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饮江山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烦局神游
“十年前,赵无安从我的苗疆逃出去,一路北上,跑到久达寺躲了起来。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有意选了这样一间寺庙,但总觉得这做法蠢得很。”代楼暮云眯起眼睛,冷笑道,“对大宋而言,久达寺的重要程度不言而喻,虽已控制了瓦兰国王,但却不可鸟尽弓藏,那必然引起怀疑。所以,直到此时此刻,久达寺里头还藏着不少来自各地势力埋进去的暗棋。我是苗疆皇子,自然也在这里安插进去过一个死士,却被赵无安给抓了出来,算是我的失误。”
段桃鲤瞳中满是惊惧神色,对于代楼暮云说的话将信将疑,难以置信道:“大宋皇帝利用久达寺……杀了我父王”
“哈哈哈,看你这模样!”代楼暮云狞笑起来,“确切而言,是久达寺的僧人,全部对大宋皇帝言听计从,这也是从一开始就布好的局。瓦兰国王死后,久达寺并未就此没落,反而因接待了瓦兰人而一举扬名,自然就有人布下这局中局。慈效之所以出手杀人,不过是奉了朝廷密令,替久达寺肃清门户罢了。”
说到此处,代楼暮云一拍手掌,了然笑道:“原来如此!赵无安定然也早就猜到这一点,所以才敢出言顶罪,自称是赵家人来肃清门户。知道久达寺内情的住持们必然不敢对他如何,而真正收到了密令的暗线死士则明白他是在虚张声势,欲除之而后快。慈效就是这么在赵无安面前自露了马脚!”
他一面扬声大笑,一面状若疯魔般地自言自语,眸中神色斐然,段桃鲤看着却只有惊惧。
代楼暮云大笑道:“赵无安啊赵无安,你还真是贼心不死啊!在久达寺躲了这么多年,造叶国公宇文孤悬,可是想你得紧。你倒好,莫不是拼上性命不要,也想把这大宋江山给一举颠覆”
段桃鲤皱起眉头,不悦道:“代楼暮云,我之所以来见你,是想知道你是否愿意借兵于我,助我夺取瓦兰王位,而不是在这里听你胡言乱语的。”
代楼暮云哼哼了两声,笑道:“公主终于是想通了吗只可
第二十三章 拿命来偿(求打赏推荐收藏!)
山门殿后,大雄宝殿前,血流成河。
蟒袍男子闲庭信步在这满地鲜血的寺院间,饶有兴致地盯着殿中那尊巨大的释迦牟尼坐佛像,眼底掀起一丝微妙笑意。
他上身精致整洁,可谓一尘不染,但两手提着的东西却让人不寒而栗。右手一块通体猩红的令牌,左手则提着慈效的头颅。
那颗头颅尚不瞑目。
大雄宝殿中,安晴躲在父亲怀中,浑身发抖,惨无人色。
一炷香前,在他面带笑意的威胁之下,久达寺所有的僧人被安广茂从睡梦中唤醒,聚集到大雄宝殿前,排成整齐队列。这其中当然也包括了刚刚继任为久达寺新方丈的济正。
把安家父女和几个小捕快赶进了大雄宝殿,那蟒袍男子挥手示意身后几人守住这间院子各个大小出口,然后亮出了手中令牌。
“怀西路持节令大人收受圣旨,久达寺阳奉阴违,私造兵械,藏粮数石,图谋不轨。命小的前来彻查此案。”
他的声音是一副不男不女的公鸭嗓,听着令人不寒而栗。
蟒袍男子微微一笑。
“小的服侍皇上也服侍惯了,现在对这些僧人道姑,真是半点兴致都提不起来。”他晃了晃手里猩红的令牌,“灭杀令在此,久达寺上下,一人不留。”
院中一片死寂,所有人都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男子又咧嘴笑了起来:“不过嘛,我还是决定网开一面。你们自己决定咯,杀到最后一人,就拿着我手里的令牌和头颅,去找持节令大人请功就是。我独孤清平说话算话,不是我的功劳,绝不往自己身上揽。”
语中万象森罗,獠牙毕露。僧人们面面相觑,正在不明所以之时,独孤清平身后的美艳女子猛然出手,青裳一晃,便有两个僧人脖颈间出现一丝血迹,轰然倒地。
独孤清平笑道:“抓紧时间,我养的鸾鸟,耐性可不好。”
话音一落,院落中刹那间万籁俱寂,一种窒息般的感觉油然而生,甚至都能清楚地听见远山乌鸦嘶鸣。
这是出手前的寂静。
只一瞬间,站在院里的僧人们就猛然亮出凶器,彼此厮杀起来。有些手无寸铁的僧人们立刻一命呜呼,缁衣被鲜血染红。
而那些手持利器的僧人们则有来有往,战作一团。场面混乱无比,时不时有人被击中要害,登时倒地毙命,死得不能再死。
大殿中的安晴发出了惊恐至极的惊叫,被安广茂死死捂住了嘴。
身着红蟒袍的独孤清平看着眼前众人厮杀的混乱场景,满意地笑了起来。
江湖、庙堂,各方势力,苗疆也好黑云会也罢,哪个不曾在这久达寺里安插下一两枚棋子
自从十五年前瓦兰王失踪之后,就不断有人盯上这座寺庙,伪装成僧人混入其中的探子间谍也愈来愈多。而今它虽然仍有声震天下的佛刹威名,却已是败絮其中,对帝国而言,食之无味,弃之不惜。
独孤清平被大宋皇帝亲授旨意,要来久达寺,替帝国除去这群不安分的僧人。
独孤清平便来了,带着六个下属,一位禁脔。
他虽是宦官,却已做到了这一行的极致,位高权重,深得帝王信赖。但伴君如伴虎,多年以来不知多少势力暗中进驻久达寺,这一去极有可能不返,皇帝派自己来久达寺,难保不是想一石二鸟,将以他为代表的这群宦官势力,狠狠扼下去一头。
独孤清平虽然知道此行凶险,仍是来了。毕竟帝王之命不可违。再说,独孤清平也有把握,兵不血刃地清洗久达寺。
人最强大的力量来源是愤怒,其次则是恐惧。这些各方势力的棋子,长年累月提心吊胆,纵然已经抱着必死之心,但多年来吃斋念佛,难免有所懈怠。
而在这个关头,给予他们令人难以呼吸的恐惧,就可以轻而易举,令他们自相残杀。
院中已经有大半僧人死去,尸体倚叠如山。只剩下寥寥十余个武艺精湛的“僧人”,手持饮血利刃,分成两至三组,彼此交攻。在此前的厮杀中,也正是因为这些人彼此之间互帮互助,才能幸存到现在。
看起来最后剩下的就是这三股势力了。虽然很好奇他们的幕后主使分别是谁,但独孤清平深谙知道得越多就死得越快的道理,心中好奇,下手却绝不会有一点犹豫。
差不多了,再逼下去,这些笼中鸟就会意识到彼此啄食是死路一条,从而齐心破笼而出了。
独孤清平可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他悠悠抬起手,像是新嫁的小娘抛出绣球一般,把慈效的头颅抛向空中。
这个动作仿佛带着奇异的魔力,厮杀的人们都不约而同地放缓了动作,疑惑地看向那个月下之影。
孤独清平小声地说了句:“噗。”
噗通!
慈效的头颅在半空中宛如礼花般猛然炸开,鲜血与脑浆洋洋洒洒,淋了院中厮杀者们一身。
独孤清平眼底浮现起疯狂的笑意。
安广茂死死遮住了安晴的眼睛,却还是让她看见了这一幕。
紧紧缩在安广茂怀中的安晴浑身发抖。她身边那些年纪轻轻的小捕快们也好不到哪去,死死躲在功德箱后头,大气都不敢出。
安晴口中发出含糊不明的呜呜声,紧张与恐惧一同袭来,简直快要将她挤压成肉泥。
为什么僧人们忽然就开始互相厮杀为什么那个身穿蟒袍的男子有着如此令人恐惧的恶趣味赵无安呢,一遇到危险总会挡在她面前的赵无安又去了哪里是不是带着那个瓦兰公主走了,不再管她的生死
她从未如此期待着赵无安的出现。这个念头如同魔怔,在她心头反复盘旋,挥之不去。
院外,残月清冷,寒风慑人。
直到被慈效的血与脑浆淋了一身,那些常年来伪装成僧人的密探们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手中握着十几年来从不曾离身的刀,亲手捅进了朝夕相处的师兄弟的胸口。
为什么会这样
第二十四章 你们全都该死
独孤清平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不怕死的瓦兰公主,那眼神就像在看着一只随手就可以捏死的可怜雏鸡。
“拿命来偿你们这些蛮夷,还真是不自量力。”独孤清平一字一句道。
段桃鲤向着他冲了上来。在她身后,杨虎牢也冲了上来,却是后发先至,冲在了段桃鲤前头。
段桃鲤一怔。
杨虎牢没有回头,而是狂啸着,高举手中挂刀,冲了上去。
那只是一把很普通的刀,杨虎牢带着它,跟着公主走了许多年。
几千里路下来,他深知他追随的这位公主,不是那瓦兰王百余子女中默默无闻的某一个,而是独一无二的十四公主,是真正的瓦兰王女。
她绝不会向困难与挫折低头,绝不会摆着公主的架子让下属为她开路。无论到了哪里,她永远都一马当先,永远不害怕失败与嘲笑。
她没有把他们当做侍卫,而是子民。
她需要用生命来保卫的子民。
当年还在瓦兰宫中训练,每日听从侍卫长教诲的时候,杨虎牢曾经记住过这么一句话。欲存,则王族以其生命守护子民;欲盛,则子民必以生命为王铺路。
公主殿下,你已经冲在我们前头够久的了,也是时候,让我杨虎牢替你当一回急先锋了。不然的话,以后您回国为王,我们这些当侍从的身上不带点伤,怎么好意思说陪您走了四千里。
这么想着,所以杨虎牢冲在了她的前头,举着这把再普通不过的挂刀,声嘶力竭,睚眦欲裂,一往无前,如猛虎下山,如天神降世。
独孤清平冷冷道:“不自量力啊,不自量力。”
杨虎牢的步子猛然停住,脚下仿佛灌铅,再也难以移动半寸。他和独孤清平之间不过只剩下三步的距离,但任凭他如何嘶吼如何冲锋,却也难以将这距离缩短。
“知道我为什么说你不自量力吗我跟你之间的差距,是境界的差距。”独孤清平轻蔑道,“二品之下皆凡人,你们瓦兰人有没有听说过二品可御气离体,隔空杀人。你这点功夫,我还真不放在眼里。”
他翻起手掌,凌空弹指,一道看不见的气劲被敲在杨虎牢的刀身之上,刹那间裂纹密布。
“看见了吗我能信手毁去你的兵器,你却动都不能动一下。”
支配人的感受让独孤清平很是舒服,看着停在原地一动不能动的杨虎牢,他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混蛋!”
段桃鲤显然已是气极,猛然掷出手中匕首。锁链咔咔作响,匕首则破风而去,笔直地飞向了独孤清平。
独孤清平眼底流露出了一丝赞赏的神情。他退了半步,抬起左手凌空虚划,半空中登时现出几条青色气劲,犹如游蛇般聚为一团,侵袭而上,卷住了段桃鲤丢来的匕首。
意识到情况不妙,段桃鲤一把抓住了锁链的末端。却没想到独孤清平直接以两指夹住匕首,向后一扬,段桃鲤只感受到锁链上传来一道巨力,身子被直直向前拖了一丈有余,摔倒在独孤清平面前。
独孤清平狞笑道:“瓦兰人果然都是些傻子。”
段桃鲤撑着地面想要直起身子,可刚刚抬起脊背,就又被一股重力压回了地面,气喘连连。
不费吹灰之力地控制住了两人,独孤清平并未急着下杀手,毕竟他还想好好玩弄一番这个瓦兰公主。
于是他又转向了大雄宝殿里头,扬声道:“躲在里面的人,最好还是快出来吧否则的话,你们是知道自己的下场的。”
他故作无谓地清理着自己的指甲,幽幽说道:“整个久达寺,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你们若是俗世汉人,我倒还真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不开玩笑。”
释迦牟尼佛宝相庄严,丹墀之下,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安晴则已经瘫在了安广茂怀中,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气氛冷得可怕。
安广茂拍了拍怀里的安晴:“晴儿,醒醒。”
安晴啜泣道:“我没睡着啊……”
安广茂轻轻笑了笑,把她从自己的怀中扯了出来,瞥了一眼丹墀下方的地道入口。
“没人出去肯定不行,也不知他记不记得我们有多少个人了,但总得出去几个,待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安广茂波澜不惊道,“他曾毁去我腰间佩刀,定然记得我,所以我是必去不可的。”
安晴脸上泪痕尤未干涸,慌乱道:“爹,你要做什么”
安广茂合上了她的嘴,指了指丹墀下方的地道。
安晴瞪大了双眼。
安广茂转过头,看了看与他一同缩在这里的几个年轻捕快,轻声道:“我是肯定得护着我女儿的,你们若都不想出去,必然骗不过那宦官。如果这样的话,那我也只能跟他拼个两败俱伤,你们就快些从地道里逃出去。这下头地形复杂,对方人也不多,若是躲起来,应该能撑挺久一段时间。”
安晴吃惊道:“爹……”
安广茂一把捂住了安晴的嘴,看向那几个捕快,问道:“如何是跟着我出去赌一把,还是躲进这地道里”
年轻人们彼此面面相觑,嗫嗫喏喏,皆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安广茂笑道:“无妨,你们尚还年轻,家中有父母老小,惜命是理所应当。”
没想到,他刚一说完,就有个面庞稚嫩的少年咬牙道:“反正躲起来也是不见天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跟家人团聚!倒不如冲出去赌上一把,要那真是个滥杀的魔头,就和他好好战一场,死得其所,也不枉来这人间走上一遭!安提辖,我随你去!”
另一人也忽然应道:“我之所以当捕快,就是向往安提辖这样的人。清笛乡那个案子水落石出,咱对安提辖佩服得是五体投地,此次有机会并肩作战,简直是三生有幸,何来惜命之说!”
“正是如此!安提辖当为我辈楷模,反正也不过一条贱命,为江湖除恶而牺牲,死得其所,不惜不惜!”
出乎安广茂的意外,这一圈的少年捕快,竟然都已下了必死之心,愿意与他走出这藏身之地。
安广茂欣慰道:“如此甚好。”
安晴皱起了眉头,不停地挣扎着,想要挣脱安广茂的束缚。安广茂深深看了她一眼,笑道:“你长得跟你娘越来越像了。”
“以后给她煎汤药,记得盯着她把姜片吃下去。她总是嫌苦,会偷偷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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