壶中酒杯中缘

    “你这么说，我还不能瞒你了哎呀，咱俩在干嘛呀，打哑谜吗看，那边有一只海鸟，猜猜，它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老余装模做样看了一下，不假思索回答：“我看的出来，它呀，非常非常地开心！”

    “你瞎说，理由呢说说理由！”

    老余闭上眼，当起半仙，掐着指头，复又睁开眼睛，快速地说：“你想啊，你在这里，它来了，自然便开心了！”

    “谬论嘛，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仔细想想，肯定有莫大关系。”

    落霞不再看老余，知道他胡扯八道，不指望他能自圆其说。

    “你开心吗，落霞”老余一脸认真地问，瞅着安静的落霞，眼里盛满期待。

    “干嘛要不开心，你这问题问的不好，我告诉你，任何时候，人都应该开心呐。我没有理由不开心，是吧”

    “那基本可以确定，那只海鸟一定非常开心！”

    落霞咯咯笑着，“你胡扯时，态度也显得认真，做个演员极好的！”

    “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老杜不开心，花跟着落泪，鸟跟着哀伤。老余转脸看向落霞，“现在你说你很开心，试问小鸟焉敢不开心你比老杜更受自然喜爱。”

    “歪理，人家那是作诗，咱这是严肃的生活。”

    “严肃吗那你还叫我去猜既然去猜，只能跟着感觉走了！”

    落霞被逗乐，“虽然是歪理，但是你说的好！”

    老余大叫一声：“被仙女儿夸奖，小生三生有幸！”

    天黑后，一切都静下来。

    落霞一双黑色眼眸放出奇异的神采，“老余，你说咱俩能经常这么聊天吗一男一女，无关风月，无关油盐，只谈人生，只说天地，只聊古今。”

    老余心里一惊，一万个不愿意，不关风月，那哪行啊你让我看着红裙无动于衷，不行的，我不是柳下惠呀！

    可他哪敢拂了落霞心意，于是勉强配合着：“嗯，那敢情好，无关风月，谈谈人生，好超脱的画面，好温馨的情景，好感人的意境！”

    “你这个朋友，我交下了！过十天，我们再见。”

    啊，过十天，太长远了吧

    摆摆手，落霞美丽的身形，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第十四章 责问
    回到家，没见到摆在桌上的饭菜，而是迎着了一张绷着的、紧张的脸。

    “落霞，你不小了，做事能不能考虑妈妈的感受天都黑了，你才回来，碰到坏人，你怎么办，妈妈怎么办”

    “妈妈，你就是太小心，我这么大人了，还不会保护自己”

    叹气，连续叹了几口气。张明艳眼神里露出惊慌神色，“咱家情况你不是不明白，你爸爸被人打倒了，你稍不注意，会被人侵害，你懂不懂”

    “爸爸是被冤枉的，这世上好人多！”

    “孩子，好人多不多，咱现在没心思讨论。你爸爸出事了，我不想把你再搭进去！你的身份特别，别人就是伤害了你，你也有口难言！况且女孩子不能出事，出了事，这辈子就毁掉了！”

    落霞不耐烦，一天到晚都是些说教的话，她听够了，也听腻了。

    她准备反驳，母亲却哭着骂道：“不争气的东西，咱们好好地等着你爸出来，别惹事，别乱跑，别添乱，不行吗”

    母亲的哭泣，反倒使得落霞躁动的心平静了，落霞觉得对不起母亲，一天到晚让母亲操心，愧为人女。

    许久，张明艳止住哭声，小声劝女儿：“天天呆在家里很无聊，年轻人耐不住寂寞，妈妈能理解你心中的苦闷。可是，你没见到他们斗你爸爸时的狠劲儿吗防人之心不可无！”

    落霞默然。

    张明艳去做饭，脚步声比平时加重了一些。

    落霞眼泪流出，无声地擦拭，蹲在地上，悲哀地想起往日情景。

    三年前的冬天，爸爸被人揪住，从家里拖出来，落霞抱住爸爸大腿，嚷道：“哥哥、姐姐，我给你们磕头，饶了我爸爸吧！”

    无人理睬，一个邻居吓得赶紧来拉落霞，没来得及，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一脚把落霞踹翻，“狗东西真可恶，不分是非，不教训一下，不长记性！”

    落霞醒来时，爸爸早被人带走了，从此以后，她再也没见过爸爸！

    落霞头埋在两只胳膊围成的圆圈里，哀伤地骂道：“等着，你们欠我家的，我会让你们一点点地还回来！”

    “吃饭吧，别想了，妈妈看你这样子，比你还难受！”

    无情无绪，落霞无心吃饭，可她见母亲神情黯然，不忍心让母亲为难，极慢地吞咽着。

    “落霞，刚才你一定想到你爸爸被带走时的情形，那有多可怕！我曾经一宿一宿睡不着，有时做着噩梦，哭着哭着就醒了。你要保护好自己，你爸爸被带走时我不在家，你可不要再出任何事情，妈妈承受不了啦！”

    “妈，别说了，我知道，我知道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一颗落下。

    没有再说别的话，母女俩艰难地吞咽完，对视后，各自回到房间，关上门，开始了痛苦的回忆。

    张明艳内心沉重，很怕女儿管不住自身，惹出祸事，这个家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落霞想到母亲的责问，都是为了自己好，眼泪又流下来。

    对不住妈妈，不能再任性了！



第十五章 你困了
    老余兀自说着他与落霞的故事，对面的余欢打起哈欠。

    “噢，故事挺好，挺好，我太困了！”

    “睡吧，年轻人，你心里不好受，索性好好休息，明天呢，忘记一切，轻装上路，别懈怠，人生的美好才刚刚开始。”

    “不睡啦，我还要听你说呢！”

    余欢睡着了。

    老余拿来一个薄被，盖在余欢身上，叹息一声：“哎，可怜的孩子，在爱情里迷失了方向。”

    老余叹息着，又想到自己，不也是因为爱情而留在了这里么

    凌晨三点，余欢酒醒了，看见昏暗的灯光，一旁的老余也睡着了。

    不好意思，在小酒馆喝酒，连人家的被都盖上了。余欢感到抱歉，爬起来，快步走到老余身边，把被盖到老余身上。

    老余却醒了，“年轻人，你的酒劲儿散了要不，再喝一点”

    余欢摇头，可不敢了，再喝的话，明天估计都得呆在这里了。

    “老余，喝多了酒，我要求你讲故事了吧”

    “对呀，不过我讲到一半，你睡着了，就剩下我自言自语了。怎么啦，你还能记起来一些片段”

    “嗯，依稀记得一点，好像你特别喜欢落霞姑娘！”

    老余羞涩一笑，提到爱情，人都会不好意思，也容易像个孩子一样，有些扭捏。

    “小伙子，连落霞这个名字你也记得”

    “那当然，跨越半个世纪的爱恋，我为你感到惋惜，也替你感到激动。”

    老余喝一口热水，悠悠地说：“呵呵，半个世纪的不见，印证相处的半年，不成比例啊！每每想起，我心里还像刀割一样。”

    余欢很难体会，半个世纪的牵挂是怎样的感受，不过他的爱情已让他不能承受。

    “大半夜的，也没法入睡，小伙子，你继续讲你的爱情奔跑，我做你的听众！”

    “奔跑这样的词儿，您哪别用了，我们还没到那一步，很快我就跌倒了！”

    老余抬眼看看余欢，忍不住笑了，“不妨，说说看！”

    余欢眼睛湿润，想起过往，内心都是伤。漂亮的女朋友已是别人的新娘，说不在乎那是假的，说在乎却没有多少意义。

    “老余，你觉得我傻不傻”

    “我看着正常啊，没有任何问题。你认为你很傻么”

    “不知道，我觉得我太要面子，连爱情真谛都把握不了，还自顾自要什么自尊，现在想来多么可笑！”

    “不要沮丧，有些事总要经历，没有遗憾也就没有人生！”

    余欢赞叹地品味着老余的“没有遗憾也就没有人生”的话，是啊，哪个人一生能平安、无事地度过，一点点波折都没有呢

    “后来，本有机会的，但是我依然抓不住！”

    “把握机会的能力有点弱，说出来吧，你可能好受一点。”老余鼓励余欢，不要把心事憋在心里，弄不好整出病来，可就更加不幸了。

    “张小燕母亲找过我一次，问我为什么不明确拒绝张小燕的示意。当时我很不高兴，直接什么了”

    “我说她喜欢我，那是她的自由，谁都无权过问，我无法替你说服她！”

    老余猜想，张小燕母亲一定会痛骂一顿，发泄心中怒火，“她不会直接离开吧”

    “狠狠羞辱我了，说我是‘不要脸的东西，一个豺狼，无用的废物’，骂的狗血喷头，但是我一直都不愿意理睬她，她带着愤恨离开了！”

    老余欣赏地看着余欢，“这就对了，对未来的岳母，你可不能对骂，受点冤枉气，将来也更好相处嘛！”

    余欢痛苦地摇摇头，不是那样的，那个律师没有你想的那么厚道。她的做法令人作呕，基本算是没道德了。

    “怎么，情况比我说的要糟糕”

    “哎，要是你说的那样，就是烧高香啦！”

    “噢，这么严重！”

    余欢恨恨地说：“那位大律师，竟然画了一幅画，上面是一个乞丐，上面标着‘余欢’两字，在乞丐右边是一个仙女儿。”

    “对比鲜明，有点创意！”

    “什么创意嘛！那幅画名为《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搞得我差点上吊自杀！”

    从那以后，余欢走到街上，到处都是异样目光，“风刀霜剑严相逼”，他感到像光着身子行走，丢人丢到了姥姥家。

    啊，不堪回首，不堪回首啊！

    想起那时候的落魄样，余欢用双拳捶着脑袋，恨意至今未消！

    老余沉默着，过几分钟，问道：“张小燕怎么看待这件事来过吗”

    不料此语一出，余欢抓狂，“我蠢哪，我蠢到家啦！”



第十六章 真能忘忧否
    老余惊奇地望望余欢，“为何这么说自己你错过了什么”

    余欢眼里流出两行清泪，想到过去的愚蠢，到如今也无法原谅自己。

    “我的晓燕其实来过，而且还专门来道歉，做得很好，可我却那么愚蠢，愚不可及！”

    “哦你撵走了张晓燕”

    余欢盯着老余，“可能吗我能蠢到那个地步不过想想也差不多，效果也一样，反正我的晓燕离开我了，哎，她离开了啊！”

    老余拨了拨老式台灯的灯芯，问：“肯定是你小子犯傻，不理睬她，用冷眼气走了对方。”

    余欢连叹几口气，“你猜的没错，我太蠢了！晓燕来看我时，一个劲儿地说母亲做得混账，已经给我面子了，我却不依不饶，要她回去对她母亲说，亲自来向我道歉！”

    老余瞪了余欢一眼，这孩子太固执啦，哪有这般计较的毕竟那是人家母亲，你那么计较，能不翻船吗

    他怜惜地看看余欢，为余欢感到难过，若稍微理性一点，也许就能赢得姑娘更多芳心，成为大律师家金龟婿了。

    “不用说，她的母亲不会道歉，还可能带来暴风雨。”

    余欢惊叹地看着老余，佩服他的猜测能力，“你是侦探对人心研究得这么透彻确实如你所料，后来她母亲来了，不过臭骂了我一顿，并且警告我，要是不死心，就搞我，把我搞臭！”

    余欢两眼通红，眼光想要杀人，带着无比的愤怒，仿佛那一次的经历再现于眼前。

    “小伙子，别生气啦，这里是忘忧酒馆，不必如此，高兴一点，好吧”老余安慰余欢，提醒他事情早已过去，不要耿耿于怀。

    “忘忧酒馆真能忘忧吗我看你自己都没忘记忧愁吧落霞姑娘，一直可都在你心里面！”

    老余稍一沉思，答道：“取这个名不过是寄托理想罢了，何必当真！可是，从我这里走出去的人，不少人后来又来了，告诉我忘忧酒馆不错，喝过酒，一切烦恼都不见了！”

    余欢怀疑地笑笑，至少他是不会忘记忧愁的，现在他还在愤怒呢！

    “打岔了，我继续说我的故事！”余欢相当自觉，没有含糊，轻轻地说，“晓燕来的时候，陪着小心，客气待我，只是我这人过于刚硬，不领她的情。”

    “具体点。”

    “我说他们一家都不是好人，除了她本人。她眼里露出凶光，但依然不说话，听我絮叨。我又说，和她一家人若长期生活在一起，一定会生不如死。”

    老余跺脚，叹道：“小伙子，你真傻呀，这么绝情的话，你怎能说出口你不知道她的父母是她的精神寄托吗你否定人家父母，还能处下去么”

    我知道，当然知道，所以我后悔了呀，可是有用吗余欢悲哀地苦笑，“我混帐，我该死，我不该那么待她，我彻底失去了她！”

    说出来就好，老余笑了笑。

    故事没完吧

    老余看着余欢，“小伙子，后续的内容呢既要忘忧，就不该藏着掖着吧相信我，我才能替你疗伤，你说对不”

    “啊，你果然是老奸巨猾，一猜一个准！忘忧酒馆，真能忘忧吗好吧，我说，我全说出来，但愿你真的有办法让我忘了所有的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