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饮江山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烦局神游
清笛乡素来清静,安兴国离开这许多年也没发生什么大变化,无非就是哪家娶了外乡媳妇儿,哪家又在山脚买了块地。
去年发生在乱葬岗上的那起青鬼案倒是不用添油加醋也能说得引人入胜,安广茂说一会,停下想一会,足足讲了半个时辰。
安广茂讲到段邦才以桃花折扇自尽时,安兴国眸中忿忿之情略转为哀伤。最后听见夜晚官道上,青鬼衔玉报恩之时,那抹哀伤之色,却又逐渐化为欣然。
“赵居士当真是力挽狂澜,名不虚传。”他诚恳地夸赞道。
赵无安这下可不能装作没听见了,连忙躬身谦道:“不过是撞了大运而已。”
“那青鬼现在如何了”
“仍住在古墓中,但时常有人去送食物,今年春节,他还到乡里来帮着做了好些力气活。”安广茂悦色道。
赵无安也在这时才知道,原来那青鬼一直到现在都与清笛乡的百姓有着联系。想到平日里足不出墓的奇高怪人竟能行走于光天化日之下,为居民搬运年货,心头便又涌起一阵暖意。
安兴国也吁叹道:“离家千里,才更觉得家乡惹人怀念。西凉那边儿,可不可能发生这种事情。”
一抹关切之色缠上了安夫人的眉头。她轻声问道:“这些年边塞如何了”
“不太好。”安兴国摇了摇头。
“
第四章敢赴千里会君颜
赵无安再回到院中时,屋内的灯烛已然熄灭。胡不喜正摆成个大字在地上睡得深沉,胸膛一起一伏,鼾声大作。
赵无安走上前去,拍了拍他那张胖脸。胡不喜面部一抽,茫然地睁开眼睛。
“起来了。终归是别人家地盘,你倒睡得香。”赵无安直起身子,凝望了那座庐屋片刻。
胡不喜愣了半晌,咯咯笑道:“等过上几天,还不就成了老大的地盘了嘛!”
“那你今天也给我睡到客栈去。”赵无安拽着他出门,将门从外头掩上。
“这不用上个锁什么的”胡不喜问。
“无妨,自有人来做这事。”赵无安不动声色,转身便走。
胡不喜与之何等默契,饶是赵无安语焉不详也一下子就明白了他话中所指,恍然大悟地应了一声,乖乖跟在后头。
赵无安凭着印象兜兜转转,去到了初次来清笛乡时住的客栈。
夜色已深,客栈却是无论如何都留了一盏灯。上了年纪的账房正在灯下一笔一划记录着什么。见赵无安和胡不喜深夜进来,问道:“二位可是要住店”
赵无安也不多话,要了间双榻的房子,与胡不喜一道住了进去。
店家拎来了最后两壶热水,二人草草洗漱一番,便都躺上了床。
呆呆望着天花板,赵无安如往常一样清醒得很,没法很快入睡。至于胡不喜,才刚刚在冰凉的地上睡够了,此刻也是了无睡意。
“老大,老大。”胡不喜叫唤起来。
赵无安也知道他多半是睡不着想没事找事,懒得搭理。
“安南那小子真回来了”眼见赵无安不答,胡不喜索性直接问道。
这倒是个令赵无安始料未及的问题。
他淡淡应道:“嗯。”
“那小子怎么说也是贪魔殿的人,不至于就真这么放心吧”胡不喜踌躇道,“倒不是老胡我多想,毕竟那贪魔殿也是敢光明正大在汴梁闹事的……”
“细想来,除了劫走段桃鲤,兰舟子也确实没伤过我们,汴梁城中所谓火药的威胁最后也被证实是场玩笑。”赵无安道,“并非是我有意要信任他,而是他并没有害安晴的理由。”
无论怎么看,安南都确实是安家的儿子,也确实是大江上的兰舟子,确实是贪魔殿的祝王。
他的这些身份,虽然的确满载迷雾,却从未动手伤过人。诸如代楼暮云那般毒杀二十九名女子的行为,在他身上也确然从未发生过。
至少在赵无安看来,这安家的二儿子,还没败坏到不可信任的地步。当然,也绝不会全无防备。
“老大你既然这么说,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咯。”胡不喜道,“反正不管老大怎么想,俺横竖会留个心眼,这小子做不成坏。”
他话音一落,门外便亮起一道烛火微光,隔窗映亮了小半个内室。
胡赵二人同时一愣,抬头望去,却见那道火光自右向左缓慢移动。像是有什么人在账房引导下,又上了这层楼。
清笛乡本就偏僻安静,居然这个时辰了还有人和他们一样姗姗来迟
胡不喜和赵无安对视一眼,悄无声息爬起身来,往窗边走去。
若论脚上功夫,赵无安自然还是略输胡不喜一筹,便也没有阻止,凝神在床上候着。
胡不喜侧耳凑到窗边。
一窗之隔,他最先听见的是一道女子的声音。“我才不要和你这家伙共住一间!”
“我的大小姐啊,好歹都一路把你带到这来了,身上盘缠不够,你又不愿意放下这脸,要叫我从哪里给你变出来银子”男子的声音倒是有些耳熟。
“我不管!谁要和你这么恶心的人睡一间啊!”女子满不甘愿地喊了起来,几乎整条走廊都听得见。
而后一道人影忽然抬起了手,不知做了什么,烛火明灭。
“跟着我到这儿来,就得听我的。你没资格说三道四,知道么”男子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不想被外人听见。
胡不喜心头一咯噔,心说乖乖,怕不是撞见人贩子了,这可怎么办
虽说以他这一品之身是不怕见义勇为,不过正逢老大提亲的节骨眼,可不是什么适合行侠仗义的时机。
赵无安却一下子就跳了起来,毫不犹豫地拎起了洛神剑匣。
“老大别冲动!”胡不喜拦住他,试图为其分析一波此时出去见义勇为的利弊。
但赵无安哪听他这话,匆匆白了一眼,便飞身破门而出。
白衣倒卷,木屑几欲冲进胡不喜的眼睛,洛神六剑气升如潮。
胡不喜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不应该啊,老大怎么会是这么冲动的人门外那个,又明显不是安娃子。
但赵无安随后说出口的一句话却惊得他差点没把眼珠子掉出来。
“代楼暮云!挟瓦兰公主至此,有何居心!”
那人贩子是代楼暮云
胡不喜伸长脖子,透着半破的木门向外望去,果然见到一袭紫衫的青年男子手持火烛站在廊中,身后护着一位瓦兰打扮的女子。
柳叶山庄外的竹林中,胡不喜曾与这位苗疆皇子有过一面之缘,如今再次见面,却险些认不出来。
倒并非短短一年间代楼暮云变了多少,而是这张脸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若说去年竹林中的代楼暮云只是生得有些阴柔,如今这张脸,则几乎可以用妖媚来形容。
代楼善易容,不知他究竟对自己这张脸做了几分修饰,反正胡不喜是
第五章 提亲
“说来话长,那就长话短说。”
无论什么时候,赵无安都不想和这个家伙长篇大论,尽管常常是迫不得已。这次,大概也不例外。
捏着段桃鲤后颈在手当做把柄的代楼暮云当然是毫不着急,慢悠悠道:“本来,我也不是非要来这清笛乡,苗疆内还有不少政务堆砌如山,只靠桑榆和仡伯定然忙不过来。”
赵无安没作声,洛神六剑依然悬在身前,凉凉瞥着代楼暮云,等待着他的下文。
“若非中原变故已迫在眉睫,我当然懒得理这瓦兰公主。问题在于她身无盘缠又无护卫,独身一人在战乱瓦兰闯荡,只怕没几日就要身不由己,我只好给她拖来了清笛乡,拉到你面前,多少也算一张投名状了吧”代楼暮云笑道。
赵无安皱起眉头:“与你而言,段桃鲤死或不死,又有何妨”
“话不能这么说啊,我可还等着她的六千瓦兰军呢。”代楼暮云好整以暇道。
段桃鲤狠狠吐了几口口水:“呸呸呸!我才不借你瓦兰大军。我们瓦兰人生性厌战好和,才不会助长你这好斗的嚣张气焰!”
“哟,开始居高临下,教育起我来了。当初为复国求我帮忙时,不是答应得好好的吗”
段桃鲤恼道:“那你不是也没履行承诺吗!我段桃鲤平生最恨言而无信之人,当初说好助我复国,却又一转身跑没了踪影!”
代楼暮云意味深长道:“那自然是事出有因。我要是赶着现在去帮你弄死那瓦兰国内作威作福的四皇子,大宋和苗疆可都没好果子吃。”
赵无安蹙眉,问道:“这是何意”
“瓦兰也好,大宋和我的苗疆也罢,现在都不过是绑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也就只有迟钝如你这般的人才会意识不到。”代楼暮云冷笑道,“贪魔殿背后,有西夏撑腰,这你总该知道吧”
“确有耳闻。”赵无安点头道,“贪魔殿与西夏联手虽不假,但那群夏人本身也早就亡了国,与贪魔殿不过两条丧家之犬比肩,又能如何”
“呵呵,这话可就大错特错了。”代楼暮云不以为意道,“丧家之犬,岂敢扑向一国之都若非有人拼死守住宫门,只怕如今这片河山都要改姓了。”
赵无安沉默不语。
“无论贪魔殿还是西夏,敢于如此行事的后面,就必然有藏得更深的人物做推手。”代楼暮云幽幽道,“除去造叶国都中的宇文孤悬不论,遍览天下,有实力做到这一点的,也就只有两个人罢了。”
答案不言自明。
赵无安若有所思道:“解晖、东方连漠。”
“聪明。”代楼暮云笑。
坪山客栈中,徐荣曾言身为当今武林盟主的东方连漠早有反心,而解晖之狼子野心更是不言自明,恨不得能把这天下搅得一团乱麻才好。
无论是他们中的谁,一旦与外夷沆瀣一气,所造成的后果都将是无法想象的。荼毒中原,不过如此。
若代楼暮云是因此才找上赵无安,那倒是可以理解。
纵使赵无安再怎么懒得和那位武林盟主较量,总不可能对解晖视而不见。而目前最难确定的,就是在贪魔殿与西夏这股势力背后,站着的究竟是两位中原巨擘中的谁。
“我之所以把段桃鲤这丫头送来此处,一是怕以她的敏感身份,丢在瓦兰那种与贪魔殿距离甚近的地方过于危险,二也是希望你能听我好好说完这些话。”
代楼暮云说罢,伸手在段桃鲤背上轻轻一拍,段桃鲤便踉跄着向前扑了几步,险些倒在赵无安怀里。
赵无安连忙伸手扶住段桃鲤,抬起眼睛来,死死盯着代楼暮云。
代楼暮云狂笑道:“你这又是何必!我代楼暮云向来说一不二,还能再要挟你不成这拖油瓶带了甚久,也实在是累得慌,没什么事儿的话,今晚我想好好睡一觉。”
说完,他便拿起搁置在窗台上的灯盏,推开自己的房门。
“如果你们俩实在是腾不出床位给这位小姑娘,让她来和我凑合下,也成哦。”
说完这句,代楼暮云便信步走进了房间。
一阵穿堂风自走廊中吹过。
赵无安忽然道:“那二十九条性命,你尚未报偿。”
代楼暮云顿了顿身子,冷笑一声,不以为意。房门在身后轰然合上。
走廊中一时又归于寂然。三人默默伫立着,段桃鲤忽然哽咽一声,两行清泪自颊边滑落。
别君春盛时,故里再相逢。饶是段桃鲤,也终究难忍两颊相思泪。
赵无安无奈地拍了拍她的脸。“怎么还跟七岁伽蓝寺时一样爱哭鼻子,真是越长越回去了。”
段桃鲤倔强道:“我……我就哭一小会。”
“多久”
“一……一炷香。”段桃鲤红着眼睛说道。
赵无安点点头,“嗯,一炷香之后就不许再哭了。你是瓦兰公主,可不是小孩子。”
段桃鲤果真至哭了一炷香。
一炷香之后她已然枕在赵无安的臂弯里,沉沉睡去,怎么都叫不醒。
胡不喜奇道:“这小姑娘还真是心大啊,这样都能睡着。”
“她七岁的时候就能这么睡着了。”
赵无安不动声色地把段桃鲤抱进房中,在自己的床榻上放下,替她掖好被子。
“这就是你提起过的那个瓦兰公主么单枪匹马在大宋闯荡了好几年的那个”
“嗯。久达寺那一晚她的
第六章蜀中黑云
“有人在里面”
安南的反应让赵无安觉得自己浑然是把安晴给捉奸在床了,不过无论怎么想,显然也不可能发生这种事。
且不说小安晴有没有这个贼心贼胆,自己早就提前约好了要在今天上门提亲,难道在这种节骨眼上,一向清静的安家还能来什么不速之客
过多的疑问缠绕在赵无安心头,以至于一时连安南为什么会身着常装出现在安家院子里都忘了问。
看安南这镇定自若应门的表现,应当是在他离开之后,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安家人面前,表示自己从外头回来了。
这还真是赶巧不赶早。一日之内三个儿女都从外地回了乡,堂屋之下想必是其乐融融,一副天伦之景。
赵无安正自做着些不靠谱的猜测,安南已收小了门缝,向屋内望了一眼,鬼鬼祟祟道:“屋子里有人……不是别人,是另一个你!”
“另一个我!”赵无安吃了一惊,一下子还以为张莫闲又从土里爬出来,顶着他的名字继续祸害良家。
不过转念一想,诸如张莫闲之流和他一起被抓到造叶皇宫里的,自幼便能娴熟扮作他人,若真有一个和他相像之人坐在屋子里,有意要为非作歹,仅凭安南的识人之术,又怎么可能看得出来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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