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锦途

    此时，绘锦和惊羽二人依着虞玦的身形，挑选了一件石榴红绣着蝶恋花的襦裙、还有一件是杏黄色绣着海棠牡丹争艳的锦裙。

    看着绘锦一脸犯难的样子，惊羽误以为绘锦是因为这里不知名的成衣铺子，衣裙不比锦衣坊的华贵和时兴，便宽慰绘锦道：“绘锦姐姐，小姐生的好看，就算是钗荆裙布也是十分体面，放眼上京论容貌谁能比的过小姐呢。”

    原本还忧心的绘锦，被惊羽逗笑了，道：“倒难为你有长进了，竟知钗荆裙布。”

    惊羽瘪着嘴，十分委屈的看了绘锦一眼，绘锦收了笑，叹了口气道：“我担心的，并非是这个。只是无人教导小姐入宫礼仪，若是说错了什么、或者做错了什么，该如何是好……”

    未曾想到惊羽十分自信道：“虽然小姐第一次进宫，但我觉得无论宫中发生什么，小姐肯定能应付的来的。”

    看着惊羽如此有底气的样子，绘锦十分意外，但随即想到无论是及笄之礼、还是上次去豫王府。虞玦行事说话，皆是进退有度，眉宇之间再也不是之前那般唯唯诺诺的神情，从容不迫的样子，像是经常出席那样的场合……

    绘锦这般想着呢，却见此时虞玦已经换好了衣服，从屏风后面走出来了。

    看见虞玦之后，绘锦和惊羽二人直接愣在了那里……

    绘锦和惊羽二人，自认为已经见惯了自家小姐的美貌，不会大惊小怪的，可是当看到穿着男装的虞玦之时，未曾想到惊艳更胜于平日。

    这是上京时下最时兴的束腰窄袖的胡服款式，胡服用色素来夸张大胆，黑色为底色、上面绣着大红的海棠，深艳浓烈的颜色与虞玦白皙的肤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给人视觉上一种强烈的冲击。

    虞玦素来爱着浅色的衣服，气质清雅温婉，未曾想到如此深的服色之时，竟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就连一旁的樨娘都不由感慨道：“虞小姐，若您真的是位公子的话，不知这上京多少女儿要为你失了芳心呢……”

    不过身为女子竟生的这样一张脸，都过一两年眉眼再长开一些，估计也是位祸国殃民的主啊，樨娘如是想到。

    绘锦和惊羽一时间失去了声音，竟不知该说什么。虞玦难得见绘锦这般目瞪口呆的样子，学着那纨绔子弟，用手中的折扇十分轻挑的挑着绘锦的下巴，笑道：“小美人可是被本公子的风采给迷住了。”

    那一笑更为妖孽，绘锦半响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磕磕绊绊道：“小姐……您这般打扮，又想做什么”

    “啪”的一声，虞玦姿态十分肆意的将手中折扇合上，笑容轻挑道：“今日本公子要去一个好玩的地方。”

    绘锦眼皮跳了跳，忽而觉得自家小姐变得过于活泼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比如……下一刻谁也不知道，她究竟想要做什么。

    虞玦不知绘锦此时心中复杂，问道：“衣服可挑选好了”

    绘锦将方才挑选好的那件石榴红的襦裙、和杏黄色的锦裙递呈给了虞玦，虞玦眉心微皱，道：“这两件颜色太过于招摇了……”

    说着，在成衣铺子里看了一圈，一眼便就看中了挂在角落里一件烟染蓝色留仙裙，道：“就这件吧！”




第115章：烟染蓝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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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件烟染蓝色的长裙做工不及绘锦挑选的精细，只做广袖束腰的款式，上面没有任何刺绣。但颜色素雅，用晕染之法，制作而成，十分别致。

    方才帮虞玦束好长发的樨娘，见虞玦挑选了这件烟染蓝色的长裙，欣喜道：“虞小姐果然眼光独特。这件长裙是我们铺子里的老师傅用古法晕染而成，这蓝染的手法早就失传了，除他之外，旁人再做不出第二件呢……”

    一旁的惊羽素来心直口快，闻言便道：“既然这长裙如此珍贵，可为什么这是去年时兴的款式了，到今年还未曾卖出去”

    樨娘见惊羽如此说，倒也不恼，笑道：“姑娘有所不知，还不是因为我们家的老师傅性格古怪，凡是所经手的衣服不许刺绣做多余的装饰，可偏偏我们家铺子的成衣都是由刺绣闻名在外。再加上这件长裙，用工费时，价格偏高，所以迟迟未曾售卖出去。”

    惊羽好奇的问道：“就这件多少银子。”

    “一百五十两。”樨娘笑着回道。

    听到樨娘的话，惊羽和绘锦二人齐声道：“怎么这么贵”

    虞玦身上的这件做工精致的胡服，也才三十多两银子，可单单这件没有刺绣、去年时兴款式的长裙，却要到了一百五十两。

    樨娘见二人这般说，并没生气，脸上带着笑意道：“若是虞小姐觉得价格不合适，可看看其它的衣裙，那件石榴红的蝶恋花襦裙做工精巧，只要七十两银子，就算是出席宫宴，也能拿的出手的。”

    这木樨坞是开在朱雀街几十年的老店了，以刺绣精致而闻名。石榴红裙上蝶恋花，刺绣精致，栩栩如生。

    “就这件吧。”虞玦感受着那件留仙裙在手底下异常柔软的触感，笑着道：“掌柜的是个实在人，这件留仙裙先不说裁剪手艺，单单是这颜色晕染就不止这个价了。只卖到一百五十两，说到底还是我们占了便宜呢。”

    听虞玦这般说，樨娘眼中的笑意更添了几分真诚，道：“虞小姐果然好眼光，这件烟染蓝色留仙裙，妾身可以说在这上京再也找不出第二件相似的了。”

    留仙裙易得，但是烟染蓝色却十分难得，虞玦前世跟在燕宸曦身边，这点见识还是有的。

    “这烟染蓝色层层递进，如同水墨晕染开来，就连宫中的匠人也不一定有这般手艺，不知道您店里面的老师傅究竟什么来历”虞玦好奇的问道。

    樨娘笑着道：“这位老师傅在木樨坞许多年了，大概是祖传的手艺吧。”

    闻言，虞玦心中暗道：这民间果真是卧虎藏龙啊。

    入宫的衣物都备好了，就只差与这留仙裙相配的首饰了。

    木樨坞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除了衣物之外也卖一些金簪首饰还有胭脂水粉之类的，头面首饰做工精致别具一格，价格也十分公道。

    见这里的首饰珠宝都能上得了台面，虞玦便索性在这里将需要的东西置办齐全。

    虞玦在樨娘的推荐下，挑选了一支玉兰花样式的碧玉簪子，正好搭配这件烟染蓝色的留仙裙，除此之外又挑了一朵白玉镶银攒芯珠花以及一对坠着碧玉雕成的小梅花样式的流苏耳坠。阅书斋

    将进宫所用的衣物头面都挑选好之后，虞玦估摸着手头上还有剩余的银子，笑道：“绘锦、惊羽，你们来看看可有喜欢的首饰，来挑一件吧。”

    绘锦和惊羽自是连连摆手拒绝，道：“奴婢们哪里用的上这些好东西，小姐的银子还是攒着吧……”

    虞玦脸色故意一沉，装作不高兴的样子道：“你们可是我的贴身丫鬟，却连一件拿的出手的首饰都没有，出去被人笑话的可是我！”

    一旁的樨娘见她们三人的相处模式十分有趣，不似主仆，倒似姐妹，在尊卑分明的世家高门，倒是十分难得。

    樨娘笑道：“虞小姐也是一番好意，两位姑娘也不要拒绝了。你们所选之物，我一应按照折扣给你们便是。”

    见虞玦和樨娘都这般说，绘锦和惊羽也不好推辞，便跟着樨娘前去挑选首饰。

    虞玦在招待客人的隔间喝了会儿茶，见这木樨坞虽然地方不大，但处处布置的十分雅致。欣赏了会儿那蝶恋花刺绣屏风之后，还不见惊羽和绘锦回来。

    知道她们二人挑选东西，必定要顾及到价格等等方面，一时半会儿是挑选不好的，便随意的看着这木樨坞的摆设装饰。这里摆件都以锦缎刺绣为主，上面花鸟鱼虫，绣的都是栩栩如生，虞玦拿了一件绣着兔子的紫檀木摆件越看越觉得可爱，心中暗道：不知这樨娘肯不肯割爱。

    就在此时，虞玦，忽而听到“砰”的一声，却见一个喝的醉醺醺的老头，被门槛绊倒，抱着酒坛摔在了虞玦的面前。

    老头那一下摔的可不轻，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哼，将虞玦吓坏了。但那老头却像是不知道痛一样，牢牢的抱紧了手中的酒坛，他自己摔的鼻青脸肿的正好摔到了虞玦的面前，但那坛酒却是一滴没洒。

    那老头一看年岁都不小了，虞玦怕他摔出个好歹来，准备扶他起来。未曾想到，那老头看到虞玦之后，微微一愣，竟连最宝贝的酒坛都不顾了，放在了地上，抱住了虞玦的腿哭了起来。

    “公子……公子，有生之年，没想到竟还能再见到您……”

    饶是虞玦见多识广，但何曾见过这种阵仗，她力气小挣脱不开，看着那抱着他的腿，痛哭流涕的老人道：“这位老人家，您……是否是认错人了”

    那老人干脆直接连酒坛都不要了，嚎啕大哭道：“公子，我就算喝的再多，再糊涂，也不可能会认错您啊。一别几十年，想不到您竟还活着。”

    虞玦眉心紧皱，见他疯疯癫癫的，前言不搭后语，不知如何是好。幸而此时，后院的小伙计听到动静，连忙跑了过来。

    小伙计用了吃奶的力气，才将抱着虞玦腿不放的老头拉开，赔罪道：“这位小公子切莫怪罪，老江头脑袋有问题。喝醉了就喜欢乱认人。所以掌柜的一直让他在后院待着，就是怕他冲撞了客人。”

    虞玦心有余悸的将腿抽回，道：“无妨。”

    虞玦惊魂未定，但又有些好奇的看着哭哭啼啼的老江头，问道：“这就是……你们木樨坞的师傅吗”

    那位，织造出烟染蓝色的高手



第116章：天水碧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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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小伙计见虞玦面善，便多说了几句：“是啊，他是我们木樨坞的老师傅了，手艺好、为人不错。就是平日里爱喝酒，一天十二个时辰就有十个时辰醉醺醺的。”

    虞玦看着那身着布衣，头发花白的老者，根本无法将他与织造圣手联系在一起。心道：难怪这么好的手艺还留在木樨坞这样的小地方了，原来是个酒鬼。

    小伙计扶着老江头，见虞玦皱眉看着老江头，生怕虞玦迁怒老江头，连忙解释道：“这位公子不要误会，江师傅虽然疯疯癫癫的，但人不坏。我成亲的时候，他还送了我一匹布给我媳妇做嫁衣呢。”

    虞玦看着小伙计稚嫩的面容，忍不住笑道：“你多大了，竟这么早就成亲了。”

    小伙计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神情腼腆道：“我都二十了。”

    虞玦有些意外，越发惊讶道：“你竟已二十了不过二十成亲，也太早了吧。”

    前世燕宸曦都快而立之年了，都还未曾正经的娶过一位王妃，身边就只有她这位名义上的侍妾。若非知道燕宸曦一直喜欢红萼郡主，虞玦都怀疑他果真如同传言一般，有断袖之癖呢。

    小伙计不好意思道：“小公子一看便就是出身大户人家，在我们乡下，十**岁不说成亲，当爹的都有呢。”

    虞玦默了默。

    正在此时，挑选首饰的绘锦和惊羽已经听到了动静，匆忙的跑了出来，看到醉醺醺的老头，紧张的问道：“小姐，您没事吧。”

    那老江头被伙计拉开了，但浑浊的眼依旧盯着虞玦，神神叨叨的不知在念叨着什么。

    虞玦道：“我无碍，只是他……”

    “江师傅一向是疯疯癫癫，虞小姐您可千万别计较。”樨娘上前，歉意的对虞玦道。

    连忙嘱咐着伙计道：“小城子，快将他带下去，别吓着了人家小姑娘。”

    唤作小城子的伙计连忙应了下来，但老头却不领情，甩开小伙计的手道：“别扶我，我清醒着呢……”

    “您老是糊涂了。”小城子似是已经习惯了老头疯疯癫癫的样子，十分无奈道。

    “糊涂，我才没糊涂！我告诉你，我啊比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清醒！”老头絮絮叨叨道：“想当年，我在皇家御前当差的时候，您小子还没出生呢……”

    本来虞玦听着老头的醉言醉语没放在心上，但是听到“皇家御前”四个字的时候，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折扇，眉心微皱，迟疑了片刻，问一旁的樨娘道：“这位师傅难道是宫中出来的”

    见虞玦一脸认真的样子，樨娘却笑了，道：“这只不过是江师傅胡言胡语的话，小姐倒还真信了。他只不过是个孤寡无依的老头罢了，又喜欢酗酒，当年醉倒在木樨坞门前，是我兄长收留了他，因为他会些织染的手艺，便留在了木樨坞。兄长病逝之后，木樨坞也渐渐没落，伙计走的走、散的散，也只有他继续留在了这里。”

    说到此处，樨娘叹了口气，道：“只是这些年，他越发糊涂了。常说些胡话、乱认人。一会儿说自己是皇家出来的造锦师傅，一会儿又说自己是天上织星下凡历劫，说多了我们也就习惯了。”

    听樨娘这般说，虞玦暗笑自己太敏感了，便也没放在心上，对樨娘道：“掌柜的时间不早了，您算下首饰和衣物一共多少银子。”

    樨娘应了一声，因为虞玦买的东西多，便同绘锦一起去柜台上拿着算盘算银子去了。

    而此时，虞玦故事神差的又回头看了木樨坞的后院一眼。却见那老江头抱着酒坛，看见虞玦的目光，咧嘴一笑。就爱看小说

    醉醺醺的，口中不停的念叨着什么。

    细碎的醉言醉语，恰好传到了虞玦的耳中，他说的是……

    “夜雨染成天水碧！”

    咋闻此诗，饶是处变不惊的虞玦脸上也不由闪过了一丝震撼之意，惊疑不定的看着那其貌不扬的老头。他怎么知道这首诗，难道仅仅是巧合吗还是她听错了

    而此时，一旁的惊羽也同样一脸疑惑的看着虞玦，问道：“小姐，他在说什么什么雨……什么胭脂的啊。雨和胭脂有什么关系吗”

    果然，她并没有听错！那老江头，说的正是“夜雨染成天水碧，朝阳借出胭脂色”！

    惊羽和绘锦二人是虞玦身边的大丫鬟，两个人小时候跟在虞玦身边读过书，只是惊羽性格浮躁，只局限于能认识几个字罢了。惊羽听到这句诗，一头雾水的看着虞玦，秉承着不耻下问的精神，问虞玦道：“小姐，您说的这诗是什么意思啊”

    “这句诗，是当朝天子所做。”虞玦回头看了那空无一人的后堂一眼，沉默了许久。

    重新回到了方才的隔间内，喝了一口茶，方才缓缓说道：“说起来，算是宫中一段佳话了。”

    惊羽读书上不上进，但一提到与宫闱秘闻有关，瞬间来了精神，催促道：“小姐，您快说说看，什么佳话啊。”

    虞玦将手中的茶盏放下，缓缓的开口道：“相传昔日景安帝曾有一位宠妃，是闻名东陆的第一美人，入宫之后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但自从进宫之后，谁都未曾见她笑过。”

    “这位宠妃，不喜奢侈之物，独痴迷绿色。她的衾枕帷幄、裙带衣饰，乃至钗环珠宝、清供玩物，均为青碧。景安帝甚至亲自动手染绢帛，只为博佳人一笑。”

    “后来，民间有一位织染师傅，织造出了世间独一无二的一匹浅碧色锦缎，作成了一件锦绣长裙，上面绣有青山绿水，风景如画，呈给这位宠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