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饮江山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烦局神游
酒楼里闹出这场大乱,客人们哪里还有继续吃饭的心思,都伸长了脖子,直勾勾地盯着这场顶尖高手的生死相较。一开始还有不少人指指点点,交换意见,但慢慢的,声音小了下去,到后来,竟是连耳语声也听不见了。
偌大的酒楼,只剩下两名侠客彼此攻伐的赫赫风声,刀剑相交的清冽鸣响。
二人互不退让,在戏台之上恣意挥洒平生所学,转眼已互相拆去二百余招,不分上下。
而台下的看客们,也被二人的决意打动,渐渐忘了被打扰的不悦,集体保持着默契的静谧,凝神旁观着戏台上的对决。
这可是在别的地方千金难求的顶尖高手生死对决,今天喝顿花酒的功夫就能见着,视野还开阔得很,真是多看一眼都是赚着的!
一大片仰着脖子的人当中,段桃鲤一眼就看到了一个与众不同的人。他肩披白袍,头戴斗笠,一直低着头,默默吃着面前的一盘炒竹笋。对于戏台之上的高手对决,更是连一眼都没看。
段桃鲤觉得有些奇怪,更是隐约产生了种不同寻常的感觉。她绕着二楼的回廊走了几步,李凰来见状,以为她是要换个角度观战,体贴地跟了上来。
绕到那白衣人背后,段桃鲤远远看见他身边放着的那个暗红色匣子,心里的猜测立刻就落了实。
不过这个人到江宁来做什么
段桃鲤心中疑虑不已。
又过了片刻,戏台上的两人终于还是分出了胜负。
灰衣剑客显然修习的是内门功法,招招都往对方命门戳去,意图以此打乱对方气机循环,再伺机递剑消耗、而虬髯刀客却是一路大开大阖,令人震惊的是刚猛的刀法居然能滴水不漏地防下对方的进攻。步步紧逼下来,终究还是灰衣剑客略输一筹,向后节节败退。
第三章 接不住的这一刀
这次,酒楼的戏台子是管不住两位神仙了。
也许是命中注定这客栈要在今儿被拆掉。赵无安放出一阵凛然剑气之时,段狩天立即暴退出去十几丈远,以脊背撞破了客栈的墙壁,当即逃之夭夭。
赵无安占得上风,不做丝毫停顿,拿手一提身边红匣,立即化作一道流云,追了上去。
二人草草对了一招便匆匆退走,倒是苦了酒楼里的看客们。虽然无人受伤,但在赵无安爆发剑气的那一刹那,周围十几张桌子尽皆崩断,碗碟叮呤当啷砸在地上,化作成堆的碎片,酒菜也泼得一片狼藉。
短暂的寂静过后,人声立时鼎沸而起,有如山洪暴发。所有人都在大声地说着什么,楼下一片烦杂喧闹,映衬得台上那灰衣剑客的尸体,显得更加凄凉。
段桃鲤定定地站在二楼栏杆边,望着赵无安消失的那个缺口发呆。
李凰来见状,以为她是被吓着了,关切地走过来,将手轻轻放在她的肩上,宽慰道:“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段桃鲤疑惑地回望了他一眼,不解道:“图纸都被偷了,你还说没事”
李凰来身子一僵,脸色很不好看。
这时候,之前那个年纪极小的小厮突然鬼头鬼脑地跑了过来,站在两人旁边,小心翼翼地问道:“我方才在旁听了一耳朵,客官……可是丢了东西”
李凰来一怔,如同见着救星一般,大喜道:“怎么,你有线索”
小厮挠了挠头,吞吞吐吐道:“今天早些时候我见着有人没订房间便上楼去了……下来的时候,手里似乎拿着个长筒。”
说着,他伸手比划了一下,长度恰好与那藏着兵械库图纸的木筒吻合。
段桃鲤一愣,随即明悟。
兰舟子并非在短短一个时辰之内就破解了孔明锁,而是自己打造了个一模一样的模本,那上头的孔明锁也是个随便鼓捣几下就能打开的虚架子。他并非是盗走了图纸,而是连着木筒一起拿走了。对于精通撬锁的大盗而言,两把挂锁想必不在话下。
不过这盗匪似乎不太谨慎,如此光明正大地从正门进出,引起怀疑也是必然的。而这引起怀疑的方式也太过简单,简直像是个精心设计好的陷阱,只等他们一头跳将进去。
李凰来可没这些复杂想法,一听有了线索,便立时激动道:“你看清他的去向了吗!”
小厮忙不迭点头:“我一直是做的迎客工作,见他行状奇怪便记了一下,应该是西出了城,往钟山那里去了。”
李凰来攥紧拳头,难遏激动之情,振奋道:“这可当真称得上一句柳暗花明!兰舟子盗走了图纸,断断想不到我会这么快便追上去!桃鲤你等着,我这就把图纸给追回来!”
说罢,他便一拂袖子,欲往客栈门口走去,被段桃鲤无奈地拉住:“钟山旁便是玄武湖,地广人稀,你到哪里去找那兰舟子又轻功绝尘,武艺不明,你便是追到了,又如何重夺图纸”
孰料李凰来了然笑道:“盗匪,说到底也是种另类的商人,所图乃是利字。只要是图利,便有转圜之机。洽谈妥当,让兰舟子将图纸拱手送出也并非不可能之事。”
看着李凰来脸上的笑容,虽然不知道他是哪里来的这种谜一样的自信,但段桃鲤仍然向着这自信妥协了。毕竟现在除了入山搜寻,也别无他法,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这得来不易的兵械库图纸被人拿走。若段桃鲤要复国,拉扯起一支军队显然是当务之急。
“好吧,那我陪你一起去。不过你有什么办法能找到兰舟子”
李凰来道:“他总不能躲一辈子,钟山向后便是荒野,他定然是上山一遭再下来,我们直接上去,拦住之后再作打算。”
说完,李凰来略一思索,向那小厮指点道:“你也来。”
小厮一愣,涨红脸道:“我……”
“别废话了,这酒楼都成了这幅样子,难道生意还做得下去你是见过那兰舟子的,路上遇到了他,还得靠你辨认。”
说完,李凰来便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拖着小厮下了楼,到掌柜跟前交代几句,给了半两银子,便提着那少年杂役的后衣领,把他扯出了客栈。
段桃鲤跟在后头,有些提心吊胆道:“你轻些,人家又不是没有腿脚。”
李凰来面色变了变,仍是松开了手。逃过一劫的小厮揉了揉酸痛的脖子,冲段桃鲤羞涩一笑道:“谢谢姐姐。”
段桃鲤眨了眨眼睛,把头撇向一边,没有回答。
走出去一段,回头望着细雪之中的酒楼,段桃鲤心中复杂无比。赵无安何以也来了江宁难不成真是要去到苗疆,找代楼暮云决一死战
久达寺一别,而今重逢,段桃鲤却险些都不认识他了。赵无安如今心中所想,她更是半点都揣摩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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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武湖面广阔无波,清澈如镜。一褐一白两道身影接连自湖面蜻蜓点水而过。
段狩天手中长刀迎面劈出交错刀气,犹如楚河汉界一般,泾渭分明,刀劲似墙,隔断数丈清波,惊起滔天巨浪。
赵无安白袍鼓动,身侧流光环绕。细看之下,那些流光却都是被段狩天的刀气惊起的水流,在他身边凝结成剑,自在飞舞。
从城内战至玄武湖上,赵无安从头至尾一剑未出,全靠洛神剑气环绕身侧,段狩天竟然也未能讨到半点便宜。
转瞬已战过一百二十招,段狩天逐渐由一开始的节节败退转变为伺机反扑,而赵无安的追击势头也逐渐慢了下来,不再一味前冲,而是不时脚踏湖面,保持着相当的距离。
段狩天每每试图拉进距离时,赵无安便即刻后退,脚底惊雷炸入水底,每踩一步,便在水面上激起一朵半径一尺的水莲,身形疾速后退,同时御气而出,将踏起的水莲尽数化作飞剑,对着段狩天扑面而去。
水流飞剑看似脆弱不堪,却都带着凛寒剑意,在这细雪飘摇的日子显得锋芒更甚。若要硬抗这些飞剑,身上多半会多出十几个窟窿。段狩天只得权且停步,手中长刀逆卷,将飞剑尽数卷入自身气劲之中,再撕为碎片。
破坏掉了赵无安的骚扰,段狩天立时又是一刀劈出,斩破十尺飞雪,冷冽刀劲直扑到赵无安面前。
赵无安犹自岿然不动。洛神剑匣傍身,身侧三寸护体真气几乎是水泼不进,段狩天在十尺之外的一刀,虽然来势汹汹,但到了赵无安面前,也只是金玉其外罢了。稍稍以护体真气加以阻隔,便能轻易化解。
几次三番下来,段狩天竟然没法伤到赵无安一丝一毫。
赵无安放风筝般的无赖战术终于磨尽了段狩天的耐心,他沉
第四章 数游子狂傲,大厦将倾
湖畔有小亭,亭中石桌一张,小凳两对。
段狩天坐在桌边,脸色很是不好,他对面的人倒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自六年前以五品巅峰的实力出道以来,大小四十余战,生死之战十一场,胜胜败败,段狩天也并非看不开。只是这一次的对手,与他视为毕生之敌的胡不喜关系匪浅。赵无安仅以初入二品的境界,便能接下他引以为傲的绝招,给了他不小的打击。
眼看亭外的飘雪隐隐有渐小下去的架势,赵无安提上剑匣,站起了身。
段狩天神色变了变,“要走吗”
赵无安懒懒道:“不是我想走,是怕再不走,会被你拖累。”
赵无安也懒得跟段狩天绕圈,便索性据实以告。酣战一场,二人已在亭中歇息了两炷香的时间,想来官府若出动人手,此时也快要找到这边来了。段狩天终究是杀了人,难逃牢狱之灾,赵无安可不想被牵连其中。
段狩天沉吟一阵,起身大拜道:“少侠好身手,段某佩服。今日一战,始知二品真气象,吾辈实是愧对了此等境界。”
赵无安笑道:“此言差矣。你的刀法分明是刚猛路子,却非要拖到二百招以后才见真章,想来应是先天根骨有缺。如你这般本该放弃武道之人却一路攀登至此,才是让无安佩服。”
段狩天愣了愣。仅仅出手两次,赵无安便能看出他身体有先天缺陷,倒是让他更为刮目相看了些。
高手对敌,若是招式刚猛,则必讲求一气雷动,一招毙敌。出手之时调动全身气劲,凝于一点,骤然爆裂,方能让人防不胜防。段狩天却反其道而行之,偏要等到双方气海都频临枯竭,纯靠战阵之间一呼一吸的循环方能继续为战之时,才悍然出招,正是因为他先天奇经八脉有缺,若是在开局便骤然发力,全身内力便会衔接不上,最终自废一身修为。
光是二品境界的赵无安便有此等豪杰魄力,那一品境界的胡不喜,又是何等令人神往!
段狩天按捺下心中的激动,抱拳道:“相见恨晚,实在是相见恨晚!在下本是个浪迹江湖的游子,全然不惧他什么官府追杀。此次便是离开江宁一去不返,也无大碍,只怕是再难遇到如你这般的高手豪侠!”
赵无安淡淡道:“我只是个居士罢了。这次来江宁,也只是打算借道南下而已。”
“南下”段狩天愣了愣,“那倒是和我不谋而合。段某有位长兄,这些日子正打算南下回乡,段某来江宁,亦是陪他同行。”
他口中的长兄,应当就是酒楼中那个坐在他身边,手持拂尘的长眉老者。段狩天看见赵无安腰间佳人斩而向他发难之时,那个老者亦有劝阻,只可惜全然拦不住气血上涌的段狩天,而后便袖手旁观。直至灰衣剑客尹凤箫突袭时,也并未有任何反应。
本就是名义上的兄长,却能眼睁睁看着段狩天以身犯险而不强加阻拦,赵无安对这老人的印象还当真没好到哪里去。多半是在红尘飘荡已久,大多时候都会明哲保身,即便是结义兄弟遇事,也很难劝得动他全力相助。
这个看法自心头一闪而过,赵无安并未多说什么,只是抱拳告辞道:“那么无安便先行告退了。能与段先生一战,也是赵无安平生幸事。”
不知不觉,赵无安竟也染上了一丝江湖习气,与段狩天一战作罢,心头也是慷慨激昂,壮志难掩。
飞剑虽在匣中,剑心却已一飞冲天。
段狩天爽快道:“那便江湖再见!”
与段狩天挥手作别,赵无安扭头背上匣子,径直走入了玄武湖后的钟山。
和安晴约好了要在年关过后才出海南下,其实本来是不急着赶赴江宁府的。只不过久达寺已然被废,再待下去无疑是坐以待毙,即便是以他的脸皮厚度,也觉得就这么去安晴家住下有些太不妥当,便只身先来了江宁。
江宁府是当之无愧的大城,其中自然是鱼龙混杂,以赵无安的手段,随随便便揭穿了几个私盐贩子,就弄到了不少的封口费。刚好天气也冷了,买了身白袍,再挑家酒楼吃顿饭,也在情理之中。居然就这么也能遇到段狩天,闹出了不小的乱子。
虽然他并未杀人,但动静如此之大,江宁府短时间内是回不去了。本该是伤脑筋的事故,但好在城外便有这样一座钟山。虽然不高,却是草木丰茂,应有尽有。
赵无安是随遇而安的性子,当年身无分文,也硬是从昆仑跑到了苗疆。越是这种深山老林,赵无安反而能活得更好。至于久达寺的十年生活,那简直如同极乐世界一般了。
钟山不高,进山的道路却有些曲折。从玄武湖后绕行,复又走了三四里,面前是一条悠长的羊肠小道,曲折环绕至山后方。那里才是真正攀山而上的通道。
林间静谧,只有山脚下的房舍中传来几声犬吠。距黄昏时分还有大约一个时辰,这些房舍之中,也三三两两升起了炊烟。赵无安不想打扰此中山人的清闲生活,悄悄捡了条小道,自山林间穿行而过。
走了没几步,却听见了人声。
“肯定就在这附近了……”絮絮叨叨的人,似乎心里很是不安。
赵无安心念一动,在看到来人之前,便缩到了一块岩石后头,摘下斗笠,只悄悄探出额头和一双眼睛。
比之大路的羊肠蜿蜒,这条林间小路简直就是根棉线,几乎容不下两人并肩。迎面而来的三个人,也是一前一后,彼此之间相距不过几步。
看见走在中间的少女时,赵无安眼睛一亮,立刻认出了是段桃鲤。
至于另外两个人,他虽没什么印象,却总都觉得眼熟得很。开路的是个衣冠楚楚的佩剑青年,最后头的少年则麻衣布鞋,看着寒酸得很。
越往前走,最后头的少年脚步越是拖沓,一脸的苦涩难言,开口恳求道:“大侠,侠女,能不能别再往前走了……”
“不行!既然已经发现了兰舟子的踪迹,怎能半途而废”佩剑青年握紧了手里的一卷布帛,愤愤道。
走在中间的段桃鲤没有说话,只是眉头紧锁,觉得很不对劲。
本以为这次深入钟山是在大海捞针,谁知道刚出城门不久,便在路旁茶舍里见着一张兰舟子留下的布帛,大放厥词称就在钟山顶上等候,不见不散。
捏着布帛,李凰来兴奋到了极点,一切正如他所料,兰舟子发现绞尽脑汁也无法破除木筒上的机关之时,必然会被迫出此下策,自曝身份来请李凰来赴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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