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饮江山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烦局神游
赵无安不答,只是挥手,唤出六柄飞剑,悬于身侧。
头顶上隐约传来人声,显然是赵无安忽然跑出去,吓到了不少人。能听见安晴大声喊他的名字,也能听到段桃鲤颐气指使地说挖地三尺也要把赵无安抓出来云云。虽然隔着一层厚厚地砖,但却清晰可闻。
这地道建造时显然是颇费了一番功夫,在上方明明感受不到任何异动,下面却能把上头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之前在地道中以冰枪创伤的那个人,想必便是乔装成寺中僧人的代楼暮云。
据桑榆所言,这人是个断袖。他会躲在赵无安脚底下偷听这么久,原因也就不言自明。
但十年之前,赵无安对这种事情可是半点不知情。因而这一次单独面对代楼暮云,仍是紧张不已。
代楼暮云倒没有赵无安这般忐忑,饶有兴味道:“六剑齐出这是洛剑七一品才能做到的境界,你初入二品,便有如此壮志了莫不是真的听了那林大娘的教诲,一心要把这洛神剑法传承下去”
赵无安低头默认,冷淡道:“身受恩惠,自当报之。”
“你若是更早些六剑齐出,即便是天下前十的高手也难耐你何,又如何会落得柳叶山庄那般窘境,还得我出手相救”
"洛神剑法,五剑境界过后,便是七剑,没有六剑之说。"赵无安沉声道,"七剑不备,六剑绝不齐发。若是六剑齐出,必是第七剑剑技已炉火纯青,剑意已烂熟于胸。"
一番话下来,代楼暮云似是全然没了敌意,兴致勃勃道:“七剑不备,绝不六剑齐发你是说,洛剑七出山之时,早已七剑练成,多年来只是不出。而当年以一敌七,杀三伤四,也并不是偶然,只是因为他的第七剑,其实早已远超前六剑”
赵无安默然颔首。
代楼暮云颇得个中意味地点了点头,“前六剑奇巧轻灵,第七剑刚猛迅捷,两种截然不同的剑道也敢合二为一,不愧是洛剑神。说起来也就只有你这种一根筋愿意练这破剑法,到头来难成大器,还被坏人盯上。不过嘛,我也相信你从不无故行事。就如当年朝廷设久达寺一般,南疆之外万里广袤你不去,偏偏来这久达寺当个居士,恐怕也绝非心血来潮吧”
赵无安皱起眉头:“神经过敏。”
代楼暮云噗嗤一笑,摆摆手道:“赵无安啊赵无安你可别告诉我,你真不知道这地道是用来干什么的”
赵无安环视一圈,道:“储粮留门,以防战乱。”
话音未落,代楼暮云就连连摆手,傲慢道:“少来少来。久达寺建立之时宋朝正值当兴,又身处中原腹地,何来战乱赵无安怎会是这么愚钝的人骗那个姓安的小姑娘还行,骗不了我的。”
赵无安直视着代楼暮云,代楼暮云也不闪躲,颇有兴味地看着赵无安。良久,赵无安受不了他**的眼神,败下阵来。
“这么说,你也多半猜到了吧。”赵无安缓缓道。
“**不离十,不过我想先听听你的看法。”代楼暮云微笑道,“毕竟,还可以顺便偷点情报。”
赵无安无奈道:“所谓地道,自然是用来运输。”
“运输什么”代楼暮云问。
“尸体。”
“谁的尸体”
“本该活着的人的尸体。”
代楼暮云一愣,咧嘴笑道:“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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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净莲罗生一线隔
这个代楼暮云,出场时惊天动地,跟赵无安过了一番嘴瘾,眼看着要动手时,跑得倒是比谁都快。
再者说,他走之前说得那些话,也太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什么叫“别再负了个好姑娘”他赵无安倒是什么时候负过别的姑娘了啊
手上捏着剑诀,孤零零站在地道里头,看着六柄飞剑在身侧晃动,赵无安颇有种吃饱了撑着的郁闷感。
就好像你因为偷学武功被名门大派驱逐下山,多年以后你练就神功成了江湖上首屈一指的魔头,兴冲冲地杀上山要把当年羞辱过你的师门给彻底剿灭,结果发现这个门派早就因为经营不善,被朝廷勒令关闭了。
你能怎么样难不成扯起大旗揭竿而起,去跟朝廷对着干
晋入二品境短短几个时辰来,赵无安是第一次体会到如此令人窒息的郁闷之情。
不过难受归难受,他可没笨到去追代楼暮云。代楼家号称三善世家,善毒善易容善潜行,族中儿女的跑路功夫都是一等一的高。现在又是深夜,代楼暮云成心想躲,便是一大片空阔的草原他都能找到地方躲起来不让赵无安发现,遑论这交错复杂的地道。
知道今日已是无法与代楼暮云决一死战,赵无安心有遗憾,但也很快接受了现实,收剑入匣,顺着原路返回到大雄宝殿里头。
安晴正在殿里左顾右盼,见赵无安忽然间从丹墀地下钻了出来,面露欣喜之色,惊奇道:“你在这里啊!我们到处找你呢。”
赵无安眯起眼睛,无奈道:“怎么就偏偏是你待在这里呢。”
“那你想要谁呆着我不过是觉得你既然往这个方向跑,那能去的地方应该不多罢了。”安晴把手别在背后哼哼道。
赵无安侧过头,直勾勾注视着安晴。安晴被他看得头皮发麻,情不自禁向后缩了缩,问道:“你怎么啦”
耳畔回响起了代楼暮云那句戏谑之言:“好好待她。”
赵无安苦笑着摇头:“没什么。之前我说的关于你已及笄的话,权且忘了吧。”
不提还好,这一提,安晴的脸立刻红到了耳朵根。她撅起小巧玲珑的琼鼻,气呼呼道:“这算什么啊赵无安你这个臭居士。”
赵无安摸着后脑勺,故作糊涂道:“我倒不是反悔……只是因为见到了代楼暮云,才想起来,还有些大事没做。”
他的声音慵懒如常,里头却透着一丝不容否定的坚定。二十九条人命,赵无安是必报无疑。纵然与代楼暮云拼得两败俱伤,一身功力尽废,也得为那些无辜女子的冤魂,谋个安息之所。
安晴轻轻跺了跺脚,似乎这么做才能平复下她心中的波澜,低声问道:“那你说的事……是认真的吗”
赵无安忍住笑意,绷着脸明知故问:“什么事”
安晴气道:“就是你之前提的那个啊!”
拍着安晴的头,对安广茂一本正经地说着“反正你女儿已经及笄了”之类的话。虽然安晴早知道赵无安脸皮厚得很,却直到刚刚才发现居然厚到了这种程度。
如果把赵无安的脸塞进燕云城墙,契丹人绝对几百年都攻不下来。
眼见安晴是真的有些生气,赵无安也收起了开玩笑的心思,走到她身边,低低道:“我这人说话,很少有假的。”
还没等安晴缓过神来,赵无安又自顾自续道:“但是却又有很多时候,我的承诺没法实现。”
此时,东天终于升起了一弯残月,清浅月光照在赵无安脸上,勾勒出柔和线条。安晴倚着门柱,贪婪地看着他,眸中泛起涟漪,出神得忘了呼吸。
“非要坦白直言的话……我毕竟只是个江湖居士,养不活你。再说,我身上所背负的这些罪孽,也不愿意让你分担。”说着,赵无安伸出手,轻轻把她揽进了怀里。
他并未有多用力,只是轻飘飘地搂着,仿佛怀中是一团浅淡的雾。安晴伏在赵无安怀中,感受着他温厚的胸膛,凝眸不语。
“你为我做的一切,我其实都记着。在清笛乡给我送饭也好,在扬州把我带出柳叶山庄也罢,都本不该是你做的事情,却让我很是受用。”
对着怀中的姑娘吐露真心,于赵无安而言也算是头一回,他极尽可能地使动作轻柔些,话语则放得更软,犹如隔山观海,望不真切。
但话中情意,想必是准确无误地传达给了安晴。
安晴把脸埋在他的胸膛里,闷闷道:“我也不知道。我不懂自己到底欢不欢喜你,我只知道我想看见你,想陪你探案,想听你破案。我也不知自己是欢喜你还是欢喜这些案子,我只觉得……有趣得紧。”
赵无安笑道:“欲罢不能”
安晴从他怀里挣起来,丢过去一个幽怨的眼神。
见好就收。赵无安松开手向后退去,在二人之间留下了一段距离,淡淡道:“段桃鲤人呢我有事情要告诉她。”
安晴眨了眨眼,眸子里好似能翻出几千句质问的话来。
赵无安苦笑着摆手道:“是真的有要事相商,绝非儿女情长。”
“我信我信,哼。”安晴冲他吐了下舌头,“至少我可没扑到你怀里喊什么伽蓝哥哥。”
赵无安为难地叹了一声道:“说起来你可能不信,这都是个误会……”
“我、才、不、听、呢!”安晴一字一句娇俏道,“你要找那个公主就去找呗,反正我不知道她在哪,哼。”
女孩子撒起娇来还真是麻烦得不行。
赵无安正踌躇着是该安抚一下安晴还是出去找段桃鲤的时候,杨虎牢刚好也走进了大雄宝殿。
五大三粗的汉子一瞧见赵无安完好无损,登时大松一口气,拍了拍胸脯,道:“赵居士,还好你没事,不然咱哥几个,可真得担心死。”
说着,杨虎牢瞥了一眼安晴,欲言又止。凑近了赵无安,才悄悄道:“慈洪住持的事情,是俺的错,俺已经和公主坦白了。一人做事一人当,让赵居士背锅,俺是真的也说不过去。”
赵无安讶异道:“你坦白了我毕竟也是江湖中人,自卫杀人算不得过分,可你是外邦人,在大宋行凶,只怕
第二十二章 宏愿
残月高悬,树林枝桠间有乌鸦嘶鸣。
月光浅浅,洒在通向久达寺的山路之上,也照亮了不急不缓前行的一队人马。
为首的男子鹤发童颜,一双丹凤眼给人以笑里藏刀之感,身着圆领赤红蟒袍,其上盘绕大蟒张牙舞爪,头戴精致鷩冕,脚踩漆黑唐靴,悠悠而行。
这名衣着华贵的男子身后跟着六人,分作两列,清一色皆是漆黑官服,相互之间距离两尺,低眉弓腰,动作整齐划一,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队伍的最后方,却是一个眸若春水的清秀女子。肤如凝脂,唇似点丹,眉若远山含黛,微微蹙起,恰似绣楼高锁。而她最引人瞩目的,莫过于那绝艳的身材,胸前坚挺如两座山峰高耸,后臀更是挺翘诱人。
八人缓缓而前,却是直奔久达寺而来。
山门里头,那几个来自山下小镇的捕快,一边按着五花大绑起来的慈效,一边和安广茂赔笑着告假。
他们都只是镇上的普通捕快,听说过安广茂的名声才前来帮忙。如今凶犯已缚,若是再不回去,难免让家人担心。安广茂听罢也觉得有理,索性便打算连夜下山,到了镇上再权且歇息一夜。
只不过,刚才一个没留神,自家女儿又不知跑去了哪里,让安广茂好一阵头疼。正打算把这些长得差不多的佛殿挨个找过去的时候,安晴却从照壁后头径直钻了出来,绕过山门殿,走到了安广茂旁边。
眼见安晴并无大碍,安广茂也松了一口气,嘱咐道:“这些捕快们都有家得回,我们今晚连夜下山,在镇上暂住一晚。”
安晴幽怨地看了父亲一眼。
安广茂无奈地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为难道:“那个居士又跟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安晴抿起嘴哼哼着,“去找瓦兰公主了。”
啊,自家女儿这是吃起醋来了,对方还是个公主,果然是女大不中留啊。安广茂心中百感交集。
“算啦,随他去吧。”安晴赌气般地一甩头发,“我们走,让他也着急着急。”
虽然看着醋意浓烈,但安晴心中却是欢喜。大雄宝殿中的话,赵无安毫无疑问是出自真心实意。
她也不知自己到底是不是喜欢上了赵居士,只是觉得,若此生硬要嫁人的话,赵无安倒还是个非常有意思的选择。跟着他破案,简直一刻都不会觉得厌倦。
安广茂哪里知道女儿心里这么多百转千回的心思,只道是生了赵无安的气,一时也不知怎么安慰。毕竟他心里头还是挺欣赏赵无安的,想想安晴闹这脾气,也持续不了多少日子,顺势敲打敲打赵无安,也算一举两得。
心如明镜的安广茂也就不再多言,亲自按住了无力反抗的慈效,点头道:“那事不宜迟,这就出发吧。”
来久达寺的时候,安家父女就没带什么行李,如今离去,自然也是说走就走,十分干脆利落,绝不拖泥带水。
那几个山下镇上的小捕快也面露释然之色,接二连三地跟着安广茂走出了山门。
没走几步,迎面就遇上了山道之上缓缓而来的那队人马。
为首的红衣蟒袍一见到他们,就忙不迭笑着作揖道:“几位好生辛苦,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三更半夜,他率人出现在山路之上,直奔久达寺而来,显然更是令人怀疑。
安广茂意识到事情不太对劲,悄悄伸手摸向了腰间挂刀:“你是”
蟒袍男子一指轻弹。
安广茂腰间刀鞘砰然炸裂,锋利朴刀冲鞘而出,直向他的脖子抹来。
安晴尖声叫道:“爹!”
说时迟那时快,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言的慈效忽然爆发出猛兽般的咆哮,发力挣脱了安广茂的束缚,猛地扑向了那蟒袍男子。
安广茂腰间朴刀在半空中自顾自打了个旋,猛然下切,一刀割去了慈效项上头颅。
山道之上,血气横溢。
蟒袍男子露出迷离的笑容,再次轻轻动了动手指。
朴刀刀身刹那间裂纹密布。
山道间扑鼻血气中,有青蛇气劲,细若游丝,口吐红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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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弯凄厉冷月之下,段桃鲤面色惨白。
“十四年来,你一直追寻着的父王,早就被害死在这久达寺里了。”代楼暮云指了指地下,“这可是连赵无安都承认的事情。只不过是顾及到你的心情,没直说出来罢了。”
“这个久达寺,从建寺起,就不干不净。瓦兰国王前来求经,之所以被安排在久达寺,可不是什么皇恩殊遇,而是大宋早就悉心策划好了的一盘棋。”代楼暮云一字一句,唇齿间仿佛咬着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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