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饮江山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烦局神游
吃过午饭,赵无安学着安南坐在栏杆外头吹风,正是慵懒得恨不得眯起眼睛睡一觉的时候,李凰来走到了他的背后,轻咳了一声。
“赵居士,我并未牵扯至当街杀人的麻烦当中,还是不陪你在这船上浪费时间了吧。”
“嗯”
李凰来踌躇了片刻,脸色微微一红,还是道:“我要回江宁府。在这里待着,根本就是浪费时间,既寻不回图纸,也做不了什么复国大计。”
“在船上才是好选择。”赵无安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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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踏平山河冲霄志
问安南借了两本杂书,从舱底毫不见外地搬了只藤椅上来,赵无安又在甲板上消磨掉半日时光。冬风虽凉,他一袭白袍,倒是很难御寒。
李凰来最后仍是气不过,一声不吭下了船,也没见谁去拦他。段桃鲤倒是想插嘴说两句话,被赵无安目光一扫,识趣地住了嘴。
赵无安在甲板上埋头看书,段桃鲤就抱着个火炉坐在一旁,怔怔出神。
安南的商船不算小,算上底部货舱共有三层,伙计也不少。年关迫近,就要出海走一遭,安南这半日也是忙上忙下,都抽不出什么功夫来与赵无安聊聊小妹的事,赵无安也乐得自在,清闲地打发时间,不觉无趣。
良久,段桃鲤才突然问道:“李凰来找不到图纸了,我该怎么复国呢”
声音空落落的,她说这话时,也并未看着赵无安。
赵无安瞥了段桃鲤一眼,皱起了眉头。
段桃鲤的话,实在是戳得他心里难受。
赵无安是极有自知之明的,虽誓要颠覆王朝罪孽,可什么事请能做到,什么事做不到,心里也都有分寸,否则也不至于在久达寺蛰伏十年而不改色。
不过毕竟段桃鲤与他是故交,而她心心念念的瓦兰子民,此时正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赵无安虽然不住提醒自己此事与他无干,却也十分不是滋味。
就像是有只看不见的手,逼着他要去帮李凰来一把,找回失窃的兵械库图纸似的。
赵无安很快压下了这股莫名的情绪,无谓道:“你是瓦兰公主,振臂一呼便有百应,自然有办法复国。”
这话说得,连他自己都觉得不近人情、不可理喻。
段桃鲤也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几乎将这股失落体现的淋漓尽致。过去十几年里,这位靠着自己走遍大江南北的瓦兰公主,可几乎从来都不会迷茫啊。
赵无安长叹一声,按住额头站起身,把手里的书合起来丢到藤椅上,嘟囔道:“上辈子欠你的。”
段桃鲤愣愣地看着赵无安整理衣衫,背起剑匣,直到他一步跳上了河岸,都还没反应过来这意外之喜。
安南的伙计正悬在栏杆外头检查船壁,看得真切,喊道:“赵居士,这都快吃晚饭了,去干什么啊安老大交代了你可不能乱走!”
赵无安抖了抖身上白袍,挂起剑匣,回头笑道:“找张纸来,去去便回。”
伙计哦了一声,点了点头,继续把注意力放回眼前的活计上。而怀中抱着小火炉枯坐的段桃鲤怔了怔,眸中逐渐浮现出惊喜神色。
“无安哥哥”她下意识地唤道。
赵无安此时已经转过了身,遥遥摆了摆手,并未回头。
“坐在这等着就行了。一座兵械库,我还真看不上眼。”
已然冲到船头的段桃鲤,听见了赵无安这话,极没公主风范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赵无安悄悄翻了个白眼。
但瓦兰公主还是把双手作喇叭状放在嘴边,遥遥喊道:“谢谢你啦,无安哥哥!”
思绪倒是不禁飘回十四年前,瓦兰山间的初遇。身着蓝格布裙的小女孩坐在树下,涕泪涟涟,手里还紧紧捏着一颗破裂的佛珠。
赵无安嘟囔道:“这小妮子,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让人省心。”
万丈夕阳灿烂余晖下,背匣居士布衣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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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下船了。”落日楼头,一名黑衣人站在阁外,如是说道。
阁内的女人扬了扬脖子:“果然不出舵主所料。赵无安只要还活着,就永远会给我们添乱。”
黑衣人踌躇了一下,道:“这不是好事吗赵无安入城,我们的计划也方便执行多了。”
“现在还不急。”屋子内,身侧环绕着三四个面首的残眉如莺啼般娇俏一笑,“我们还能给他点机会,罪不过三嘛,总舵的规矩,无论什么时候都适用。嘱咐罗衣阁左使,一旦他认为到了时候,不用通报,直接出手抹杀。”
“是。”黑衣人领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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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无安进了城,径自来到了那天吃饭的酒楼。段狩天在此楼中畅快一战,当街杀人,不但没能抹黑这家店的名声,反而助其一日千里,赵无安此时到时,已是门庭若市的景象,光是等候吃饭的人,便已排了长长一串。
这也难怪,升斗小民,大都佩服着武林高手,平生能以一睹高手对决为幸。奇经八脉缺一脉的二品刀客段狩天,与灵山派首屈一指的弟子尹凤箫,都是名副其实的高手,在这楼中生死相较,自然是件令人趋之若鹜的事情。
只可惜这样的表演并非每天都有,要想让这热闹的景象维持下去,掌柜还得多花点心思。指不定明天便推出一坛段狩天喝过的酒,再聘个嘴皮子利索的说书先生,把当天的战况添油加醋说上个十来场,便能坐享其成,赚个盆满钵满。
赵无安并不是来吃饭的,当然懒得排队,索性绕到客栈后头。后院的门并未关上,赵无安径直走了进去,迎面撞上个正在喂鸡的伙计。
伙计抬起眼睛,瞥了眼这个装束奇怪还背了个大匣子的家伙,警惕道:“你是谁”
赵无安波澜不惊道:“掌柜叫我来送酒。”
说着,便把背上的红匣卸了下来,假意捧在手中,光明正大往前走去。那伙计仍是一脸迷茫的样子,只不过就算心有疑虑,手里这粳米也不能就这么乱洒一气,只好先沉着性子,把脚底下叽叽乱转的小鸡们喂饱,无暇去顾及赵无安。
托这个大匣子,赵无安居然就这么混进了酒楼里头。从后院往里走,并不能直接走到正厅,而是先得上二楼,从二楼后厨绕到前面的雅间走廊,才能再通过楼梯回去。
赵无安在楼道里转了半天,也没撞上半个人,偶有伙计端着两盆大菜跑上跑下,也被他轻而易举躲了过去。等把二楼差不多摸索完了之后,赵无安便走回了前厅,向下望去。
果不其然,正中戏台上,一滩暗红发黑的血迹尚未清扫干净,而坐在戏台附近的食客们,大都对那滩血迹指指点点,交流着些道听途说的故事。
赵无
第十一章 燕回人归
和李凰来冰释前嫌,很多事情也就方便问了不少。虽然赵无安帮他纯粹是看在段桃鲤的面子上,对李凰来这个人并无多少好感,但事关前朝重宝兵械库,赵无安也相当感兴趣。
在李凰来那里又了解了一遍前因后果之后,赵无安意识到他并未隐瞒什么,图纸的来源也确实是黑云会的残眉。不论怎么看,都像是被人给摆了一道。
“现在的关键,就在于兰舟子,或者干脆说黑云会那边,是否能破解开藏宝筒上的机关锁。”赵无安坐在船头,悠悠说道,“如果破不开,那么无论钟山之行是不是兰舟子与黑云会联手,他们都会再找上门来的,我们只需耐心等待即可。”
李凰来忧愁道:“等多久”
“少则半月,多则足年咯。”赵无安无谓道,“我倒是认识一个人,这类机关,他绝对不在话下,就看黑云会是否能找到他了。”
李凰来急道:“还有这样的人那我们或许得先控制住!”
“不必着急。”赵无安淡淡摇头,“黑云会愿意请,他还未必肯帮。”
想想也是,怎么说都是洛剑七的外侄,自幼心性智虑无不是同辈之中一等一的闻川瑜,怎可能轻易便与解晖同流合污。再不济,也得是对着赵无安来才行。
这个机械天才此生最大的乐趣,只怕就是与赵无安作对了。虽说他亦是作恶多端,喜怒无常,但比起代楼暮云,赵无安对闻川瑜就要放心的多了。骨子里,他坚信闻川瑜还是那个笑起来会有些羞涩的温润少年。
而李凰来则没赵无安这么悠闲,靠在栏杆上一脸忧愁地望着落日余晖下的江宁府。
“现在的办法,只有等。等兰舟子把东西转手出去,在江湖上掀起滔天风浪,或者是,等他自己来找你。”
李凰来愁眉苦脸道:“这得等到什么时候”
“兰舟子只不过是个盗贼罢了,他偷这东西,怎会据为己有”赵无安反问道,“无论这是不是黑云会的局,现在你还未死,他们的目的便尚未达到。不出多时,这卷图纸,一定会重现江湖。”
李凰来长叹了一口气。
安南嘴里叼着根筷子,托着个大碗走上了甲板,冲着二人喊道:“老爷们!别看夕阳啦,吃饭吃饭!”
在安南船上叨扰的这几天,都被好酒好菜招待着,休说是与之无关的李凰来,便是赵无安都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但几人想要辞去时,却又被安南忙赶着拉了下来,说什么也不肯放走。
最后段狩天为了这事险些翻了脸,安南这才答应每天收下他一两半银子,给他与凌志霄提供一日三餐和住宿。
段狩天总算是不再闹着要走,不过每天安南安排的饭食却愈发丰盛了起来。布衣粗食惯了的段桃鲤甚至都有些不太习惯,好几天晚上吃完饭,都要趴在栏杆边上呕吐一会。
就这样,一群身份各异,来路不同的人,奇妙地相聚在了船家安南的商船之上,分外和谐地住了下来。
过年前的日子里,江宁府又下了两次小雪。
每到这时候,赵无安总会随便拿本杂书,借张藤椅,就在簌簌落雪之中坐下,或遥望雄伟州城,或眺望玄武碧涛,温柔的雪缀满他墨发与肩头,像是一日之间,就由意气风发的少年变为垂暮老翁。
生长在南国的段桃鲤当然并不喜欢这样的天气,只习惯抱着个暖炉坐在舷窗边,遥遥望着他的背影。重逢以来也算是历经生死,她却总觉得赵无安和那个伽蓝安煦烈不太一样了。
也不知十年之间,究竟是什么事情,改变了他。他变得志虑深沉,变得无人能看出他在想什么,他却总能看穿别人。
说来也怪,自从那天钟山躲过四十骑兵以后,便再也未曾看见江宁府中派出过大批军队,而一直躲在安南船上的段狩天,也没被任何麻烦找上。仿佛整座江宁府,已经忘记了尹凤箫的死。
不过尹凤箫毕竟是灵山派弟子,黑云会分舵罗衣阁下属刺客的身份,多数人并不知情。只怕睚眦必报的灵山派不会轻易放过段狩天。
段狩天倒也看得开,混迹江湖久了,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遇到。只等年关一过,便躲在安南的商船中南下,去到广南路避风头,是个极为稳妥的选择。
唯一伤神的人,只怕就是李凰来了。与段桃鲤初见时那副儒雅青衫剑士的风范已经所剩无几,每日大把闲暇时光,都在懊恼惊丧之中度过。虽然赵无安早已给定了耐心等候的主意,但这位无论阅历还是心性都过于年轻的南唐遗民依旧终日惶惶不安。
终于。
雪后初霁的夜里,晴空中一道绚烂烟花炸开,映亮了船头安南的双眸。赵无安披着白袍坐在一侧,双瞳依旧沉郁。
城中欢声雷动,街道尽是出来观烟花的汹涌人潮。平头百姓与达官显贵走在同样的街道上,人头攒动,摩肩接踵。
天际的绚烂花火接二连三炸开,拥簇出一大片璀璨烟霞。群星虽明,也在这样的辉煌之下黯然失色。
就连城外停泊着的船队,彼此之间也遥相呼喊着恭贺新禧。这家提去一壶烧酒,那家便回送来两斤鲈鱼。一来二去,礼物很快在安南的船头堆成了小山。
四面俱是鞭炮燃放的响声,浓如水雾的夜色里,安南摘了片烟叶在嘴里嚼着,望着天际烟花,对赵无安大发感慨。
“爹娘都说,海上讨生活,一年也回不了几次家,怕我舍不得。其实也没多舍不得,看看这些船家,和我一样都是些远在他乡的旅人,平日里也都惊涛骇浪上漂泊惯了,就连每年除夕,都为了那一点开年头批货的薄利,不太愿意回家去。苦中作乐,这些个节日倒是都过得轰轰烈烈,颇有滋味。都说出门在外不露黄白,少与生人搭话,可这些与我一样在船上讨生活的生人,彼此反倒是亲如一家,绝对少不了热闹。这些年没回家我也有些怀念,但每年除夕看到这一幕,还是觉得值当。人生在世,无论何处,得意便好。赵居士,你说是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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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瀚海流光
虽然安晴是来了,赵无安却没什么大反应,寒暄了几句,便又沉默不言。直到午饭时,也没与她多说上几句话。驰骋百里而来的安晴为此很有些气不过。
段桃鲤倒是没想到能与她在饭桌上重遇。久达寺的长夜,她失去了太多,但早就习惯失去的瓦兰公主并未因此斗志消沉,倒是很怀念安晴的旷达性子,如今能够重见,一直闷闷不乐的她也开朗了不少。
安晴与赵无安的那点事情她已猜到大半,心中也早就知道要赵无安回心转意难于登天,索性也就放下了这个念头。午饭过后,赵无安还是与往常一样懒懒地看着书,她便与安晴缩在船尾,叽叽喳喳地说着些女孩子的事,倒也聊得愉快。
二人都极有默契地没提到赵无安。安晴日夜兼程赶到江宁,赵无安却只是草草应付了两声,实在是让她不快。至于段桃鲤,明白就算是提起赵无安,也只是给自己找罪受,权且把安晴当做了话伴,絮絮叨叨地聊了一下午。
暮色时分,赵无安总算是拖着个匣子走过来了。夕阳在水面铺成一片金红,赵无安望着二女的背影,淡淡道:“明天便要出发,还有什么没准备的吗”
正在兴致勃勃讲述瓦兰美食的段桃鲤闻言顿了一顿,心里也知道赵无安这话不是在问自己,索性往旁边挪了两步,装作倚栏眺望湖景。
安晴把头扭向一边,哼了一声道:“现在才来问我,是不是有点迟了啊”
赵无安无奈地挠了挠头。
很多时候,姑娘对你爱答不理,多半只是你欠她们一个道歉,或者一个拥抱而已。
赵无安对男女情爱虽无太多感觉,但也并不是木头。安晴为何生气,他还是明白的。
赵无安抿了抿嘴,淡淡道:“白天读了本话本,讲了个有意思的故事……”
“赵无安啊,你还好意思提话本”安晴气得立马转过了头来,美目圆睁,咄咄逼人,就差揪着赵无安的衣领了。
赵无安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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