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唐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五味酒
“秦晋竖子虚虚实实,战场形势如此晦暗不明,你想拿咱们最后这点根基冒险吗”
皇甫恪用兵向来以稳重见长,其部将也都知道他的这个特点,听到他如此说,便不再说话。因为自家主将说的没错,秦晋仅仅用一万蠢货就消耗了他们半数以上的精力,如果对方还有强援在侧,沙尘中骑兵虚虚实实,难道就不是在引诱他们主动攻击吗
“将军说的是,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大军风卷残云的开始脱离朝邑小城,杀红了眼的裴敬忽然觉得压力陡然一松,一直挡在面前的叛军忽然就撤了。他吃惊的抬头远望,果见大批的叛军正有条不紊的往朝邑小城以东快速运动。手中的陌刀咣当一声跌落在地,他的身体上下早就疼痛的麻木了,不知道被砍了多少刀……
裴敬大感不解,明明叛军占据着几乎绝对的优势,因何突然就撤军了
龙武军几次徘徊在崩溃的边缘,如果不是陈千里的督战队杀了不少人,如果不是裴敬带着亲随陌刀队几乎冲到了叛军的帅旗之下,也许它们早就成了丧家之犬。
“是援军,援军,援军来了!”
不知是谁指着西面漫天的黄沙叫了一句,龙武军众将士马上就意识到了叛军因何撤退,霎那间,它们泪流满面,死中得活的滋味此生再也不想尝试了。
“得救了,得救了!”
不少人因为激动瘫在地上嚎啕大哭。
……
尸体一个叠着一个,血水染红了大地,汇聚成了一条条暗红色的小溪。秦晋在其中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面色凝重而阴郁,这些尸体里绝大多数都龙武军的人,真正死在这里的叛军十不足一。可见龙武军战力与叛军战力的差距之大。
同时,秦晋也在暗暗庆幸,如果今日神武军全线压上,与之决战,胜负还真就未可知,就算能够侥幸取胜,恐怕也是一场惨胜。
经过清点以后,一万龙武军居然只剩下了五千左右的活人。
“裴敬呢裴敬,你给老子出来。老子把一万龙武军交给了你,你就是如此带兵的吗”
秦晋愤怒了,自己的部众一战损失过半,这是从未有过的情况。虽然尸体都来自于龙武军,不代表着他对这些人命无动于衷。
“裴敬呢”
“使君,裴将军找到了,在,在这呢!”
再看裴敬就像从血池子里刚刚捞出来一般,浑身上下都被鲜血浸透了,四名军卒抬着他的手脚一路跌跌撞撞,嚎啕大哭着。
秦晋的亲卫见状赶忙闪开了一条通路,见到裴敬这幅模样,他的责骂之语又重重的咽了回去。
目力可及的,在裴敬的身上就能数出十余道刀口,至于看不到的地方还有多少道刀口,那就不得而知了。
“裴敬,裴敬,醒醒,醒醒,坚持不,你绝不能睡过去……”
裴敬睁开迷离的双眼,费了好大力气才看清楚了面前之人是秦晋,眼泪从眼眶里涌了出来。
“使,使君,裴敬有
第二百九十六章:使君心不同
提起崔亮,秦晋不禁有些头疼,看来他和姓崔的颇为有缘。在新安时是崔安世,到了长安又是崔安国。现在赴任冯翊郡,与之打交道的则是崔亮。这个崔亮与崔安世兄弟同属清河崔氏青州房,按辈分应该是崔安世兄弟的族叔。
他盯着周匄看了一阵,只见这个眉目间颇有几分英气的虬髯汉子并不像说谎。
“你说皇甫恪谋反是受了崔亮的逼迫,可有证据”
周匄恨恨的回答:“崔亮其人老成奸诈,如果有翻身的证据,皇甫将军又何至于冒着身败名裂的风险造反呢”
这一番回答倒让秦晋忽然想到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退一步说,你们又没受了崔亮逼迫,又因何跟着皇甫恪一同造反呢”
“俺朔方军上下一体,皇甫将军有所命,自当从命!”
秦晋冷笑了一声,这等冠冕堂皇的说辞也只能欺骗那些书呆子,他才不相信有人会撇家舍业的跟着主将谋反。
但是他也知道,像周匄这种人,如果有些事不想说,就算刀架在脖子上也没用。
“好了,你说的事,我知道了,一切等回到同州再说!”
说罢,就打发人将周匄押下去。而周匄却犯了急,竟扑通一下跪在了秦晋的面前,激动的说道:
“秦使君,末将所言句句属实,皇甫将军的确是被崔亮贼子陷害逼迫的啊,使君,使君可要小心此人啊……”
秦晋有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并没有继续和周匄交流。他岂能看不出来,周匄是打算借自己的手收拾崔亮,打算让神武军给皇甫恪当刀使,看来貌似忠厚的人,不一定真的就忠厚了,尽管也许这个人的本心并不坏,但此人这么做无疑有可能让神武军陷入两难的尴尬之地。
在经历了长安的种种是非之后,秦晋从中悟到了一个道理。这个世界的罪恶与丑陋是永远都铲不平的,想要成就大事必须得学会分清楚主次,如果每件不平之事都要不自量力的插上一手,到头还回来的只能是处处受敌与焦头烂额。
秦晋仔细的思量过,他的主要目标是对付安禄山叛军,以避免原本历史上的悲剧发生。在这其间他可能会遇到许许多多的小人,诸如杨国忠、边令诚、程元振、鱼朝恩等。到现在为止,几乎所有已知的奸人都曾与之为敌,难道能将这种情况仅仅简单的归于秦晋有正义体制,专门招奸人的嫉恨么
这种说法显然是讲不通的,因为不但是奸人,就连在秦晋眼中的忠诚同样也不愿与之为伍,这其中的代表人物就是高仙芝。
究其根源,还是秦晋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未来思维在作祟。他对这片古老大地上的唐王朝有着深深的认同感,然而却天然的没有对王朝君主的忠诚。
纵观秦晋来到这个时代以后的一切行为,都可以从这种思维中得到合理的解释。比如,他可以在叛军的重重压力下,选择带领地方军民奋起反抗,然而他又能毫无心理压力的加入针对天子的兵变……
所以,痛定思痛之下,秦晋自忖绝对再不能犯以前的错误,为了达到终极目标,可以选择与奸佞合作。
正如后世的一位伟人所说,“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能文质彬彬,也不能温良恭俭让。”换言之,在达到目的之前,可以学着卑鄙,学着暴力,可以向一切对达成目标有利的人或事妥协,只有如此才能笑道最后。
因此,只要崔亮没成为神武军的绊脚石,秦晋也就懒得搭理这个出身自清河崔氏的显贵做过什么卑鄙可耻的事,更何况在与之交接之后,此人即将返回长安,又何必在毫无所得的情况下,又树新敌呢
将近亥时,打扫战场的工作接近尾声,终于有了陈千里的消息,他被从死人堆里刨了出来,万幸的是虽然身上伤口数十处,却没有一处可以致命,只是筋疲力尽又流了不少血,需要将养一段时间。
听说陈千里没事,秦晋紧紧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能放过陈千里在朝邑之战中犯下的过错。如果不是陈千里自作主张,也许龙武军的五千条性命就不会白白的死去,这个数字至少会降低一半甚至更多。
当卢杞听说陈千里被找到了以后,竟有些幸灾乐祸的冷笑了一声。
“对陈长史而言,或者反不如死了!”
秦晋心下一阵恻然,卢杞的这句话显然意有所指,陈千里在朝邑之战时,领着督战队杀了不少龙武军的军卒,这五千人里少说有半数死在他手里。
“平日里看裴敬一副温良恭俭让的模样,想不到也有如此阴损的一面,让陈千里做督战队,摆明了就是要陷他于不以啊!”
秦晋并没有搭茬,恐怕自此以后龙武军上下再也不会认同陈千里了,督战队杀掉了他们此前所有的情分和信任。秦晋自问这件事若是换在自己身上,绝对不会做这种选择。然则,陈千里这种人做事有着极强的原则性,明知道可能导致不希
第二百九十七章:崔使君有礼
在这个时代,百姓的精神面貌普遍还是积极向上的,这与秦晋的认知相当不同。在秦晋的认知中,逃难的百姓给他最直观的形象,全部停留在关于逃难的一部电影里。衣衫褴褛,木讷,冷漠,绝望,这一连串的词语涵盖了他们的全部。
而跟随神武军向西而行的逃难百姓们,除了目光里言语中时时流露出的,对未来的一丝不安以外,无一例外的对局势充满了乐观情绪。
“昨日大战,俺们就在桑林边上观战了,叛贼被使君杀的屁滚尿流,俺们还叫好了呢……”
听到这些言语,秦晋不禁哑然失笑,关中的百姓们百年不闻战火刀兵之声,居然还有心思看热闹。但他也有些奇怪,百姓们似乎对皇甫恪的军队也没有多少惧意。
“你们就不怕被皇甫恪的叛军堵在桑林里,把女人和财货都抢去”
逃难百姓们几乎家家都有的小推车以及大包小裹,如此看来都是关中的富裕百姓,如果都抢了去也是一笔颇为可观的财富。
却听一名老者啐骂了一声。
“都是关中人,皇甫恪再混账,也不敢再家门口杀人夺财!如果不是听说他投了烧杀抢掠的胡狗,大家伙谁愿意背井离乡呢”
在与百姓们的交谈中,秦晋意识到,似乎皇甫恪就算对当地百姓不是秋毫无犯,至少也是极为自律,并没有犯下烧杀抢掠的罪孽。这对冯翊郡的百姓而言,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财货的损失,一两年就可以尽数恢复。但人口的损失,却是三五十年也难以恢复的。因此在这个时代,百姓才是国家最大的财富。
秦晋放眼望去,跟随神武军西去的百姓们越聚越多,这也意味着冯翊郡最宝贵的财富正源源不断的汇聚在一起。
他相信,只要将百姓们安置在妥善的位置,不出半年的时间,冯翊郡又会恢复以往的井然有序。
在行军路上,秦晋又招来了卢杞。现在他身边的几个亲信,杨行本被杨国忠耍手段留在了长安,裴敬则在朝邑一战中身受重伤,所以现在只剩下了卢杞一人还能商议大事。
“杜乾运现在何处”
刚刚灵光乍现,一个想法忽然在脑子里跳了出来,而这件事交给杜乾运去办最合适不过了。
“回使君,杜乾运负责押运物资,比大军走的慢,此时应该过了同州。”
离开长安之前,秦晋本打算让杜乾运和裴敬留在长安,负责收购粮草,但杨国忠后来不知道哪里抽风,竟然频频示好,不但拨付了大批箭支,还给了神武军不少军粮。因此,出于用人紧张的考虑,秦晋便让两人随军一同出征了。
果然,卢杞的估计不差。在距离同州城不到三十里时,杜乾运押运着粮草物资赶了上来。
别看杜乾运此人甚为奸猾,但却有着商人的精明,如果将他放在合适的位置,就可以人尽其用。
秦晋单独接见了杜乾运。
“秦某打算交给你一项任务!”
杜乾运正是表忠心的时候,生怕自己没有露脸的机会,于是积极表示:
“使君有何吩咐,卑下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秦晋听了哈哈一笑,这个杜乾运就是不学无术的典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岂是随便乱用的如果在文字狱甚嚣尘上的时期,只此一句话就会将他们两个人都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不过,这是唐朝,比起律法严苛猛于秦的汉代和后世众所周知的时期,这是个最为开放包容的时代。秦晋自然可以从容的付之一笑。
“用不着你去送死,不过却需要替秦某走一趟蒲津关!”
蒲津关是位于黄河蒲津渡口的一座极为重要的关城。皇甫恪叛军在造反之前就是驻扎于此。杜乾运立时就明白了秦晋的意图,嘿嘿一笑。
“使君莫非打算招安皇甫恪”
秦晋摇摇头,招安皇甫恪的可能性并不大,既然他不顾一切的选择了造反,就一定与某些人有着难以调和的矛盾,岂能在几句话的功夫里又被招安了呢如果真是如此,那岂非过于儿戏了
只不过,秦晋在刚刚与百姓的交谈中有一种预感,皇甫恪也许并非是穷凶极恶之人,没准能与其暂时保持某种心照不宣的平衡。
经过朝邑一战,秦晋彻底认清了皇甫恪麾下朔方军的战斗力,绝不是长安那些禁军所能比拟的。不管怎么打,神武军若想不付出代价就平定蒲津之乱,简直是痴人说梦。平叛可绝不是秦晋的终极目标,他的目标已经到了潼关外面。
派杜乾运去蒲津关,他是想试探试探,皇甫恪究竟有没有投敌的可能。如果皇甫恪心中还有家国大义,那一切就还有可为的余地,他不介意和此人保持现状。反正这种平衡也保持不了多久,随着战事的进展,河东南部中条山以南几乎尽数落在了安禄山手中,一旦安禄山叛军在潼关受挫,潼关以北不过百余里的蒲津一定会被卷入大战之中。
到那时,皇甫恪还能袖手旁观了吗
听了秦晋的嘱咐以后,杜乾运面露惊讶之色,他没想到秦晋竟
第二百九十八章:使君难入眠
崔亮似乎发现了秦晋的目光撇在了自己的袖口处,表情略显尴尬,但又很是自然的一甩袍袖,很自然的就将官袍的修补处遮掩了过去。
“早就听说秦使君允文允武,乃不世出的奇才,今日一见果然名副其实,崔某幸甚,幸甚啊……”
说着,他一把挽住了秦晋的右手,两人并肩把臂在夹道相迎官民的注视下,缓缓来到东门前。
此处早有相关的官员摆好了条案酒水。一名仆役端着满满一碗清亮的酒水捧在秦晋面前。
崔亮颇为兴起的说道:“神武军击贼凯旋,解了同州之围,崔某带阖城百姓使君!”
秦晋从仆役手中接过了酒碗,仰脖一饮而下。与此同时,城门外鼓乐齐鸣……他最是不厌烦这种闹哄哄一片,又没甚实际意义的欢迎仪式,便低调的向崔亮表示,“神武军上下刚刚经过大战,都已经十分疲惫,请崔使君划出地方以供驻扎。”
其实,这也是委婉的像崔亮暗示,他很累了,需要早点休息。但崔亮却好像听不明白其中的弦外之音,直拉着秦晋将准备好的一整套欢迎仪式都过了一遍,才算完事。
凯旋入城的仪式完毕之后,神武军大部都驻扎在同州城外,只有秦晋的亲随随着自家主将入城,一连喝了接近十大碗酒的秦晋觉得脑袋晕晕沉沉,再加上连日行军作战的疲惫,阵阵睡意就好像潮水一般涌了上来,难以抵挡。
但崔亮却仍旧像狗皮膏药一样跟着秦晋东拉西扯,一面让他看同州城防是何等的完备,一面又让秦晋不能掉以轻心,“叛将皇甫恪不是蠢货,崔某在他面前几乎没有还手之力,自此以后冯翊的烂摊子要由秦使君担起来,实在是汗颜无地啊!”
说这话的同时,崔亮似乎很是沮丧,并有意无意的垂下了干瘦的脑袋,但紧接着又仰了起来。
“若非天子诏命,政事堂有行文,崔某真想与秦使君并肩除去此贼啊!可惜事事岂能尽如人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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