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饮江山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烦局神游
代楼暮云亲至柳叶山庄,便是苗疆企图涉足中原最直观的表现。然而苗汉两族之间针锋相对,赵无安就是想管,也管不了。
赵无安是等不及要与代楼暮云决一死战。
当年年幼,意识到黑云会的追杀近在咫尺,为了不拖累苗疆众人,赵无安才决定离开代楼族家,一路北上,却被代楼暮云处处紧逼。只要是与赵无安有过萍水之缘的女子,悉数被代楼暮云毒死。
由于赵无安在苗疆练就的百毒不侵之体,代楼暮云甚至能放肆地下毒,根本无需顾忌,因为普通的毒药根本伤不到赵无安。
二十九条人命,对赵无安而言,无论何时,都是悬在心头一段足以剖心裂肺的痛苦回忆。
为这些人报仇,赵无安就必须要击败代楼暮云。
但代楼暮云是不世出的天才妖孽,修为未至一品,却可靠毒与潜行之术轻松战平任何一位一品高手。赵无安唯有勤恳修炼,才有一线胜机。
随着赵无安手作剑诀轻轻挥动,六剑时而并成一列,如长龙般虬曲盘旋,时而忽地尽数分散,环绕着他周身快速旋转,划出足以将他紧密包裹的浅淡流光。
但赵无安亦察觉到,一身内力竟会在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里损耗殆尽。
驭剑之术并不轻松,双剑之上,每增一剑,内力的消耗都是翻倍的。六剑齐出,对现在的赵无安而言,仍是太过勉强了。
更何况,林大娘曾有训言,非是参悟了洛神赋剑意,不可六剑齐出。
赵无安不由苦笑起来。
洛神剑法的至高奥秘,巨剑洛神赋的凛然剑意,岂是那么容易,说参透就能参透的。
驭剑一一收回剑匣,赵无安长出一口浊气。从床边站起身子,打开了禅房的门。
一个眉眼娇俏的红衣少女正站在门口,忐忑地望着他。
赵无安怔愣了半晌:“你怎么会来这里”
安晴慌乱起来,目光躲闪,随口道:“爹要来拜佛,求升官。你看苏青荷都升到两浙总捕头了。”
赵无安哭笑不得:“苏青荷任捕头,是降职。你爹安广茂,也根本就不信神佛。”
安晴切了一声,仰起头闭目道:“我来看看你,行了吧!”
赵无安呵呵了两声:“你还真是闲。”
安晴气呼呼地看着这个青年。
赵无安微微眯起眼睛,眉眼倦怠慵懒。
几日不见,赵无安确实还是老样子。安晴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变得越来越想看见他。来久达寺的路上,似乎有千言万语着急得和赵无安说,心脏几乎要蹦出胸膛,如今真的见到了,心里反而平静下来。
两人之间的沉默尚未持续多久,一旁就有个穿玄色安陀会的僧人,挠着光头过来了。
“那个……赵无安啊,几位师叔回来了,你要不要去见一见”僧人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赵无安一愣:“说的是几位远赴蜀地的师叔”
去年除夕,沉寂多年的蜀地十愿僧忽然重出江湖,向天下僧侣放言,要于蜀地大辩经文,邀天下所有有成之僧前来辩经。
久达寺是天下名刹,虽然始建以来年岁不久,但毕竟是曾作为大宋国寺接待过远国王臣的香火圣地,逢此盛事,不出面也实在说不过去。所以寺中七位住持中,有六位结伴而行,远赴蜀地,参与辩经。
也正是因为这些住持们尽数
第三章 好奇可杀人
已然是午后时分,饭厅前头,却依然光头攒动。
赵无安为难地站在后头看了一会,直到宏宁师叔挤出人群,一把拉起他就往里挤,赵无安才勉为其难地拖着个大匣子从和尚堆里挤入饭厅。
虽然门口人多,但是厅中的僧侣反而稀稀疏疏,看着甚至有些冷清。五个身着破落缁衣的僧人坐在长桌旁,啜饮着清茶,并未因外界喧扰而感到丝毫不适,甚至连吞咽声都整齐划一。
赵无安不由叹了口气,这就是久达寺的六大住持啊,这份心性可不是随便抓个僧人就能比得上的。
不过,说是六大住持去蜀地辩经,如今厅中怎么只有五个人
宏宁师叔凑在他耳边悄悄道:“你可别提人数啊,在蜀地辩经的时候,慈珑住持被对方的理法折服,已经成了蜀僧了。我估计住持们现在都为这事心烦着呢!”
虽然从外表上看不出来几位住持的想法,但是这萦绕在饭厅中的气氛确实显得有些沉重。
赵无安抹了一把冷汗,尴尬道:“慈珑师叔投敌,就是说久达寺在辩经中败了”
蜀地十愿僧虽然威名远扬,但毕竟已销声匿迹二十年之久,如今重开经坛的是不是当年的老前辈,都难说得很。二十年来风生水起的久达寺落败,虽然情有可原,但却难免损害寺庙在尘世之中的声誉。
“何止久达寺啊,蜀地那十位高僧,不知在卯什么劲。”一向为人宽厚的宏宁师叔叹了口气,“我听慈恸住持说,十愿僧这一次开坛辩经,一共造了十坛,每坛仅答辩一句佛经,由挑战者自行挑选。各地佛寺二百多号人,就没几个闯过前三坛的。不过我们久达寺的慈玄住持厉害,辩了五天五夜,闯过前七坛,这才败下阵来。”
赵无安嘴角抽动:“蜀地十愿僧这么厉害”
若放在二十年前,那十个老头子,自然是名震天下的得道高僧。凡人修行,自要发下宏愿,愿成则结出菩提,坐地成佛。十愿僧由十人组成,每人皆发下一道大愿,赵无安不知那到底是什么愿望,只听凡间传闻说若十愿皆成,则可令天下太平,地狱无人。
然而二十年过去,昔日的十愿僧,只怕有一半如今都已坐化圆寂。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新十愿僧,想必与当年那十个老头子不是一伙人。在蜀地开坛辩经,挑战天下佛学者,也绝不是当年的十愿僧会做的事情。
所以听闻到这批人居然辩赢了天下众僧,赵无安才觉得分外奇怪。
宏宁师叔低声叹道:“总之,现在别去戳师叔们的痛处了。我带你来,也只是是想让你和阔别已久的师叔们重见一面而已。”
话音未落,坐在桌边的五个僧人当中最年长的一个就放下茶盏,眯起眼睛冷冷道:“无安啊,听说我们下山不久,你也下山了”
这正是久达寺七住持当中的最长者,也是目前寺中唯一与方丈同辈的济字辈师祖,济正。
久达寺僧人不少,他却是最亲近赵无安的一个。无论赵无安之前闯了多大的篓子,哪怕是方丈都要金刚怒目了,济正也一直对赵无安温言善语,从不曾有过半点隔阂。
如今重见济正,赵无安心中也有几分欢喜,点头道:“也是拜几位师叔师祖所赐,无安才有幸得以一览山下风光。”
济正笑道:“如此一来,你是更加不想入我这空门了。”
刚一说完,济正对面的中年僧人就猛然站起身,哼哼道:“不入也罢。埋首钻研十几载,还争不过几个小孩。这经书读它何用!”
济正肃容道:“慈清,勿生嗔念!”
已出家近十载的慈清站在桌旁,大口大口喘着气,顿了好久,才摇头道:“只是懊恼,何以钻研佛法至如此地步,也辩不过蜀中稚童。”
坐在桌侧,一脸安然地饮着茶水的慈玄淡淡道:“佛法亦有机缘。休说是你们,便是闯到了第七坛的我,也不明白那前六坛的坛主,怎么便就认输了。小小孩提便有如此慧能,难怪前任方丈曾说天下舍利,尽在蜀地啊。”
站在一边的赵无安愣了愣,合掌问道:“无安见过几位住持师叔。难不成,那夸下海口的蜀地十愿僧……竟然,只是孩子”
赵无安身旁的济正缓缓点头,道:“开坛辩经的十人,尽数是不超过十二岁的童男,对佛法体悟却已到了天人合一的境界。他们自称是得了上一辈蜀地十愿僧坐化后的八百舍利,勤勉供养,因不满如今这佛法末世,才开坛讲经,度化天下众生。”
缁衣破得最厉害的慈恸住持大口喝着稀粥,感慨道:“什么佛法末世,大宋皇帝在各地广建寺庙,势头直追南朝,也就蜀地十愿僧才会生出这佛法末世的奇怪念头。不过他们修为确实不浅,这蜀地十愿僧,无论是早就圆寂了的老十愿,还是这初出茅庐的新十愿,都不简单啊。”
那厢,在五位住持中年纪仅次于济正的慈洪师叔双掌合十,喃喃颂着阿弥陀佛。
显然,蜀地辩经失败,对几位长途跋涉的住持打击都不小。尤其是慈珑师叔投敌一事,对赵无安而言简直是天方夜谭,也不知师叔们而今都作何感想。
但事已至此,多言显然无益,赵无安只得双掌合十,对着几位住持遥遥道了一声安,无奈地转身出门。
身后仍然传来慈清愤愤的咒骂声。赵无安并未觉得不妥,僧侣亦是凡人,怎可能如同佛祖一般,真正做到无悲无喜。
想起江南道那座被罗衣阁彻底掌控的寺庙,赵无安更加笃定了心中所想。
空门不空,如此而已。
走回自己禅房的路上,赵无安又遇到了寺中方丈,济玄。
“安家父女,今天住在寺里。”济玄的话语没有一丝波澜。
赵无安愣了愣,叹了口气,道:“方丈答应了”
“有香客要住下,老僧哪有不答应的道理”济玄淡淡道,“他们为何而留,你知道吗”
赵无安转过脸。
济玄以手捻过六颗佛珠,才缓缓道:“山下既自在,亦有朱颜来。空门若不空,何避红尘外。”
赵无安苦笑,别过身子道:“我去后山
第四章 胡不喜
夜已深,赵无安坐在床沿,借着桌上昏黄烛火翻看经卷,膝边放着暗红剑匣。小屋幽凉,窗前玉兰微摇。
窗边有人影一闪而过。赵无安敏锐地抬起头,盯着那摇摆的玉兰,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啪地一声合上经书,烛火被这一举动惊得猛然一晃,映衬得他墙壁上的影子也摇晃了起来。
赵无安神色凝重,走到门前,伸手拔下了门闩。
木门吱吱呀呀向后退开。
站在门前的人,与赵无安已有数月未见。
夜色映衬下,他那原本油头粉面的脸上,少了些肥腻,反而多了些沧桑。唇角的胡子横七竖八地长着,头发更是乱得像鸟窝。一身衣裳不知多久没有换洗,上头除了深黑污渍,似乎还有干涸的暗红血迹。
然而即使模样狼狈,那人也丝毫不见外,赵无安一开门,他就大摇大摆走进屋内,就着桌子坐下,长舒出一口气,一副快活神气的模样。
赵无安努嘴道:“你倒是自在。”
“我老 胡在什么地方不自在”胡不喜嘿嘿笑了两声。
没错,深更半夜跑来赵无安门前的不速之客,正是前两浙总捕头胡不喜。
赵无安转身去提茶壶。壶中只剩下一层浮沫,他犹豫了一下,把自己盏中剩余的茶水倒在一个空茶盏里头,递给了胡不喜。
“谢谢老大!”胡不喜欢天喜地地接过,咕噜咕噜地一饮而尽。
赵无安撑着头坐在床沿,看着他渴饮凉茶的样子,心中暗叹一声,问道:“没回过两浙”
“在扬州门口转了一圈,调头就往北了。”胡不喜抹了把嘴,不以为意道,“那一晚来柳叶山庄的,不管是吕全策,还是那几个让我们杀了的刺客,全都是江湖上标榜的正派人士。虽然被代楼暮云杀去大半,但剩下的还是一心想找我麻烦,我一合计,杭州也是回不去了,索性就往北上,一路跑到庐州,想起来老大你就在这附近,我就过来找你咯。”
赵无安抹了把汗,哭笑不得道:“庐州在扬州西边啊……你确定没跑错”
“嗨,那时候恨不得半个扬州城的人都在找我,躲人就晕头转向了,哪还分得清什么东西南北。”
胡不喜不愧是胡不喜,喝口茶的功夫,就已经如此从容地承认了他路痴的本质。
即使遭到误会和追杀,他也并未对江湖中人大开杀戒,而是选择放下一切离去。失了两浙总捕头的位子,被正道中人污为魔头,在旁人看来已是深陷绝境。
光从外表而言,胡不喜确然已经狼狈得自顾不暇。但此时此刻,他坐在赵无安的桌前,一气喝下一整盏茶,却又给人一种悠闲自在之感。仿佛被天下人误会,也并不是一件会令他苦恼的事情。
如若面对不公便怨天尤人,不能称之为仁者;如若依仗着自己的强大便滥杀无辜,不能称之为侠者。
正是因为游走于锋刃与机心之间,浸泡在浓墨重彩的江湖当中,一颗全无算计的赤子之心才更显一尘不染。
以一柄无甚出奇的斑驳胡刀,对上这江湖无数成名已久的神兵利刃;以嬉笑怒骂纵情快意,对上这江湖无数刀光剑影勾心斗角;以一份有去无回的决意与忠忍,对上这江湖无数笑里藏刀口蜜腹剑。
当代江湖第十七位晋入一品境的绝强刀客胡不喜,是个当之无愧的仁侠。
赵无安故作平静地转身把被褥摊平,压着心中痛楚,淡淡问道:“突然来找我,发生了什么事”
他太了解胡不喜了。即使被整个江湖追杀,沦落到这步田地,胡不喜也绝不会因自身的安危来麻烦赵无安,十年来他一直待在杭州,与赵无安之间几乎没有往来。若不是因为代楼桑榆,也许赵无安也就不会去杭州走上那么一趟。
所以,胡不喜连夜赶来久达寺,一定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说。
“有两件,都和老大你有关。否则老 胡也不至于跑这么远了,庐州的姑娘,嘿嘿,还挺标致。”胡不喜忽然猥琐地一笑。
赵无安早习惯了他这样子,直截了当道:“直说吧,哪两件”
胡不喜咳了两声,摆出一副神鬼莫测的表情,凉飕飕地看着赵无安,竖起一根手指道:“第一件,是我在庐州听到的,说昆仑有人下山了。”
一直以潜心觅道为己任的昆仑忽然派高徒下山,这在江湖上也算个大新闻了。小沙弥德炳今天见赵无安回来,激动得不行,绕前绕后给他讲了不少最近听到的趣闻,其中就有这一件。
赵无安点头道:“这我知道,然后呢”
“他们的目的地是久达寺。”胡不喜忽然道。
赵无安一愣。
“而且,他们这一次下山,是为了找一个人。”胡不喜又竖起一根手指,“昆仑道宗,严道活,的亲传弟子,涂弥。”
赵无安神色凝重:“是她么……”
“没错啊,就是她!老 胡我是没那么年轻了,可还不至于啥事都不记得。柳叶山庄那一晚,就是老大把她给救走的吧”胡不喜问道,“虽然我知道老大不是那种人啦……不过人家小姑娘出落得水灵,老大也是男人嘛,这点事情,不说大家也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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