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唐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五味酒
说实话,这些世家子弟在未被驯服前,就是一匹匹难以驾驭的野马,可一旦被制服,便会展现出惊人的服从性。这也是他们与市井间贩夫走卒的根本区别,贩夫走卒们无所谓脸面,无所谓军法,他们只相信一条,那就是趋利避害。
郑显礼曾担心秦晋过于托大,将这些人放回家中,会成为一场打脸的笑话。但秦晋却让他安心宽座,只要这些生死状送到天子御前,不论是谁,都要乖乖的返回军营。
秦晋本人虽然没有足够的能力震慑那些世家大族,但是天自有,不但有能力震慑他们,还能对他们予取予求。是以,就算这些人中有不愿意回到军中应卯的,都被家中长辈强行绑了回来。
对于秦晋的各种手段,郑显礼早就见识过很多次,但此番连天子都在算计之内,也让他禁不住暗暗心惊。此人怎么看都不像出身自寒门的子弟,因为他在秦晋的身上看到了一种前所未见过的气息,哪怕就是天子竟也没有半分出自心底的敬畏。
“从现在起,尔等就是这禁苑兵营中的普通一员了,要成为神武军中一名合格的禁军士兵,还要进行为期三日的基本训练,合格者正是获得加入神武军中的资格,不合格者将被淘汰,由禁军中除名,发往军前效力!”
郑显礼的话让这些世家子弟发出了一阵低呼,闹了半天还是要折腾他们,却不知要如何训练。但碍于中
第八十九章:有子重情义
陈千里这几日来发现,龙武大将军陈玄礼对他的态度竟大为改变,平日里几次公事求见,都难见到其本人真身。现在竟动辄传唤,大有倚重为亲信的势头,但他却知道,陈玄礼如此看重自己,只怕有一多半的原因是来自秦晋。
“下吏陈千里参见大将军!”
陈玄礼笑呵呵的让他入座,然后便开门见山提及这次传见的主要目的。
“天子有意整顿禁军,以增强京师皇城防备,不知陈参军有何意见哪”
陈千里顿感愕然,他不过是个录事参军,向来只负责上传下达,如何轮得到龙武大将军来征求他的意见一时间竟不知如何作答,只疑惑的看着陈玄礼,希望能从陈玄礼的目光中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然而,陈玄礼并没有让他猜多久,又呵呵笑道:“某已经请准天子,从今日起陈参军便晋果毅都尉,掌龙武军整备练兵事!还有录事参军本职,依旧继续兼任。”
唐朝官制,录事参军乃各军府的检察官,并无具体事权,随着开元天宝以来墨敕斜封愈演愈烈,顶着天子名头持节的各种使职越来越多,录事参军便逐步的丧失了原本的职能,沦落为各军府中仅能上传下达的一种文书官吏。
也就是说,陈千里在龙军中任录事参军虽然地位不低,但却是个闲的不能再闲的闲差。现在骤然间听陈玄礼所言,欲使他掌整备练兵事,并晋为折冲府果毅都尉。
果毅都尉是朝廷职官,品秩为正六品上,虽然也是闲官,但终究是比从六品下的录事参军连升了三级,并且这还不是重点,重点在于整备练兵的差事,这可是极为重要的。
陈千里不由得心里犯嘀咕,什么时候自己成了陈玄礼这等重要的亲信,但念及前几日他和秦晋酒肆畅谈,早就做打算到神武军中去,只是出了禁军袭营的差事,这件事便不得已暂时搁置,谁想得到偏偏在这个当口,陈玄礼竟提拔自己。
不过,陈千里却不敢答应,如果答应了,过几日秦晋又如何去向天子请调他入神武军呢
……
秦晋伏案,手中毛笔如行云流水,头也不抬的问了一句:
“所来何事”
却见秦晋面见拘谨的站着一位年轻的甲士,甲士满头热汗,发髻散乱间几可见丝丝热气隐隐腾起。甲士正是契苾贺亲口任命的旅率裴敬。
他们这些人编入神武军后,立即就投入到了高强度的训练当中,早上的训练内容只有一样,那就是跑,所有人在契苾贺的带领下绕着恐慌荒芜的禁苑一路慢跑。
最初之时,还有人争强好胜,发足狂奔,但不到一刻之后便体力衰竭,难以为继,随着时间渐长,反而被那些慢腾腾小跑的人撵了上去。
这场绕着禁苑的第一次慢跑最终只有五个人跑完了全程,契苾贺算在其内,还有一个便是裴敬。谁都没想到,平日里不显山不漏水的裴敬居然在此时出了风头。
一些人心怀不满,质疑契苾贺这是在公报私仇,故意整治他们,才做这种毫无意义的慢跑。但契苾贺只冷冷的一句话顶了回去,“某与尔等从头到尾,全程可少跑过一步少出了一滴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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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波澜又再起
裴敬得到秦晋的允许,去探望被囚禁中独孤延熹,本来信心满满兴致高涨,谁料到独孤延熹不但破口大骂秦晋,还直让他死了给秦晋做说客的心。
“独孤兄,说实话,咱们那日闹禁苑兵营,究竟有没有人在背后怂恿”
被言辞拒绝的裴敬并不死心,他质问着独孤延熹,如果这件事真像秦中郎将所言,有人在背后指使,问题也许就复杂多了,他们本人甚至是他们背后的家族,都有可能卷入到一场暗流涌动的争斗中去。
想到这些,裴敬的额头渐渐冒了汗,同时也在庆幸,秦晋处置这次冲突的手段, 既表明了新安军的强硬立场,又不使矛盾激化,虽然死了几十个人,但终究是没使事态失控。
他不清楚搞这些动作的是朝中哪位相公,或者是居心叵测的人,现在潼关外蕃胡叛军肆虐,东都洛阳还在安贼的手里,朝中的宰相亲贵们不想着如何收复失土,平定叛乱,却仍旧一门心思想着煽风点火,争权夺利,真真是叫人齿冷。
有了这些认知,裴敬再看向独孤延熹时,目光中便又多了几分陌生之感,仿佛与这个自小至今的手足兄弟是第一次见面。
独孤延熹的态度忽而软了下来,压低了嗓子,用几乎只有两个人才能听清楚的声音说道:“我也是身不由己,兄弟若早一日问这问题,一定如实道来……”
想到,昨日夜间的神秘警告之声,独孤延熹禁不住恶狠狠打了个冷颤,对这次鲁莽的行径将自己卷入祸患之中,实在是后悔到了极点。
独孤延熹一直是他们这一伙人的领头人,一直以来裴敬对他敬畏有加,却想不到也有今日这般懦弱表现,一时间对他既是同情,又多有失望。
“独孤兄究竟在怕甚这里是新安军营,没有中郎将的发话,又有谁敢对独孤兄不利”
不论裴敬如何质问,开导,独孤延熹始终摇头,不肯多说一句话。裴敬本就不是个善于言辞的人,见状如此也只好叹息一声,“既然如此,也不勉强,独孤兄保重!”
说罢,他转身便走,临到门口时却又停住了脚步。
“咱们兄弟已经错过一次,不能再继续错下去了,听说天子都站在了中郎将一边……”
裴敬嘴唇上下动了几下,终究是没再说什么,拉开房门迈步出去。
对于裴敬在独孤延熹那里碰了软钉子,秦晋并不感到意外,事情的进展总不会一帆风顺。至于幕后的黑手是谁,他也不急在一时知道,只要自己的实力不断壮大,在长安在天子那里站稳了根基,相信对方只能会越来越忌惮,早晚有一天这个人会露出狐狸尾巴。
三日的集训很快结束,就在公布结果将公布未公布之前,禁苑又出了乱子。原属神武军的数百禁军将佐突然闹起了乱子,郑显礼忧心忡忡的来见秦晋。
“这次冲突若处理不好,恐怕麻烦不会小!”
“鸟!那些软脚鸡咱们都杀得,几个不长眼的东西,怕甚”
契苾贺整日里和那些世家子一起作息,早就憋了一肚子气。
郑显礼也不与之争辩,只简单的解释了一遍乱子的前因后果。原来,起因仅仅是两个别将因为同一个相好的女人争风吃醋,最终各自纠集一批人公然斗殴,最后事态扩大竟在禁苑中蔓延开去发展成了营啸。
秦晋听后哭笑不得,不过是为了一个女人,却值得如此兴师动众但也禁不住暗暗叫绝,这岂非是正瞌睡间有人递上来了枕头对此次冲突的看法他与郑显礼可是大不相同,现在只啪乱事找上门,
第九十一章:巧借龙武力
月上西楼,刁斗声声,禁苑兵营一派安静肃杀,只有几处窗户透出点点灯火,郑显礼长坐在秦晋面前,摇曳的烛光以及昏暗的夜色掩不住他的忧心忡忡。
他本就不赞同派那些世家子弟拼凑而成的乌合之众处理营啸,这些人一个个心高气傲,动辄喊打喊杀,尤其那个旅率裴敬更是资望不足,五百人中很多人都暗暗不服气,又怎么可能妥善处置
不过,秦晋似乎对他的提醒充耳不闻,仍旧低着头笔走龙蛇的处置公文。忽然间,唰的一声,房门被从外面拉开,契苾贺裹着风雪闯了进来。
“有结果了!”
郑显礼与秦晋不约而同的抬头望向了契苾贺,只见他伸受掸掉了大氅上的浮雪,然后又重重的嘿了一声。
“契苾兄弟,快别卖关子了,有何结果,快讲!”
郑显礼早就被秦晋一副不紧不慢的模样折磨的急不可耐,现在见到契苾贺又卖起了关子,便有几分沉不住气。
“中郎将果然没看走眼,裴二郎是块好材料,营啸已经迎刃而解。”
“迎刃而解”
不但是郑显礼,就连秦晋都稍显意外,这才过了半日一夜不到,竟如此顺利的就解决了营啸,实在让人好奇之心大起。
“裴敬是如何处置的难不成一举踏平了那些纨绔”
其实,裴敬带领的五百人也是京中纨绔,只不过与神武军那些闹乱子的纨绔,分属不同的圈子而已,向来今日双方一定进行了激烈的战斗。
但契苾贺却神秘的眨了眨眼睛,呵呵笑道:“郑兄弟可猜错了,裴二郎不费一兵一矢,对方已经俯首认罪!”
“这,这如何可能”
郑显礼彻底糊涂了,就连他也想不到究竟有什么办法能够让这些眼高于顶,不可一世的世家纨绔们在短短的时间内俯首认罪。
契苾贺小小卖了一下关子终于侃侃道来原委。
原来,裴敬并没有与那些人正面冲突,而是遣了杨行本到京兆府去调阅十年间积压下来的,关于神武军中纨绔各直系亲属的案件卷宗。
这些卷宗原本在历任京兆尹的有意压制下而封存在库房中落灰,不过杨行本的关系却不简单,京兆府的长官们不敢怠慢,便一一查阅,最后经抽调出了上千份相关卷宗。
裴敬见状也不禁咋舌,想不到长安城中权贵们竟经无法无天到这般地步,随意抽出几张来翻看,竟无一不是强抢民财,民女,甚至还有蓄意害命的,这些虽然和那些谋反大案没得比,但一张张看下来,的确让人心惊不已,愤怒不已。
“这帮狗贼!”
裴敬一拳击在案头,恶狠狠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
“裴二莫急,咱们兄弟在京兆府也有不少这样的卷宗哩!”
闻言之后,裴敬脸色一变,便也猛的想起,他们这些年不也一样如此欺男霸女横行街市吗一时间竟不知高如何作答。杨行本不解其意,还道他心中担忧,便神秘一笑,从怀中抽出了几张纸来。
“莫慌,这是咱们兄弟相关的,正好顺便牵了出来。”说罢,他将那几张纸凑到扑扑乱跳的蜡烛火苗上,将之引燃,片刻之后,那几张纸化作了片片飞灰。
“自此以后,再没人能知晓这些,也不会有人来穷究罪名……”
镇定心神后,裴敬挑重要人物,按图索骥去捉拿涉罪之人。而且,裴敬这次是下了死手,他原本打算以京兆府的隶役去捉人,但是看到这摊了满地的罪状直如罄竹难书,便又改了主意,令手下
第九十二章:但使愿无违
大唐天子李隆基的面色数度变幻,手中所捧的密报在不断的抖着,继而那张薄薄的纸又于干枯的手指尖飘然滑落。李隆基并没有俯身去将之拾起,而是合上双目,下一刻又倏然睁开。
张辅臣小心翼翼的侍立在侧,以他这些日子以来对天子的观察,此时此刻的天子正在思索极为头疼之事,按照以往的情形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了决断。所以,他识趣的立在一旁,并没有殷勤的去拾起那封密信,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异样响动,生怕打断天子的思路。
哗啦一声!张辅臣被吓得身子骤然一颤,竟是天子将满案的书卷表文推到了地上。天子一怒,直如山崩海啸,张辅臣双腿不自觉的一软,便扑通跪了下去,以额头触地,冷汗珠子顺着两颊额头噼里啪啦掉落下来。
按说李隆基已届古稀之年,早就过了那种陡然暴怒的年纪,可糟糕透顶的消息还是令他如鲠在喉。发泄了一下之后,情绪有所缓和,心思也澄明了不少。他的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地板,颤巍巍俯下身子,一件件捡拾着散落四处的书卷表文。
张辅臣见状后,赶忙爬了起来,口中连连称“奴婢死罪,圣人安坐,且由奴婢……”他麻利的俯下身去收拾那满地的竹简纸张。
然而,李隆基却一把推开张辅臣,亲自一卷卷,一封封将之捡拾而起。
一张纸突的跃入视线之内,李隆基直起身子将之轻放在书案上,眼睛飘过其上,纸上仅有寥寥数句,他却禁不住念出了声。
“道狭草木长,夕露沾我衣。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
这是陶渊明的明志之作,也是那日茶会上出自秦晋之口。
想到这个年轻人,天子李隆基脸上的寒意稍有衰退,见张辅臣谨小慎微的躬身在侧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便信口问道:“可知道朕所念诗句有何深意”
“奴婢不敢说!”
天子面前岂能随意说话,就算天子有所问又岂能真就不知趣的任意作答了张辅臣性子虽然有其果敢之处,但伴君便如伴虎的道理是懂得的,已经不再像做黄门时那般的直硬。
“但说就是!”
天子又坚持,张辅臣这答道:“这是靖节先生所做,以文咏志,归隐田园,坚持操守……那日茶会间,神武军中郎将秦晋曾吟诵此诗。”
天子李隆基颇感惊讶,大内深宫中识文断字的宦官不在少数,但绝大多数都是些不学无术之辈,能识得陶靖节笔下文字,足见其不简单之处。
“哦懂得还不少!”
张辅臣连忙又跪下请罪,“奴婢少年时入宫前曾开蒙受教,先生,先生曾教过的……”
殿中铜炉内,火炭劈啪作响,李隆基暗叹一声,宫中宦官多有罪臣子嗣,如高力士一般,本姓冯,乃出自岭南世家,其曾祖为前隋左武卫大将军,其父亦是大唐潘州刺史,只可惜世事沧桑,天之骄子也有一朝沦为奴婢的时候。这个张辅臣既然在少年入宫之前曾开蒙受教,想来也不是寻常人家的子弟。
李隆基并没有追问他的家世,而是接续上之前的话题。
“陶潜器局毕竟还小了!”
天子的话让张辅臣无言以对,谁都知道靖节先生的人格境界之高深,但天子说他器局小了,又联想到这是经由秦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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