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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饮江山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烦局神游

    安晴顾不得觉脏,关切地看着父亲的脸。见到他脸色由铁青逐渐转为红润,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留安广茂独自调息恢复,赵无安对其他人一个一个检查过去,除了没见到苏青荷,衙役们无一例外,全部气绝。赵无安默默记住每一个人的脸,整个过程他五官僵硬,面无表情。

    二十九,再加上二十。这辈子要报的仇,又多了一桩。他扭头见安家父女并未注意,悄悄自匣中驭出采桑子,瞥见上头有银色液体流动。

    赵无安眉头皱起,而后又舒展开来。不动声色,送采桑子回匣。又四下打量了一下这间石室,发觉比起那漫长甬道来,极为狭小,显然只是耳室,正西头一扇空门,门后漆黑一片,难以看清。抬起头来,看见顶上一个不大不小的圆洞,有些许黄沙泄露。

    从上面

    安广茂调息了一炷香,已经喘过了气来,大难不死,他也不绕弯子,对着赵无安直截了当行礼道:“救命之恩,谢过赵居士了。”

    赵无安轻轻摇头:“无妨。”

    然后他便沉默,等待安广茂讲述此间经过。身处险境无需再多打腹稿,但安广茂还是颇沉思了一阵,开口道:“所幸出来调查,工具是备全了的。二十多人各执铲锹挖了半个时辰,还真找到了一处入口。”

    赵无安听得奇怪:“入口”

    “是的。”安广茂点点头,又沉思了半晌,续道,“并非砖墙,而是由黄泥掩盖的一处入口,位于墓室顶端,像是原本的砖石被破坏。入口狭窄,我们鱼贯而入。墓中空气可供呼吸,想来也相当奇怪,便有人点了火折子探路,墓穴深处有风,一路往下风口走,穿过几间石室,都没什么异常,石室里并无棺椁,只是摆满了硕大的陶瓮。”

    安晴权当故事听,当然也渴望从中剥离出一丝线索,但老爹的讲述太过平常,是在没有什么可以把握的地方。

    只听赵无安淡淡说出了一个令她毛骨悚然的事实:“也有些地方,将庶出或是残疾的孩子杀死,死后就封于陶瓮之中。”

    安广茂不置可否,停顿了片刻,接着说道:“就在行进到第四个石室的时候,出现了问题。那个石室相对狭窄,里头也没有摆放陶瓮。我们才刚刚走进去没几步,就听到隆隆巨响。”

    “机关启动了”

    “对。但是黄沙来势极缓,并不如传闻中那样猛烈。可石室中实在太过狭窄,二十多人拥挤其中,奔跑都很困难,而且黄沙同时从几个入口涌入,完全无法突破。只有苏青荷持剑从沙中劈出一道缺口,身形没入其中,也不见了人影。我想他即使能够突出,也无力再回来救人。”

    赵无安抬头看着天花板上的破洞,淡淡道:“所以最后是有人灵机一动,用铁锹破开了地板,才得以逃出生天的吧。”

    安广茂神情黯然:“那时候已经杯水车薪,黄沙已快没至众人胸口,呼吸得越快,也就越早气竭。破地的兄弟早已蒙了死志,只想着牺牲自己,让大伙得以活下来。只可惜没能打穿,就已经黄沙入口,气绝身亡。我本想承此重任,却不曾想几位昔日只会见缝插针偷懒的兄弟,争抢过那铁锹,为众人破地。黄沙太快,即使最后千钧一发打破了地板,兄弟们下来之后也多半气绝。大概是我向来温吞惯了吧,掉下这间石室的时候,还剩着一口气。”

    说话间,句句兄弟,字字诛心。安广茂已经很久没说过这么长一段话了。

    他曾在战场上拼死而生,身居五军之中最危险的近卫,每战若败,近卫军必强战至全军最后一人撤离,方得以后退。昔日的战友,九死一生;那年的军旅,十营九空。

    而如今他虽黯然,却不见得落寞。世间无物可凉血,吾身至处有袍泽。

    赵无安放下剑匣,背起一具尚温热的尸体,抬到天花板下头。抬眼望去,仍有




第八章 墓中青鬼一剑落情
    乱发青鬼张大嘴嘶吼,声音不高,但胜在视觉与嗅觉效果震撼人心。两排利牙泛着冷光,细碎肉屑点缀期间,光是想想他这些年来是如何茹毛饮血,就令人不寒而栗,战意顿失。

    安家父女缩在石门一侧,赵无安就是想退也不行。只得扎出生涩的弓步,挽剑起势,与这不知名的恶鬼对攻。

    其实他也不想出剑,如果对方没有你死我活的意思,他也是很乐意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

    但是这世上很多事情,也就只能想想而已了。赵无安自认为准备还未做足,青鬼就再度发起了进攻。他大步一跃便是半丈距离,赵无安侧向翻滚出去,也来不及从青鬼的攻势中退却。青面獠牙,着实可怖。

    毕竟有外人在场,赵无安仍是尽量不驭剑对敌,白头翁身长不过一尺,用来对付这臂展就有六七尺庞然大物,显然是有些力不从心。只怕白头翁还未触及青鬼皮肤,他自己就被撕的四分五裂。赵无安不求速效退敌,只期待能在这又高又壮还快得见鬼的守墓奴身上寻到一些破绽,以一招制敌。

    青鬼悍然跳步猛攻,赵无安灵动退避。白头翁青光闪动,照亮石室四角。仅用余光就能看到石壁阴影地下,摆满了浑圆硕大的陶瓮。

    瓮中究竟是何物,赵无安不得而知。不过面对青鬼紧逼,他也只能尽可能省力应对。提气跃过青鬼肩头,他两只巨掌在赵无安身后轰然闭合。差上毫厘,赵无安恐怕就得变成肉浆。

    方一落地,赵无安就竭尽全力向石壁奔去,御气挥剑挑起一只半人高的陶瓮,就咬牙向那青鬼砸去。

    一直以来大开大阖的青鬼忽然间慌了神,眼神中竟流露出惊恐的神色来,连连退了几步,小心翼翼接住那赵无安扔来的陶瓮,小心翼翼放在地上,又愈加小心地护在身后。

    挑剑时赵无安已察觉到瓮中是液体。不是黄沙那还好说,就怕是水银之流,一旦溢出便能置人于死地的东西。

    无知者无畏,青鬼全神贯注,赵无安可没这么多顾忌。反正正面对招也打不过,他索性又提剑挑起一只陶瓮,继续砸过去。

    青鬼着急地早早奔到落点,长臂高举,以尽可能柔和的姿势接下那只陶瓮,放在身后。

    赵无安如法炮制。

    青鬼应接不暇。

    不过一只半人高的陶瓮,到底还是有些分量的。赵无安四体不勤,空有一身充沛剑意,久而久之,自己倒是不曾发觉,送陶瓮的速度慢了下来。

    青鬼显然早就在等这一刻。一个个陶瓮小心护卫,他早没了玩这游戏的心思。抓住了前一只瓮已经落地后一只还没从赵无安剑上起身的间隙,猛然扑向赵无安。

    赵无安到底临阵经验有缺,猝不及防,被一气撞出三丈多远,后背震碎石壁,才堪堪停下,生死不知。

    安家父女面色惨白。安晴大声喊叫:“赵无安!”

    青鬼从赵无安怀中脱出,猿臂轻舒,将赵无安从石壁中抠了出来。赵无安如同提线木偶,全然没有反应。

    安晴心中一痛,泪水就要涌出眼眶,却被安父按住了手。

    “他没事。”安广茂直觉敏锐,“他右手还紧紧握着剑,姿势未有丝毫改变。”

    安晴一愣,就看到那个青鬼把赵无安高举起来,安在肩头。为了防止他撞到墓穴头顶,还特意弯下身子。

    青鬼亦步亦趋,仍是声势震人。

    枯坐在青鬼肩头的赵无安自鬼门关前走了一遭,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是终究有一股笑意在。

    方才若是实打实撞上石壁,以他这气机厚度,不死都能算是个奇迹。然而在顶上石壁的最后关头,是一头撞来的青鬼双掌绕到背后,替自己顶下了这冲击。

    赵无安自然从那时起就断定对方不会杀自己,也就刹那间失去所有战意,懒懒散散,一切如旧。

    青鬼把赵无安放在石室门口,安家父女旁边,就又直起身子,直直盯着他们,目光清澈。

    安晴疑惑问道:“他是想赶我们走吗看起来还挺善良的啊,为什么会杀那些人呢。”

    潜意识里,她其实挺希望杀害孔修籍的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鲜衣怒马的少年被残忍杀害,少年的同窗亲自为挚友报仇,这样的剧情,当然只有在反派是个纯粹恶人的时候,才能有大快人心的效果。

    如果凶手也有着难言之隐,甚而,如果凶手根本就如眼前青鬼一般,貌似凶残实则颇具善意,安晴就没那么理直气壮了。一份感情和另一份感情是同等重要的,无价



第九章 机关
    长剑入体,青鬼面庞扭曲,伸手猛捶地面,长发胡乱飞扬,显然已是疼痛难忍。

    苏青荷并未停手。他抽出身后锁链,借剑势猛然越过青鬼肩头,紧紧锁住他一边肩膀,又飞快转身绕过腰际。青鬼本想迈步进攻,但苏青荷扯动锁链,青鬼跨出去的一步还未落地,就失去平衡摔倒下来。

    也就是缺乏实战经验的赵无安在未施全力的情况下才能和这大家伙战个平手,苏青荷自幼接受家族苦训,武功进展不算迅速,但技艺精湛。

    而青鬼看着庞然大物,力大无穷的同时又灵活迅捷,实际打起来却幼稚得好似三岁孩童,进攻退守的举动都全无遮掩,更乏算计,让人能轻易一眼看穿。

    有道是一力降十会,但也仅仅止于十会。青鬼虽然声势唬人,苏青荷却明显做足准备,单手提剑在青鬼身后跳转,锁链被拧成十字形,又高高腾起,向着青鬼另一边身子坠落。

    青鬼全身肌肉被勒得波纹起伏,吃痛大叫,伸手成拳就向空中的苏青荷会去。

    苏青荷举剑抵挡,落情削去青鬼一根指节,紧接着以脚踏拳,苏青荷借力再度前冲一步,绕过青鬼身躯,锁链猛然下沉,锁住青鬼另一边肩膀。

    苏青荷握着锁链前端,重重砸入地面。落情剑穿入一个链孔,亦紧紧刺入青砖当中。

    青鬼被锁链缚住,痛苦挣扎。苏青荷冷眼注视,全身上下鲜血淋漓。

    一切都在瞬息之间。懒散惯了的赵无安甚至只来得及起身。

    “和真凶聊得如此之欢,你到底是个居士,还是惯犯”苏青荷冷言相对。

    赵无安冰凉的唇紧抿,手中握紧白头翁。苏青荷回头一瞥,凛然道:“果然还是会武功,所以那三次杀意,其实并非我的误判吧。”

    安家父女不明所以。

    赵无安突兀地笑了一声:“想看看苏长堤的后人是否辱没了先辈名声。”

    仓啷一声疾响,刺入地面的落情剑轰然回手。苏青荷持剑旋身,一剑便向赵无安刺去:“敢直呼先祖名号!”

    赵无安轻描淡写挥动白头翁。双剑相交,落情剑猛然弹开,剑身颤动不止。

    赵无安微微挑了挑眉:“那次出手,还有所隐藏你这实力,大约五品上下。”

    苏青荷愣了愣,愤然沉声道:“你是故意释放杀机,好引我出手”

    赵无安也不否认,直截了当点头道:“你苏家家传心法,为武学增益不大,但极为敏锐,能明察周身气机秋毫,固虽然武功不高,往往自保无虞。”

    被戳破家传秘法的苏青荷脸上的怔愣已然化作震惊:“你怎么知道”

    因为落情剑的拔出,锁链并不牢靠,青鬼双手撑住地面,怒吼一声就要挣脱锁链拔地而起。苏青荷反手挥出一剑,刺入青鬼肩头,剑势凌厉不止,直直刺穿肩膀,将青鬼钉在石壁之上。

    已经明显在这一剑上用尽了内力的苏青荷面色发白:“继续。”

    赵无安皱眉:“肆杀无辜,这就是一个总佥事的风范”

    “他的巨力已经不可否认,我之前在耳室中与这厮作战,已经证明了他的巨力足以碎裂骨节,当胸锤击,也可令人口溢鲜血。除他之外,凶手还能有谁”

    浑身鲜血的苏青荷双眼紧盯赵无安,面容严肃:“你之前说的,应该还没说完。”

    赵无安咽了咽唾沫,有些不太乐意:“那边那家伙是我的朋友,你这么对我的朋友,我凭什么还跟你聊天”

    安广茂默然心下叹息,安晴也有些看不下去,站起身鼓起勇气说道:“刚才正是那个青色皮肤的人救了赵居士。”

    “苦肉计罢了。”苏青荷冷面相对,“谁又能知道,这个来路不明的居士是不是同伙”

    出身天下古刹久达寺来路十分明朗的赵无安气不打一处来。

    安广茂结束调息,站起身来,开口道:“二位后生,听我一言。如今既然苏佥事擒下嫌犯,不妨先带回县衙,安某可以提辖身份向赵居士保证,不会让这位朋友吃半点苦头。此地情况不明,不宜久留,何况我等四人均已是强弩之末,安某认为当务之急,还是尽早找到出口,离开古墓。至于衙役伤亡之事,也应尽早报上。古墓凶险,凡事还以保全性命为上。还望两位卖我个面子,暂先各退一步,苏佥事莫要穷问不舍,赵居士若是信得过我,也先把这位朋友交由我县衙照看。”

    显然安广茂闭目调息的时候远未闲着,不知道几千字的腹稿打过去,才说出这么一段话来。赵无安闻言战意稍稍松懈,苏青荷则艰难地大喘了一口气。

    赵无安觉得很奇怪。

    明明他数次乱丢陶瓮,已经对青鬼挑衅至极,青鬼仍未伤他,而苏青荷这伤势恐怕已危及了性命。究竟是苏青荷做了什么,才让青鬼痛下杀手

    总不能是因为他长得帅吧。

    “那么当务之急就是找到出口。”安晴父唱女随打圆场。

    “谈何容易啊。”赵无安一句感叹还没说完,苏青荷已经转过身去:“随我来,出口就在这里。”

    他走到青鬼身边,眉头皱得颇深,深吸一口气,握住铰链,回头看向赵无安:“我一个人可拉不动。”

    赵无安叹了口气,抱拳道:“得罪了,老哥。恩将仇报是我不好,这债我以后一定还。”

    他走到苏青荷身边,拉起那段铰链。苏青荷从青鬼肩头拔出落情,收回身后。青鬼似乎听懂了赵无安说的话,未有反抗,乖乖跟在后头。安晴壮着胆子戳了一下他的肌肉,青鬼转过头来,乱发底下明



第十章 谁道闲情抛掷久
    从地道探出头来,赵无安只看到一片金黄。

    他把脑袋往后仰了仰,才发现是一尊佛的后背。环视四周,那尊泥塑木佛已经往前挪了一尺,托在它低下的是一块铁板,上面罩着黄色幡布。

    出口处就是土地庙,也算是证明了赵无安之前所说,他们真的从供奉桌低下钻了出来,也不知是怎么开的机关。

    赵无安翻出出口,另外三人已经候在了前堂,安广茂席地而坐调息,安晴对凑着门缝打量,苏青荷手中仍然紧紧抓着缚住青鬼的铁链,瞥了一眼赵无安,开口问道:“有没有找到恢复原状的方法”

    赵无安摇摇头。

    苏青荷蹙起眉头,心中很有些不是滋味。此次出行办案,也是他升任总佥事以来的第一次单独出案,探明了土地庙一案的前因后果后,他也立刻就猜到地下有些东西。本打算雷厉风行带队下墓,揪出凶手回来,也算是大功一件,能记个上中评级,却没想到全被这来路不明的居士给抢了风头。如此倒也就算了,偏偏这机关不能从外面打开,那么这青鬼也就不可能以擅闯古墓的动机,杀害三名少年。也就是说,真相与他的推断相反,案件一定另有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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