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唐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五味酒
以高仙芝现在的处境,孤掌难鸣的态势已经一步步展露,而杨国忠和鱼朝恩在神武军走后,失去了强敌,一定会将苗头指向高仙芝,到那时他的处境将更加窘迫。但是单单以个人利害相劝,是绝无可能让他与神武军站在一边的。可是如果将神武军与大唐安危联系到一起,则有可能让他回心转意。
高仙芝一直默然沉吟,秦晋的话让他有种霍然开朗的感觉,可毕竟这又是字字句句都透着大逆不道,一时间竟有些心绪烦乱了。好半晌,他才从一团乱麻中理出了一个头绪。
秦晋所言自然有其道理,以大唐目下的情形,的确不应该再大动干戈,尤其向太子废立这等事,造成的影响和危害都将远甚于一次兵变,就算黯然过度了,至少也要用三年两载才能够平复。但是,朝廷还有三年五载的时间可以蹉跎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别说三年两载,恐怕就连半年都是奢望。
想到此处,高仙芝又忍不住一阵叹息,说到底还不是兵变导致了眼下的困局,而兵变的始作俑者却在这里大言不惭,夸夸其谈。原本他已经温和的目光中,又迸射出了丝丝寒意。
“朝廷自有法度在,高某就算身为中书令也不得逾制。作乱者,一定要受到惩处,否则何以震慑不法人心”
明显的态度转换,让秦晋不禁有些沮丧,高仙芝刚才明明已经有所缓和了,如何竟又严词堵死了他的劝说不过,秦晋并不死心,不到最后,他是不会放弃的。
“相公容禀,朝廷法度自然不容侵犯,然则是有缓急从权,如果为了法度而自断生路,这又与设立法度的初衷背道而驰,那么这种坚持又有何意义”
“诡辩之术,坚持法度怎么就会自断生路了”
高仙芝仅仅冷笑了一声。
秦晋情急之下欠身道:“相公以为下吏今日来此,是为了自己吗”
“难道不是吗某念在你平乱有功的份上,便不做揭发之举了!”
面对秦晋的急色,高仙芝的言辞中已经带上了明显的讥刺。
“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下吏也就不再讳言。下吏与神武军到冯翊去,正是脱离了长安这一潭烂泥漩涡,进可东出杀敌,腿可据守蒲津。而相公将取代下吏成为权臣阉宦的众矢之的而遭受攻击。敢问相公,下吏可曾说错”
高仙芝的脸色数度变幻,秦晋刚刚所言正切中了他一直以来的隐忧。可是,难道就要因此而与之同流合污吗
这些表情变幻全都落在了秦晋的眼睛里,他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便又趁热打铁道:
“实话说,下吏不相信相公有能力独自对付杨鱼二人的明枪暗箭,而一旦相公倒在了明枪冷箭之下,长安就再没有人能够震慑他们了,到那时他们的目标必然会转到手握大军的哥舒相公身上,如此便是大唐生死危亡的时刻了。”
当“哥舒相公”四个字从秦晋的口中吐出时,高仙芝忍不住身子一颤。他在长安仅仅是无兵无权的宰相之首,而哥舒翰则不同,在潼关手握朝廷最后的主力,即是二十万大军。
而且杨国忠与哥舒翰向来不和,这一点在朝野上下早就是公开的秘密。高仙芝相信,这两个人之间的矛盾早晚会激化,到那时又该如何收场他不敢继续想象下去。
“即或如此,高某唯有尽人事而已。”
高仙芝的态度很是决绝,似乎根本就听不进秦晋的话。
秦晋无奈之下只得长叹一声,“相公,下吏言尽于此,但仍旧有言在先,下吏和神武军不论何时何地都将站在相公的身后,绝不会让奸佞阉宦轻易得逞。”
事已至此,厅中的气氛已经很是尴尬,只听高仙芝若有若无的哼了一声,并不置可否。
“下吏只希望相公能在关键时刻拉太子一把,千万不能让唯恐天下不乱之人怂恿天子大开杀戒,否则,否则朝廷各方的矛盾激化,将再无挽回之余地。”
说罢,秦晋起身对着高仙芝长揖到地,继而转身大踏步离去。
直到秦晋的身影在会客厅中消失了许久,高仙芝才回过神来,他虽然拒绝了秦晋的拉拢,但也承认此人所说的话中至少有七八成与他的认知相契合。
杨国忠和鱼朝恩在神武军离京之后,必然会
第二百六十八章:结交观军使
仅仅三日功夫,神武军借款合计钱十万缗,粟米两万石。这个数目虽然不多,但足以支应三千神武军数月,乃至半年之久。
神武军上下人等何曾见过这种钱粮堆积如山的场面,如裴敬、杨行本等人都围着“小山”连连转圈子,又啧啧之声不断。
其实秦晋在酝酿之初,是打算募集钱粮,但后来一转念,这么做无异于从各家手中要钱,其间又不知要因此而生出多少波折。于是借款的主意就正式浮出水面。官员以官印为担保向民间借款,这可是亘古未有之事,此举一出自然是一石激起了千层浪,但秦晋自来到长安以后做出的惊人之举不在少数,朝野官员们虽然觉得他斯文扫地,但也不觉得奇怪了。
只是如此一来,秦晋的名声又多了一重异类的标签。然而秦晋并不在乎,异类就异类,还不是被杨国忠那厮逼的,只要能筹到钱粮,喂饱神武军的肚子便是值得的。
“使君,当此时应该扩大范围,何不将一整年的钱粮问题都解决了。”
“杨二,使君可是拿官印做保,难道还嫌债主不够多吗”
卢杞一向爱挤兑杨行本,这次自然也不会放过机会。
对此秦晋只淡然一笑,如果按照他的本意,自然是借款多多益善,但还要考虑树大招风的问题,如果借款的规模过大,没准就会引起天子的猜忌。所以,大张旗鼓的热闹了三天之后只能见好就收。
“十万缗钱到市上全部换成粮食,越快越好。”
秦晋将看向了裴敬交代着。
“离开拔只剩下两日,只怕时间不够。”
裴敬有些迟疑,他不明白秦晋为何要将所有的钱都换成粮食,带着粮食到冯翊去,民夫在路上人吃马嚼,消耗不菲,不如带着钱过去。
“如果时间不够,你就交代得力之人留下来。”秦晋略一停顿,又补充道:“不,你留下来,亲自安排此事。”
“带着钱到冯翊去岂不更好”
裴敬试探着问了一句。
“非也,关中粮价数日一变,如果再拖下去,两三月后,十万缗钱能否买到当下的五分之一都是未知之数。”
随着麦子的减产,两淮的粮食短时间内又运不进来,冬春青黄不接的情况不但未能缓解,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所以,就算将十万缗钱全部换成粮食,运到冯翊去,人吃马嚼的靡费消耗,也要远远少于这其中的差价损失。
裴敬不再劝说秦晋,而是躬身应诺,如果真的是这种情况,那么将钱都换成粮食也许就是最好的选择。
秦晋熟读史书,深知战乱年代最珍贵的就是粮食,黄金再好也不能当饭吃,而且战乱一旦持续下去,粮价飞速飙涨,区区十万缗钱砸进去又能换回多少粮食
……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难道你就不能体谅体谅朕,让朕省省心吗”
大唐天子李隆基激动的须发颤抖,抬手指点着一名紫袍大臣,态度极端恶劣。李隆基被杨国忠气坏了,他只想秦晋安稳尽快的离开长安,然后才好放心大胆无所顾忌的清除那些曾经附逆的臣僚。
而杨国忠出于私怨竟又主动去招惹秦晋,万一再惹出什么意外事端,节外生枝,岂非将他的一干计划都打乱了现在的秦晋在李隆基眼里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忠直勇武的年轻人,经历了噩梦一般的兵变之后,他竟然悲哀的发现,自己对这个一手擢拔起来的臣子,深为忌惮。
这种隐秘的苦衷哪里能与臣下诉说,他只能独自默默的隐忍。而秦晋的自请出外则正中了他的下怀,这等千载难逢的机会又岂能放过因此,在做足了姿态以后,就欣然同意了。
“圣人,秦晋那竖子狼子野心,臣这么做也是为了,为了剪除他的羽翼……”
“剪除羽翼是以公谋私,泄私愤吧……”
李隆基一改往日的气定神闲,将杨国忠骂了个狗血临头。见到天子这种态度,杨国忠哪里还敢再辩解,只能低着头承受着天子的怒火。
“从现在起,不管你此前有何等谋划,一律不得再针对秦晋,否则……”李隆基陡然提高了音调,警告杨国忠:“否则,政事堂也容不下你了。”
重返政事堂,再次成为宰相之首,是杨国忠的既定目标,现在看到天子大有歇斯底里的态势,心知触动了天子的逆鳞,心中已经顾不得暗骂秦晋,只频频的叩首称罪,请求原谅。
而李隆基当然不是真的要废掉杨国忠, 将其赶出政事堂,如此疾言厉色只不过是警告他绝不能于神武军离开长安之前再招惹秦晋。
杨国忠并不傻,立时就明白了天子的心思,只得暗暗叹息了一声。
“臣,臣这就让政事堂将钱粮拨付给神武军。”
岂料李隆基却摆摆手。
“不必了,一切照旧!”
“是……”
杨国忠轻声应诺,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有这句话在,也足见天子是没拿他当外人,也就没真格动了将他再次逐出政事堂的心思。
其实,李隆基也不想秦晋平白得了府库的粮食,既然杨国忠已经做出了此事,索性就任其发展,看看秦晋如何应对。
一名内侍迈着细碎的步子,快速来到了李隆基的身侧,轻声细语了几句。
李隆基原本眉头轻轻拧着,却猛然间一把将案上的一叠文书推到了地上。不过,他的发作也仅止
第二百六十九章:大使两头骑
秦晋这回也算下了血本,鱼朝恩捧着那份礼单笑的合不拢嘴,甚至于忽略了坐在一旁的“贵客”,好半晌之后才从兴奋中缓了过来。
“秦使君来就来了,何必这么客气,客气呢鱼某久闻使君大名,神交久矣,今日,今日一见,算是得偿所愿……”
与此同时,鱼朝恩将手中的礼单放在了面前的案上,而他的态度也与此前相比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秦晋对这种态度转变早就见怪不怪,是以很是从容的笑道:
“大使抬举秦某了,秦某亦是仰慕大使之名久矣……”
两个人在礼单交接之后,除了互相恭维以外,就是扯些无关紧要的闲话,如此一直持续了小半个时辰,秦晋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起身告辞。
与秦晋一同来的是杨行本,两人见面时都有随从在侧,因此他将两人的对话听了个清楚,但却是越发的糊涂了。
“使君刚刚与那阉竖只,只扯闲话,却不谈正事,岂非白白送了那许多金银”
秦晋扳鞍上马,轻轻笑了一下,不答反问:
“谈正事如何么谈谈什么”
杨行本下意识的抬手摸了摸后脑勺,更是迷惑不解。
“使君心思深似海,我哪里想得到”
秦晋双腿一夹马腹,催促胯下战马加速,却并不回答杨行本的疑问。今日送鱼朝恩重礼,不过是投过去一块敲门砖,让这阉竖知道了他和神武军的善意就足够了。
至于其它的,以秦晋对鱼朝恩的观察,这阉竖是个极为精明的人,比起肚子里装不下二两香油的程元振,可是天差地远兹别。这种人懂得分寸,知道进退,因此交往起来也就容易得多了。
回到军中,裴敬急的赶紧上来。
“使君,两市有令,禁止大宗两市交易,凡超过一石都要得到京兆府的行文。一定,一定又是杨国忠那厮……”
这是个令人沮丧的消息,秦晋眉头紧锁,一边往中军廨房走去。裴敬等人跟在后面,等着他的决断。
走了大约有十几步后,秦晋突然顿住了脚步。
“此事未必是杨国忠在捣鬼,京兆府这么做也无可厚非,可以有效的防止奸商囤积居奇,先去拜访一下王大尹,看看他是什么态度,再做应对也不迟。”
得了秦晋的话,裴敬立时就像有了主心骨,躬身应诺。
“慢着,还是我亲自去一趟,见一见这位王大尹。”
王寿在兵变之后仍旧成功的稳居京兆尹之位,此人看起来懦弱无能,实际上也不是个简单的角色。否则以他这种既无背景,又无能力的人,又岂能踏入官场不到二十年前的时间,就位列京兆尹
秦晋最初的确有小看此人,但经历了这么多起伏经历之后,早就收起了那点飘飘然的心思。
随着入夏以来,长安城中的米价日日在涨,虽然涨幅不大,但却没有降下来的趋势,王寿知道未雨绸缪,就证明他并非是一个只知道阿谀谄媚的人。只是仅仅一纸禁令,就能挡住城中那些打算发国难财,囤集居奇的奸商吗
普通商人自然规规矩矩不敢越雷池一步,但长安城中的商人十之七八都有着深厚的背景,其中牵扯的不乏皇亲国戚,京兆尹虽然是高官大吏,但在盘根错结的亲贵面前,这么做又何异于螳臂当车
所以,秦晋以为,杨国忠才不会用这种方法来对付神武军。
别说那些皇亲国戚,就连秦晋的肚子里都有数种可以应对的方法。只不过,在离开长安以前,他认为有必要和王寿再做一次深谈。
不巧的是,王寿并未在京兆府内办公,秦晋只好又带着人赶往其家中。岂料到了王寿的府邸以后,其家老却说城南闹了民乱,京兆尹已经赶赴城南处置了。
听到民乱二字,秦晋心中一惊,现在就怕长安城内部先乱,毕竟兵变刚刚过去,人心仍旧没有安稳,一旦引起了轰动效应,他和神武军只怕就别想痛快的离开长安了。
此时的秦晋,在长安连一刻都不愿多留,为了不节外生枝,他当即决定到城南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数十骑风驰电掣的赶往城南,过了兰陵、安善坊以后,就已经是大片的荒地。长安城在规划之初就设计的甚为庞大,有汉长安以及隋大兴城的数倍之大,虽然经过百年的发展,仍旧没将这座大城填满。
眼见着荒地与已经垦出的农田,秦晋的心思一点点悬了起来,已经出了居民区,民乱的可能性大大降低,如果不是民乱,岂非就是兵变了
“使君,快看那里!”
秦晋顺着甲士的手向西南方望去,隐约可见一群人乱哄哄围聚在一起,粗略估计数目也有数百上下。他这才稍稍放心,如果仅仅是百人的规模,仅凭身后的数十甲士就能轻松解决。
“走,去看看!”
京兆尹王寿果然在此,见了秦晋既吃惊又兴奋,甚至像见到了久别重逢的亲人一般。
“使君来的正当其时,快将这些趁乱混入城中的大盗一网打尽,别让他们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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