁能当他对手啊!”慕容皝忽然苦笑,“也就是老天开眼,他刚好病的要死,我才能趁机收了他!如果一个生龙活虎的司马白站在这里,稍假时日,我要么跪他,要么死在他御衡白之下!”
“贺赖跋,爹爹于你交个实底,除非咱们甘心将慕容基业双手奉上,呵,否则,司马白这个人,断不能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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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病中隐忧
骄阳如火,酷暑难当,司马白却以貂裘裹身,但见他拧着眉头灌下一碗汤药,嘴巴一咧,张口啐骂道:“这浑屎汤究竟要喝到几时!”
“殿下可要蜜水压一压大将军早间送来的瓜儿也正鲜脆,殿下不如尝一个”绿衫少女在一旁瞧的心急,连连宽慰,但见她眼如杏腮如雪,俊俏之极,正是可足浑铮锣。
司马白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若是有酒.....”
铮锣立马嚷道:“那不行,大夫说了,这汤药忌酒,一沾酒便前功尽弃啦!”
司马白没好气道:“这浑屎汤灌了俩月有余,越喝越迷糊,成日里沾了枕头便打瞌睡,如若管用,我还用裹这大袄!”
“殿下别瞧它难喝,这可是极好的宝贝熬出来的,殿下这一天一支参用着,听说大将军府百年以上的老参已经快清库了!”铮锣边说边擦了擦额上热汗,“这汤药退寒去湿,我看管用的很,至少这几日屋里已无需生火了!”
“胡说,辽东最不缺的就是人参,我才用了多少!”
司马白也只是气话,那浑屎汤还是很有些用的,近日来他已稍见好转,原先那蚀骨的阴寒已经消退了,不用再担心随时被冻僵而死!
他望了望自顾擦汗的铮锣,心中不禁一软。
近来可是苦了这丫头,大夏天的却要陪自己闷在房里烤炉子,难得她一句怨言也不曾说过!
司马白只恨自己病的不是时候,倘若病在冬日里,或能少连累别人受苦,如今算是领略了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这话说起来,还是两月前在城下大战羯赵,他凭矩相诡能,借着混乱,率军插入支雄帅帐左近,一刀砍翻了中军大纛!
大功虽然告成,可还没待退回,司马白便觉浑身力气用尽,那伴随矩相诡能而产生的蚀骨阴寒,让他再也抵抗不住,全身上下,由里到外,都仿佛被冰冻起来,早已变作煞白的眼眸溘然一闭,便人事不知了。
众将拼命把他护住,想要撤回去,可没有司马白指挥,潮生潮灭大阵戛然而止,哪里冲的出去
三千残军只能坐困于羯赵帅阵,承受敌人疯狂围剿!
万幸之至,城中的慕容兵马也终于动了!
慕容恪带着慕容鲜卑最精锐的铠马甲骑——两千铁锻子,以雷霆之势锲入被司马白搅乱的十万赵军,非但救出了司马白残军,更将赵军彻底击溃!
慕容皝把握良机,尽出城中慕容精锐,由慕容恪领军,追敌百里不止,羯赵诸军皆溃,少有幸免,一举解了棘城之围!
而司马白却无缘这场彪炳千秋的百里大追击,他这一昏迷,便是整整三日夜,期间全身冰冷,最甚之时,面覆冰霜,如冰尸一般无二!
好在这是在以苦寒著称的平州,这里最见惯的就是冰寒伤冻之疾,一番救护,大将军府里的百年人参不要钱似的用起,总算将司马白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但他也自此虚弱畏冷,三伏天里非以炉火貂棉不能保暖!
“喝点酒,或能暖和一点,你不知道,酒是药引子,以酒佐药,必能事半功倍!”司马白执着的讨要酒喝,这两个月来,大夫说他不可见风邪,他连院门都不曾出去过,每日里怕不得睡上**个时辰,恍惚之间又回到了从前那种纨绔懒散的日子,这个身子反正都废了,喝点酒又怕什么!
铮锣哪里知道他的心思,只当他是馋酒,一撇嘴说道:“殿下真能胡诌,你一滴酒也别想碰!”
“不让喝,不喝就是了。”司马白嘟囔着来到门前,庭院燥热,热浪扑面而来,他总算感到了一丝温暖,抬头看了看太阳,金白异瞳一阵眩晕。
他低下头直勾勾的盯着院墙,用尽力气想要将院墙看透,但也只是白费力气,眼睛虽然是回复了原本样子,却没了那晚窥探自然的神奇!
他纵然想破了脑袋,也百思不得其解,那晚怎就忽然开启了矩相异能,这个矩相珠胎,以张宾大才,思索一十六年都不得方法,自己竟在绝境中莫名其妙的把它唤醒了!
那种窥探自然的神奇,只要想看想听,哪怕是万军之中的支雄大纛,甚或棘城城墙上一干文武的争论,都会被风雨送到眼前和耳边,让他觉得自己简直便是战场上的神祗!
司马白不禁感慨,这矩相珠胎怕不是凡尘之物吧,不怪石勒区区一个胡人奴隶之身,竟也能开创一国基业!
可惜,那种神奇不知道去了哪里!却留下了一身阴寒,每日里迫害着身子!
但凡经历
第77章 七胜
“大将军,城下有人喊门!”
“是四公子和五公子!”
“阿苏德阿六敦”慕容皝紧皱的眉头稍稍一松,很是意外。
自封抽叛乱,整个辽东郡便脱离了慕容掌控,恰时正在辽东的四子慕容恪和五子慕容霸连同昌黎郡王司马白等一众亲贵子弟,便也失陷在了辽东。
继而高句丽趁火打劫,平郭危在旦夕,诸军皆丧!
若说那些纨绔子弟能在战乱中保全自己,怕是无人能信的。
慕容皝也不奢求还能见到儿子,只求儿子能有些骨气,别降了贼就行。如今阿苏德和阿六敦忽然出现在城下喊门,他欣慰之余,心头却也掠过一层阴影,这俩儿子,是如何于敌乱中活命的还能一路逃回棘城他俩在此时此刻归来,不会另有文章吧!
“竟是四弟!阿苏德还活着!”慕容隽没有他父亲那些心思,忍不住一阵欢呼,拔腿便朝城下奔去,却被慕容皝一声喝阻拦下了。
“站住!身为世子,如此轻佻成何体统”
慕容隽一怔,一头雾水的望着父亲:“可是阿苏德......”
“无我军令,何人胆敢擅开城门!”慕容皝一脸寒霜,“放吊篮,裴参,慕舆将军,烦你二位去接一下。”
见慕容皝这番神情和安排,裴开和慕舆根知道这是让他二人先去探探口风的,主公在担忧二子是降了贼来劝降的,若是这二子敢说出动摇军心的言语,怕是也不用引来见主公了!
同时,他们也急于从阿苏德和阿六敦口中了解辽东形势,裴开更是迫不及待的要打听与他们一行的司马白和儿子讯息,称了一声喏,便匆匆去安排了。
出乎众人意料,这二人一去便没了动静,好一会儿才见慕舆根返回来,这个素来以狠稳沉着著称的鲜卑第一重将,脸上神色竟是格外诡异,似是惊奇未定,更带着些许说不清的迷茫。
慕容皝见了也是奇怪,问道:“怎么了”
慕舆根搓了搓手,低声道:“四公子和五公子那里......还需主公亲自过问一下。”
慕容皝心里咯噔一下,暗道莫非阿苏德和阿六敦真的降了,那也不必见面了,冷冷道:“慕容鲜卑的规矩,你是知道的,不必再问我了。”
慕舆根连忙道:“不不,确实需要大将军亲自过问,以二位公子所言,实在匪夷所思,裴参以及属下,实不敢妄断真伪啊!”
慕容皝心道这俩孩子还能说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这便要随慕舆根下城楼去看个究竟,不料慕舆根杵在那,望了望城楼上的众人,冲慕容皝禀道:“大将军,军情如火,那个,在场诸位,不妨也一起听一听,需得越早决断,迟则有变。”
“哦”慕容皝打量了慕舆根一眼,他清楚以慕舆根的沉稳,既让二人当众说明,那他们应该不会有什么动摇军心的话,但他心中越发奇怪,究竟是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让慕舆根如此方寸失措,“那便带他过来吧!”
话音刚落,便听一声大喝“父亲”,乃是阿苏德和阿六敦再也等不及,双双擅自冲上了城楼!
慕容皝见到死中求活回来的儿子,心中大感欣慰,冲这俩儿子一打量,只觉一股精悍之气迎面撞来,这是只有经受血火磨砺才能有的煞气!
他不禁纳闷,这俩人经历了什么
“父亲!”阿苏德一路奔上城楼,竟是一个跪叩,急言道,“殿下正血战城外,父亲快请出兵相救!”
慕容皝神情顿时阴了起来,瞅了瞅慕舆根和跟着后面的裴开,盯着二子一字一顿的问道:“阿苏德,阿六敦,你们好生和阿爹说,真是要阿爹出兵么!”
“大将军请听四公子详言!”裴开知道慕容皝在怀疑儿子诈援,连忙催促阿苏德,“四公子,还请将方才所言细细禀于大将军知晓!”
阿六敦也急道:“四哥,你说的清楚,你来说!”
阿苏德抬起头,抹了一把脸上血水,他和阿六敦受司马白所托,先前瞅准了机会,独自突围前来搬请救兵,此刻正陷于城外的三千袍泽,全指望他救命了!
他听父亲语气,也猜到父亲是疑自己降敌诈援,眼下不把事情说清楚,非但说服不了父亲,自己和弟弟也有性命之忧,更会误了仍在城外血战,此刻安危不知的司马白一众袍泽!
他稳了稳心神,便将这段时间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情,从偶遇石邃,到避难威南城,然后司马白大显神威歼灭镇北牙营,继而奇谋迭出,力战群贼,降封抽斩高奴子周仇,千里奇袭丸都逼退高钊,以解辽东危局,再到后来一击而破龙腾左司,一路追到棘城之下,从而发现羯赵大军正在撤退,最后误陷十万敌阵,此刻急需援军营救,一五一十的说了个仔细。
阿苏德又叩了一个头:“父亲,便是这样了,殿下和三千慕容将士正在城外血战,随时倾覆,再迟不得了!”
“吁...”
“呼...”
待到阿苏德说完,城楼上竟是一片雅雀无声,自慕容皝以降,乃至轮值的兵士,除了倒吸凉气的声音,再无半点动静!
“阿苏德,你,你方才一直说的殿下,”最终还是慕容隽打破了沉寂,磕磕绊绊的说道,“是哪个殿下”
阿六敦不耐烦道:“还能有哪个殿下!昌黎郡王呗!”
“司马白七哥儿”慕容隽一脸惊奇,“若说是你阿苏德有这本事,为兄的还能信,你说竟是七哥儿......”
阿苏德打断道:“不瞒二哥,弟弟不敢吞下这惊天功绩,若非亲身经历,一路追随殿下厮杀至今,我也不信殿下有这般天纵英才,但事实确是如此。”
慕舆根以掌抚额,叹道:“你说你们区区数千残兵,在诛灭了镇北牙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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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相源之阵,潮生潮灭
三千残军陷于十万军镇,岂能不惧,焉能不逃
既惧且欲逃!
可那却是见到血海屠宰炼狱之前的司马白,而此刻的司马白,只知道两个字,报仇!
他以命相搏,挟绝死之心穿插敌阵,就是想问贼寇豺狼一句话,祸害我家,能说走就走么!
他已经不是那个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纨绔王公,他学悟本经阴符七术,身怀至宝矩相珠胎,有肝胆相照舍命相随的勇悍袍泽,有着从威南杀到棘城的六战六捷,他已然有了资格去问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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