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神锁妖记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坟前不哭
僵持的局,总有解开的道!
紫衣女神忽然唇角牵起一抹浅笑,而后攻势一转,长鞭向后飞舞,往三尺外的藤树下疾驰而去。
随后,红衣闪过,却比鞭影更快,少女在紫藤树下收势站定,生生受了一鞭。鞭尾舔过之处,罗袖撕裂,带出血色的痕迹和衣物遮掩下雪白肌肤上一团团触目惊心的黑煞之气。
红衣身后,一只圆滚滚的猪崽欲挣脱束缚,仍旧不停用前蹄刨着身下的泥土,奋力挣扎。
不远处,始终保持冷情冷面的白泽仙官不动声色的抬头,不意看见身旁面容沉寂的创世神祇眼中多了些欲辩难辩的情绪。
“上神又何必苦苦相逼”红衣少女毫不在意臂上的伤,她眼神逐渐冷却,漠然看着几步外的百里飞雪。
紫衣上神不屑一笑:“我便相逼,你又如何”
闻言,少女扬眉,姿态挺立,傲然回道:“论打架,我又怕了谁”
话毕。众人凝目,只见少女手中凭空多出一只翠绿小巧的玉笛,笛身通透晶莹,泛着幽幽冷光,笛尾处绑着一条红色丝绦,衬得它精致可爱。
百里飞雪冷笑。顷刻间,扬鞭出手,力道竟比之前更狠更沉。
单灵夕侧身躲过,红色绣鞋如蜻蜓点水般,顿地而起,身影已跃至半空,只留下白色丝带在风中翩翩翻飞的幻影。
随后,一阵空灵悠扬的笛音传来,让周遭突然寂静无声。
那笛音初始平和柔美,如一湾淙淙的溪流划入心间;而后低回婉转,由远及近,或抑或扬,种下遐思牵念无数。胭脂色的美景在笛声中绚烂蔓延,开出了一片片心花怒放。
紫衣女神的长鞭仍旧挥舞着,却被笛声织成的屏障次次隔了开去,去势再猛,亦如羽毛般轻轻坠地,而至颓废萎靡。渐渐的,在悠扬绚丽的笛声中,百里飞雪的神色逐渐由清明转至混沌。脚步亦显出虚浮姿态,隐透入魔之兆……
白泽仙官惊愕的望向创世神祇,从尊神口中,他分明听到了一个自己也不敢相信的答案。
“九幽佛心曲!”陆压说,嘴角分明带着浅淡的笑意,眼神却沉得似要将红衣少女吞没般,危险凌厉。
在白泽记忆深处的典藏中,分明书写:天地尚为混沌之时,妖孽四起,而黑暗无边。佛陀踏莲步而来,观世间悲苦,心生不忍。一曲九幽佛心,渡万千魔灵,往生海彼岸花开,忘川河菩提叶落。
明明是妖,却能吹奏出世间至纯至善、大慈大悲的音律。音律后藏的,究竟是佛心,还是噬人幻境
……
佛音中,百里飞雪做了一个梦,一个长长的,带着血色的残梦。
梦里的自己还是儿时的模样,扎着羊角小辫,穿着碎花百褶裙,面容倾城娇艳。强壮高大的父亲,一脸慈祥和蔼,让她骑在自己肩上,父女两人说说笑笑去逛小市集。温柔美丽的母亲,虽囊中羞涩,却舍得花两个铜子为她买一串诱人的冰糖葫芦。她还记得葫芦串酸酸甜甜的味道,一如除夕时碗里的汤团,永远是幸福的味道。
后来的后来,美梦变成了噩梦……那一年的除夕夜,天上下着薄薄的雪,雪花落在她小小的手上,消失不见了,就好像“幸福”一般,全都不见了。
她记得,凶猛的食人妖兽犬因袭击了村子。那妖兽长着尖牙利爪,撕碎了父亲的身体,咬断了母亲的咽喉,她听到母亲断气时告诉她:雪儿,不要怕!
她捂着自己的嘴,藏在家中装米的大缸里,眼泪一串串似珍珠般,带着伤心的咸味。
后来的后来,她却记不清了……她只记得自己无数次在黑暗的深渊里不停地奔跑,那道路却无边无际。她永远在追逐着一道白色的身影,那身影就像永夜里的星辰般,照亮了前方的路,给了她无限的温暖和光明,也给了她活下去的勇气。
她的身体很疼,如撕裂般疼痛,心灵深处压抑许久的终于要破茧成蝶。她一直奢求却不敢呼唤的两个字,她灵魂深处揪心的声音,终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带着可怜的懦弱、卑微、虔诚、颤抖和渴望:
“师傅……”
她缓缓睁开眼。逆光处,一个模糊的影像在自己面前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深刻,也越来越蛊惑人心。
如磁般低沉的男声在耳畔响起:“既在四危山受了伤,又何苦去招惹她!”
百里飞雪顿如坠下云雾般,猛然清醒。
她失魂落魄的看着眼前单手环抱自己的男子,再不复往日的高傲倔强,却像阴暗心事被发现的少女般,脸上尽是迷茫沉醉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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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黑暗煞气
单灵夕一直觉得,自己并不是诗意浪漫的人。
然而今夜,沐浴着徐徐清风,头顶是满天繁星,四周是无边花海,她倒难得的起了吟诗的兴致:“问花花不语,为谁落为谁开算春色三分,半随流水,半入尘埃。人生能几欢笑,但相逢、尊酒莫相催。千古幕天席地,一春翠绕珠围……哎,哎!猪兄,在下虽然文采好,你也别激动得戳我屁股呀……”
彼时,老成稳重的白泽仙官施施然从紫藤树下经过,正看到这副略显滑稽的一幕:红衣少女身体蜷缩着,被上古神器天罗地网紧紧缚住,吊在落英缤纷的紫藤花树下,俏脸带着少许黑郁之气,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身下,一只皮光水滑的猪崽,锲而不舍地用尖牙试图顶破缚住少女的网,端的是情深意重。
从她面前经过时,白泽故意停驻了脚步。面上虽仍是冷淡庄重的,但简短话语却透露着关心,他问她:“单姑娘,需要下官捎话给帝座吗”
少女的脸贴着罗网,勒出了几道深深浅浅的印子。她额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嘻嘻笑着对白泽说:“如此,烦劳仙官了。”随后,她扭了扭有些发麻的躯体道:“这话嘛,倒确有一句——这猪妖顶得在下屁股生疼,请帝座让它一边凉快去!”
话,虽有些糙,却不失拳拳赤子之心!
白泽定定看了她一会儿,确定此言并非玩笑。而后叹一句:“向帝座服句软,很难吗”
单灵夕低头,喃喃回了他一句,又似在自言自语:“其实,我挺怕他老人家的……或许,这就是上古之神的威仪吧!”
……
凌云殿内,两个垂髫仙童不停地捣着药杵,毕恭毕敬地坐在书案前忙碌着。脚下的簸箕里整齐的码着红红绿绿十余种草药,还有已研成末的药粉。
浓郁的药香和不知名的花香混合,带着一种旖旎梦境的味道充斥在空气里,竟使人飘飘欲仙。
白泽仙官进了殿内,一眼便看见陆压正神情肃穆的握着书卷,临案端坐,姿态雍容,仿若千年的古玉,沉积着岁月的质感。
“帝座!”他深深一揖算是见礼:“适才浮生阁回话,飞雪上神所中瘴气已除,现下应无大碍了……”
陆压并未抬头,目光仍专注在书卷上。
白泽候在一旁,殿内除了捣药声,一时出奇的静。
过得半柱香功夫,陆压搁了书页,细长的手指漫不经心的捻起石臼里一缕研好的药末,仔细辩了辩,面无表情地对药童道一声:“再捣!”随后问一句:“小丫头呢”
知情解意的白泽仙官立即上前一步,恭敬回道:“单姑娘正在殿外临风吟诗呢!”
白衣神尊嘴角微扬:“她倒好兴致!”
白泽保持着一贯端正严肃的表情:“人虽犟了些,却胜在真实有趣!”
陆压一边举止优雅地用桌上银针挑了挑案上明灭不定的灯芯,一边冷冷道:“今日之事,若换做旁人如此口无遮拦,本座怕早已拍死他了……”
白泽暗吁口气,能仅凭一句话激怒上古之神而不被吊打的,单妖灵怕是独一份了!“天宫的两位离开时倒是再再恳请小仙向帝座求个情!”白泽委婉道。
陆压斜睨他一眼:“怕是不止他们吧……”这个小丫头是个做团宠的料子!
“帝座法眼……”白泽汗颜:“来时,卜算子上神和几个小辈也向小仙托了话:说此番单姑娘闯了弥天大祸,惹怒天颜,着实可恼。依照戒律,应以大不敬之罪,赏笞刑十下!”
白衣神尊托着下颌重复道:“笞刑吗”约莫片刻,蹙眉:“……本座却舍不得。”
白泽哑然。扮猪吃老虎,舍帝尊其谁
随后,陆压抬头望窗外渐圆之月,悠然道:“她身上黑暗煞气极重,比之飞雪所受瘴毒厉害百倍。尤其月圆夜至阴日,痛苦缠绵不绝……”
白泽惊愕:“那帝座……”
陆压沉声道:“本座缚住她,不过是防她再使法力,加快毒气蔓延。”
白泽感慨道:“帝座良苦用心!”
想着少女潇洒而不服输的模样,陆压遂又无奈轻声笑道:“小丫头生性欢脱,还是锁在身边让人放心!”
……
单灵夕是一个时辰后被陆压抱回凌云殿的。
彼时,正如陆压所言,她身上黑暗煞气发作,勉强挣扎了几下,最后只能瘫软着任他抱着,回了凌云殿。
那认死理儿的小猪妖哼哼唧唧,撒着欢跟在两人后面奔跑,临近殿门,却被陆压的云水结界无情的摈弃在外,差点戳断了两颗雪白的大门牙子。
凌云殿,一如往日的安静冷清。明灭的烛光与氤氲的水雾缠绕着,勾勒出一个朦朦胧胧的旖旎世界。
陆压身上带着瑶草与水墨混杂的淡淡香味,他将她平缓地放置在雅致的暖帐内,华发发尾轻扫着少女光洁的脸,惹她“咯咯”的笑了两声。
白衣神尊优雅的坐在床沿,目光胶着在她略显苍白的脸和仍旧红艳的唇上,他问她:“笑什么”
少女脸上带着极尽讨好地神情:“其实,帝尊是个大大的好人呢!”
陆压看着她小巧挺翘的鼻子,伸手轻轻刮了一下:“某人不是说本座最喜折腾人,又易恼羞成怒吗”
少女一本正经着俏脸,不平道:“这些混账且毫无根据的话,却是哪个不长眼的在胡说八道”
陆压似笑非笑,若有所指:“哦
第十二章 执念已深
六月初七。
凡间历书上说:宜破土,宜祭祀,不宜出行!
百里飞雪嘴角扬起浅淡的苦笑。看来!凡间的历书并非全然无用……她抬头,当空日光正好。
庄严肃穆的凌云殿仙气缭绕,结界强盛。于她虽近在咫尺,却如隔天涯。她已不记得自己在殿外守了多久,只知道错过了大罗天云海圣光的好时候。
奉茶的白泽仙官从远处缓缓走来,仍是一派端正肃穆的模样。
及至近前,她一改对他人的冷淡,恭敬道:“仙官!”
白泽看着她单薄的身体和略苍白的面容,蹙眉道:“上神身体初愈,却一早在此候帝座吗”
百里飞雪神色依旧恭敬:“师傅恩情,犹如再造。飞雪万死不能报!”
见她脸上浮现少有的憔悴之态,白泽叹气道:“既已为师徒,便是前世之缘,一切因果皆顺理成章,上神亦无需过多放在心上!”
紫衣少女抿唇,似自语般悠悠问道:“师傅的凌云殿,可是来了贵客”
白泽未答。
她面上佯装毫不在乎的模样:“是女客吗”
白泽仍旧未答,给了她一个轻声的喟叹。
百里飞雪垂下的右手不自觉握紧:“小神认识吗”
白泽抬头,恍然看见凌云殿结界骤然散去,白衣华发的上古神祇肃立于殿外,灼灼日光下,俊逸的面容尚带倦色。
“上神还是亲自问帝座罢!”白泽托着茶盘,笔直向凌云殿走去。
紫衣少女紧咬薄唇,目光凝固般投放在雾色深处优雅高贵的男子身上,久久不能移开。
她脚步沉重地走近他。却听见陆压用低沉且略带沙哑的嗓音对白泽吩咐道:“速让寄心苑送一套女服过来……”
仙官领命欲走,神尊似想到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小丫头着红色合称些!”
闻言,百里飞雪震惊得无以复加,脸上却佯装出平静的模样。
白泽已离开,然而她却呆愣地看着白衣神尊即将消失在殿前的背影,压抑地轻唤一句:“师傅!”
陆压转身,面容冷峻,目光凌厉。
紫衣神女上前,一双灿烂夺目的凤眼紧紧盯着他,带着初雨般的暖意:“昨日徒儿匆匆归来,又得师傅怜惜照拂,去了瘴毒,还未及向师傅请安道谢……”
陆压平和道:“你身体未愈,虚礼便免了罢!”
她的嘴角微微扬起,声音婉转而略带了委屈地味道:“师傅往日待徒儿一向亲厚,如今却不愿让徒儿近前奉茶吗”
陆压揉揉微酸的眼角:“本座才把白泽打发走,你却来添乱!”
紫衣少女侧昂着头,试探的问道:“师傅可是一夜未眠”
陆压缓和神色,无奈一叹:“不过是昨夜殿中钻进来一只小老鼠,扰了为师清净……”
她不以为意的温柔笑道:“如此孽畜,打杀了便可!”说完,几不可察地用眼角余光打量着尊神。
“哦”陆压脸色未变,只是剑眉微挑,轻笑着凝视她:“昨日是大斋戒日,为师发愿持清净心,而不杀生!”
百里飞雪昂然道:“师傅不意妄动杀戮,便由徒儿代劳吧。”
“此事倒有些难!”陆压眼光逐渐深沉,而面上依然柔和无波,他对她娓娓道:“那小家伙却是本座的心头好,你待如何打杀”
百里飞雪暗叫不秒,自己确是操之过急了。原本一番试探的话,不曾想触了陆压逆鳞。她双膝一并,不假思索地跪了下去,急急道:“飞雪不敢!是飞雪驽钝,误会了师傅话中之意……”
陆压定定望着跪在地上美艳无双的弟子——当年洛伽村中悲苦无依、坚强倔强的孤女,在数十万年的光阴中已然长大了!
半晌的沉默,却被殿内一个沉闷的,似重物坠地的声音打破……而后,是一应物事劈啪作响和嗷嗷叫的女声传来,隔着屏风,仍听着可怜凄惨。
陆压眼中的宠溺一闪即逝。他平静问她:“我徒可还记得当年,为师与你说过的第一句话吗”
紫衣神女猛一抬头,面色乍变。她似忆起前尘,目光凄切哀怨,神情彷徨无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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