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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华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闲听落花

    李夏翻了个身,没睁眼,在船上窝了一个多月,总算能睡到床上,可一直到半夜,都还觉得床摇来摇去很不舒服,这会儿总算不摇了,她想多睡一会儿。

    “……怎么笨成这样要你们有什么用那个箱子得两个人抬,唉哟!那一箱子都是老爷的笔砚!那个是书箱子,书架子还没摆好,你搬它干什么唉哟!真气死我!这人怎么能笨成这样!那个柜子不能拖!不能拖!看把柜子脚磨歪了!哎!你!你叫什么你那手往哪儿放呢……”

    这声音象钻头一样不停的往李夏耳朵里钻,刺的李夏心烦的一阵阵火起,算了,还是起来吧。

    李夏坐起来,看向窗外,窗户上是新糊的淡青细纱,纱窗外浓绿晃动,象是芭蕉。

    “九姑娘醒了”小丫头九儿探头看了眼,“我去端水。”

    李夏怔怔的看着九儿,她不认得她,这是谁看她那样子,好象跟她很熟捻……李夏一言不发,九儿端了水来,李夏自己洗了脸出来,沿着抄手游廊,穿过道宝瓶门进了正院。

    正院上房门口,堵在正当中,放着张扶手椅,一个锦衣华服的老太太坐在椅子上,挥着胳膊,不停的呵骂,正指挥着一众仆妇下人搬箱笼收拾东西,在老太太的怒骂厉呵下,满院的人个个脚不连地全程小跑状态。

    李夏呆呆的看着气势如虹的老太太。

    怪不得从回来到现在,她总觉得哪儿不对,是了,她一直没看到这位姨婆!

    这位姨婆是阿爹生母的姐姐,是她把阿爹照顾大的,阿爹敬她如母,是她们家里说一不二的老太太老祖宗,可是,阿爹判错案子,她们一家仓皇进京之后,她去哪儿了

    李夏想的头痛,她实在想不起来她去哪儿了,但能肯定的是:从阿爹坏事后,她就再也没有看到过她。

    李夏沿着墙角进了上房,徐太太斜靠在南窗下的榻上,看起来精神好多了,一看到李夏,露出笑容,直起上身招手叫她,“阿夏醒了,昨晚上睡的好不好过来让阿娘看看。”

    离阿娘最近的六哥忙挪了挪,将最靠近阿娘的位置让给妹妹,李冬上前替李夏脱了鞋,将她抱上榻。

    “阿娘,你好了没有你今天气色真好!”李夏仰头看着阿娘。

    “阿娘好了。”徐太太抚着李夏的头,爱怜无比,“阿夏,这两天家里乱,你别乱跑,要么跟着姐姐,要么就到我这儿和六哥一起写字,听说我们阿夏最近也喜欢写字了”

    “嗯,阿娘……”李夏话没说完,就听到外面老太太本来就不低的声音猛然往上提了整整一个八度,“站住!这是哪儿来的箱子抬过来!打开我瞧瞧!”

    徐太太抚着李夏的手一僵,脸色泛白,急忙冲自己的陪房洪嬷嬷使了个眼色,洪嬷嬷正站在上房门口斜看着外面动静,看到徐

    太太的眼色,掀帘出屋,陪笑道:“这箱子里就装了几件旧衣料,是太太亲手装好封起来的,抬到这屋里来吧。”

    “这箱笼都是我亲眼看着一箱箱收拾的,我年纪大了,记性可好得很!断没有这样的箱子!这么大一个箱子,得装多少衣服料子家里有什么东西还能有我不知道的就是太太的嫁妆,我也一清二楚!好端端的,哪儿冒出来这么一大箱子衣服




第十五章 烧银子
    “老太太您这是怎么了谁敢……“李老爷话没说完,一眼看到了敞开在老太太面前的衣料箱子,顿时舌头打结,声气低落到地面之下不知道哪里去了,“老太太,您当时晕船,难受的厉害,我就没敢打扰您,这是那府里老大……也就是几件衣服料子,我想着五哥儿要进学,总得……”

    “天哪!”老太太听明白是李家大老爷送来的,猛一提气,这一声天哪响彻云天,“那一家门坏种啊!他们日日夜夜盼着你死啊!你还没被他们害够他们这是看你好了,这又找由头要来害死你了!你怎么这么傻啊……啊呵呵……我这心得操到什么时候啊……我不活了!啊呵呵,我活不下去了……”老太太哭声震天,大腿拍的啪啪响。

    李老爷耷拉着肩膀,垂着头一声不吭,徐太太脸色灰白,靠在已经进来的李冬身上,不停的咳嗽,李冬低着头,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掉。

    “明哥儿啊,从小到大,我怎么教你的这做人,什么都没有,也得有骨气!咱做人,这骨头就是得硬!那帮坏种……他有钱那是他的,咱不要!这东西……你如今是堂堂县太爷,你更得有骨气啊!这东西,你说!你说!你说话啊!”

    李老爷勉强抬头,看了眼老太太,嘴唇动了动,却没能说出话来。

    山哥儿穿他的旧衣服,被人取笑时,他的心象被刀捅了又捅……

    “我那可怜的妹妹啊……”老太太一拍大腿,哭声更加凄惨了,“我的……妹妹……哎哎……啊……你怎么就一伸腿走了啊……啊……老天爷啊……怎么不让我替她死啊……”

    “姨母……我……我没……没打算……没……不要了,这两天忙,没顾上,我知道,我都知道,哪能要他们的东西,我这就……”李老爷听她这么一哭,顿时眼圈红了,一句话没说完,眼泪就掉下来了。

    “叫梧桐进来,把这些阿物儿扛出去,扔了!一把火烧了!全扔了!全给我烧成灰!咱穷归穷,可咱有骨气!咱有骨气!”老太太顿时不哭了,气势震天的拍着李老爷的肩膀。

    李夏目瞪口呆,眼看梧桐应声而进,关了箱子,叫了两个粗使婆子抬箱子就走,李夏一跃而起,跑出两步才想起鞋子没穿,急忙回身拖上鞋,拖几步提上,飞奔出去。

    “阿夏!阿夏!快去看看你妹妹!”徐太太被李夏吓着了。

    李夏盯着梧桐,跑的飞快,刚追出二门,一头撞在五哥李文山身上,李文山一把抓住李夏,“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你……”

    “那一箱子东西,大伯给的,那个老太太让梧桐抬出去烧了,你赶紧跟出去看着,悄悄儿的,别让梧桐发现,看看他烧没烧,要是没烧,东西去哪儿了!”李夏脸色难看之极,却条理分明。

    李文山叹了口气,“又是……我知道了,你放心,我现在就去,你赶紧回去。”李文山推了一把李夏,一路小跑去盯梧桐。

    李冬追上来,也不知道是因为刚才的事,还是追李夏太急,脸色灰白,“阿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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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p; “姐姐我没事。”李夏回身扑到姐姐怀里,难过的嘟囔了一句,“阿夏心疼姐姐。”

    李冬喘着粗气,没听到李夏那句嘟囔,抱起李夏,“阿夏舍不得那些好东西阿夏,那不是咱们的东西,不是咱们的东西,咱们就不能要……”

    “姐姐,



第十六章 凭栏处
    “五哥,咱们得盯紧这个老太太,阿爹那事,说不定她也有份儿。”李夏紧拧着眉,越想越有可能。

    “好!老太太好盯,你盯内宅,我盯外面。”李文山摩拳擦掌。

    “五哥,这一回,无论如何,咱们俩都得护住全家,护住姐姐,阿娘,六哥,还有阿爹。”李夏站累了,按着五哥脖子坐到他腿上。

    李文山被李夏坐的一屁股坐在地上,不停的点头。

    上房,徐太太的目光越过窗户,落在蹲在石榴树下说话的大儿子和小女儿身上,好半天,慢慢吐了口浊气,“看着你们好,就好,别的,也没什么好计较的。”

    她心疼那满满一大箱子衣料,疼的难受,五哥儿穿旧衣服被人笑话的事,她听老爷说到一半,眼泪就下来了,她不是贪人家东西,实在是……唉!

    “五哥真是的,越长越回去了,妹妹才多大,你看他俩一递一句的说话,好象真能说上什么话儿一样。”李冬努力往轻松愉快的方向说话,她知道阿娘心疼那些料子,她也心疼。“妹妹也是,现在粘五哥粘的不行,一会儿看不到五哥,就到处找。”

    “阿夏越来越懂事了。”徐太太看着小女儿,越看越好。

    “可不是,不管吃什么,先给我,我不吃,她就说,姐姐不吃我也不吃,真是。”李冬看着妹妹,也是越看越好。

    ………………

    趁着还没进县学上课,李文山打着跟阿爹习学的幌子,没事就呆在前衙盯着两个师爷,盯了半天,就发现这衙门里头的学问比书本难多了,两个师爷当着他的面说什么春赋并秋赋以帐抵粮,他听的云中雾里,唉!看来一时半会他盯也是盯不住的,要不要催催大伯大伯那么忙,会不会忘了这事

    “请问李五爷可在”李文山正胡思乱想忧心忡忡,小院门口传进来一声客气的询问,李文山忙探头出来,见问话的是一个锦衣锦帽的清秀小厮,没等他答话,小厮已经看到他了,脚步极快的绕过几个书吏,眨眼就到了他面前,拱手揖了一礼笑道:“小的眼拙,刚才竟没看到五爷。”

    “你是”李文山觉得自己才是真眼拙,这小厮认得他,可他怎么看他都应该不认识,好象压根就没见过他。

    “小的主子前儿和五爷在江宁府一起赏过花,”小厮看着李文山,“今天正巧路过横山县,想起五爷必定已经随李县令到任了,就打发小的过来请五爷过去说说话。”

    李文山一听就明白了,在江宁府一起赏过花的,只有秦王他们!

    “走吧。”李文山和两位师爷打了个招呼,和小厮一起出了衙门。

    “小的承影,是陆爷陆将军身边小厮,方才失礼了。”承影这会儿才回答刚才李文山那句‘你是谁’,顺便诚恳道歉。

    “陆将军噢!你叫承影承影剑你会功夫”李文山性子爽直粗率,他压根没留意承影刚才没答他的问话这么个不礼貌的小细

    节,听说是陆仪的小厮,又以名剑为名,想到李夏介绍陆仪的那一大段话,头一个反应就是功夫。

    承影笑起来,一边笑一边点头,“爷给小的起名字时,确实说过承影剑,至于功夫,说不上会功夫,不过跟在我们爷身边侍候,手脚总要利落点。”

    承影在前面引路,左转右拐,没走多大会儿,两人就到了一处清雅非常



第十七章 不诚之邀
    “那倒也是。”李文山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他虽然心性阔大,神经又粗到令人发指,却是个聪明人,立刻明白眼前这些人都是站在云端里的,他觉得热闹可喜,在他们眼里就是杂乱肮脏无法忍受了。

    “可是,象这样开酒肆,得亏成什么样刚才我一路进来,除了你们,别的客人一个也没看到,这不得亏死了”这话,他知道不该说,可要是不说,实在憋的难受。

    这下,古玉衍瞪着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秦王的扇子虽然挡住了脸,可笑的一动一动的肩膀却挡不住,金拙言高挑着一根眉毛,斜着李文山,他若是真憨也就罢了,若是装疯卖傻讨王爷欢喜……这份心计可就该杀了!

    陆仪猛咳了几声,掩饰住笑声,“咳,咳,那个,五郎忧国忧民……”

    话没说完,秦王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直笑的手里的扇子都捏不住了,滑到地上,古玉衍也失声大笑,“忧国忧民!老陆,没想到你这么……这么……促狭,忧国忧民!”

    “这家凭栏院生意极好,多数时候得提前三五天才能订到地方,今天你之所以没看到其它客人,是因为我把凭栏院包下来了。”金拙言看着李文山,慢吞吞解释道。

    李文山一只手按在后脑勺,总算是露出了几分尴尬,“我见识少,让大家笑话了,怪不得都说江南富庶清雅,连酒肆也能做成这样。”

    “难道太原府没有象凭栏院这样的酒肆我听说太原留芳阁就以清雅著称,比这里应该不差。”古玉衍奇怪问道,李文山冲古玉衍伸出五根指头,来回翻了好几翻,“那个留芳阁一顿饭最少最少,二十两银子起价!二十两!我哪去过那种地方。”

    古玉衍被李文山的理直气壮噎的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

    “永宁伯府在京城伯府里算是数得着的富贵,你父亲是永宁伯幼子,怎么竟拮据成这样”金拙言过来,捻了捻李文山身上已经发白磨毛的长衫。

    “这个……”李文山一下下抚着自己的长衫,迟疑了片刻,才抬头看了眼众人低声道:“翁翁没成亲之前,永宁伯府已经很穷了,没多少家底,如今的富贵,都是因为太婆的嫁妆,我阿爹是庶出,当年到太原府时,已经把该从伯府分得的银钱全部带上了。太婆的嫁妆是大伯和二伯的,跟阿爹没关系。”

    这些都是李夏告诉他的,之前,老太太总是不停的说:永宁伯夫人毒若蛇蝎,大伯二伯毒若蛇蝎,大伯娘二伯娘毒若蛇蝎,整个永宁伯府除了永宁伯是好人,其它全部是蛇蝎,人人都恨他们一家不死,对这些话,阿爹沉默不言,阿娘沉默不言……

    这些话的真假,他现在已经很怀疑了,象阿夏说的那样,永宁伯府如今吃的用的都是太婆的嫁妆,那大伯二伯富贵,他们家穷,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事么。

    秦王神情微凛,仿佛刚刚认识李文山一般上下打量着他。金拙言一脸意外的看着李文山,这份坦率完全出乎他的意料,永

    宁伯府的那段往事不是秘闻,稍稍一打听就清清楚楚,他说的都是实话,既没替永宁伯府掩饰,也没替自己着粉,倒难得。

    陆仪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古玉衍却是一脸惊叹连连击掌,“这是明白话!你是明白人!钱算什么东西!做人不愧于心才最要紧!”

    李文山横了他一眼,钱是



第十八章 小有小的好处
    “嗯。”陆仪应了,没再跟进,目送秦王进去,转身回自己住处。

    秦王径直往里,去给金太后请安。

    吃了晚饭,秦王回去,金太后端起茶杯,韩尚宫掀帘进来,曲膝笑道:“陆将军已经候了一会儿了。”

    “叫进来吧。”金太后抿着茶吩咐。

    陆仪垂手进来,磕头见了礼,金太后放下杯子,声音轻缓随和,“云哥儿又淘气了”

    “那倒没有。”陆仪笑道:“是一件小事,臣觉得还是跟您禀一声更好些。”

    “嗯。”金太后微笑点头。

    陆仪从江宁府之行说起,“臣随王爷去江宁府游历那天,在漕司衙门见到了江南东路转运使李学璋的庶弟、新任两浙路横山县县令李学明,以及其长子李文山,次子李文岚和幼女李夏……”陆仪简洁清晰的将在江宁府碰到李家兄妹的事细说了一遍。

    金太后听的很专注,陆仪抬头看了眼,垂下头接着道:“今天早上,王爷突然说想吃横山县凭栏院的龙井虾仁,到了横山县,王爷记起李文山,让人把他叫到凭栏院说话,又让他去考万松书院。”

    “噢”听陆仪说到秦王让李文山去考万松书院,金太后神情里露出了几丝郑重。

    “刚刚回到别庄,王爷吩咐臣不必和山长说起这事,说要借机看一看李文山这个人。”陆仪一番禀报到此为止。

    金太后眉头微蹙,“照你这么说,这个李文山倒象是个憨厚本份的”

    可是,云哥儿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憨厚本份的性子了

    “王爷说,也许李文山不象看起来那么憨。”陆仪垂着眉眼。

    金太后微蹙的眉头松了松,露出丝笑意,“不让你和山长说入学的事,他是要看看这李文山会不会使出什么手段真是小孩子脾气。这事你做的很好!我知道了。辛苦了一天,回去好好歇下吧。”

    “是!”陆仪躬身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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