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唐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五味酒
张清很少夸人,今日着实的夸赞了这个二哥一句,张安立时就觉得有些飘飘然,同时也认为自己在军中的威信远比此前想象的重要。
“不过,我的随从在第一时间禀报说,城外的的确确有不知底细的兵马,具体数目不祥。怕只怕……秦晋的人不甘心太子被废,意图反扑……”
这个说法差点把张安惊得跳了起来。
“他疯了吗公然反叛朝廷,难道就不怕天下攻击之”
说着,他又看向张皇后:
“姐姐,淮南节度使高适一直对秦晋颇有微词,不若再让他兼着江南西道与淮西道的节度使,伺机对神武军狠狠的咬上一口,看他顾此失彼之下还如何嚣张狂妄”
用高适这颗棋子限制秦晋,是他们姐弟三人一早就商量好的,只不过现在不能与秦晋立时翻脸,为了不过分的刺激他,才没有大张旗鼓的为高适加官进爵,扩充辖地。
此时,张安在愤怒之下提了出来,一心只想尽快的解决掉秦晋这个尾大不掉的贼子。
“二哥不可鲁莽,此时情势未明,怎么能轻易就下决断呢再说,高适这颗棋子乃天子及早布下的暗局,对咱们姐弟而言却又是一把双刃剑,既能伤人,也可能伤到咱们自己,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是绝对不能轻动的。”
“好了,都别争了,等军报到了,再做筹划吧!”
等了大约一个时辰,军报才姗姗来迟,张安愤怒于军中情报传递的效率低下,当即要将那个传令的军吏斩首。
而军吏也是满腹的委屈:
“郎中令容禀,小人也是夹在中间两头受气,各军只见推诿责任,又不肯明确出具军报,小人没了办法才,这是接到了北禁苑民营的军报才,才能赶了过来,否则……”
张安大怒,也不等那军吏说完,便一脚踢在了他的胸口上,军吏猝不及防立时就仰面飞了出去,撞在柱子上,登时闭气。
“二弟鲁莽,军中推诿责任,关你的属吏何事,还不先看军报”
经张皇后的斥责之后,张安才如梦方醒,赶紧拍开了军报上封口上的封泥,从中抽出了一张羊皮纸,上面字迹寥寥,却是让他触目惊心,心惊肉跳。
“吐蕃,吐蕃,二十万大军……”
话未说完,手中羊皮纸拿捏不稳,滑落在地。
张清也是疑惑重重,赶紧上前一步,将落在地上的羊皮纸捡起来,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登时也是倒吸了一口冷气。吐蕃人居然引二十万大军进逼到了长安城脚下,而他们这些坐镇长安的高官大将们竟浑然不觉!
“坏了,姐姐,是外敌,吐蕃人,二十万!”
几个词一句句从张清的嘴里蹦出来,可把张皇后吓得花容失色,她毕竟还是个女人,宫廷斗争时,她能毫不手软,心狠手辣,可一旦涉及到外敌,又不免暴露了胆小的本性。
这当然也不全然是张皇后胆小的原因,因为有过安贼攻破潼关,荼毒关中的例子摆在前面,现在吐蕃人穿过陇右,直抵长安城下,难免不让人想到两年前的那场浩劫。
那时就连秦晋和神武军用尽了吃奶的力气,也堪堪左支右拙,几乎不保长安城。而他们这些人有能力退敌吗如果打不过吐蕃人,又该怎么办
“定王呢快把定王带来!”
嗅到了危险之后,张皇后的第一反应就是把心爱的儿子带在身边。张清是个心思极度敏锐的人,微微一皱眉,问道:
“姐姐难道想效仿太上皇当年,西狩”
此时,张皇后已经乱了方寸,忙不迭的点了点头。
“二十万吐蕃人势大,长安已经无险可守,吾绝不能拿天子和定王的性命当做儿戏!”
张清很赞同姐姐的主意。
“既然如此,就要做好两手准备,一面调兵遣将,组织抵抗。一面秘密积极安排西狩事宜,不,西狩怕是不成了,吐蕃人从西面来,谁也不知沿途各郡县的情况如何
第八百九十四章:再围长安城
唐朝守军被突如其来的吐蕃军彻底打懵了,漫山遍野处都是黑压压的吐蕃兵,仔细看过去,这些来自高原的野蛮人却也不像精锐模样,身上都穿着杂色不一的衣甲,只有山呼海啸般的嘶吼声无时不刻震慑着唐.军的军心。
鱼朝恩整理了一下狼狈不堪的衣甲,按在横刀刀柄的上手止不住在瑟瑟发抖,他虽然是领兵的主将,然则却没有过独当一面的经历,尤其是今日此时要面对强大的吐蕃人。
自大唐建国伊始,吐蕃人就像块顽固牛皮癣,时时侵扰着大唐陇右河西之地。尤其是自高宗以后,吐蕃人的实力急剧扩充,在西北之地已经有了隐隐然可与唐朝分庭抗礼的资本。
被处死的宰相哥舒翰就是在与吐蕃人的常年大战中积功而身居高位,这也足见吐蕃人对大唐的威胁之甚。而在至德元年时,有消息曾说,吐蕃老赞普赤德祖赞堕马而亡,权臣尺代丹珠诛杀了老赞普属意的继承人以后,拥立其子赤松德赞为新一任赞普。
总而言之,吐蕃内部经历了立国百年以来从未有过的内乱,权臣之间争斗攻伐不断。这原本是老天赐予大唐的良机,正好可以腾出手来,集中全力扑灭安贼叛乱。
然则,世事总不如人所愿,这才不到三年的功夫,吐蕃大军竟然已经打到了长安城下。鱼朝恩努力的克制着自己内心的恐惧,将记忆中所有关于攻城守城之战的内容统统思索了一遍,心中多少安定了一些,吐蕃人马虽众,但并没有准备大型的攻城器械,仅以血肉之躯便想攻上城头,也绝非易事。
意识到这些以后,鱼朝恩当即宣布神策军所防守的城墙地段进入最高级别的临战状态,而他则要去大明宫中觐见张皇后。
因为负责守御长安城的不仅仅有神策军,还有李辅国的左武卫,而左武卫的战斗力与神策军也是半斤八两,如果李辅国不能下达行之有效的军令,结果将是难以估量的。鱼朝恩要面陈张皇后,使军权在此时统一在一人手中
战马疾驰,于马背上的起伏颠簸中,一个前所未有的想法在鱼朝恩脑中成型,如果能借此机会将神策军与左武卫的兵权尽数攥在手中,今后他不就成了朝廷上举足轻重的人物吗甚至于可有足够的实力与秦晋的神武军分庭抗礼。
当然,这其中也还有至关重要的一环,那就是一旦独掌兵权以后,能够力退大举来攻的吐蕃兵,或者说即使不能力退,只要能让吐蕃兵退却,这守住长安的大功劳,便可以使其拥有足够扎实的根基。
“闪开,闪开,闲人回避!”
尽管城外已经大兵压境,可城内的禁街并没有完全开始,大街上遍布行人商贾,这极大的阻滞了鱼朝恩赶往大明宫的速度。
忽然,一支人马与鱼朝恩相向而来,为首一人立马高呼:
“前面可是神策军观军使吗皇后殿下紧急召见!”
此人鱼朝恩也认得,是大明宫的宿卫将领,于是便与其合并一处,飞速赶往大明宫丹凤门方向。
与此同时,城外的吐蕃军并没有鱼朝恩预想一样,仅仅是虚张声势了一番就暂时停止进攻。现在天刚过午,吐蕃兵的进攻势头愈演愈烈,他们竟当真以打算用血肉之躯攻城。攻城的法子也很简单,就是胡人惯常用的以土填城,大批的步骑兵将土填埋在城墙外,堆成一道长长的斜坡,然后大军自然就可以沿着突破攻上城去。
只可惜,长安城绝非陇西堡垒那般的规模,将数丈高的城墙填平了,也绝非短时间内可以达成的,更何况城上的守军箭矢齐射,滚木礌石也一股脑的招呼下来,短短一个时辰的功夫里,伤亡竟已经超过数千。
“大相,赞普召见!”
吐蕃大相玛祥仲巴杰收回了投降长安城方向的目光,回头看着说话之人,此人是他的亲信东代大将尚悉结。尚悉结也是此次进攻长安最主要的将领。
“赞普舟车劳顿,让他早些休息就是,一日三次召见,如果误了大事,他就是我大吐蕃的千古罪人!”
尚悉结道:
“大相现在知道这娃娃的烦人之初了当初不若将其杀掉,另立新赞普,也总好过养着一个狼崽子强出百倍!”
玛祥仲巴杰两鬓的须发都已经花白,他手捋了一下须髯,冷笑一声:
“还没断奶的幼狼,就算龇牙又岂能伤人再者,唐朝金城公主又是他的生母,只冲着与唐朝千丝万缕的关系,如果得当,未必不能成为我大吐蕃一代英雄赞普!”
“大相养狼遗患,小将想不通!”
玛祥仲巴杰不再多言,而是往赞普的军帐方向而去。
吐蕃的新赞普赤松德赞是老赞普赤德祖赞的幼子,尚在冲龄,由权臣尺代丹珠用武力所拥立,大相玛祥仲巴杰杀掉尺代丹珠以后,并没有将尺代丹珠所立的新赞普废掉,仍旧恭顺的尊奉其为赞普。
“大相,学生刚刚听说吐蕃勇士伤亡很大,希望大相能暂时罢兵,另觅良策……”
赤德松赞虽然只有十二岁,但在大权独揽的玛祥仲巴杰面前,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拘谨。
玛祥仲巴杰皱着眉头,生硬的答道:
“赞普只须安坐在这里,外事一律有老臣处置就是!”
第八百九十五章:皇帝之废立
这时,一名军吏在那禁军将领的身侧耳语了几句,那禁军将领面色微微愕然,又马上恢复了平静,一改此前的狠绝态度。
“念在你往昔对皇后殿下的功劳份上,今日便开恩一次。”
说罢,他右臂一挥指着身侧的亲随下令:
“你们几个,亲自押解他去见殿下!”
挣扎在的死亡线上的鱼朝恩暂时多了一线生机,连不迭的对那禁军将领作揖。
在面临生死的紧要关头,没有几个人能维系住作为高官显宦的尊严,能被饶了一命,又有几个人不会感激涕零呢
不过,那禁军将领显然很是不耐烦,甚至不与鱼朝恩对话,只快速的摆了摆手,让随从尽速押着鱼朝恩离开。
然则,鱼朝恩很快就发现了事情并不对头,因为那几个禁军并没有押着他走平时进宫的路,而是东拐西拐,去了一条连他也叫不上名字的回廊。大约半个钟时间,鱼朝恩的前面出现了一座窄小的便门。
“从此门出去就是生路,将军只希望你能兑现承诺!”
“承诺”
鱼朝恩更是丈二金刚摸不清头脑,明明自己就要引颈就戮,又明明是那进军将领饶了自己一命,可偏偏此去不是见张皇后,而是一道逃生的窄门。
“你们几个把话说清楚了……”
不过,那些禁军军士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迅速的离开了,仿佛再躲着瘟疫一般。
鱼朝恩冲着他们的背影狠狠的吐了一口大浓痰,然后又急不可待的的推开了那道窄门,外面竟是一片桑林。见此情形,他登时就明白了,这里是大明宫通往兴庆宫的一处御道。
兴庆宫在天宝十五年遭遇大火,七成以上的宫殿被焚毁,虽然后来重建了三成左右的宫殿,但这条御道却因维护不利而渐渐荒废。这片规模不大的桑林正是御道的开端。
跌跌撞撞中,鱼朝恩开始思索今日发生的一系列匪夷所思之事,吐蕃人突然进逼长安,来得太过突然。张皇后又一反常态的要杀死自己,在这种时刻,她明明该需要自己才对,怎么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呢
纵使鱼朝恩很是聪明,但也难以猜透张皇后不按常理行事的背后因由,他甚至想不清楚那进军将领在关键时刻因何放了自己。鱼朝恩很快就收起了心思,只想着如何才能尽快的回到自己的地盘上去,虽然神策军已经有张安的势力盘根错节,但那些核心亲信也依然毫不动摇的支持着他。
“将军,将军是你吗”
忽然鱼朝恩听到头顶上有若隐若现的呼唤声,抬头一看,只见两侧高耸的宫墙上探出了几颗脑袋,奈何阳光刺眼,他看见的脑袋全是一片黑影。
“俺是四郎啊,将军顺着绳索爬上来,张皇后要杀你,咱们反他娘的……”
这时,宫墙上又有一个声音显然在斥责那个叫四郎的人。
“絮絮叨叨也不分场合,还不赶快把将军提上来……”
很快,一根绳索垂了下来,鱼朝恩似乎明白了什么,双手抓紧绳索喊了一声:
“起!”
登时,鱼朝恩只觉得自己双脚离地,腾空而起,不多时便已经人在宫墙之上。
……
破败的宫墙上长满了杂草,几处墙头甚至大片的剥落了石砖,豁牙漏齿,好不难堪。这里是太极宫掖廷靠南的一段宫墙,亦因为年久而失修,几个鬼鬼祟祟的影子从街角里奔了过来,其中有一位身手利落的将肩上绳索抛到墙头,等绳索固定之后,又用双臂使劲拽了拽,然后一飞身三两下就攀上了墙头,翻入宫墙之内。
其余几个人也有样学样,拽着绳子翻进了掖庭宫内。
由于太极宫的荒芜破败,甚至连掖廷宫里都没有几个人,入眼处也尽是杂草丛生。
丛生的杂草有的已经将近一人多高,这位他们提供了极好的掩护。
“大尹何必跟着郑某冒险呢如果此番不成,咱们很有可能……”
“郑将军毋须多言,崔某留下来也不过是笼中之鸟,不能任何作为,与其这样,不如与将军同在一处,若成功便或可力挽狂澜!”
偷偷进入掖庭宫的人里,其中两位正是郑显礼和崔光远。由于吐蕃人的突然进犯,神策军和左武卫都慌了神,甚至连监视他们的人也都惶惶然三心两意。郑崔二人正是利用这个机会,摆脱了张皇后的监视,相约进入这掖庭宫内,所为的最终目的就是被安置在北禁苑的那一部民营。
北禁苑的民营虽然只有万把人,但若使用得当,未必不会有十万人的效果。
当初,天子李亨也正是念及这支民营战力非凡,又曾与其并肩作战而没有将其解散,但也没有把他们编入十六卫之内,仍旧保持着民营的基本结构。
民营与神武军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里面的许多军官都是由神武军选拔而来,这支民营虽然在李亨的干预下脱离了与神武军的联系,但营中上下对神武军都是抱着善意和好感的。
现在,张皇后和李辅国弄权,将瘫痪的天子李亨当做提线木偶一般的摆弄,又发动兵变赶走了太子李豫,把长安城闹的乌烟瘴气不说,又致使吐蕃人突然兵临城下……如此种种,郑显礼都认为自己有必要将这支民营人马控制在手中,让他们发挥本该有的作用。
自从兵变以后
第八百九十六章:胡营遭夜袭
玛祥仲巴杰更倾向于杜万全关于策反内应打开城门的说法,不过此人的思维跳跃倒是极不寻常,突然又反问了他一句:
“大相若当真入主长安,可否想过,立哪一位做皇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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