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唐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五味酒
就算心中再是不悦,该做的表面文章,一样也不能省。虽然,以太子的尊贵身份,完全没有必要如此纡尊降贵,亲自接见几名宦官奴仆。但多年的险恶生存环境使得李亨养成了对任何人都亲近如兄弟般的习惯,即便对身边的奴仆,他也从不肯轻易的口出恶语。
让李亨有些意外的是,这次送入太子府的宦官里,居然就要那个叫李辅国的小黄门。李辅国与旁的宦官不同,旁人对他这个太子向来不假辞色,都知道圣明天子不待见的太子,于是便也都如狗一般对他龇牙低吼,只有李辅国每每见面都执礼甚恭。
因此,李辅国给李亨的印象很不错,见到一副担惊受怕模样的李辅国跪在面前,他此前生出的厌恶之感,也随之渐渐消失。
“起来吧,府中规矩可都知晓了”
李亨终究还是太子,与这些阉宦奴仆们说话时,立时就不怒自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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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走马夜长安
祝朋友们春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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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酒终是不欢而散,比起上次酒肆夜饮,两个人的身份虽然已与从前判若云泥,但却因怀揣着重重心事,都变得有些寡言少语,更别提把盏言欢的气氛了。
最后一杯酒下肚,陈千里还打算让酒肆执事安排好夜宿的卧房,岂料那执事却嘿嘿一笑。
“陈君何须如此中郎将的轺车连南内都可长驱直入,区区宵禁又拦得住了”
陈千里大感愕然,扭头望向秦晋。
秦晋赧颜笑道:“有天子钦赐铜券,宵禁无碍!”
两人所在酒肆,何等样人没来过那执事在这里十几年,何等样的人又没见过自从秦晋的轺车停在门外开始,他就已经留上心了。陈千里和李萼是此处的常客,酒肆执事早就识得,虽然都是有品秩的京官,但在权贵如云的长安城却算不得什么,于那执事眼中也不过是两个不得志的小官而已。
今日但见天子轺车,酒肆执事立刻就对陈千里高看一眼。长安城中官场浮沉,一日登天者有之,一日堕入地狱者有之。而他再一次有幸见证了寒门子弟的飞黄腾达。
陈千里看看执事,瞅瞅秦晋眼神忽而迷离忽而疑惑,又逐渐澄明起来,继而恍然大悟一般哈哈大笑了起来。
“痛快,痛快!今日下走也随中郎将一起走马夜长安!”
出了酒肆,门外火把通明,十名甲士如木桩般牢牢定在石板地面上一动不动,已经备好的战马略有不安的打着响鼻,一辆四马轺车赫然面前。陈千里慨然一叹,相隔不过月余功夫,秦晋从区区小吏一跃而成天子信臣,而他此前也仅仅是个县廷不入流的杂任,穷其一生之力,能从杂任晋为流外官便已经是极限。
当初的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也能成为天子亲信,龙武大将军甚为倚重之人。
而这一切皆因安贼逆胡发动的叛乱而起,如果安禄山此时仍旧安稳稳的在范阳做他的三镇节度使,秦晋与他又岂有今日的地位他们也仍将在新安做着不起眼的佐吏杂任。
若是往常坊门关闭后,早就不允许如此举着火把当街招摇,然则此时,往日里那些令人生厌南衙禁军竟一个都不见了踪影。
轺车辚辚驶离了酒肆,白日间喧嚣熙攘的长安大街空旷寂静,马蹄与车轮发出的声音便格外响,巡城禁军瞧见车幡竟都纷纷避让。
透过帘幕看到这一切的陈千里又禁不住感慨起来。
“以君今夜的风光,只怕太子也要相形逊色!”
陈千里所说的确是实话,太子因为身份特殊,一言一行都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谨言慎行还来不及,又哪里敢华车随从,如此招摇的星夜走马长安城而后,陈千里又话锋一转,带着几分戏虐的说道:“这等风光于君而言,实在是火炭团,坐上去看着风光,却要烤的屁股生疼!”
秦晋当然听得出来,这是陈千里在委婉的规劝。他又何尝不知道做人要低调的准则,但这也是听从了郑显礼的建议后,才如此作为的。在强势君主面前任何伪装都将无所遁形,尤其是不懂得自污的领兵之人,向来是天子猜忌的首选。
反观当今天子重用的边将节帅,又有哪个身上没有明显的缺点河北三镇节度使安禄山向来以粗鄙勇悍示人,安西节度使高仙芝身负灭国之功却有贪财之名,河西陇右节度使哥舒翰侠义壮勇又困于酒色。
朝廷兵权事权最盛的三个节度使都有这样那样的缺点,这才使得天子放心任用他们节制地方,然则即便如此,拥有灭国之功的高仙芝还是深受天子忌惮,被免去安西节度使之职,明升暗降调入长安。
第九十九章:中使夜传旨
秦晋的车马队进入了位于胜业坊中的府邸,李狗儿屁颠屁颠来到轺车之侧,他前些日子曾拦着中郎将不让进门,不但没被撵出府去反而还得到了重用,羡煞了一干府中奴仆。(看最新章节请到)但那些人也知道,这都是时也运也,嫉妒不来。
府中的奴仆们更多的则是庆幸,早前曾听说他们的这位新主人是一位杀人无数的将军,青龙寺外数千颗冻成冰坨的胡狗首级至今还堆放在那里,见闻之人无不悚然动容,都以为秦晋是个暴躁狠辣的武夫,可见面之下竟是个文质彬彬的人,而且性格也难得的厚道。
奴仆们的一生所计都着落在家主身上,如果摊上个暴躁刻薄之人,便要忍受一生煎熬。秦晋轻描淡写处置李狗儿的手段使得这些人大为松了一口气,都暗暗称道,中郎将战阵上杀敌无情,对府中的奴仆们倒是很温和,摊上这样一个好主人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府中原本就有负责日常杂物的家老,训斥了李狗儿轻挑的行径后,便执礼甚恭的躬身问候,请示秦晋可需要备下酒肉热汤款待客人。
秦晋摆摆手,刚想让这些兴师动众的奴仆们不必如此麻烦,简单收拾收拾,睡上一觉即可,但听到那热汤二字,便觉身上奇痒。
“也好,备好了热汤,洗洗解乏!”
家老领命后,沉着脸轰散了围上来的奴仆们,又亲自去张罗着,准备热汤,若是给新主人留下了管制不严,能力不逮的印象,那就糟糕了。
见此情景,陈千里也不禁咋舌,这等前呼后拥,万人敬仰的场面,若是轮到了自己第一感受定然是受窘到了极点,或是因为见识浅薄,不知所措也是极有可能的。不过看秦晋倒是处之泰然,举手投足,出言吩咐,完全没有半分的迟疑,仿佛这些对他而言不过是寻常之事。
然而陈千里却知道秦晋的底细,在新安县时,虽然是流内品官,从九品上的县尉,但终究是芝麻绿豆大小的官,加之出身寒门,家境贫穷,身边连一个仆从都没有,若非县廷公派的杂役负责生活起居,便于庶民也没什么区别。
若是不知根底的人,没准就会认为秦晋原本就是富贵人家的郎君。陈千里又是暗暗赞叹,随着新安一战之后,他似乎又认识了一个全新的秦晋。
陈千里没有心思洗澡,婉拒了秦晋的好意以后,便在府中奴仆的引领下去往客房,此刻的他酒意上头倒在榻上便鼾声大作,呼呼做起了大梦。
秦晋到这个时代以来几乎没好好洗过澡,因为条件局势所限,至多就是以布巾浸透了温水,简单擦拭一番。
家老安排好一应事宜后便不再露面,李狗儿引着秦晋到了卧房门口也止住脚步,甚为恭敬的垂手侍立,此前乍见秦晋时的兴奋也已经隐隐退去。
秦晋焉能看不出来,这活泼好动的少年人一定是挨了府中家老的训斥,压住了兴奋情绪,规矩了不少。不过,这座占地不小的宅院虽然名为中郎将府邸,但对他而言与豪华的五星级酒店也没什么区别。
他在这里找不到家的感觉,因为这里没有他的家人,父母与女友早就与他成为隔世之人,一扇房门在身后合上,整个人立刻就置身于温暖与光明中,然而孤独之感却更加明显了。绕过正对房门的屏风,便可见到房间四角处放置着炭火铜盆,里面的火炭正在劈啪作响。
 
第一百章:疏忽入圈套
秦晋顾不上再泡热汤,让那两个惊魂未定的女子不要害怕,便整肃袍服去见传旨而来的中使。来到正堂庭院中,果见两名宦官站在当场,刚要行礼却有其中一名年岁稍长的不耐烦的摆摆手。
“罢了罢了!中郎将速与某往宫中去,别让圣人等的急了!”
这两个宦官秦晋并不认识,态度与一向谦恭的张辅臣相比也嚣张了许多。
“有劳足下,敢问高姓”
“敝姓范!休要聒噪,晚了圣人要怪罪下来,可吃罪不起!”
秦晋的眼皮跳了跳,他忽然想起了新安长石乡的范长明,此人是个老混账却生了个颇有古人之风的儿子,只不知那老家伙在新安一战中究竟是死是活。
家老来到秦晋身旁低语道:“家主但去就是,贵客由老仆代为照应!”
贵客所指的自然是陈千里,秦晋想想也是,便又简单吩咐了两句,便骑马带着十名甲士随宦官往大明宫而去。
这一夜胜业坊中注定是个不眠之夜,甲士夜入胜业坊本就令坊中各府的主人奴仆心有惶惶,这又突然来了大内中使,究竟发生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此时,人们都已经确定,不论甲士也好,中使夜罢,都是冲着神武军中郎将而来,此人声明渐显仅仅月余功夫,从区区县廷小吏骤升为神武军中郎将也不过月余功夫。
各府的奴仆们都争抢着从自家门缝里瞧一瞧,这个传闻中杀人无数,又深得天子看重的秦某人究竟生的虎背熊腰还是有三头六臂。
但是,当略显文弱的秦晋在火把光芒映照下,出现在众人眼前时,一干好事之人不禁啧啧称奇。
这就是那个杀人无算的神武军中郎将看着倒像个整日里摇头晃脑的书呆子,这种人怎么可能是杀人魔头
出了胜业坊,一行人转道向北,穿过永兴、安兴坊大街往大明宫延政门方向疾驰而去。
过了大宁坊与来庭坊,便是长安城中两条南北纵横的主干道,大街宽阔竟达百余步,白日里车水马龙犹自不觉,此时纵马而行,竟有驰骋原野之感。
由是,连秦晋也禁不住感慨,唐长安之璀璨壮阔,真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宋之汴梁,明清的北京,在它面前都相形失色。
秦晋忽觉股间一凉,变下意识的伸手去摸,入手处一片,紧接着就是钻心的剧痛,让他好悬跌落马下。低头一看,竟是一杆短尾羽箭直直的钉在了大腿之上。
不好,中箭了!
这个想法刚在脑中跳出来,如簧羽箭便自黑暗中嗖嗖而下,立马就有两名甲士措手不及登时中箭毙命。其余人八名甲士反应过来以后,立刻挡在秦晋身前,将他死死护住,奈何人少单薄,又怎么能挡住从四面虚空中疾射而来的羽箭呢
“将军快走,咱们中了埋伏!”
话音刚落,一支羽箭竟从那甲士哽嗓间洞穿而过,壮硕的身躯轰然跌落马下。
秦晋忍着大腿处的剧痛,吼道:“抓住那两个宦官!”
却见两名宦官慌不择路的纵马而去,也顾不得漫天纷纷落下的羽箭。
一名甲士提骂欲追,秦晋又生生将他们喝住。
“别追了,撤!”
话音未落,却听虚空中传来了一阵冷笑。
“贼子还往哪里跑尔等已经被重重包围,识相的就放下武器,否则……”
一名甲士抬起骑弩便冲着声音传来处扣动机括,弩箭激射而出,那冷冷的声音就此
第一百零一章:脱险夜蒙蒙
这些甲士半数都有着数次与叛军野战的经验,再加上秦晋豁出命去奋不顾死,因此虽然只有区区九人,但九匹战马集中突然猛攻一点,还是取得了理想的效果。(看最新章节请到:文學樓.wenxue6.)
他们趁着黑暗中羽箭连射三轮后节奏放缓的间隙,一举冲入了埋伏的人群之中。然则,近距离的接触让秦晋心惊不已,仅从从这一角的暗杀者密度来判断,今夜围堵自己的人至少也会有三五百上下。
秦晋的心头一片冰凉,不知今夜究竟能否冲出这层层包围。他来到唐朝以后,虽然也经历过十数次大小野战,但真正身受箭创,又以命相搏的情形,又是极少,万万想不到在这长安城中,居然会遭遇到突然袭击。
“杀!”
秦晋本能的爆发出一阵怒吼,狠狠的向黑压压一片的人群中撞了过去。战马的速度直如离弦之箭,挡在最前面的暗杀者猝不及防当即被撞的骨头寸寸碎裂,纷纷像破败棉絮一样飘了出去。
甲士们紧随秦晋身后,也是战马速度不减,狠狠冲了上去,将试图挡在他们面前的所有人,踏成一团碎骨烂肉。
但听黑暗中不断有人在高喝:“莫跑了反贼,他们不过区区十人,杀死魁首赏千金!”
重金悬赏必有勇夫,原本便要被冲散的人群又停住了脚步,试图领取那千金的赏格。然而,九匹战马就像一柄速度极快的铁锤,所经之地无不是一片哀嚎惨叫。
这些暗杀者料想不到对方不足十人,竟敢冲击数倍于他们的人墙,这就使得暗杀者们的士气猛遭重挫。
秦晋将横刀平端,至于战马右侧,随着战马的急速推进,横刀就像割草的镰刀一般扫了出去,挡在刀刃之前的人无不血溅当场。
小小的九人骑兵阵依靠着速度的优势,竟然将数倍,乃至是数倍于他们的暗杀者冲的七零八落。
临战的紧张与兴奋令秦晋暂时忘却了腿上箭伤的疼痛,不断的催促战马加速加速,他们必须在战马彻底丧失速度之前冲出去,否则一旦停了下来,必然会陷入重重围堵之中,再也没有了逃生的希望。
短短的一瞬间,在秦晋的意识里仿佛过了整整一夜。终于,挡在前方的人少了,他们冲破了人墙。
然而,这只是脱险的第一步,秦晋不敢按照原路返回,生怕还有人埋伏在路上,到那时还能不能如此侥幸的破围而出便在两可之间了。于是,他带着甲士骑兵一路向东,然后在安兴坊与永嘉坊之间再拐向南,前面就是兴庆宫,也就是天子常居的南内,暗杀者就算再胆大包天,也不敢在南内附近兴风作浪。
不过,刚要拐入大街的时候,秦晋心下又悚然一惊,谁能保证这次明目张胆的围剿不是出自天子授意不管这个想法是否贴切实际,在这种生死存亡在一线之间的时刻,哪里能有半分的马虎
秦晋又果断的下令,向西转向穿过永昌坊,永兴坊,然后向南再由崇仁坊绕了一大圈,才重新返回了胜业坊。
埋伏者似乎没有骑兵,经过这一通没命的奔跑,身后早就没了半个人影,甚至连鬼影子都没有。
胜业坊的坊门紧紧关闭,一名甲士飞身下马重重拍着坊门,高喊道:“神武军中郎将面圣回府,速速开门!”
其余人仍旧很是紧张,只要没能进入胜业坊中,便会随时面临着埋伏者的攻击。黑暗的虚空中,好似蹲着无数条恶狗猛兽,不知何时就会窜出一头来。
秦晋心头暗暗发冷,往日间长安城内巡逻的南衙禁军随处可见,今晚他们在几个权贵云集的坊外纵马疾奔,竟然连半个南衙禁军的人影都没见到,看来想让他死的人一定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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