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饮江山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烦局神游
杨虎牢连忙关切道:“小僧人,没事吧……”
小沙弥捂着额头,退开几步,难以置信地望着杨虎牢,问道:“你……你杀了……寺里的僧人”
死的是谁有僧人想杀赵无安,然后又死在了一个瓦兰人刀下这也太荒唐!
怪不得刚才赵居士急匆匆跑去塔里,是想找方丈汇报这件事情吧不可能的……纵然师叔们平日不喜欢赵无安,也不会有伤人的念头……一定是这个瓦兰人在说谎!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你是瓦兰人,瓦兰和大宋怎么可能同心一气……”一边说着些连自己也似懂非懂的话,德炳一边向后退去,脸色苍白。
杨虎牢恳切道:“我真没有说谎,那个,你们之前不是就有住持死了吗俺觉得可能也是这个人杀的……”
德炳愣了愣,惊悚道:“有住持死了怎么会”
不是小沙弥装傻,而是济玄方丈亲自下了命令,隐瞒二位住持已经圆寂的消息。除极少数亲传弟子之外,大多数人并不知情。
之所以隐瞒消息,一方面是担心引起骚乱,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赵无安的嫌疑过大,但贸然拘捕定然惹来非议,在真相大白之后,再以寺规论处,是较为稳妥的做法。
但亲自听过安晴与赵无安对话的杨虎牢显然不知道这一层,只当是有僧人被杀的消息已经传到久达寺上下,如今见到德炳一脸不明所以,当即也是愣在了德炳面前。
罪莲塔前,西风卷来,一地枯叶纷飞。
就在两人四目相对的时候,赵无安已经走出了罪莲塔。他低着头,远处的二人看不清他脸上表情。
一颗心提到嗓子眼的德炳一看见赵无安,心中的不安就放下了七八分。他冲上去跑到赵无安身边,着急地问道:“那边那个瓦兰人说他……他杀了人,是,是寺里的……”
赵无安眉眼间染上一抹倦怠神色,轻轻扬起手,把德炳推离开自己一些。一言不发。
德炳怔了怔,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他。
“师兄……”
赵无安回眸,表情复杂地望了一眼罪莲塔,口中低低唤道:“德炳。”
德炳忙不迭点头应道:“师兄,我在。”
“去找几位住持师叔来,济正、慈效、慈清,就这三位,请让他们到罪莲塔来。”
德炳哦了一声,退开几步,却并没有一走了之,而是有些担忧地望着赵无安。
“师兄……”德炳踌躇着,又唤了一声赵无安。
赵无安淡淡道:“快去。”
对于赵无安的话,德炳一向是言听计从的,此刻虽然无奈,但还是慢吞吞地扭头迈开脚步,向着山下跑去了。
与赵无安一同站在罪莲塔前的人只剩下了杨虎牢。
他摸着后脑勺,无奈道:“赵居士,关于那个僧人的事情……”
“你是瓦兰人,这件
第十二章 赵家
冬风凛寒,杨虎牢额前血迹未干。
风中,他的嘴唇发紫,颤抖道:“可人是我杀的,赵居士……”
赵无安抖开衣袖,替他抹去猩红血迹,淡淡道:“我这个人呢,大部分时候讲求公正,最厌偏私。但是,仅仅是大部分时候而已。”
“你为护我而行凶,这份罪孽,我替你担着。同样,你也要保护好你们的公主,段桃鲤。这是我欠她的债。”
杨虎牢磕得实在用力,额头上裂开了个大口子,尽管赵无安擦去了血迹,仍是止不住地有鲜血自他额头汩汩滴下。不过杨虎牢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一般,完全不去在乎,只是愣愣地问赵无安:“你跟公主……之前就认识”
“当然了,你们公主也不会突然扑到个陌生人怀里喊哥哥吧”赵无安的唇角勾起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
眼看杨虎牢大有一探究竟的架势,赵无安微微摇头道:“只是些陈年旧事而已,不说也罢。你的伤势若是不打紧,就去回报你家主子,赶紧离开久达寺吧。”
杨虎牢愣了愣,摸着后脑勺道:“伤当然是不要紧……可是俺们才来了一天,久达寺……还没找遍。”
赵无安皱起眉头,叹息了一声。
“不管怎么样,先离开这里。”赵无安的眉头拧成一团,表情似乎有些急躁,语气仍是不急不缓,“过几天再来也行。总之,现在你刚杀了人,此地不可久待。”
眼看赵无安隐隐有生气的架势,杨虎牢不敢再违抗他的意思,连连点头,千恩万谢之后,就向着山下跑去。
目送着杨虎牢的身影消失,赵无安转身,重新走入久达寺后罪莲塔。
罪莲塔中六面开窗,内里光线清明透亮,一层藏书几许,正中空置的佛龛之上,摆着一盆兰草,香气扑鼻。
赵无安绕着塔中旋梯,拾级而上。
罪莲塔的最顶端,久达寺方丈济玄正双掌合十,手握着一串佛珠,闭目静坐。
胸口处插着一柄猩红匕首。
名唤佳人斩。
顶层血腥气浓郁扑鼻,几乎令人无法喘息。
赵无安走过济玄身侧,来到与楼梯遥遥相对的大窗前,伸手推开窗户,放入天光云影。
远山之上白鸟碧天,绿影镜湖。近处佛寺下寒风拂面,青烟缭绕。清风漫入楼内,塔顶血腥气味才稍稍消散一些。
赵无安背着洛神剑匣,静静站在窗边,犹如一尊雕塑,一动不动。
良久,塔下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还伴随着阵阵人语。
“为什么要带我们来这里”是济正住持的声音。
一个脚步声猛然脱众,咚咚咚地向上跑,还伴随着小沙弥德炳那尚有些奶声奶气的声音:“是赵无安师兄说的,一定要几位住持一起过来,要做什么,我也不清楚……”
声音愈来愈近。
赵无安缓缓转过身来,静静等待着那几人出现在塔顶楼梯口。
德炳第一个蹿了上来,一见到赵无安,就高兴地喊道:“师兄!我把他们带过来了……咦”
胸口插着利刃的济玄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德炳愣了半晌,随即眼底透露出惊恐神色。
赵无安信手弹出一粒佛珠,砸在小沙弥眉心,将之瞬息击昏。德炳晃了晃身子,颇不甘愿地闭上眼睛,身子向后倒去。
被他身后快步赶上的慈清一把扶住。慈清抬起眼看向前方,跟赵无安四目相对,猛然瞪大眼睛。
顶层的血腥气实在太浓,让人想不注意到都难。
慈清的身子如抖筛糠般摇晃,难以置信道:“赵无安,没想到你居然……”
在慈清身后,一直性子慢吞吞的慈效与年迈的济正依次登塔。二人一前一后看到坐在塔顶中心的济玄,皆是一怔,而后脸上显现出惊惧之色。
“如你们所见,济玄方丈,已然圆寂了。”身子靠在窗栏上,赵无安轻描淡写地说着石破天惊的话。
昏迷的小沙弥德炳不省人事,自然没什么反应,而其他三位住持的神色,可没他那么淡然。
“插在济玄方丈胸口的这把刀呢,叫做佳人斩。”赵无安摆出了一副娓娓而谈的架势,“本来是柳叶山庄的一把藏刀,但在柳叶山庄被灭之后,这把刀辗转落到了我的手里。”
他忽然咧嘴一笑,状若恶鬼修罗,歪头道:“杀起人来,还真挺顺手。”
济正瞪目竖眉道:“赵无安!何出此言!”
“嗯我说的,难道还不够明白吗。”赵无安向前走了几步,反手握住济玄胸口的佳人斩,猛地拔了出来。
济玄胸口溅出一滩黑血,在地板上留下笔直的痕迹,身子噗通一声倒地,掀起几许微尘。
赵无安冷冷笑道:“杀慈玄最是容易,披一件红袈裟,一刀挖去心口,再用袈裟将心脏裹了,丢到月光菩萨背后便是。慈恸师叔倒稍微花了点功夫,毕竟这位师叔武艺也不俗,不过昨晚他擒住我时,显然是把压箱底的手印功夫都给展露出来了。过招时没能留下一手,自然也是打不过我。”
说着,赵无安又回头扫了一眼瘫倒在他身边的济玄,悠悠道:“方丈也是千不该万不该,居然一个人来这里坐禅。倒是给我有机可乘。”
慈效目瞪口呆,站在原地说不出话来,济正则气得浑身发抖。
慈清怒火中烧道:“赵无安你这竖子!当初收留你简直是瞎了我们的眼,为何要弑杀你师叔师祖!”
赵无安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一样,把玩着手中的佳人斩,玩味道:“杀人不过兴起而已,几位师叔难道还要治我的罪久达寺是我赵家一手扶起来的,如今内有奸细,肃清门户,也是我赵家人的职责。”
此言一出,三人俱是一愣。
济正追问道:“赵无安,此言是何意”
“何意济正师叔,你年岁比无安也长了三四十,怎就没有长点脑子”赵无安狞笑道,“我都已说了我是赵家人,难道还有什么别的意思”
他的话可谓是猖狂至极,任何人听了都免不了怒发冲冠。但此时站在赵无安面前的三位僧人,则都是噤若寒蝉,面色惨白。
赵无安姓赵,他自称为赵家人,显然没有任何问题。
可是大宋皇帝也姓赵。
赵无安说,久达寺乃是赵家一手扶植,此话也绝非虚言。
久达寺建寺不久,却能成天下名刹,少不了朝廷的助力。若是没有朝廷旨意,久达寺当年也不会作为大宋国寺,接待不远千里而来求取佛经的瓦兰王了。
这两句话都是事实,也都没什么特别。但这两句话联系在一起,却诉说着一个令人感到无比惊恐的事实。
赵无安,是皇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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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幽房寒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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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中没有生火,仅在角落里燃着一只香炉。冰凉的青石砖地面,又给整个房间染上一丝极寒气息。
两手两脚都被拷住,铁链深深地扎入墙壁之中,任凭他如何扭动身躯,都挣脱不开。
房间的另一头,地上铺着温暖的茅草毯,一扇绘着牟尼舍身饲虎图的屏风立在门后一尺处,屏风后头有张小案,上设温热茶水。
安广茂在案后坐下,目光凛凛地望着被拷在墙角的人。
那个人似乎正在做什么噩梦,梦里头也紧锁着眉头,低声梦呓了好几句不知所云的话,才悠悠转醒。
睁开眼睛,看到面前的安广茂之后,赵无安轻笑道:“没想到我们会在这种情况下再次见面,安提辖。”
他动了动手脚,发现已然被牢牢缚住,索性也不挣扎,认命般地跪坐在原地。
安广茂皱起眉头,神色复杂,斟了一盏茶水,静静道:“我觉得你不可能杀人,为何要揽过这些罪责”
赵无安笑道:“慈玄、慈恸、慈洪,还有方丈济玄,本就是我杀的,何有揽罪之说”
嘴上一本正经地应着,赵无安的手却没闲着。尽管有手铐拷住,但他仍然艰难地用手指了指墙壁,而后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隔墙有耳。
安广茂的眼睛微微瞪大了些。
他用手指蘸了蘸茶水,在屏风上写画起来,另一手则握住茶盏,抿了一口,问道:“既然如此,又是为何杀人”
屏风上写画的则是:找到凶手了
赵无安得意地笑着,点头道:“以前不能说,但是现在面对安提辖,倒是可以讲一讲。”
安广茂神色不变,追问道:“说。”
一边又提起水壶斟茶。
赵无安丝条慢理道:“你看看我现在身处的这个地方,安提辖难道觉得,一般的寺庙里头,会有脚镣和手铐这种东西吗还有这冰凉的石板,简直就是为犯人准备的。”
安广茂不动声色道:“我听说是初任方丈坐禅之时,将自己囚于此处,闭关悟道了四十九天,滴水未进滴米未沾,出关后佛法大成,才造就了久达寺天下名刹的威名。”
而他在屏风上又写下一句:久达寺中玄机暗藏
赵无安笑道:“是这样不错。不过那只是个开始,在那方丈坐化之后,这地方可就变了味道。不少小僧人,因为犯了些许小错,就被罚来此处,禁闭数日,可说是久达寺中一处令人谈虎色变的地方。”
这当然是赵无安信口胡诌。如果不是为了囚住赵无安,这间初任方丈用过的屋子根本是不会打开的。
“这与你杀人又有什么关系”
“随性而为罢了,我是赵家人,难道在这大宋,还有人能管到我头上”赵无安笑着看向安广茂,“安提辖,我劝你也别自寻死路。惹到了我,可不是什么好事。”
说着,赵无安伸出活动不便的脚,轻轻踩了踩脚下的地砖。
安广茂皱起眉,摇头道:“赵居士,我信你不会杀人,但你得拿出证据。要骗我安广茂,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他的神情严肃而困惑,拂袖擦去了屏风上的字,将两手放在几案上,显然不再有继续写下去的打算。
这也怨不得他,毕竟赵无安的回答实在是太模棱两可了。安广茂为人处世向来深思熟虑,不会贸然而行。即便是赵无安,想让他毫不动摇地信任,也颇具难度。
更何况,罪莲塔上,赵无安亲自坦言杀了方丈,这可是三位住持都异口同声承认的事实。
安广茂紧盯着赵无安,后者面色微微发青,显然难以承受冰凉的青石地面,已经开始用上内力御寒。
为了防止他在衣服里藏有凶器,赵无安的缁衣已经被剥去,如今身上只套着一件宽松的亵衣,赤脚跪坐在青石砖地面上,与安广茂遥遥对视。
赵无安呼出一口寒气,笑问道:“不知安提辖看见我的匣子没有一个不慎,好像给弄丢了,能帮我找回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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