壶中酒杯中缘

    落霞望着老余，按住他，使他坐下来，“干嘛呀，人都留下来了，还假装客气坐下吧，妈妈肯定有事问你，回答的时候，想清楚了再说，不可胡言乱语！”

    一听这话，张明艳板着脸，狠狠地瞪女儿一眼，“就你话多，吃你的吧，菜也堵不住你那张嘴。我和他说话，你消停点！”

    老余额上顿时沁出细密的汗珠，静静地听着母女二人争吵。

    “来，擦把汗，看你的样子，好像我要吃了你一样！”张明艳有些心疼，递给老余一块干净的毛巾，“赶紧擦擦，轻装上阵，不要有任何压力。”

    老余在张明艳热情招呼下，放松了些，接过毛巾，擦起了脸。

    落霞走过来，收走毛巾，特地嘱咐老余：“记住了，等会儿喝点小酒后，千万不要露馅，不许胡扯，我们关系很正常，该如何表达就如何表达。”

    老余眨眨眼，意思已接收到信息。

    “来，吃一块小鸡，嗯，也吃点香菇！”张明艳朝老余碗里夹菜，“味道还不错吧这可是我拿手好菜，你多吃点！”

    老余赶紧道谢：“阿姨，真好吃，以前我从没吃过小鸡炖蘑菇，没想到您手艺这么好！”

    “那是，想当初，她爸爸在家的时候，经常嚷着要我烧这道菜。可惜呀，那个好吃的人不在家喽！”张明艳眼中盛满忧伤，重重地叹气，“我们母女可怜啊！”

    落霞一时心酸，一滴眼泪掉下来，委屈地说：“妈，今天不要说伤心话，好吗那些事，以后情绪稳定了，再慢慢说不迟啊！”

    “喝一杯吧！落霞，你少喝点，一点点就够了，女孩子家，不在家的时候千万别喝白酒！”

    “妈，知道啦，你陪老余喝吧，不过你胃不怎么好，尽量少喝点！”

    老余为她们母女互相的关心而感动，“没事，我不多喝，阿姨您也少喝点。”

    张明艳摆摆手，“不碍事，想喝酒就喝点呗，余同学，你多喝，酒有的是！”

    老余不好阻止，只得一小杯一小杯地陪着张明艳往下喝，眉头却皱的越来越紧。

    喝到差不多时，张明艳撤去酒杯，问道：“还能喝吗还愿意再喝一点吗”

    “不用了，我一点都喝不下去啦！”老余声音开始打飘，两眼斜着看人，舌头打结，话渐渐说得模糊。

    落霞心中祈祷，老余你别犯傻，不要乱说话，要是把我妈妈吓着了，我跟你没完！老余，你要挺住，不能乱说话，听见没有

    她在心里想着，暗暗替老余捏了一把汗。

    “余同学，我女儿长得怎么样”张明艳不做铺垫，开门见山，提出了话题。

    老余摇晃着脑袋，没听清楚，“您说什么”

    张明艳有些不耐烦，重复问一遍，然后仔细观察老余脸色的变化。

    “我第一次见到落霞，以为见到天上仙女儿，妈妈呀，人世间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人儿，好漂亮的仙子，我好”

    张明艳眉头拧紧，先是怪怪地看落霞一眼，继而狠狠骂一句：“果然是个登徒子，交往下去一定得出事！”

    “老余，叫你好好说话，你疯了吗出口就坏事，不知道我妈妈是怎样的人”落霞急得口不择言，恨不得痛打老余一顿。

    张明艳冷笑连连，“呀，被人说到痛处，我女儿感到羞耻，不好意思了”过了一小会儿，转脸看看落霞，“你不是说你俩是好朋友吗怎么他说第一次看到你，就看到了一个仙女”

    “你问他好了！他喝多了，哪里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好无聊，把人灌醉了，诱导别人说错话，借机整人！”落霞不满母亲的做法，提出质疑。

    张明艳问老余：“要是我把女儿嫁给你，你愿意吗”

    落霞气得踢翻一个小凳，母亲真是无理取闹。

    老余张口，落霞的心提到嗓子眼，不住地说：“你长点心吧，别再乱说话，一旦说错了，以后咱们就不能再做朋友啦！”

    半天，老余吐出一句：“午餐，哦，午餐嘛，感觉呀，挺好的，好吃，小鸡炖蘑菇”

    张明艳很失望，也很释然；落霞很紧张，也很放心。

    老余喝醉了，“扑通”一声，趴在桌子上。




第五十章 有意思吗
    落霞惊慌的表情迅速恢复，咯咯笑着：“哎呀，真是无法想象，酒喝多了，还是那么镇定，好家伙，经得起考验！”

    张明艳一脸不悦，瞧着女儿得意的脸庞，讽刺道：“我女儿有本事，把一个大小子带到家里来，连话都嘱咐好了，不简单哪！做妈妈的倒不如女儿！”

    不想与母亲争执，也不想听母亲的风凉话，落霞开始收拾碗筷，默不作声，冷冷地看母亲一眼。

    “怎么了，伤害到了你自尊，不想理妈妈了”张明艳凑到落霞耳边，“不要装聋作哑，给我说实话，为什么把他喊到家里虽然他刚才克制得不错，没有透露你俩交往细节，可我老觉得你们关系不简单。”

    “妈，你年纪大啦，做事不讲分寸。人家第一回到咱家，你把人家喝倒，反过来盘问女儿，有意思吗”落霞气愤不平，恨恨地说道。

    张明艳狠劲儿瞪女儿，眼里都是火，“老娘管不得自己女儿嗬，你和一个外人打得火热，连亲娘的话都不理了”

    落霞无话可说，叹息道：“随你好了，反正怎么说都是你有理，以前爸爸在家的时候，你也是无理搅三分。哼，现在更是不得了，我是你女儿，你爱怎么骂就怎么骂吧。”

    本来盛气凌人的，见落霞话语中尽是无奈之意，张明艳更生气，“你什么态度嘛，说你两句不行啊你倒好，跟我欠你多大人情一样！”

    说不下去不说呗，何必苦苦相逼

    落霞想着息事宁人，忙说道：“你大人有大量，放了小孩子好吧，我做错了，是我不好！”

    张明艳不好再纠缠，极其恼怒，嚷道：“你一有事，就摆出一个可怜小女孩模样，我拿你没办法。不过我警告你，离男人远点，不是每一个男人都是好人！”

    “可是也不是每一个男人都不是好人哪！”落霞不经意间回一句。

    “你是不见黄河不死心，等着吧，有你痛哭的日子！”张明艳声嘶力竭喊着，“到时别怪做娘的没提醒你，世上到处都是火坑，掉下去了，自己受着吧！”

    落霞一惊，母亲这话好生奇怪。母亲与父亲感情好，为何要贬低男人她受过男人的伤害么“妈妈，你有事瞒着我”

    张明艳心里咯噔一下，不好，女儿看出端倪了。

    说出来不好，但不说的话，女儿心思在这个小子身上，说不定在不久的将来，落霞就会闯出大祸，被人伤害。

    张明艳重重地喘气，好久方才缓缓坐下，“落霞，你坐下来，妈妈跟你说点事！”

    仔细看着母亲的眼睛，里边全是伤感与焦虑。落霞点头，靠近母亲坐下，“您说吧，我这么大了，能承受得了。”

    张明艳苦笑，随即咬牙，“这个人我恨不得宰了他！若不是他，你爸爸不会那么倒霉！”

    提到父亲，落霞心里一阵难受，静静地望着母亲，双眼湿润，哀伤袭上她的心头。

    “那个坏熊叫二蛋，从小喜欢黏在我身边。过去我压根不知道他心思，直到后来，才明白他心中有我，只是我不喜欢他，也没把他放在心上。”

    落霞猜测，二蛋参与了陷害父亲的一系列动作吧人得不到所爱之后，往往变得更执着、更疯狂，二蛋一定在暗中做了不少坏事。

    “一开始，他没什么恶意，就是不断劝我，说我身份与你爸爸差距大，不适合走到一起。我问他为什么要这么说，他说为了我好。”

    坏人都会那么说的，他们总会给自己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经常说，我烦了，不高兴地质问他，是不是对我有企图，故意编造理由说你爸爸不是。他坦承喜欢我，不甘心我嫁给你爸爸。”

    落霞抬起头，看母亲一眼，又低下头，继续听母亲说话。

    “我叫他走开，说我不会喜欢他。我对他越来越冷淡，他觉得没趣，渐渐离我远了，后来不大能看到他了。再后来，我与你爸爸结了婚，把他就给忘掉了。”

    落霞莫名紧张起来，无声处可能藏着惊雷，婚后的甜蜜一定伴随着很多阴谋吧。

    “那个千刀剐的，我永远忘不了他做过的坏事！”张明艳双手捶着桌子，咚咚响着，声音颇大，落霞有些揪心。

    “妈，你别激动，这里没有一个坏人，您慢慢说，不要气坏了身体。”落霞安慰道，从后面抱住母亲。

    张明艳诧异地看看落霞，缓过神来，歉意一笑，“瞧我，太好激动了，你没吓坏吧”

    喝了几口水，好不容易张明艳才压下心里火气，平静了心情。

    “第一次作恶，我都不好意思说。一个深夜，他趴到我们家卧室后窗户上，听我与你爸爸说些亲热的话。”

    落霞一阵恶心，世上怎么会有二蛋这般不要脸东西，偷偷听人家夫妻房中的话，真是太可怕，太龌龊！

    “幸亏只是和你爸爸说了点话，没有别的，”张明艳脸颊泛起红晕，“那个该死的竟然骂了一句，‘亲热一点哪，让我听听声音，哈哈，老子得不到你，听听声音总可以吧！’你爸爸气得大骂，二蛋却在临走扔下一句话，‘等着，你俩有苦头吃！’然后跑远了。”

    落霞在心底骂了二蛋千万遍，“抓住了，骂你祖宗八代，问问他们怎么生出你这么个畜生！”

    “第二回，二蛋简直不是人，做出的事，你想都想不到！”张明艳不似先前那么激动，但是声音忍不住提高了很多。

    落霞浑身哆嗦，她知道母亲肯定受到那个畜生袭击，遭受了不好说出来的冤屈，有机会她一定替母亲报仇。

    “他偷偷跑到咱家，趁你爸爸不在家，干出畜生才能做出的事情！他一把抱住我，又亲又咬的，说什么今天必须得到我，不管付出多大代价。”

    张明艳脸色由红转白，极度愤怒使她的脸有一点扭曲，“他快要得逞，我马上就要绝望的时候，你爸爸神不知鬼不觉地走到他身后，打倒了他，救下了我。我与你爸爸抱头痛哭！”

    好险，二蛋你必须付出血的代价，有朝一日，我落霞绝对不会放过你！

    还有呢

    此时老余刚好酒醒，说：“喝酒有意思么头疼的要命，精神也不好，无聊！”

    “你醒了，”落霞跑过去，“老余，醒了就好，你是好样的！”

    张明艳不明所以，“不是好样的，要不是你爸爸及时赶来，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后果一定不堪设想！”

    啊，老余怪异地看着张明艳。

    落霞惊奇地盯着母亲。

    张明艳一脸茫然，依然沉浸在回忆中，“二蛋，你给我等着！”



第五十一章 醒来
    “阿姨、落霞，你们说什么呢我听着不对头！”老余一脸酒气，话有点不清楚。

    “不管你的事，不要多问！”落霞打断话头。

    老余不高兴，“不是你把我喊来的吗，为何不允许我打听你们的事”

    张明艳呵呵一笑，阻止老余问下去，“你呀，甭担心，和你没关系，也没必要知道。”见老余不再问，她拍拍胸口，平静了好多。

    “落霞，你去给余同学泡杯茶，他刚醒，意识还不够清醒，喝点茶解解酒。快点去呀，愣着做什么！”张明艳厉声喊着女儿，对女儿动作缓慢表示强烈不满。

    “知道了，我去就是，急着赶我，有心事吧”落霞本来无心一问，却看到母亲满脸通红，忙忙去泡茶，免得引发母亲新一轮的苛责。

    见女儿上房间里拿茶叶，张明艳转头看老余，问：“你是我们岛上的人我感觉不是，你到底是哪地方的，到这里做什么呢”

    老余没经过思考，立即答道：“我不是此地人，我是知青，来这里避难的！”

    知青，哼，不是什么好东西！

    张明艳对他没了好感，其实一直对他就有猜忌，忍着愤恨，问道：“你一个人呆在这地方，一定会感到寂寞，极需要找一个女朋友，是吗”

    看老余的眼神显得严厉，张明艳的异常使老余产生了警惕，老余寻思：“想找我的茬吧好好的，问我寂寞不寂寞，不怀好意啊！”

    老余头还晕着，脑子却开始了飞速运算，反复计较着得失，表情就显得呆滞了。

    “哎，余同学，我问你话呢！你说说，你现在缺少女朋友，是不是要有所行动啊”

    张明艳催的越急，老余疑心便愈重，他慢慢回答：“阿姨，你觉得我是一个有涵养的人，还是一个很浅薄的人我算不算登徒子一类的人”

    反过来被问，张明艳原本的思路受到干扰，困惑地说：“怎么你认为我别有用心，问你是为了套你的话么”

    一说完，张明艳后悔，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好端端的自报家门，脑子被驴踢了

    老余见她不说话，知道说到要害了，然后似无意地说道：“其实一个人独处确实相当孤独，很想找个人来倾诉，但是更多的时候，我都靠看书打发时间。我暂时还不需要女朋友！”

    哦，这就好，好孩子就该这样。

    张明艳松口气，淡淡地说：“像我女儿一样的女孩子很多，没有什么特别的，估计和你只能成为普通朋友，她对谈恋爱没啥兴趣！”

    不知为何，老余不乐意了，竟然反驳道：“那可说不定！落霞在我眼里，是天仙似的姑娘，我敢肯定不喜欢她的男孩子一个也没有！要是能有这么个女朋友，自然极好！”

    张明艳后背出汗，还说不是登徒子，话里**裸地表示了觊觎之意，如今你老余还要狡辩吗她担忧地看向刚刚走出来的落霞，重重地叹气，“咳，这孩子太让人操心了！”

    “妈妈，你说谁让你操心呢不是讲我的，不对呀，老余又不是你孩子，哪里需要你替他操心”

    落霞很快意识到母亲话中含义，担心她跟眼前的野小子跑了，剩下母亲孤零零一个人！

    “老余，你喝茶吧！”落霞把一杯茶递到老余手中。

    老余接过来，说声谢谢，低沉而有力地吐出几个字：“人自信了，也就不慌了！”

    张明艳、落霞面面相觑，不知老余说的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