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唐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五味酒
这其中,诚然有天子对哥舒翰的疑虑使然,但杨国忠在其中则扮演了一个搅屎棍般推波助澜的角色。所以,从一开始,秦晋就对杨国忠其人抱有深深的敌意,只要逮着机会就像将其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然而,秦晋低估了皇贵妃对李隆基的影响,也低估了李隆基对杨国忠的依赖。相比哥舒翰、高仙芝等人的能,反倒是杨国忠的亲更让他放心,这也是杨国忠能够得以重新起复的根本原因。
随着话题的深入,室内的气氛逐渐变的沉闷。
内室的门忽然被拉开,小蛮端着茶具款款进来,分别在各人面前的案上摆放好,又盈盈一拜,说了几句祝词,然后便躲在了秦晋的身后,一副随时听后差遣的模样。
秦晋转头看去,却见她扮了个鬼脸,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有了小蛮的突然介入,室内的沉闷气氛渐趋消散,郑显礼甚至打趣道:“中郎将金屋藏娇,齐人之福,令某等好生艳羡啊!”
小蛮听他们的话题直引向了自己,脸上顿时飞起了红霞,然而心里却美滋滋的。
秦晋干咳了一声,想说句天子有赠,不敢不从,却又怕因此而伤了小蛮的心,便又咽了回去。
古人视出身低贱的女子为牛马一般的物品,可在同僚好友间转来赠去。比如,白居易晚年中风,便遣散家中侍妾,好在他还算有情义,卖掉家中白马以此为嫁资让她回乡嫁人。另一位大诗人苏轼,则在贬官路上以侍妾换友人的白马,侍妾不甘受辱当场撞了槐树,以死明志。
不论这两则故事的真伪,但仍旧可以窥得管中一斑。秦晋诚然不排斥娇妻美妾左拥右抱,但对这种互赠侍妾的做法还是难以接受。说到底,他更在意这些女人的内心感受。
秦晋不仅对繁素与小蛮如此,对府中的一干奴仆也是如此,将心比心,自然能使他们生出归属之感。这一点则是秦晋所未想到的。
又闲聊了几句,郑显礼与陈千里先后告辞。
两个人骑的高头大马,先后出了胜业坊,谁也没注意到,阴暗处的角落里正有一双阴鸷的眼睛盯着他们的背影。
“竟是陈千里这小竖子!”
阴鸷眼睛的主人低声自语着,他正是一直视秦晋为不共戴天仇人的范长明。
范长明含混不清的咒骂了几句,当初在新安时,这厮还是个不入流的县廷杂任,在他面前也是点头哈腰的角色,想不到今日竟也是高头大马招摇过市。
听说这厮还得到了龙武大将军陈玄礼的器重,而陈玄礼又是天子信臣,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再联系到自己家破人亡沦落到这般田地的惨况,嫉妒与仇恨就像毒虫一样寸寸咬噬着他的心肝。
跟在陈千里后面还有一个高大魁梧的中年人,同样骑着高头大马,范长明并不认识他,但直觉使然,便连跑带颠的尾随跟踪而去。
范长明跟着那魁梧的中年人绕了小半个长安城,累的上气不接下气,若非他逃难路上受尽苦楚,练就了一身的好耐力,只怕也坚持不住。
好在魁梧的中年人在城南军器监停了下来,范长明终于可以停下灌铅一样沉重的双脚,大口的喘着粗气,毕竟年岁不饶人……
原来此人是军器监的人!范长明有点失望,军器监的差事虽然有油水,但在京官里显然不是能够上得了台面的地方。而且,军
第一百四十九章:玉人思乡重
秦晋被关在羽林卫的时候,坊间都盛传胜业坊内的秦府要被查抄,上下家奴们都惶惶不可终日,岂料就在日日担惊受怕之际,竟又峰回路转。秦晋不但官复原职,甚至还扳倒了当朝宰相杨国忠,这让连日来倍受恐惧的府中家奴们顿感扬眉吐气。
李狗儿在秦晋身周问长问短,“坊间都在传家主扳倒了杨国忠,是真的吗还有人说家主……”
“狗儿,这些是你该问的吗”
一向管束府中奴仆严苛的家老,制止了李狗儿一连串的发问,并向秦晋报告了连日来府中的基本情形,哪怕就在他获罪于天子下狱的时候也无家奴一人逃跑。
这在唐朝是十分罕见的,所谓树倒猢狲散,不论高官显爵,只要有失势的一天,府中奴仆食客终究会逃亡大半。远的不说,就说杨国忠,在元日罢相之后,不过三两日的功夫,豢养的食客以及奴仆下人就逃了个干干净净,只有少数家生子才留了下来,景况凄惨,让人不忍唏嘘。
秦晋自知多日来只忙着神武军和军器监的事,一直顾不得这里。现在府中仍旧井然有序,这位家老功不可没。
为了安抚以及奖励这些人,秦晋便下令没人赏钱一贯,帛一匹。
众人闻言后更是欢欣鼓舞。只有那位家老仍旧不苟言笑,从旁训诫一众人等各归各位,不要围在家主面前。
秦晋对这位家老很是满意,此前契苾贺曾安排人调查了府中人等的来历。这些人多是犯官子弟自幼充作了官奴,家世上清清白白,又因为破家时年齿尚友,比起那些从人市上买来的奴仆,又强了何止十万八千里。
他也曾感叹,天子的赏赐,不论财物或是人,质量都上上层。也曾唏嘘,如果他们的父辈不是在政争中失势,现在也许已经锦衣玉食,娇妻美妾,功成名就了。
独独府中的家老经历复杂,今年已经五十有三,据说是某位宗室的家生子,但那位宗室在武后当政时期获罪,家破人亡,此人也就随之颠沛流离。
……
室内炉火噼啪作响,婢女捧来了逆时的瓜果摆在案头,然而秦晋却无心享用。此刻的他虽然人在胜业坊,可心里人就牵挂着禁苑神武军。
凝神沉思间,后颈阵阵发痒,秦晋突的右臂回手一览,身后就传来一串娇呼,用力之下温香软玉入怀,却是侍女小蛮。隔着薄薄的衣裙,手臂上的每一根神经能清晰感受到少女身躯的丰满与肉感。
被秦晋骤然揽入怀中,小蛮双颊微红,不自在的挣扎了几下,奈何揽着她的一双手臂却似钢铸一般,纹丝不动,不由得嗔道:“家主弄疼小蛮了,快松手。”
同时,小蛮又伸手去探秦晋腋下,趁着他身子一滞的当口,灵猫一般跳了开去,脱离了控制。
秦晋笑道:“好一个灵巧的猫儿!”
细看小蛮身后却没见到繁素,这两姐妹向来形影不离,甚少独处,便又问道:“你们姐妹因何没一同过来”
岂料刚刚还嬉笑的小蛮却幽幽叹了口气,“妹妹今日出去置办脂粉,从外间回来便闷闷不乐,还偷偷拭泪,小蛮问了却也不说!一定是遭遇了甚委屈,不如家主去问问,她一定不敢不说!”
小蛮忽闪着一双充满好奇之光的大眼睛望着秦晋。
与姐姐小蛮不同,妹妹繁素的性子颇为内向,少女心思容易感怀神伤,原也不是稀奇事。因此,秦晋只答应了一声,屁股却是在软榻上纹丝不动,因为他约了陈千里与郑显礼二人,约莫时辰也该在此时到了。
“呀!说曹操曹操到,家主,快问问她因何偷偷拭泪!”
繁素走过屏风,盈盈来到秦晋面前婀娜一拜。
秦晋望去,果见她脸上梨花带雨,面容间弥漫淡淡的阴云。
“如何哭了”秦晋拍了拍软榻道:“过来坐了说话!”
繁素挨着秦晋坐了下来,才轻叹道:“今日出坊,隔着车窗见到一名衣衫褴褛的行人,眉宇间像极了阿爷……”
竟是思乡了,秦晋原本还算平和的心境开始变得波动起来,他颇为怜悯的看着面前的少女,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安慰。
她的父亲已经被烧死在皂水河谷里,早就与之阴阳两隔,两位兄长也都相继殒命,而今孤身一人,孤苦无依,也着实让人又怜又爱。
秦晋抬手在繁素背上轻抚着,以示安慰,却不料她竟又嘤嘤的啜泣起来。
这时,李狗儿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家主,有客到,是军器监丞!”
郑显礼到了,繁素到极是知进退,见秦晋有客来访,便轻轻拭泪,向他道了声罪便拉着小蛮离开。小蛮本还想看看热闹,“哎,拉我作甚了……”
房门拉开,带着一股凉气,郑显礼入室落座。他更习惯于与秦晋在军营中席地而坐,似这等优雅舒适的环境,反而拘谨的很,浑身不自在。
“板甲试制失败,有经验的铁匠都说,仅凭人力很难一次压制成型一整块。”
试制失败,也在秦晋
第一百五十一章:离间君与臣
崇业坊拥堵狭窄的街道上,日日堵的水泄不通, 各方官员像嗅到了鱼腥味的老猫一般,又纷纷赶来烧杨国忠的热灶。一辆四马轺车远远停在了坊门外,立刻有随从殷勤的随从挑起车门帘幕,只见一名瘦削猥琐的无须男子从车上下来。
“干爹,杨相公府邸到了!”
此人正是大宦官监门将军边令诚。边令诚看着眼前狭窄拥堵的坊门与坊内街道,眉头紧皱起来,暗叹一声,想不到堂堂宰相居然也沦落到了这般田地,在这种拥挤狭窄的小坊小宅内寄人篱下。
“听说,杨相公寄居在虢国夫人府上”
一旁的小宦官又连忙殷勤的凑上来回答道:“回干爹话,正是如此。如果不是虢国夫人当初还买下了这处崇业坊的宅子,只怕他们杨氏一门都要露宿街头了呢!”
小宦官的言语神情中充满了浓浓的幸灾乐祸,其实也不仅仅是他一人如此,但凡禁中内外,朝野上下,提起来杨国忠倒霉这件事,有哪一个不是暗自大呼痛快的。
杨氏一门凭借裙带关系,显赫一时,杨家奴仆甚至敢当街鞭打公主,天子更是偏听偏向,这等荣宠与跋扈,世人妒忌者有之,仇恨者有之,偏偏就是没有鸣不平的,也就不足为奇了。
边令诚立刻扳起了脸,训斥那小宦官。
“临出来的时候说了多少遍,说话一定要先过过脑子,杨相公早晚要搬回永嘉坊去的,虽然现在还居住于此,那是为了照顾圣人体面,若以后再像现在这样口无遮拦,以后就别跟在某身边了。”
小宦官受了训斥,连忙低下头请罪。
“儿子知错,请干爹责罚!”
边令诚满意的点点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今次暂且记下,若有再犯,定不轻饶!”
说罢,边令诚一甩袍袖,挤进了熙熙攘攘的人堆里。
边令诚自认与那些烧热灶的官员们不同,毕竟他是天子的近臣,又马上要赴潼关监军,于情于理自己主动示好,以杨国忠的处境和才智都要加以拉拢才是。
跟随边令诚的宦官随从们本想驱散堵在坊内狭窄街道上的人群,但边令诚出于低调的考虑,还是三下两下挤了进去。
小宦官在门房处递了帖子,不一会功夫就见府门大开,杨国忠倒履相迎。
见到杨国忠亲自出面,边令诚心知今日之事便已经成了一半。
两个人互道寒暄之余,便相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把臂进入府中。
待在会客厅堂各自落座之后,有婢女奉上了刚刚熬煮好的茶汤,杨国忠这才殷切的笑道:“将军大驾光临,杨某蓬荜生辉啊!”
边令诚也客气了一句:“杨相公严重了,承蒙相公热情款待,是边某的荣幸才是。”
紧接着,边令诚的话锋一转,就提到了他即将赴潼关监军的差事上。
“边某**潼关监军,不知相公可有吩咐”
杨国忠却顾左右而言他,“将军蒙圣恩,又身具赫赫战功,于兵事上何用杨某多加置喙”
“唉!实话说吧!”
边令诚常常叹息了一声。
“哥舒翰嚣张跋扈,嫉贤妒能,边某怕只怕这一去,就步了田建业的后尘啊!”
田建业本是杨国忠安排在哥舒翰身边的钉子,但是哥舒翰却凭借着天子对他的信重,直接以贪墨粮饷为由,一刀将他宰了。这也是杨国忠与哥舒翰数次交锋中,第一次落了下风。
只不过,杨国忠还没等再有反击之举,便遭到了秦晋的突然上书弹劾,然后命运急转直下,被狼狈的罢相。最终竟让哥舒翰白白的捡了个大便宜。
“哥舒翰嫉贤妒能,排挤同僚是出了名的,远的便不说了,只说安思顺与高仙芝,哪一个不是被他视作眼中钉肉中刺现在案氏兄弟已经被他整治的家破人亡,让人看了如何不心寒啊……”
没等杨国忠说话,边令诚又继续数落着哥舒翰的种种劣迹,直到说的口干舌燥,才端起了案上的茶汤,大大灌了一口,然后将茶碗重重顿在案头。
杨国忠却笑道:“天子用其能,你我还是知趣些好,否则忤逆了天子,雷霆之怒又岂是你我能够承受的”
边令诚的话说的看起来很坦诚,杨国忠便也交了几句心里话,这些的确是是他心中所想。天子现在用的是哥舒翰的带兵之能,这一点至少应该在天子看来无人可以替代,也正是这种无可替代性,才促使了哥舒翰有公然杀掉田建业的胆子。
边令诚却摇摇头,“杨相公此言差矣,若说上元节前天子的确可独用其能,但今时今日,以天子的一系列举措,难道还看不出其中的深意吗”
边令诚一番话说的虽然颇为隐晦,但其中所透露的意思已经呼之欲出。
……
满意的离开了崇业坊的杨国忠府邸,边令诚又回到了他的宫外私邸,在离京赴任之前,他已经用不着到禁中当值。
刚刚坐了下来,连座榻还没捂热,便有家奴禀报。
“将军,那个姓范的田舍翁又来了!要不要轰走”
听到是他,范长明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这几日他被此人聒噪的不行,便开始屡屡避见,不过今日心情还算不错,就像见识见识这厮究竟又有甚馊主意。
“不用了,领他进来!”
片刻之后,范长明拖着一身破旧
第一百五十章:啬夫心机深
秦晋如此安排,几支新军都有了眼线,危急时刻就算难以施加影响,获取消息也是对他们极有利的。然则,此事却须低调,一旦被天子察觉,定然会被视作第一威胁予以连根铲除。
其实,秦晋这一点大有些杞人忧天。天子的着眼处,只在将与相,似他们这种级别的官吏,别有心思的千千万,若每一个都得严加防备,即便身为天子岂非也要累死了
目前为止,神武军的扩军计划受到的削弱最为严重,以秦晋事后的分心,应该与他弹劾杨国忠的过激举动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这一点似乎已经从天子起复杨国忠的举动中得到了侧面印证。
相对未来局势的可能糜烂,陈千里更担忧秦晋以后的处境。杨国忠极有可能重新入政事堂为相,到那时肯定会第一个对付秦晋。
杨国忠整人的手段虽然比李林甫差了很多,但一桩桩例子,仍旧让人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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