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饮江山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烦局神游
“那你倒是在候着什么可别告诉我是吃完了晚饭胸闷,来后花苑乘凉。”胡不喜阴沉地扬起手中胡刀,指着聂星庐,好似下一刻就要刀取他项上人头。
聂星庐红着脖子道:“何必与你言说!”
两人正对峙着,凉亭后头传来一个女子声音:“星庐”
聂星庐一愣,转过身去,张了张口:“我……”
那女子缓缓走出来,羞赧道:“久等了,星庐。”
锦衣曳地,秀发如瀑,竟是姜彩衣。站在芦苇丛里比他们低一头的胡不喜见到这幅情景,也是一愣。
聂星庐来不及为姜彩衣的打扮惊艳,恼怒地拂了拂袖子,对胡不喜扬声道:“你看见了没!我是在此处与姜姑娘相会,早已候着了!”
胡不喜捏着刀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倒是姜彩衣先羞红了脸:“怎么还有别人……”
聂星庐这才顾得上去和姜彩衣问候:“彩衣,你别担心,胡捕头他并非不怀好意,应当只是有些误会……你我难得相聚一场。”
姜彩衣不敢直视聂星庐,扭头娇羞道:“你也知道难得相聚……为何前两日不曾说要见我,今日又为何,不早来一个时辰”
聂星庐一愣:“你也早来了一个时辰”
“奴家思君心切,在房中又哪里坐得住。只是未曾看到公子,无趣才在花苑中转转而已。”姜彩衣眼波流转,含情脉脉,随机又一拂衣袖,叹道,“罢了,星庐都已是二品高手,又怎会再惦念我这一个应天府的琴女……”
聂星庐慌忙伸手道:“不,彩衣你误会了,我怎会不提前到……”
他话没说完,身子就忽然一趔趄,被人踹倒在地上。胡不喜麻利地抓过他的双手别到身后捆住缚紧,顺便在他两边琵琶骨大力点了穴。
“别说了吧,你已经露馅了。”胡不喜踩在聂星庐身上昂然道,“我才不管你和这姓姜的姑娘有什么爱恨纠葛,既然姜彩衣早来一个时辰并未看到你,你又坚持说自己早到了,那中间这段时间,你又去了哪洛冠海房前芦苇草的痕迹早就把你暴露了!后悔自己没学好轻功吧,我这就把你缉拿归案!”
聂星庐激烈地挣扎着,但是如何又能挣扎得过胡不喜,怒意炽烈道:“放开我!你一届小捕头,有什么资格抓我!”
“没得说,刺入肖东来胸口的单手刀,和你背上这剑的尺寸也相似得很,这就给我好好待在牢里吧你!”
后面跟着提起裙摆踉踉跄跄的姜彩衣,胡不喜不由分说地拖着挣扎不止的聂星庐穿过草丛回到东院,院中此时早已集结了不少人,赵无安正站在房子窗边细细查看着。
书房与卧室的窗户在同一侧,并且在书房的窗栏上,也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凹陷,与肖东来屋中那个一模一样。
胡不喜把聂星庐往地上一丢:“就是他了,杀害洛冠海的人,已经被我顺藤摸瓜抓了出来。”
赵无安疑惑地回头看着聂星庐,被丢到地上的聂星庐天旋地转了一阵,被姜彩衣扶好后,定睛注意到倒在屋前死状惨烈的洛冠海,吓得浑身一颤,向后退了几步,反被善解人意的姜彩衣搂在怀里。
“这是怎么回事”尽管受了惊吓,但聂星庐到底是堂堂正正的二品高手,声音并未有过多颤抖,只是眼底惊诧之色显然。
赵无安一言不发,径自走到石桌旁,回头凝视着倒在屋前的洛冠海。重重诡谲迷雾遮掩,你来我往,无数人心沟壑横亘其间,为寻真相痛苦迷惘数日之久迷惘的赵居士,似乎在这一刻,终于有所开悟。
那边,胡不喜看到了被赵无安扶到石桌上昏迷不醒的乔溪,大惊失色:“乔溪!”
“受惊吓,昏迷罢了。”赵无安抬起眉眼。
胡不喜扭头看看乔溪,伸手一探,果然还有温热鼻息,微微放下心来。
“老大。”胡不喜凑过来,一脸邀功之色,“聂星庐这小子,想好了杀完人之后从芦苇丛跑,再在那边约见他的姘头,想凑出个不在场证明。可惜轻功还没练到位,留下了痕迹让我追上,还想装傻充愣!你看看这种人,还好现在抓住了,没能让他继续行凶作恶!”
人群最前头,双臂抱胸的孟乾雷面色严肃,看着惊恐倒地挣扎不止的聂星庐,质问道:“是不是你杀了肖宗主,而后又杀了洛冠海灭口”
“不是!”聂星庐红着脖子争辩,“我只是和彩衣约好了在花苑见面,我可没从那芦苇草上走!”
“还在强词夺理”孟乾雷剑眉一沉,目光转向姜彩衣,向她求证。
姜彩衣一时窘然,不知该如何是好,支支吾吾道:“确与聂郎有约……但一炷香前我到时,并无聂郎踪影。”
聂星庐猛然回神:“一炷香你明明和我说你提前了一个时辰!”
一直默默缩在石桌旁边不敢说话的安晴这个时候也戳戳赵无安,凑热闹般说道:“我想起来了,当时肖宗主遇害时
第二十八章 那时候,一定要坚定
为了能赶早一天结案,同时也为了能让乔溪好好休养,胡不喜与赵无安连夜自余杭出发,乘快马返回杭州城。只不过在计划之外,赵无安身边还带上了一个红衣服的小姑娘。
胡不喜心思繁杂,也并未多言,一路面孔都很沉静,赵无安亦然。这也就导致了车厢里气氛无比死寂,只有车夫驭马时的几声号令,和骏马在小道之上飞驰而过发出的鼻间嘶鸣、马蹄嘚嘚,点缀着这寂寥的黑夜。
临近杭州城时,安晴已经困得分不开上下眼皮,嚷嚷着什么要人来背,被赵无安不轻不重敲了下头,才闷闷不乐地自己走下马车,哈欠连天地走向眼前雄伟的州城。
即使是并无宵禁制的杭州城,在如此深夜也不该有人进出了,还好守城的士官大多认识胡不喜,靠他作保,总算把两辆马车运了进来。后头,聂星庐仍然不依不挠地咒骂着。
胡不喜拿胡刀的刀鞘重重敲了他一下,骂道:“再逞强就先把你的右臂给卸下来,让你这辈子握不了剑!别他妈提你那远在天边的爹娘,就算是肖府里头那个看对眼的小丫头,现在也没在你旁边!”
果然还是卸手臂的威胁效果明显一些,进城的后半程里,聂星庐并未再多言语,任由前来接应的衙吏押解。倒是安晴嘟囔这个嘟囔那个,什么这边有糖葫芦卖,那边傍晚有三场皮影戏,赵无安还没在杭州城里好好逛逛就又要结案走了云云。
默不吭声就把乔溪背在肩上踽踽而行的胡不喜笑道:“小丫头别担心,现在凶手也抓到了,等案子一结,我就带老大在这杭州城里里外外转上三圈,城里最好喝的早茶,最贵的酒楼,我都带他去!”
安晴仍然闷闷不乐,抬头数着天上安静的万千星辰。
赵无安漫不经心道:“杀害肖东来和洛冠海的确实是聂星庐不错,不过杀了前七个人的,又会是谁”
“我看也是这小子!”胡不喜道,“郑榕被捅的时候,乔溪正在房中,没有看到,但杀了郑榕的人拿的确实是单手刀没错吧聂星庐那把剑,和刀的口径也差不了多少了。”
赵无安沉默不语。
好容易长途跋涉回到衙邸,赵无安马不停蹄就又进了胡不喜的办公处,调出一大堆卷宗来铺在桌上,一条一条核对,又叫人搬了张长桌子过来,铺开张空白画卷,埋头不知琢磨些什么。
胡不喜则先把乔溪送到了卧房,给她掖好被脚,确认了呼吸无异之后,才忧心忡忡地退出去,给她轻轻带上房门。
赵无安挥毫泼墨,在纸卷上点染勾挑,俨然一代国笔。安晴搬了张板凳,在旁边撑着头看了半天,没看出什么名堂,倒把自己看得哈欠连天。
“困了就去睡。”赵无安不动声色。
“我想知道凶手……”安晴的头已经一点一点的。
赵无安没再回答,只是埋头在画纸之上。过了半柱香时间,抬起头,安晴已经撑着头坐在板凳上睡着了,呼吸匀称,胸脯一起一伏。
赵无安解下身上白衣,披在安晴身上,转身回到案前。胡不喜多半过会也会过来,他得趁胡不喜来之前把所有线索都梳理完。
时间渐渐挪到了丑时,院落外终于有脚步声接近。赵无安长舒一口气,把画卷整个翻转过来,留下一片空白纸印。
刚刚走进门的胡不喜一见长桌上空白一片,挠头道:“咋回事”
“想把线索写写,可惜全无头绪。”手里拿着毛笔的赵无安友善笑笑。
胡不喜哈哈一笑,眼见赵无安指了指旁边打瞌睡的安晴,又赶紧捂住了嘴,低声道:“别骗兄弟了,这新砚的角都被你磨平了,还说没头绪”说着,就要伸手来拿。赵无安不动声色,在长桌尽头伸手一抽,整张画卷随机卷落到他手中,胡不喜扑了个空。
没等胡不喜说什么,赵无安就笑道:“这张,不算数,我们重来。”
说着,又摊开一张,蘸墨点笔,在空白的纸上,从许棠离之死开始,和胡不喜细细分说起来。
这一次他讲的认真,胡不喜也听得仔细,时不时头头是道地分析一下,赵无安也大抵点头认可。
到他讲到六和塔旁发现的小船时,天边已经泛出鱼肚白。二人都彻夜未眠,如今见到亮色,赵无安也没能耐住困意,打了个哈欠,席地坐下,倚在剑匣上,想小睡片刻。
“这都五月初四了啊,想不到居然熬了一整晚。”赵无安晃晃头颅,却晃不走睡意。
胡不喜疑惑道:“就算江新竹是坐船从那边上的孤山,那个时候肯定也没死啊,怎么会有人杀了她”
赵无安困倦道:“睡一会,再接着说。”
说罢便闭上眼睛,沉沉睡去。一觉说不上长,但怎么也有半个时辰,睁开眼睛的时候,安晴已经蹲在他面前,细细打量着他。
赵无安撑着额头:“我居然睡着了。”
安晴点点头,把身上的安陀会往他脸上一丢,忽然没来由地闹脾气道:“我不喜欢穿僧衣。”
赵无安不以为意,坐在地上套起衣服。手刚刚伸展开去,就碰到什么东西,头顶上有人一声嘤咛,眼底出现一双制式玲珑的木屐。
赵无安迷迷糊糊抬起头,撞上乔溪的目光,吓了一跳。
对方显然也是吃了一惊,连连后退,认出是赵无安之后才拍了拍胸口,定下心神:“原来是赵居士,我说桌底下怎么冒出来个东西。”
桌子那头胡不喜已经遥遥喊道:“老大你别吓到俺家乔溪啦!”
赵无安这才睡了多久,胡不喜就已经大大方方称她为自家人了。这一方面,胡不喜真是让他望尘莫及。
他对乔溪颔首示意:“醒了”
乔溪点点头:“昨夜受惊昏倒,麻烦赵居士了。”
赵无安摇摇头,撑着剑匣支起身子,看向安晴:“你也醒了”
 
第二十九章 忌日
(这章六千,今天就只有一章了哈,明后多更点)
今天是五月初四了。
乔溪望着窗外晴好阳光,对着胡不喜送来的铜镜,认认真真地梳头。
她的头发很硬,经常打结,偶尔还会卷起来。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毛病,养母说,可能是因为她小时候生活在北方,是与草原为伴的孩子。草原上风大,一阵风吹来,万千草叶舞动,如汪洋大海。
乔溪用力把头发梳得平整,别好束发,尾端系上一根红绳。她对着镜子左右打量,又打开抽屉,取出一盒积了灰的脂粉,在脸颊上轻轻扑打。
眼看苍白瘦削的脸颊渐渐红润,乔溪松了一口气。站起身子,最后在镜前打量了一下裙摆及地的自己,理好额前的碎发,抓起床上的小包,推门而出。
院内阳光很好。
乔溪忽然有些怀念那个叫代楼桑榆的女孩子。去了余杭之后,有多日不见了。
院中树下,红衣少女翩然立在阴翳之中,抬头望向乔溪。
乔溪一愣。
安晴深深吸了一口气,负在身后的手握紧了赵无安给的画纸。那张纸上,每一个案件,每一条线索,每一种手法,他都巨细无遗地罗列了出来。
安晴也就立刻明白了为什么赵无安一定要瞒着胡不喜。
“杀死了许棠离、庞海、郭峰、邓磊、施焕、郑榕、肖东来、洛冠海的人,就是你吧,乔溪还是说,叫你贺阑珊”安晴一字一句道。
乔溪的脸上没有太多惊讶的表情,只是微微一怔,问道:“谁是贺阑珊”
看来果然还是记不得以前的事啊。安晴心里默默叹了口气,知道眼前这个敌人难缠得很,一鼓作气道:“我说你是凶手,你认可不认可”
“不认可。”乔溪云淡风轻。
“好,那我们就从头开始说,说到你认可的那一刻起!”
毕竟院子中只有两个人,对峙到现在安晴的心情可谓是越来越紧张,揭穿真相对于个人的挑战、陈述犯案过程的困难,犹如一记记重拳砸在她心头。
但是不能输。她安晴虽然打架不如赵无安,胆气上可不能低下一头。
安晴道:“首先是许棠离之死,案情是这样的。他被发现在自己的床上,已经烧成了焦炭,而家中其他家具却并未损坏,剖尸也未发现中毒,一边的大瓷缸中发现了残留的火油。许棠离此人性情孤僻,与邻居不甚往来,又是独居,身段瘦削。其实,光从背影来看的话,你穿上一件破旧衣服,与许棠离是极其相似的。”
“所以,你是这样杀死许棠离的:某一天夜里,你用迷香使他昏迷,而后将他全身浸在满是火油的瓷缸中,封紧瓶盖,只留一个小孔供他呼吸,等待他体内毒物降解,这大约持续了一至两天的时间。这段时间里你则假扮成许棠离正常出门,故意被邻居注意到,就伪造出了许棠离**前一天仍然正常外出的迹象。等他被浸润在火油缸中奄奄一息时,你就把火柴从供他呼吸的小孔中丢下去,点燃火焰。被囚禁了数日的许棠离,即使烈火焚身,也难以高声惊叫,就这么被你活活烧死。火焰熄灭后,你直接抱住大瓷缸将他倒在床上,而后带着瓷缸的盖子离开了他的屋子。”
乔溪侧了侧头,不解道:“这么重的男人,我怎么有力气把他举起来”
“你只是看起来弱不禁风罢了。”安晴鼓起勇气针锋相对,“赵无安和胡不喜都背过你,都感叹你比同龄女子要重得多。这可不单单是在开玩笑,而是因为你的身体经过密集锻炼,虽然瘦,但是力量极大。”
乔溪哼了一声:“继续。我可不承认这点。”
“抱起许棠离,只需要把瓷缸微微抬起,使尸体滑落就行了。但是庞海是个大胖子,背着他拖到海边淹死,再拖回堤坝底下,明显要费力得多。”安晴继续道,“所以,庞海并不是死在海中的。”
“大多数人都被先入为主的偏见误导了。庞海全身湿润,肺中有盐水,显然是淹死在海中。但是他身上少了样关键的东西——水草。即使是在近岸的海水中,只要是能淹死人的地方,就有成群容易被吸入的水草,庞海的肺里,却是干干净净,除了盐水一无所有。庞海好色,你就利用这个特点,引诱他离开家人,与你单独相见,在酒中放入许棠离的戒指。庞海喝酒喜欢大口豪饮,戒指陷入喉咙之后,无法呼救,被你按在早就准备好的一缸海水中淹死。而后,你只要背着他,偷偷爬到堤坝上,往下面一扔,就大功告成了。整个抛尸过程甚至还不需要一炷香,而所有人都会以为凶手是先在海中把他淹死,再拖到堤坝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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