壶中酒杯中缘

    落霞急于知道老余话里意思，想都没想，开口问：“打哑谜呢，说清楚！”

    张明艳没说话，眉头皱的更紧，看看落霞，复又看看老余，眼神中多出来一丝困惑，也多出了几分担心。

    老余想安慰她们，“阿姨，你没必要想多，落霞是您女儿，她心始终在您身上；落霞，你要相信自己，你不是一个平凡的存在，你不该生活得这么辛苦！”

    张明艳想问问，小伙子在讲什么东东，拿人当猴耍呢，还是在讲大道理

    老余喝几口茶，“我随口说说，你们不要猜疑，我只想所有人能好好的，这是我最大的心愿。”

    落霞哭笑不得，老余你今天咋啦，说话不走心，说得莫名其妙，喝多了还是想偏了

    沉默几秒，老余依然有话说。

    “阿姨，你是爱落霞的，对吧但你成天拘着她，不让她自由活动，不喜欢她交朋友，对她而言，不仅不公平，而且对她的人生也很不利啊！”

    落霞高兴地瞄老余一眼，对，这话说得好，人权十分珍贵嘛！

    “落霞，你要理解阿姨的苦衷，她真的不容易。你爸爸遭遇不幸，她一个人忙里忙外，担惊受怕地陪着你，关心着你的一切，你不能辜负阿姨一片好意！”

    落霞故意大声咳嗽，表达内心的抗拒，引起张明艳一股怒气。

    “你怎么啦，生病了听不得别人一句劝，好话照单全收，孬话就要还回去，你就不能体谅一个做母亲的人的苦处”

    落霞呆呆地看着母亲，一时不知如何驳斥，只得耐着性子保持平静状态。

    “落霞，阿姨说得对，你要体谅她，她非常辛苦，一个人忙里忙外。不过阿姨你也要理解落霞嘛，她到了这个年纪，你不该看得太死，人毕竟都需要自由。”

    张明艳没好气，回了一句：“你倒是两头帮忙，要做好人！”

    母女俩对老余都是一肚子意见，都想第一时间把他撵走。立场不明、想做和事佬的人，不该继续呆在屋子里。

    “我说错了吗”趁着酒意，老余还要做思想工作，脸色尽管不大好，也尽量保持微笑，“何必呢，你俩是母女，又不是仇家，动不动就争吵，不感到很无聊”

    你一个外人来挑拨我们母女，看我不治你！

    张明艳怒极而笑，笑得阴惨惨的，“我们生死与你有关哪来的一个小子，在我们家撒野来着！”

    本想分辨几句，落霞拽住老余衣袖，低声劝他：“我妈发火了，赶紧溜吧！要是吵起来，我俩将来也不好再相见！”

    老余终究是理智的，稍微笑一下，“阿姨，我酒有点多，但还能走回去，天也快黑了，我得走啦，您不要客气，我一个人走回去就行！”

    “谁会送你！”没等一句话出口，老余早已站起，急匆匆走出大门，很快消失于她们视线。中。




第五十二章 盘问
    落霞看不下去，追着老余走出大门。

    “哎，你不要和我妈一般见识，她这人就这样，神经兮兮的。”

    “你哪能如此评价你妈妈她担心自有她的道理，虽然我不太愉快，但是并不会怪她。你应该理解你那好心的妈妈。”

    落霞懵了，老余是讽刺呢，还是激励呢。她摇摇头，“行啦，不想辩论，你回去好好休息，下次少喝点酒，刚刚你差点儿露陷。”

    “哦，好的，我记住啦，你不要担心我，回去陪陪你妈妈，免得她又误会我们。”老余回头看看站在大门口的张明艳，替落霞感到焦心。

    落霞嘴里说声“再见”，忙乱地走回去。

    张明艳眼光显得复杂，有担心，有焦虑，也有愤恨。

    “妈，你怎么跑出来了有我送人，不就行了”落霞漫不经心问道。

    张明艳怒视女儿，恨恨地说：“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老娘不能出来透透气你怕什么，怕我搅了你好事”

    愤怒立即涌上落霞心头，她很反感母亲的多疑，怒怼：“妈妈，我和他没什么，你随便一说，好像你女儿跟个贼似的，倒成了一个不守规矩的坏女孩！”

    张明艳冷冷哼着：“现在你的样子很好看一副迫不及待要把人送走的样子，趁机嘱咐两句，若是心里没鬼，至于这样”

    胡搅蛮缠啊，心里有鬼，谁心里有鬼还不知道呢！

    落霞一字不说，径直绕过母亲，直接大步走回家。

    刚一落座，张明艳气呼呼地也坐下来，“咋的啦，没理了，就不再说话”

    分明不想叫人清净嘛，落霞叹气道：“妈妈，你能正常一点吗我与老余关系是不错，不过我们的关系是透明的，一点问题都没有，别疑神疑鬼，好不”

    语气相当严厉，气得张明艳浑身发抖：“你翅膀硬了，敢跟老娘过不去了”

    “嫡亲的亲娘哎，谁敢和你过不去呀，是你把我逼到了绝境！”两滴泪在双眼中打转，差一点就要滴落。

    “别呀，当娘的最看不得女儿落泪，你千万莫哭，吓倒了妈妈，谁给你做饭啊我们平心静气地说话，好吧娘受的委屈也很多！”

    “你受什么委屈，那是你的事！为什么非得叫我跟着你担惊受怕，天天被你拘着！”落霞对母亲的絮叨不胜其烦。

    静默良久，张明艳还是要问话，想了想，抬眼看着落霞，“你与余同学真的一点异常关系都没有好吧，我相信你！对了，二蛋的事，你要不要接着往下听”

    “随你好了，总比盘问我好多啦。”落霞懒洋洋应道。

    倒一杯水，喝了好几口，张明艳打开话匣子。

    二蛋扬言报复后，便蓄谋已久，终于有一天开始了他的疯狂之旅。

    那是冬日里的一天，落霞爸爸急匆匆往家赶，路上风雪很大，道路早就被大雪铺满。他行进非常吃力，越急走得越艰难。

    行至一处荒野，无奈地站立一会儿，准备蓄积力量，打算来个耐力赛，争取快点回家见到妻女。

    “砰”“砰”“砰”，他头顶连连着了三下，颓然倒地，昏迷不醒。

    一个蒙面人摘下一块黑布，嘿嘿笑了，“好你个伪君子，骗走小爷的最爱，今日报复你，也是你的命数。要是有人救你，那是你命大；若是冻死了，哈哈，就等着我去接收你那宝贝老婆吧！”

    说完，快步跑开。

    到了傍晚，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张明艳紧张地对落霞说：“你爸爸不知怎么了，我得去看看，你要乖，在家里等着，哪里也不要乱跑！”

    等了两个小时，张明艳才和几个人把丈夫架回来。

    头上的血已经凝固，丈夫面色苍白，张明艳嚎啕大哭：“哪个天杀的东西，好好的，要谋杀孩子她爸，哪天我见了你，一定砍死你！”

    张明艳说的当然是气话。

    这件事成了一个危险的信号。有那么一个时期，只要丈夫有事出门，张明艳立马放下手头的事，一路陪着，防止出现意外。

    不少人在落霞面前开玩笑：“你妈不得了，人家都是男人护着女人，你家却是女人保护男人！”

    落霞那时还小，懒得思考别人话里意思，憨憨笑道：“我爸爸有福，我妈妈强大，我们父女都靠妈妈来保护，哈哈！”

    落霞呆呆看向母亲，神情落寞，“看来二蛋明里暗里坑害你和爸爸不少次，要不你也不会恨他恨到这种地步。”

    张明艳点头，“是啊，恶人的心大概真是黑的吧。他在雪地里打昏你爸爸，很长时间以后，我才慢慢搞清楚事情原委。他一心想得到我，恨死了你爸爸。”

    “他有什么资格与我爸爸比呢，我爸爸可是大学里有名的学者。他算什么东西！”

    “他呀，心智有问题，幸亏后来被抓了，要不你和我估计还得防着他！”

    落霞心里有一个疑团，爸爸后来因何出事，和二蛋有密切的关系

    “二蛋收买了一个女人，让那女人和你爸亲近。那女人不要脸，抱住你爸爸就要亲吻，‘咔擦’一声，有人躲在一边，照了一张。再加上有人妒忌你爸，你爸就进去了！”

    二蛋，你良心被狗吃了你还我亲爱的爸爸！

    落霞此时恨不得抓来二蛋，把他大卸八块，“妈妈，二蛋怎么出事的呢”

    “鬼混呗，和一个女人不清不白，那个女人有家庭，家里人一告发，二蛋就逃不掉啦。”

    “活该，二蛋一样的人都该死，陷害别人、做多坏事，他就该被人整！”落霞心绪起伏，哀伤地想起她家昔日快乐的情景。

    “哼，二蛋放出来后，我也饶不了他！不是他，我们家不会像今天这般凄惨！”

    落霞哀伤了一会儿，突然反问一句：“妈，经历了大难，难道你不该更珍惜与亲人相聚的时光对家人更多一些理解吗”

    啊，来质问我了

    张明艳不高兴地说：“正是经历了悲伤，我才知道人心的可怕，你交友的事我才会更加注意，也要更加小心地防范！”

    无语，落霞低下头，无可奈何地苦笑。



第五十三章 落霞的苦恼
    躺到床上的时候，落霞闭上眼，却怎么也无法入睡。

    她对母亲有时感到亲切，有时又会觉得陌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与母亲之间有了很多隔阂，彼此戒备，甚至发展到互相对峙，不断地、反复地争吵的地步。

    “妈妈变成了一个老太婆，整日絮絮叨叨，偏偏我又不能理解她的愁苦，动不动与她争论，害得她一天到晚无精打采，像一只蔫了吧唧的、霜打过的茄子。”

    思绪纷飞，她一会儿东，一会儿西，想的问题特多，却没有一点头绪，脑子疼得要命。

    当年一家三口，过的日子谈不上多好，但能其乐融融，自是快意。

    父亲宽厚待人，邻里对他印象极好，许多人都喜欢与她父亲畅谈，她也喜欢依偎在父亲怀里，听这些大男人海阔天空聊着一切。

    “大学者，给大家讲讲秦始皇吧！”

    “文人啊，说说中国古代的宰相，哪些是好人，哪些是奸臣！”

    “大学老师不一般，说出的话怎么都让人听着过瘾，啧啧，我们和你在一起，能学到不少东西呢！”

    “哎呀，你懂的东西多，都是一张嘴、一个鼻子、两条腿，为何单单你懂的这么多，大家好奇得很呢！”

    “能人哪，听说你在大学里地位很高，像官老爷一样，是这样吧”

    幼小的落霞美滋滋的，别人夸她父亲，她也翘着嘴角，“与有荣焉”，明亮的眸子忽闪忽闪的，神气得不得了！

    母亲是中学老师，在学校里兢兢业业，谈不上顶尖人物，却堪称劳模，喜爱母亲的学生多到数不过来。

    但母亲给人的感觉严肃多于亲切，在众人之中不大受欢迎。

    小时候，落霞本人也觉得母亲与人隔着一段距离，好像同谁都不是特别亲。

    她要撒娇，母亲经常严厉地怒吼：“想干什么啊，多大了，不害羞吗”

    不过，母亲对父亲特别温顺，说话客气，一脸都是崇拜的表情，不时冒出“你爸爸总是对的”之类口头禅。

    长大了，落霞渐渐明白了母亲严厉而无情的一些原因。

    母亲很小就失去了外公，在外婆严厉教导下长大，看尽人间冷暖，在人情方面就显得淡漠、苛刻。母亲对着父亲才会会心微笑，落霞心里特别嫉妒，父亲命真好！

    “落霞，你要理解你妈妈，她受的苦你难以想象。她还有一个烦恼，一个二流子总想和她过不去。”父亲没点名，后来落霞知道所谓的二流子就是二蛋。

    想来想去，落霞同情母亲了。

    这么多年，母亲承担了大部分家务，本人又是一个拼命三郎，一个要强的女人迸发的能量往往是惊人的，但在家庭里却会成为一个悲伤的存在！

    母亲不是有意对谁苛刻，事实上她自己也一直过的很累。

    丈夫在家时，她满心喜悦，而生活中大部分时间，她像个陀螺一样转啊转的，疲劳至极。

    落霞长大一些，父亲“升迁”了，在单位里成了领导，母亲才慢慢变得和蔼。

    落霞庆幸母亲有了变化，她认为她是世上最幸福的人。然而风云突变，怎么也没想到她那亲爱的父亲出事了。过了一些年头，父亲也没有回来的迹象！

    母亲呢，变得愈加阴郁。好多时候，落霞绝望地想到，若是一辈子守着阴晴不定的母亲，她宁可从来不曾降临人世间！

    “我怎么了，竟然痛恨妈妈我疯了吗”

    母亲带给落霞的压力太大，无原则的责骂早令她厌倦。

    能认识老余，落霞像在黑云之后找到太阳，生活里瞬间多了明媚的阳光。老余在她眼里，更多的是生活给予她的恩赐，是有些灰暗的日子里的光亮。

    如今母亲对她的交往横加干涉，怎能不让她烦躁

    “妈妈，您能不能改变您那监视的眼光，停下您那偷偷跟踪的步伐，变换您那艰苦压抑的心肠求求你，放过我吧，也放过您自己吧！”

    落霞无助的心一次次叩问上天，是什么让一对母女变得陌生，她该怎么做，她又能怎么做呢

    左手放入衣服口袋，咦，什么东西

    落霞惊讶地喊一句“老余放的”后，对面母亲房间里传出问候：“你怎么了，有事吗”

    “哎，没事，我刚才做梦呢！没事了，妈妈！”

    “哦，早早睡觉吧！”

    落霞坐起来，掏出一个信封，里边有一张白纸，只有简单几句话：

    “你妈妈不容易，你得理解她。她不是对我有敌意，她是对外人不放心。她冷落你，恰恰是放不下你，更害怕失去你！这种心情你不懂，她越讨厌我，证明她越在乎你！没有人比她更爱你了，当然除了你的亲爸。对她好一点，多承受一点委屈，你妈妈会开心的，也会理解你的。老余。”

    老余有意思，不但不感到委屈，竟还能反过来劝她，叫她不要焦躁，这得有多强大的内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