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唐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五味酒
张炎大声道:
“江山社稷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际,殿下如何还在这里婆妈来人,还不快扶殿下更衣,去勤政殿!”
范阳城内的皇宫是从前的节度使府改建,也学着兴庆宫的模样,弄了个勤政殿。
“不,我不……”
史朝清还想拒绝,但跟在张炎身后的“重臣”们却只当他在做戏,这时候卖力的劝进就显得极为重要,也是将来论功行赏时可以凭借的资本。是以,不论史朝清如何挣扎,‘重臣’们都野蛮粗暴的挟持着他赶往距离代王府不远的皇宫。
皇宫内外早就被何敞带兵进驻,被动员起来的大臣们里里外外站了个水泄不通,由于没有专门的礼官维持秩序,所以乱哄哄的也不足为奇。
但无论如何,史朝清被强行穿上了不甚合身的皇袍,架着坐在了勤政殿的御榻之上。
即位诏书由左仆射元复当众宣读,大臣们山呼万岁,一拜再拜。仓促之间,大燕朝第四位皇帝正式继位。
继位的同时,左仆射元复甚至还似模似样的起了个年号,以今岁为建中元年。
所谓建中,寄予了他们这些大燕臣子们的没好愿望,能够在中原建立大一统的王朝。
直到礼成之后,史朝清还浑浑噩噩的如在梦中,他实在搞不清楚,自己怎么就稀里糊涂的继承了皇位呢如果自己做了这大燕天子,那么父皇呢父皇回来可怎么办
一想到这个,史朝清便又有了主意,觉得自己大不了再将皇位还与父亲就是。于是,他竟心安理得的接受了百官们的拥立。
当上皇帝以后,史朝清认为第一件事就是处置他的兄长,也就是太子史朝义。
史朝义犯上作乱,肯定是要受到处罚的,于是他当殿宣布,贬其为建安郡王。他是个心软的人,在得知个个必败之后,就想着饶他一命。但这种建议又遭到了大臣们的集体反对,认为封王可以,但只能是追封,换言之,史朝义必须死。
被大臣们扰的心烦意乱,史朝清只得胡乱的答应下来,算是妥协。同时,他又开始大封所谓的“功臣”,以张炎为门下侍中、裘柏领左武卫大将军、郑敬则判范阳府尹……
就在史朝清大封功臣的闹剧上演之际,范阳城外,史思明突然对范阳城发起了疯狂的进攻。进攻的目标点就在此前被史朝义以石砲轰塌的那一段。
由于坍塌地段成了整个城防的最薄弱处,史思明便集中了近五万人,对这里展开了狂轰乱炸。
当然,史思明在用兵策略上与史朝义大致不差,当然不肯用自己的精锐嫡系填命,而是以招降收编的史朝义残部作为先锋,然后仅以少量的嫡系精锐为骨干。
强攻开始的很突然,就连裘柏都始料不及,当他收到城墙告急的急报通知时,正在吃早饭,惊得手中饭碗都因为拿捏不稳而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快!随我退敌!”
裘柏二话不说,便带着嫡系人马赶赴敌军攻城之处。这里是他疏忽了,仅仅对坍塌处做了简单的布置,好在来的及时,凶猛的攻势被强行压了下去。
看着潮水一样仍旧不断涌向城墙的攻城不对,裘柏渐觉头疼,史思明的攻城显然比史朝义狠辣多了。史朝义攻城时还会顾及伤亡,而史思明则全然不计代价,死多少人不是问题,重要的是攻上城墙。
因此,裘柏不敢有丝毫的放松,立即请调于城内控制局面的封常清部兵马。只有这些人才是真
第一千一百一十三章:狂欢终有期
卢杞见到的是两个邋遢狼狈的人,其中一人自称丁孝礼,另一人则自称是史朝义的后军主将蔡文景。丁孝礼何许人也,在河东并不挂名,但蔡文景却是知道的。他们身后还有一个被绑缚的,就是所谓的史朝义。
此时,三人早就没了伪燕高官所应有的气势,卢杞当即命人找来伪燕降人进行辨认,果然认出了确系史朝义其人。
这对卢杞而言可谓是意外之喜,于是马上对丁孝礼和蔡文景改变了态度,他虽然痛恨这种背主求荣的人,但为了大局还是要假以辞色的。
“卢某对蔡将军可是久闻大名,今日弃暗投明,朝廷一定不会亏待你们的!”
蔡文景和丁孝礼本来还有八千精锐心腹用作投靠唐朝的依仗,但在昨夜被史思明派出的追兵连续三次咬住,最终被打的四分五裂,能够仅以身逃脱已经是难得的了。
事到如今,没有了选择,只能企望着卢杞能够善待他们,如果卢杞现在动了杀心,他们也只有引颈待宰的份了。
丁孝礼是个极有眼色的人,马上就看出了卢杞的言不由衷,但还是自持有用,便眼巴巴的说道:
“小人熟悉伪燕各路情况,可住节度轻取范阳!”
闻言,卢杞噗嗤一声笑了。
“君何以助我轻取范阳啊”
丁孝礼被笑的有些发虚,因为他明显从卢杞的笑容里品味出了丝毫不加掩饰的嘲弄。
“史朝义曾为伪燕太子,小人是曾得伪太子信重,因而有幸参与军机,许多内情,小人是知晓的,或可为节度提供助力!”
心虚之后,丁孝礼不再那么胸有成竹。
卢杞忽然问道:
“苑乡土城饿死史思明的计策,莫非出自君之手”
提起苑乡土城那段憾事,丁孝礼就连连叹息,如果史朝义肯听从劝告,见着史思明死透了,他们又何至于有今日之败呢恐怕已经攻破范阳城,史朝义如愿登基继位,他们也都位极人臣。
现在倒好,生死莫测,成了人家砧板上的鱼肉。
“唉!如果史朝义听我之言,又何至于落得这般田地呢”
卢杞大笑道:
“如此说来,君确实功不可没!”
像丁孝礼这种人,燕之贼,在客观上却是唐之“功臣”。在卢杞看来,什么饿死史思明的计策都是瞎胡闹,捉住以后,一刀宰了干净利落,还管什么本就臭的不能再臭的名声呢
丁孝礼被笑的浑身发窘,捆成粽子一样的史朝义则拼死的挣扎着,奈何口中塞着东西,满腔的愤怒无从发泄,只一双眼睛赤红似喷火一般。相对于这两人的浮躁,只有蔡文景立在一旁,不说话。
卢杞又问
“可知范阳城内守城的是何人吗”
“何人”
丁孝礼对这个问题有些迷茫。
卢杞直言道:
“封常清,你可听说过”
“封,封常清”
好半晌,丁孝礼才艰难的说出了后半截话。
“他何时,何时投了伪燕”
卢杞身侧的将佐指斥道:
“封大夫一片丹心,怎么会投了你们这群叛逆直说吧,你们的覆灭也就在今朝了!”
丁孝礼喃喃道:
“怪不得,怪不得……”
范阳守军的守城之法的确奇怪,但封常清又是怎么与史朝清他们走在一处了呢难道史朝清也投了唐朝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就被他否定了,不可能,史朝清对其父史思明十分忠心,应不会如此。
简单的交流了一番之后,卢杞便命人看管史、蔡、丁三人,大军则继续前进。
十几里的路程,说远不远,说近,数万人的行军也至少要一日半日的功夫。他只希望不要出什么意外,史思明毕竟和史朝义这种人不同,他能够与安禄山经营河北近十年,绝对不是浪得虚名。
此时的范阳城下已经杀得昏天黑地,城墙上成了修罗场,没眨一下眼睛都有人随之死去,攻城叛军的士气打了鸡血一样高涨,守军则渐渐有些力不从心了。
史思明的大纛旗打了出来以后,对守军的确是有触动和震撼的,尽管史朝清登基的消息已经先一步通知各部,还是对军心预示其造成了相当的冲击。
情知到了最关键的生死存亡一刻,封常清不顾病体支离,挥舞着横刀在敌兵面前左冲右突,所到之处,无人可挡。
裘柏用力抽出了捅入一名敌兵腹内的横刀,鲜血淋漓渐了满身,他的衣甲早就被敌兵之血浸透。可敌兵就像蝗虫一样,竟无论如何都杀不干净。他头一次杀人杀到手腕酸软,瞥了一眼城外,敌兵仍旧蚂蚁一样,踏着由尸体垒成的胁迫不断涌上城墙。心中腾起一丝无力之感。
他心里暗暗的嘶喊着:大帅啊大帅,你怎么还不来
城墙上的厮杀惊动了皇宫中论功行赏的大燕君臣们,元复作为三朝元老,终于如愿以偿的当上了中书令,亦即是宰相之首。
史朝清听得战鼓声时大时小,时密集时稀疏的响个不停,便想询问究竟,可扫了一眼身旁之人,张炎等代王府掾吏亲信竟一个都不在,便只能询问元复:
“元相公可知城外战况如何了”
说实话,元复也对战局一无所知,尤其昨夜的杀戮,他的名字没有在那份名单上,到现在还后怕的很呢,哪里敢去与那些凶神恶煞的监国卫率交涉呢不过,就连史朝清都不清楚监国卫率在做些什么,这就有些奇怪了。
好半天,元复才颤颤巍巍的反问道:
“陛下难道不,不知卫率的情况吗”
第一千一百一十四章:满朝无忠臣
元复是个很有心机的人,他知道自己既无兵权,也没有与地位相等同的威望,并不足以服众,于是就找到了一名与张炎素来交好,又与之关系不错的掾吏,请他代为引见。
这位掾吏也算实诚,直接就告诉他,现在的情况即便见到了张炎,也很难有什么改变,城外的叛军攻势很猛烈,监国卫率已经把所有能够调动的兵力全都调到城上去了。
而张炎就在城门处负责兵马提调,已经没有功夫去应付那个小朝廷了。
这些情况是元复早就做好心理准备的,他又请那位掾吏代为引见,因为他无论如何也要弄到第一手的最新消息。
于是,在那位掾吏的引见下,元复见到了浑身是汗的张炎,今日的天气并不热,只是紧张和危机感让他压力甚大。
在元复的印象里,张炎一直是个很能沉得住气的人,现在如此模样,也是令其暗暗心惊,看来局势果然不妙。
“元相公如何到这里来了”
“张相公说哪里话来,元某既然身为宰相自然也愿意为守城出一把力啊,否则不是尸位素餐了吗”
不过他也只客气了一句,就单刀直入。
“实话说吧,老夫亲自来此就是问一句,城外攻城,攻城者,是否太上皇帝”
闻言,张炎现实一愣,继而便失笑点头。事已至此,他也没有必要继续隐瞒,现在城中满朝文武都已经被绑在了同一辆战车上,就算史思明勇猛如此那又如何
这些有拥立新皇帝之功的大臣们,哪一个不会面临残酷的秋后算账
这一下点头,彻底将元复丢进了万丈深渊,千算万算都算不到史思明居然在这个时候回来了,那么他们这些拥立首功的人还能有好下场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元复甚至都没能多问一句城上的战况如何,元复就失魂落魄的赶回了皇宫,他觉得有必要与新皇帝商讨下一步的对策了。
史朝清等的心焦不已,见到元复回来,登时起身紧张的询问:
“元卿可查实了情况”
元复跪地大哭道:
“陛下,太上皇帝领兵在外……”
一句话未说完,竟已经泣不成声。
至此,史朝清得知了父皇还活着,并且平安的归来以后,他竟然奇怪自己并没有特别的高兴,甚至内心当中还蕴藏着一种不易察觉的恐惧。这种感觉令他极为苦恼,内心中不断的反问着自己:我为什么要害怕为什么
实际上,他只是一味的逃避而已,既然选择了即皇帝位,就应该料到了与父亲决裂的那一天。
终于,史朝清有点后悔了,后悔不该这么草率的登基,然则木已成舟,他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众卿,可有甚对策请畅所欲言!”
到了现在,谁还能说什么呢拥立之功的喜悦还没能持续超过一天,现在骤然发现自己的处境居然已经危如累卵。
只有元复,冷静的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陛下是想保社稷还是保性命”
这话问的有些难以回答,谁都能听得出来,是个非此即彼的问题,显然保社稷与保性命不能同时达成。但他还是抱着一线生机。
“难道就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吗”
没有!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残酷,刚刚将他推上了权力的顶峰,只一眨眼的功夫便又狠狠的将其打落悬崖,跌入深不见底的深渊。
众臣们对元复的提议也十分好奇,都让他赶快说出自己的意见。
不过,元复却非要史朝清先二选其一,才能说出自己的意见。
“臣之意见,只能随陛下的决定而定!”
史朝清便道:
“保命如何保社稷又如何”
从史朝清的眼睛里,元复看到了他想要的东西,那就是这位刚刚登基的皇帝打算保命。
于是,他从容的答道:
“保命,便只有投降唐朝,请唐兵解围!保社稷,投降太上皇帝,以期太上皇帝尽快平息战乱,以恢复国力!”
当然,投降太上皇帝虽然能保住社稷,但却无法保住性命,以史思明的性格,一定会对背叛他的人寸寸磔杀,继而族灭。
史朝清的恐惧越来越明显,他的呼吸开始急促,脸色也涨得通红,突然如火山喷发一般,整个人都失控了。
“朕,朕就说不想要这鸟皇位,是你们,你们非得架着朕,架着朕,穿上皇袍,做这大殿,朕,朕不干了……”
史朝清虽然口口声声说不干了,但每句一个朕却是相当的清晰。
大臣们在元复那里好像抓到了救命稻草,竟纷纷劝说史朝清降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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