壶中酒杯中缘

    落霞表情痛苦，内心崩溃，母亲严厉斥责她是常有之事，但这么骂自己女儿，却还是头一回，无论如何她都无法接受。

    凭什么母亲不问青红皂白如此辱骂她，落霞不能理解，难道母亲受到新的刺激，不发泄出来，身体就承受不了

    老余抚着落霞长发，喉咙堵住了，发不出一个音节，浑身微微颤抖着。

    “别这样，坚强点，你妈妈也许生活得太累，发点脾气缓解压力，你千万要挺住！”

    “我受够了，自从父亲出事，母亲经常大发脾气，讲话越来越过分，我都不想再看到她了。哼，再这样，我远走高飞，瞧她怎么骂我去！”

    老余担心地望着落霞，生怕她想不开离家出走，艰难地开口：“别呀，我舍不得你！”说不下去，他焦急地跺跺脚，哎，什么事啊！

    落霞瞧出老余担心她，低声说：“刚才我气极了，说话有些随便，你不要误会，我哪能放下母亲不问呢！”

    可你称呼她为母亲，意味着严重不满，岂能让人放心老余叹口气，“希望一切都能好好的，我很怕意外发生。不是我胆小，我真的怕”

    落霞读懂了老余的心，忙安慰道：“你一个大老爷儿们，做小儿女之态，也不知害羞！”用手指在他额头点一下，“连我都比不了，我替你感到不好意思，哈哈！”

    被点了一下，就像感冒打了一针，老余松口气，“好，好，你这样我就放心了，我不需要害怕啦！”

    落霞茫然地问：“放心什么我怎么了”

    怎么了你自己看不出来一副决绝模样，看着就让人焦心，却反问别人怎么了，你可真有意思！

    “你的样子吓坏我了，你感觉不到”老余诧异地盯着她，不明白她是在装糊涂，还是真的糊涂了。

    “我怎么办”落霞问了一句后，不再言语。她大概觉得指望不上老余，况且母亲根本也不想见老余，她轻轻叹息着，捡起一颗小沙粒，扔向远方。

    老余默默思考，是啊，落霞怎么办呢从此两人不再见面，遂了她母亲心愿可那也太残忍了，他俩是朋友，凭什么忍受着不能见面的痛苦！

    “我能见见她么”声音极轻，老余明显不够自信，忐忑不安地问落霞。

    “你要见我妈不大好吧你在她眼里可不是正面人物，她把你当作拐骗少女的不良少年，你去我家的话，等于自投罗网！”落霞说着说着，扑哧笑了。

    老余一惊：“不会吧我长相相当清秀，不是无赖嘴脸，不引人反感啊。”

    落霞仔细瞅瞅，“嗯，真不赖，一个美少年！可惜你越好看，我妈对你戒备之心越重，我妈最怕你这样藏得极深的坏人！”

    老余没转过弯儿，生气地大叫：“你以为我是坏人”

    “不是我以为，而是我妈妈以为！”落霞反应极快，偷偷瞄了他一眼。

    “你妈妈本身就不是好人！”老余还在生气，余怒未消，说话没过脑子，便匆匆从嘴里蹦出来，又突然感到紧张，“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哪个意思”落霞绷着脸，装着无比气愤的样子，老余心脏狂跳，后悔不已。

    “我，我一时激动，你别误会我！”老余试图解释清楚，可他越急话越说得不利索。

    落霞在他胳膊上轻轻捶一把，“何须担心，我理解你，你没有贬损的意思，我知道的。你不用解释啦，这么长时间的接触，我对你很了解。”

    老余擦擦脸上冒出来的冷汗，忙说：“好，那就好，吓死我了！”

    见老余一脸狼狈的造型，落霞咯咯笑着，“由此可见，你不是坏人！行了，我做出决定，允许你见见我妈。”

    真要见面，老余有点惶恐，之前她母亲说话不大客气，心里阴影一直没消除呢！老余两腿战战，“不是开玩笑确定要去见你妈”

    “怎么啦，认怂了好男儿，怕什么！”

    说的轻巧，上次见面被数落，这次不知要接受何等“惩罚”，老余心内惴惴，额头的汗开始冒出，尴尬一笑，为难地点点头。

    “明天你上我家来，上午九点，不见不散！”落霞声音里有着期待，也隐含着一丝释然。

    捱到第二天上午八点，老余在落霞家门口连续转圈，徘徊不前。

    八点四十分，他用颤抖的手开始敲门：“有有人吗”

    老余暗想：给我两分钟准备吧，不要急着开门，我的情绪、表情还未到位呢！

    “谁呀”一个中年的、沙哑的、妇女的声音传来，老余浑身抖索，差点儿逃走，人生最紧张时刻要来临啦！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心跳，此时老余只能听到自个儿的心跳，惶惶然看向前来的中年妇人。

    微胖、风韵、有气质，落霞母亲年轻时一定是个美人坯子。难怪落霞在人面前就像一位降临人世的仙子！

    “你是哪个找我们做什么”中年妇人问道。

    不认识了好，省去一堆麻烦，不必过于紧张啦！




第四十八章 不认识
    让进堂屋，张明艳笑脸相迎，眼中隐约可见一些猜疑成分。

    老余心跳加速，疑惑地看着落霞母亲，表情晴朗不起来。

    “阿姨，您好，我是来找落霞的，她让我来家里。”赶紧说明理由，免得人家妈妈不高兴。说完，他一边观察张明艳脸色，一边安抚自个小心脏。

    张明艳语速很慢，慢条斯理地问：“真是我女儿叫你来的胆子真大，一个大小伙，她也敢叫来，不简单啊！女大不由娘，我内心慌慌哪！”

    没听清具体内容，但老余感觉张明艳似乎带着不好的情绪，小心试探道：“这事您还不知道吧她没告诉您吗”

    “哦，那倒不是，她事先跟我打过招呼。你是她同学吗”

    老余一惊，落霞说自己是她同学不会是张明艳故意测试他吧

    惊疑不定，一时不敢搭腔，讪讪笑道：“阿姨，其实我俩挺熟，就是能聊得来的那一种！”

    落霞闻声而动，赶过来，“妈，你也不喊我一声，同客人先聊起来了！妈，我跟你讲，他姓余，你叫他余同学好了。”

    余同学张明艳笑一下，什么话

    “准确的称呼呢，具体点！”张明艳扫女儿一眼，然后转向老余，询问一般看着他，“你如果不说，我还真不好称呼！”

    老余紧张地咳嗽几声，慢慢安定下来，“阿姨，没那么多讲究，您就按落霞提法，叫我余同学好了。”

    张明艳勉强点一下头，“嗯，好吧，余同学，欢迎你到我们家做客。没什么好东西招待你，不要计较啊！”

    不要计较，这话说得生硬，不像待客之道哇。

    老余不敢多说，稍微看看落霞，“你跟阿姨说了，我为何来你家吗”

    落霞抱住母亲双臂，坦然一笑：“当然啦，母亲大人是我亲人，有些事瞒不过她，不如索性说开，不能让她老人家担心。”

    尽管显得亲近，可是老余嗅出一股酸意，他猜测母女之间最近应该闹了一点别扭。落霞主动公开二人关系，属于无奈之举。

    张明艳鼻孔里哼一声，“一张巧嘴！你不是想跟我说真心话，怕是实在瞒不了，没办法才坦白的吧。”

    老余一看形势不妙，惶恐不安，连忙劝道：“你们是至亲，何必讲话像打哑谜一样，话里有话呢”

    这个呆子，看破不说破的道理竟然不懂，落霞不满地瞪老余一眼，“我们娘俩好开玩笑，有好多事你不明白，还是少掺和进来为好。”

    老余不笨，自然知道落霞对他的表现不满意，急着辩白：“是我多嘴，误会你们关系了。一家人之间，随便怎么说话都行，我不该胡乱猜测！”

    “哈哈，哈哈哈！”爽朗的笑声响起，张明艳大声斥责女儿，“你少装蒜，人家客人不了解咱家情况，你倒好，唬起别人来了，你是好孩子吗”

    话里带着埋怨，也有些不安，张明艳语气虽然平淡，却让老余觉出作为母亲的隐忧。

    “阿姨，你对落霞有误会”

    “老余，我说你什么好，母女能有误会不过彼此装样子罢了！”

    这话有问题啦，老余不便再说其他，他当起和事佬，“阿姨、落霞，一家人之间，不应彼此怪罪，你们一定得相信对方，那样才是最好的！”

    张明艳没笑，严肃的表情使老余双腿打哆嗦，连一旁的落霞脸上也失去了最后一点笑意。老余无比紧张，极想抽身离开。

    “相信不相信不管用，关键是女儿必须理解当娘的苦衷，否则没法聊天！”张明艳语气沉重，面上显出阴云。

    “妈，客人面前，你说话和善点行不”落霞渐渐地便有点焦躁，感到不耐烦。

    老余轻轻踩了踩落霞的脚，示意她别和母亲唱对台戏。

    他的动作在张明艳眼皮子底下，变成了对母权的挑衅。我们母女间的矛盾，还要你一个外人干预，她脸上的表情愈发凝重，一种从未有过的危机袭上她心头！

    “你是客人，也是落霞同学，给我说说，你俩到底是如何认识的”

    张明艳盯着老余的脸仔细瞧，老余的手微微发抖，“在海滩边上，不知为什么，可能有缘吧，我们聊着聊着，后来就成熟人了。”

    看着女儿，张明艳冷笑：“看来海滩没白跑啊，得到一帅小伙做朋友，我女儿好福气哦！”

    “妈，拜托你讲话不要夹枪带棒的，我们是好朋友，认识的过程很正常，请你不要疑神疑鬼的，搞得你女儿好像在做坏事一样！”落霞话中带刺，张明艳眉头紧皱。

    老余一刻也呆不下去，“要不我下次再来，我先回去了！”

    “不行！”命令的口气一出，老余瞪大眼睛，惶然地看向张明艳，“阿姨，您有什么要嘱咐我的”

    落霞不解地问：“妈，老余不想呆下去，是因为看见我们母女不和，人家在这里觉得不舒服，您为何拦着他，不让他离开”

    张明艳气得骂落霞：“死丫头，不是你喊来人家的吗怎么不留下人家，还埋怨起我来”

    “你没热情招待人家，还像审理犯人一样，老余不想呆了，不正常吗”落霞一步也不退让，老余更加尴尬。

    张明艳变了一副面孔，讨好似的留下老余，“别急着走，既然你们是好朋友，怎么也得吃顿饭吧中午我们再聊聊，有好多事我好奇，一定得当面问清楚，不然我放心不下。”

    老余的心突突跳着，不知接下来要面临何种状况，焦虑万分，茫然地看着这位中年妇人，糊里糊涂说道：“阿姨，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您决定的事我都同意！”

    同情地望望老余，落霞一阵不安，若不是她叫来老余，老余也不需要忍受当下窘境。她歉意道：“来者是客，妈妈准备好好招待你，你就别推辞了！给我个面子，留下来吃午饭。”

    老余无奈，不自在地答道：“好的，我听阿姨的，也听落霞的。”

    张明艳心情复杂地走去做饭，“你们先聊着，余同学无须拘束，把这里当自己家吧。”

    当自己家，可能么比鸿门宴还可怕，这饭可咋吃呀

    “把心收回肚子里去，你不要怕我妈，她这人就这样，越来越喜欢怀疑别人。你身正不怕影子斜，记住不要害怕，我俩是好朋友，我站在你这边！”

    落霞本来是要安慰老余，但话在老余心里，反倒成了战前宣言，老余的心只会颠簸得更厉害。他无助地看着落霞，颤颤说道：“谢谢你，但愿没事，没事最好！”



第四十九章 午餐很好
    落霞告诉老余，不必紧张，她母亲一直这样，并不是专门针对他。

    “我当然知道不是针对我，可是总感觉呆下去更加难堪。”老余十分为难，张明艳的性格在他眼里比较可怕。

    落霞皱一下眉头，右手敲敲桌子，也正为一会儿母亲可能的表现感到担忧。

    “要不我先回去，回头再来看你，行不行”

    “不行，你跑了，我怎么跟我妈交代”

    “好吧，我留下来。”

    老余面部通红，双手不知放哪里好，无奈地看着落霞，唉声叹气。

    “你看你，一个大男人，像谁欠了你几百万似的，摆出一副臭脸，想给谁看啊我郑重提醒你，你再这个样子，一年内我都不再见你！”

    老余慌张地说：“别呀，我有些不舒服，不是故意摆出难堪的样子。你担待点，不要生气，我一定全力支持你！”

    先支持你自己吧，落霞见老余说话混乱，嘲笑道：“你很怕我妈吗她不是猫，你也不是老鼠，干嘛慌里慌张的”

    老余跺跺脚，揉揉手掌，“不紧张了，有你在我不怕！”

    落霞忍不住大笑，“哪里的话，我心里怕着呢！因为我你就不怕了，我的脸有那么大我可是一个害羞小女孩哦！”

    老余被逗乐，指着落霞，低声斥责：“什么时候啦，还有心情开玩笑，你也不嫌事大！”

    “那人是我妈，她能变作一只老虎，吃了我不成！”落霞没心没肺，笑得愈发开心。

    两人东拉西扯，过了一个多小时，热乎乎、香喷喷的饭菜上来了。

    “嗬，我的亲娘啊，老底都拿出来了，居然会有小鸡炖蘑菇，好菜，真是绝佳菜肴！”

    老余跟着愉快多了，谁不馋啊，这么好吃的菜，久违的感觉啦。

    张明艳收敛笑容，“不要急，我上房间里拿瓶白酒，中午我们都喝点，到时能放开，聊天就不会觉着拘束。”

    喝酒

    老余心里打鼓，有目的吧

    落霞不解，母亲唱的是哪出

    张明艳牙齿痒痒，哼，今天把你小子喝醉，酒后吐真言，看看你小子包藏何种祸心，免得女儿上当受骗。

    白酒拿过来了，高粱酒，酒度极高，老余瞬间想离席而去。

    “坐下来吧，余同学，你是客人，自然点，我们家很随意的。”张明艳略微笑笑，用手指着一个方凳，要求老余快点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